作者:黄河小吏
他怔怔地看着她,再开口,是抑制不住地颤抖,“为什么?为什么瞒着我?啊?!”音调突然拔高,“为什么不告诉我?让我像个被耍弄的蠢货!为你……你怎么敢那么作弄我?!”
“告诉你什么?告诉你我快死了,好让你在我有限的时间里把我关起来?令我不能在死前完成对亨利应尽的责任?然后死不瞑目么?”
“不......不是,”近乎卑微的急切,却又被什么死死压着,“我、我可以救你......找最好的医生!整个伦敦!整个欧洲!”
“看来我得给你科普一下,”她又对他笑了一下,“我死于先心病合并肺动脉高压,这种疾病一旦咳血,在这个不能手术没有先进医学的时代,存活率是零。这也是为什么我劝你保养好卢卡斯的心肺,因为林顿家族有遗传疾病。”
她的笑无恨也无怨,甚至带着一丝温和,但她的眼神却毫无温度,像在面对一个需要谈生意的客户。
沸腾的心像是撞上了一堵绝对真空的门。
他喉头涌上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再发不出任何声音。
看他不再那么激动,她又开口道:“不知道你猜到多少,我还是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王莎,是来自未来的中国人。我的灵魂是在你去画眉山庄做客的那一天,穿越到伊莎贝拉身上的,现在这具身体,是我本人。无论你和伊莎贝拉的我发生过什么,仇也好怨也好,就让它们随着那具身体一起埋进坟墓吧。旧账两清,我们之间现在唯一的交集,只有卢卡斯。”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竟如此轻易地斩断了过去?连恨都不屑给予?一股暴戾的怒火混合着灭顶的空虚直冲头顶,脸色瞬间铁青,下颌线绷紧欲裂。
“清账?!你以为换一副皮囊,就能抹掉一切?!”
“或者,你可以先听一下我的提议?”看他只是喘着粗气并没喝止,她继续道,“我拥有超越时代的知识和技能,而你又无心亲子教育,所以卢卡斯的心智引导、价值观塑造,以后由我负责,是最合适的。你应该也推衍出,接下来的二三十年,是权力洗牌的关键期。而我作为穿越者的先知,能让你在关键决策上领先,规避风险,抓住机遇;我的工厂也可以为你提供政治献金。”
“我的要求是,我搬走后,停止一切形式的监视、刺探、算计。”
“搬走不行!你想当卢卡斯母亲,就留下来!”他红着眼睛,脸上扭曲着痛苦和疯狂,“只要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我们的儿子,我保证,我也会当一个合格的父亲。”
果然,无法沟通。
她站起身,走向柜子,去拿已经收拾好的行李。
压抑已久的疯狂渴望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希斯克里夫如同猎豹般猛地跨步上前,不等她反应过来,已把她拉进怀中,双臂如铁索般瞬间收紧,将她禁锢在怀里。
他贴得她紧紧地,隔着衬衫,那擂鼓般的震动清晰可怖。
她挣扎起来,可她的挣扎令他更加地失控,疯了一样将
她按在墙上,滚烫的唇贴上她的耳廓,声音沙哑癫狂,“不准走!告诉我……你的那个身体分明对我有感觉……这个呢?这个对我也有感觉的,对不对......”
等不及她的回答,就粗暴地压上了她的唇,试图攫取那渴望已久的温热,就在舌尖即将撬开唇缝的那秒,她停止了挣扎。
不是顺从,而是一种绝对的静止,她的头不再偏开一寸,就那么直直地用眼睛看着他,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维持着一个进攻到一半的姿势。
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空,她的黑眼睛在电光下亮得惊人,里面没有恐惧,只有决绝。
雨点重重打在窗户。
忽然,她扯动了一下嘴角,猛地抬手,不是打他,而是抓住自己前襟的衣扣!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啪’地一声脆响,最上面的那颗珍珠母贝扣子被硬生生扯断,弹飞在黑暗的角落里。
“你想做是么?好啊。”她说着,手毫不犹豫地去解第二颗扣子,衣襟已经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段脆弱的脖颈。
她眼中死灰般的认命,扯开衣襟时那决绝而自残般的动作,像把钝刀捅穿他的心脏!
“住手!”
他几乎是嘶吼出声,那只刚才还钳制着她下颌的手,此刻猛地伸出,死死地攥住了她正在解第二颗扣子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灰绿眼眸里翻涌着愤怒,“你、你以为我想要的......是这个?!”
她笑了一下,红着眼,噙着泪。
“我当然知道,你真正想要的另有其人,我当然明白,你不是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你是对通过折磨我身体令我痛苦感兴趣!”
“不......不是......”他摇着头把她抱在怀里,无法抑制地哽咽颤抖起来,像个孩童般无助。
“你又想怎么威胁我?用亨利的学校商会?精工之冠?还是用孩子的健康?”她又笑起来,“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当初斗不过商人希斯克里夫,难道我现在竟能斗得过上校阁下?没有交手的必要了希斯,我现在就认输。”
“你想看我怎么痛苦,我直接给你。跪地求饶?还是彻底疯掉?或者,死?正好,行李里有一把你还给我的枪......”
“嗬——!”一声破碎不堪的抽气从他喉咙里溢出。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衣柜上,他痛苦地偏过头,不敢再看她一眼。
慢慢拢起衣襟,拿出衣柜里的行李,开门,消失在黑暗里。
第60章
她试图将全部精力投入工作,用轰鸣的机器声和冰冷的钢铁来隔绝那个男人的阴影,但这只是徒劳。
希斯克里夫,这位上校兼骑士教官,仿佛有无尽的时间。他不再像最初那样用孩子,用麻烦来算计,而是采用了更直接也更令人窒息的方式——如影随形。
无论她在车间巡视,在办公室伏案,还是与员工商讨技术问题,那道目光都如芒在背。
碍于他的身份,门卫不好拦阻,工人们噤若寒蝉,整个工厂,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压抑。
当她结束一天疲惫的工作,总能在楼下昏暗的角落,看到那个如同雕塑般矗立的身影。
回到宿舍,每一次不经意的瞥向窗外,也都能看到那个一动不动的黑影。
雨水也好,寒风也罢,他似乎毫无知觉。他只是站在那里,仰着头,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锁定在房间那扇亮着灯光的窗户上。
一站,往往就是一夜。
即使不看,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那不是温柔的注视,而是一种沉重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守望。仿佛守着宝藏的恶龙,又像是地狱派来索命的使者。
拉上窗帘,那道目光依旧会穿透厚重的布料,让她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这种无声的、持续的、全方位的‘存在’,比任何激烈的言语和行动都更让人窒息。
她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名为希斯克里夫的大网紧紧包裹,无法呼吸,无处可逃。她像一只被蛛网粘住的飞蛾,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丝线缠绕得更紧。
后来伍德从总厂赶来了。
他本来就对希斯克里夫深恶痛绝,加上得知当初没守护好的人竟然‘复活’了,保护欲让他再也无法忍受!来工厂的第二天,当希斯克里夫又一次沉默地跟到仓库附近时,他怒吼着冲了上去,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砸向希斯克里夫的脸!
结结实实的一拳。
希斯克里夫被打得头猛地一偏,嘴角瞬间渗出血丝。
令他没想到的是,希斯克里夫居然没有还手,甚至没有防御,只是抬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青紫着一张脸,眼神依旧死死锁在闻声看过来的王莎身上。
伍德气疯了,挥拳又要打。
“伍德,住手!”急促的声音传来。
王莎快步走过来,看眼希斯克里夫嘴角的血迹和他那令人胆寒的眼神,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他不还手,不代表他宽宏大量!
若继续动手,以希斯克里夫如今的权势和睚眦必报的性格,他有无数种合法合规的手段让伍德锒铛入狱,甚至更糟!
“别打了,我们走。”
“我不怕坐牢!我今天就打死他!命赔给他就是!”
她叹口气,几乎是拖着伍德离开的。
*
营地指挥部
杰克打开门,引进两个人。
希斯克里夫坐在一张行军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看着不请自来的访客。
巴林爵士穿着考究的便服,与军营环境格格不入。南希脸上写满压抑的愤怒,像一头随时准备扑上去撕咬的母狮。
他对巴林爵士尚存一丝基于对方智慧的基本尊重,但对南希——这个始终对他充满敌意的女人,只有冰冷的审视。
“上校,请原谅我们的冒昧。我们此行,是为了和您谈一下莎的事。我们收到了伍德的来信,得知您近日一直骚扰跟踪她,既然您已经知道她是谁,那我们就直接说了,恳请您——放莎一条生路。”
听到这个名字,希斯克里夫目光瞬间锁定了巴林,敲击桌面的手指骤然停下,冷道,“我和她的事,轮不到外人多嘴。”
“外人?”南希气道,“希斯克里夫!你才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外人吧!”
巴林示意她冷静,“上校先生,您应该知道她有躁郁症吧?”
“那是伊莎贝拉那具脆弱的身体的病,不是她的,她现在很健康!”
“蠢货!”南希忍不住又骂道,“那是她本人的病!是她到伊莎贝拉的身体里,才把这病也带给了伊莎贝拉!”
希斯克里夫脸上的笃定凝固了,他一直以为那个叫双相的疾病,只是伊莎贝拉脆弱躯体的产物,是林顿家族的副产品,这竟是她本身携带的病么?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烙印?
“上校先生,南希说的是事实。得这种疾病的病人,需要极大的空间和安宁。您的威胁和靠近,对她而言是巨大的压力和刺激源。为了她的精神健康,我们恳请您放过她。”
希斯克里夫像是听到了最荒谬的笑话,“安宁?在我身边就是她最大的安宁!我既然爬到今天这个位子,就绝不会让她吃一丝一毫的苦!她的病,我会找最好的医生,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这次,我会保护好她,用不着你们管!”
“这次?保护?”巴林爵士深深地望着他,“上校,我想请问您一个问题,您和八年前相比,有本质的改变吗?”
“你什么意思?”
“她重新出现在您视线后,您做了什么?利用孩子接近,试图用亲情绑架,支开我们,威胁亨利,给她刚接手的工厂制造麻烦,没猜错的话,应该还打算在样品验收时,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解决,让她不得不承您的情吧?这和您当年的所作所为,有丝毫差别么?”
希斯克里夫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既然您没有丝毫改变,那为什么会觉得,您对她的影响能改变呢
?”
看着被巴林质问得哑口无言,却依旧固执的那张脸,南希怒道:“希斯克里夫!她受的苦已经够多了!算我们求你了,能不能让她在这里,在没有地狱般家庭的世界里,稍微喘口气,享享福,好吗?!”
“地狱般的家庭?”希斯克里夫捕捉到了这个陌生的、却带着强烈不祥气息的词,“什么家庭?她不是林顿家的大小姐吗?”
“哈?你没事吧?你脑子正常么?”南希简直要无语死了,“你不是知道她来自哪儿么?”
“他知道,”巴林观察着希斯克里夫表情,了然道,“他只是默认了无论是伊莎贝拉还是王莎,她们都是娇生惯养的娇娇女。上校先生,您一直以为您给予伊莎贝拉的痛苦,是对一个‘娇小姐’的考验,是成就了高贵的灵魂的试金石,对吗?”
没有回答,但紧绷的下颌线和骤然收缩的瞳孔算是默认了。
巴林爵士缓缓摇头,带着悲悯的沉重,“很可惜,她不仅不是林顿小姐,甚至可以说,是林顿小姐的反面。她的一生从有记忆开始,就在痛苦中泅渡。她在那个遥远的地方,生活在一个吞噬女儿去供养儿子的深渊里。那是彻底的忽视、情感的荒漠、无休止的索取和理所当然的牺牲。”
希斯克里夫猛地站起,行军椅被他巨大的力量带翻在地,那双总是阴冷算计的眼睛,此刻是难以置信的惊骇。
“她当初刚来这里,来到一个有好哥哥的富足家庭时,还以为能在这里喘口气,以为能在这里发光发热。结果呢希斯克里夫,结果她在你名为‘报复’的狂风里,耗尽了全部力气和希望,遍体鳞伤地来,绝望地死去。”
巴林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粗暴地烫穿了他。
“希斯克里夫,你以为你懂痛苦?”南希补上更尖利的刀子,“你懂个屁!你以为你的呼啸山庄就是地狱啦?哈,你至少有过老恩肖的偏爱!至少有凯瑟琳陪伴!那叫什么地狱啊孬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梗着脖子怒吼。
“我没说过?我没说过她就是在痛苦中长大?没说过她早就经历过忽视、放逐、早就被背刺践踏过啦!我说过吧!”一声极致鄙夷地冷笑,“哼,我也没指望你听进去,因为你就是个——只能听到你想听的话的自私混蛋!你就是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畜生!”
希斯克里夫,不是没有你我依旧可以,是没有任何人,我都可以。
你只能看到我身在何处,又怎么知道我心来自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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