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菜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他深海蓝的眼睛里闪动着冷静又警惕的光芒，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事情肯定不简单，他必须得立刻做好准备。
几乎是在史蒂夫重新换好衣服的下一刻，他的手机突兀的响了起来，他立刻接起电话……
随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史蒂夫的心脏就如同沉入了冰水之中，越来越冷，越来越难以呼吸，他抓着电话不顾一切的跑了出去，他脑海里只回荡着他刚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快来，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第101章
“抱歉,Sir，他的身体状况超出了我的数据识别范围，”人工智能的声音响起在托尼耳边,仍旧是熟悉的声音，却让人如坠冰窟之中,“无法解析。”
“该死的！”托尼狠狠的一拳打在控制台上,这该死的圣杯，该死的许愿,该死的无法解析。许久没有出现过的无力感，在这一刻有回到了他的身体里,对这一切,他竟然没有丝毫办法？
下一刻，有人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托尼下意识转过头,正好对上娜塔莎看过的目光,她眼神温柔中带着悲伤，她示意托尼看向房间另一边,语气轻缓,“去和他告别吧。”
房间另一边的医疗床上,躺着的是他们熟悉的人影,他看起来似乎和平日并没有不同,但那种生命力在逐渐流逝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下一刻,他就要消散在空中般。
但就算如此,他的深海蓝的眼睛依旧温和，嘴角的笑容也同样的温暖，他正在和旺达小声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慰那个难过得满脸不知所措的姑娘，“……好姑娘……你不用……”
他声音并不大，也无法清晰的传入耳中，托尼手微微抖了抖。哈，告别，该死的他为什么要去和他告别！他一点也不想和他告别！那小子想就这么和他们告别，想都别想！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托尼的手脚好像有自主意识般向着那边走去，察觉到他的接近，旺达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强忍着悲痛放开了她握着沈轻轻手的手。
她能感觉得到，躺在床上的人留下的时间不长了，而想要好好道别的人，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
旺达让开之后，托尼站到了医疗床旁边，也不知道他脸上到底流露出什么样的神色，竟让床上的人对他露出安抚的笑容，声音温和，“嘿，我没事，真的。”
托尼喉头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很想毫不犹豫的嘲笑两句对方两句，都这样了还能说没事，就像他们两人平时说话那样带着几分调侃，但话出口却只是最普通的回答，“很好。”
沈轻轻嘴角的笑容更深了点，她看着托尼的目光带着恳求，“托尼，有件事我想要拜托你。”略微顿了顿，“波比。”她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她的小变形金刚了。
听到她的声音，她手臂上的护臂自动变回了小机器人的模样，它几步就跳到了沈轻轻的脸边，轻轻地碰触她的脸。
沈轻轻被逗笑了，这还是波比第一次做出这么人性化的举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吸收了火种源能量的关系，“你知道的，它刚才吸收了那么多能量，我有点担心。”
托尼深吸了口气，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从容又专业，“我们会解决这个小可爱的小问题的，”他挥了挥手，像是在强调自己的话，又像是在给一个非常重要的保证，“如果这个看起来仍旧活蹦乱跳的小家伙真的有什么需要解决的问题的话。”
沈轻轻听到托尼的保证，立刻就松了口气，“谢谢你。”她微微转头看了看小机器人，虽然满是不舍，“去吧，波比，去你的托尼爸爸那边。”
小机器人绕着她转了转，难得的没有听从她的话，沈轻轻强忍下情绪，努力朝它点了点头，“去吧，亲爱的，照顾好你自己。”她已经无法再照顾她了。
听懂了沈轻轻话里的意思，小机器人再次碰了碰她的脸，然后才迟疑着向着托尼的方向靠了过去，托尼俯身抱起小机器人，“来吧小蛋糕，让你的……”他停顿了下，才把话说完，“让他好好休息。”
“谢谢你。”沈轻轻望着眼前的人的眼睛，她的目光同样有着不舍，这也是她重视的人啊，“你也是，照顾好你自己。”
托尼呼吸几乎是一滞，“当然，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亿万富豪、花花公子、斯塔克工业的总裁托尼.斯塔克，又怎么可能照顾不好他自己呢。”
就在沈轻轻失笑的下一刻，托尼抱着小机器人转身，“这句话，留给你自己。”沈轻轻摇头，“再见，托尼。”托尼的脚步顿了顿，如果不说再见的话，是不是就不用告别。然而他还是明显的深吸了口气，他没有回头，“再见，甜心。”
目送托尼抱着波比离开之后，沈轻轻才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的站在她另一边的人。他原本就是相当敏锐的人，几乎是她的视线才落到他身上，他就抬眸向她看了过来。
那是沈轻轻也称赞过漂亮的苔绿色眸子，只是现下那眸中的神色太过于沉重，沉重到连她也快要觉得难受起来。
“嘿，”沈轻轻努力朝对方笑了笑，她很明显的感觉得到她的力气在随着生命力逐渐消失，“别这样，高兴点，至少史蒂夫现在平安无事了，不是吗？”
巴基沉默着靠近了沈轻轻的床边，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深海蓝的眸子，他看得出来眼前的人在逐渐虚弱，这是他生命力在逐渐消失的象征。
在以前的记忆逐渐苏醒的现在，他当然会因为史蒂夫平安无事而高兴，那是他的挚友，也是对于过去唯一的联系和牵绊。
但是……他也不希望眼前的人有事，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时间还那么短，他甚至……都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却就要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那双绿色的眼睛直直的注视着沈轻轻，里面悲伤的意味几乎让人透不过气来，然而沈轻轻一点都不想气氛这么沉重，所以她另起了个话题。
“有点可惜，没办法和你一起去沙滩上度假了。”她是真的很想看现在的巴基穿花裤子的样子的样子，等他记忆再恢复一点，可能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巴基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下，像是明白了沈轻轻的意图，他甚至微微扯了扯嘴角，那大概是个笑容，“没关系，下次也可以去。”
沈轻轻在心底笑着摇头，“好吧，那就只能等下次了。”虽然她和巴基两人都知道，没有所谓的下一次了，但她仍旧说得煞有介事，就像真的一样。
“对了，帮我带话给亨瑞好吗？”沈轻轻的请求，立刻得到了巴基的点头同意，她的眼底弥散出些许难过，却很快被她掩去，“没能当面和他道别，我很抱歉。”
现在在这里，几乎聚集齐了所有她在这个世界上在乎的人，如果史蒂夫能赶得上见她一面的话，她唯一来不及告别的人，就只有亨瑞了。
那一刻，巴基几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紧紧的揪住了他的心脏，他不是没有失去过战友，从战争年代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人，失去的比人们能想象的多得多。
但是，他对于他来说，又不仅仅只是战友，比战友还多一点，比朋友还多一点，比同伴还多一点……
哪怕心底再是难受，他仍旧慎重的点下头去，“好。”沈轻轻微微颔首，“告诉他，是到了该退休的时候了。”如果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又怎么会放心亨瑞一个人继续战斗下去。
巴基接着点头，“好。”沈轻轻忍不住微笑，“这家伙这几天都没有消息，大概是真的陷入热恋中了吧。”有点可惜，她大概不能参加亨瑞的婚礼了。
不过她相信以亨瑞的能力，只要远离九头蛇，远离那些危险，就一定会在这个世界好好活下去。
巴基想要顺着沈轻轻的话说两句什么，却发现一句多余的话也说不出来，他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她越来越虚弱，却没有丝毫办法……
在心底默默的祝福过好友之后，沈轻轻目光又转向巴基，“有件事，我得向你坦白。”原本她没打算说的，不过现在也无所谓了，她承认她是有点坏……
看着金发青年突然严肃起来的脸，巴基也收敛起情绪，“你想说什么？”他微微皱起眉头，他是还有什么事要和他交代的吗？
沈轻轻严肃的表情没崩得住一会儿，看到巴基严肃了，她就忍不住想笑，也不知道这家伙的想法拐到什么上面去了，“不过在说之前，你得先原谅我。”
巴基越发莫名其妙，他原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但看眼前之人的神色……又实在不太像，这家伙平时不怀好意的时候，就是这幅神色。
但是都到了这种时刻了，他难道还能不原谅他吗？“我知道了。”前九头蛇头号杀手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说吧。”他都答应。
沈轻轻终于还是憋不住笑了，“关于李子能促进记忆力的说法，我是听人说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仅仅只是个梗，还是真有其事，但这并不妨碍她玩得高兴，对吧？
巴基沉默了下，“我知道。”哪怕到了这种时候，这家伙还是这么的让人不知所措，也让人束手无策。
沈轻轻嘴角挂着的笑容温柔中带着些戏谑，她感觉她的力气流失得很快，她几乎快要闭上眼睛了，“所以，别让人用一袋李子拐走了，好吗？”
巴基想狠狠地瞪她一眼，非常严厉愤怒的那种，然后呵斥她的胡说八道，他怎么会被别人用一袋李子拐走？但是看到眼前的人缓缓闭上的眼睛，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缓缓低下头，手盖住了酸涩难忍的眼睛……不会再有人给他买李子了……
就在这一刻，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了开来……
第102章
当史蒂夫.罗杰斯踏入大门看清楚屋内景象的那一刻,他的心脏都好像跳停了一拍，难道……他还是来迟了吗？
好在下一刻，他立刻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虽然几乎察觉不到，但躺在医疗床上的人还在浅浅的呼吸着,并没有完全失去生命体征。
他大踏步走了过去,然后和站在床边的巴基对了对目光，巴基朝他点了点头,他立刻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回了对方一个坚定的目光。
巴基转头最后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随即转身离去,最后道别的机会，他留给史蒂夫。
门轻轻的关上，史蒂夫转头看向床上躺着的人,他从未见过对方如此虚弱的样子,就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消散在空气中。
比平时略深的吸了口气,金发的队长朝着床上的人展开温和的笑容,他的眼睛如同最温柔最包容的深海的色泽,微微的泛起涟漪,“嘿。”放下手里拿着的东西,他认真的打着招呼，哪怕他并不知道对方还能不能睁开眼睛。
好在躺在床上的人并没有让他失望,或者说,他从未让他失望过，他从来都比他能想象得到的做得更好。在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当两双同样深海蓝的目光相对,下一刻沈轻轻便笑了出来，她努力朝史蒂夫伸出手，“我还是比较习惯你这种样子……”而不是躺在床上年老体衰的模样。
然而在已经几乎不能移动的现在，沈轻轻刚抬起手就无力的跌了下去，然后就被接入一只温暖的大手中，史蒂夫温和的对她笑着道，“但是我不一点也不习惯你这种样子，所以，快点好起来。”
沈轻轻其实和对方一样心知肚明，好起来什么的是绝无可能，但对上那双深海般深邃又温柔的眼睛，她也只能点
头，“好。”
略微停顿了下，沈轻轻感觉似乎又有些力气回来了，她知道她剩下的时间可能真的不多了，她这个样子绝不可能好转，那只能是……回光返照。
“队长，能拜托你帮个忙吗？”躺在床上的金发青年有些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就好像他平时那样，“能不能帮忙把我移动到那边的沙发上去，你知道的，这个医疗床躺起来真不太舒服。”她可不觉得死在这个冰冷的医疗床上是什么好主意。
这是个让人完全无法拒绝的请求，所以史蒂夫毫不犹豫的点头，他放开握着沈轻轻手的手，然后俯身将她抱了起来，动作又稳当又温柔。
然而这样的动作，却让沈轻轻忍不住噗的笑了出来，竟然是公主抱耶，“哟，水仙花开了……”原谅她，让她最后再放纵一把，反正很快她就不用担心尴尬这个问题了。
史蒂夫刚抱起沈轻轻就听到这么一句戏谑的话，原本很是稳当的动作就此僵了下，“小伙子，你再胡说八道的话，我就要狠狠揍你屁股了。”他略微压低了声音，努力使他的声音里多了些恼怒。
沈轻轻原本真的就是顺嘴胡说八道，她觉得反正史蒂夫听懂的可能性不大，没想到对方竟然听懂了，“咦？你竟然听懂了？你不是都快一百岁了吗？”
哪怕是这种情况下，史蒂夫也是老脸一红，“我确实快一百岁了，但我还没死，有些话我还是听得懂的。”
沈轻轻可不信史蒂夫的话，老男人的自尊心什么的……呵，“你是问过谁了吗？”这个问题刚问出口她就觉得特别好笑，她可不相信史蒂夫能上网查询什么的，她甚至怀疑他都不会上网。
既然不是自己查询的，那肯定就是询问别人了，他询问的人也很有限，“应该不是托尼，是山姆还是娜塔莎？”怎么办，越想越好笑，她严肃正直的队长拿着这种问题问人的情形。
史蒂夫动作轻柔的将沈轻轻放到沙发上躺上，却拒绝回答她的问题，就算再是正直，他也能当没听到他不想回答的问题的。
沈轻轻可不会在这种时候变成个懂眼色的人，就算史蒂夫不回答，她也能自己猜，“多半不是山姆，不然他肯定会流露出异样，”她微一挑眉，“是娜塔莎对不对，你问娜塔莎了？”
史蒂夫清了清喉咙，似乎打算以此来掩饰他微微泛红的脸，“再不闭嘴的话，有人的屁股就要遭殃了。”就算是他也不想去回想之前被娜塔莎取笑的场景。
沈轻轻觉得如果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大概能把她的头笑掉，只是可惜是现在，她连大笑的力气都没有了，也只能微微扬起唇角。
看到金发的青年躺在沙发上，连笑起来似乎都很费力的模样，史蒂夫刚感到的尴尬就如潮水般褪去，难受的心情涌了上来，“嘿，别睡好吗，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带过来了。”他努力挤出笑容来。
沈轻轻闻言便明白了史蒂夫的意思，“我的画本。”史蒂夫点点头，转身拿过他刚刚放下的东西又转了回来，“是这个对吧？”他之前看到他用过很多次。
“对。”沈轻轻试图抬手想要接过，却最终失败，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没有力气拿了。”她都不知道，原来力气真的是会随着生命力的消逝而消失的。
沈轻轻的话并不沉重，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史蒂夫却看得心底剧痛。作为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人，他失去过太多战友，甚至他一度曾以为他连巴基都失去了，他能做的，只是从绝望中重新站起来，继续战斗。但这并不代表他已经习惯这种伤痛，更何况，他对于他来说……是不一样的……
强忍下情绪，史蒂夫微微笑了笑，“不用担心，这只是小问题。”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将沈轻轻扶了起来，自己坐到沙发上，让沈轻轻能靠在他身上，他就这样抱着她翻开了画本。
沈轻轻的目光落在了史蒂夫翻开的画本上，这里面她画了不少东西，但最多的还是她自己，上辈子的自己——那个黑发黑眼，笑容灿烂的姑娘。
“她漂亮吗？”沈轻轻看着纸张上活灵活现的黑发姑娘，询问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史蒂夫的视线随着沈轻轻落到画本上，画本上的姑娘看起来生动极了，那不是因为画技的超群，而是因为执笔之人的用心，“她很漂亮。”
沈轻轻微微翘了翘唇角，觉得自家队长实在是太有眼光了，“她……她叫轻轻。”第一次的，沈轻轻在这个世界说出了她的真名。
“轻轻？”史蒂夫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古怪的发音让沈轻轻立刻就笑了出来，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她的名字对于西方人来说实在太难发音了，“不是轻轻，是轻轻。”她忍不住又纠正了一遍。
“你知道的，这有点难……”好像是听懂了沈轻轻话里的取笑，史蒂夫勉强为自己辩解了句，他之前从未听过这么古怪的发音，要让他立刻就读对，实在有点太为难了。
“没关系，”沈轻轻也不是一定要让史蒂夫立刻就学会发音什么的，反正她也不可能让史蒂夫对着现在的她叫轻轻，无他……要脸，“如果是轻轻的话……”
沈轻轻突然想起之前她和史蒂夫开玩笑时说的话，“你会想约她吗？”话音刚落她就反悔了，“算了，不用回答了。”以她现在的状况，不要不违背道德，她说什么只怕史蒂夫都会答应，所以还是别问了。
史蒂夫几乎脱口而出的话就被沈轻轻那句不用回答打断了，他怔了下，随即目光再次落到画本上的姑娘身上，“她……我是说轻轻，她在哪里，你有什么话，要我带给她吗？”
虽然他说过他对她不是爱情，但如果不是感情深厚，绝不可能画得出这些画，也绝无可能到现在还惦记着对方。
沈轻轻的思绪已经有些飘散，她勉强集中起注意力来回答史蒂夫的问题，“她在哪里……我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世界，莫名其妙变成了美国队长的克隆体。
在九头蛇基地的时候，面对一次又一次被销毁的命运，她不是没有怨过恨过怒过，然而走到今天，那些负面的情绪早就消散……她并不后悔在这个世界走上这么一遭。
察觉到怀里抱着的人生命力在快速流失，似乎已经快要达到生命的尽头，史蒂夫深海蓝的眼睛里溢出了泪水，他强压下喉头的哽咽，“那你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的吗？”
沈轻轻已经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实在太累太累了，大概，该是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了，“抱歉，队长，我想这次失约的是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