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然燃繎
第二件新衣完成之后沾了不少血。
当手握弓箭的罗宾汉将他的人类养父母作为人质的时候，穿着新衣的国王打死了他。
他的拳头上沾上了朋友的血，这不会是最后一个。
当骑士管家试图阻止他、控制闪电的法师劝阻他、与他在斯莫威尔小镇听过风吹麦子声音的朋友背叛他的时候，他的新衣染上了更多人的血。
人们意识到了他们的国王是个暴君。
但他们都不敢在国王面前谈论这件事，他们都害怕成为国王的手下冤魂。
他的朋友们明白了国王是个疯子。
他们不再愚蠢地期盼这一切可以回到过去，相信国王能带领他们走向更好的世界。
他们站在国王用谎言堆砌起来的城堡里，看着把自己都骗过去的国王高谈论阔着美好、幸福和希望。
他的新衣是如此的结实又丑陋，被血滋养的布料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乳白色的蛆虫时不时从洞口钻出，摇晃着他们肥大的身子，啃食着新衣上的腐料。
穿着新衣的国王对此毫无察觉。
直到今天——
那个孩子，那个拥有着钻石般漂亮容貌的孩子从人群中冒出来。
躲在暗处的骑士没抓住她的发尾，负责守卫的亚马逊战士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就那样大摇大摆地走到了国王面前，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国王被突然出现的她吓到了，他吓得退后一步，踩到了自己的新衣，地上渗出了腐臭味道的黑水。
那个孩子指着他，像在看一个笑话。
她哈哈大笑：“快来看看这个愚蠢的国王！他像个白痴一样穿着那么丑陋又肮脏的衣服，还以为自己穿的是由世界上最厉害的工匠编织出来的新衣。”
“不，”被揭穿的国王恼羞成怒地嘶吼道，“你什么都不懂，我身上穿着的衣服是由最昂贵的布料编织而成的，它是如此的华美……”
但所有人都用看笑话的眼神在看着他。
国王爬满蛆虫的身子传来阵阵穿破骨髓的疼痛，他疯了般想把新衣撕扯下来，但他的新衣已经和他的皮肤融为了一体，撕开的时候带下条条血肉，鲜血直流。
到头来，国王的新衣只欺骗了他一个人。
而如今，在奥萝拉无情的攻击下，他的谎言连自己都无法欺骗了。
1号的话颠过来倒过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他一会坚定地重申：“你什么都不懂，奥萝拉，你什么都不懂……”
一会崩溃地大喊大叫：“我这样都是为了这个世界，都是为了让一切变得更好。你选择信任我不会有错的，奥萝拉。”
一会真诚地恳求：“不，别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奥萝拉。我很难过，你不是说过你会站在我这边吗？我们是朋友……”
奥萝拉冷眼看着盘子里面的芝士饼，被切下一角的芝士饼边缘露出凝固的芝士，才过了短短的时间，芝士就凝固了起来，变得又冷又硬。
奥萝拉：“不，我们不是朋友了，1号。”
“你该下线了，”她警告道，“离开我的脑子。”
1号还想挣扎，国王执迷不悟地说：“我是不是这个世界的超人一点都不重要，奥萝拉，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再相信我一次吧，”他这样祈求道，既在说服奥萝拉，又在说服自己，“不要对我说刚刚的那种话，好不好。”
“滚！”奥萝拉骂道，“滚出我的脑子，你这个骗子！”
【1号已下线。】
当年被【达米安】的武士刀差点砍掉脑袋的时候2号都没有现在这样紧张，他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问：“我也有份吗？”
奥萝拉：“到你了，2号。”
她深吸一口气，说：“你比1号好一点，他是坨狗屎，你是小鸟屎。你好歹还挣扎过不让我产生你就是蝙蝠侠的误解，但……”
2号：“但我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说：“我很抱歉，奥萝拉。如果有机会，我会用尽一切办法来补救我的错误。”
奥萝拉：“F**k，f**k！”
“我不是在骂你，2号，我只是，”她哽咽了一下，2号从来没见到过这样的奥萝拉，他听见她说，“我只是在想1号为什么就不能像你这样呢。”
在奥萝拉心中，1号比他的份量更重。
2号一直知道这件事。
他应该为奥萝拉现在身边只有他这件事感到高兴，也为她如此痛苦这件事感到悲伤。可在这些情绪之下，某种更加粘稠、更加黑暗的情绪在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下翻滚。
某个阴暗的角落，这种情绪像雨后苔藓般散发着潮湿的气味，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扩张。
你为什么不能多看看我呢，奥萝拉？
他用温柔的话语安慰抚摸着情绪低沉的女孩，眼神将她的皮肤寸寸包围，直至将她彻底纳入羽翼，不留一丝缝隙。
第48章 奥萝拉、2号和礼物。
2号的安慰让奥萝拉心情稍好了些。
她在宴会结束的时候辞别了肯特夫妇一行人，又给餐馆老板留了20美元作为损坏的盘子的补偿，这才慢悠悠地走回了宿舍。
街道上灯光明亮，人潮汹涌。
超人复活的事情无疑又激起了一阵消费狂潮，无数大都会人与他们的亲朋好友走出家门，在放满红蓝色玩偶的商铺前停下，纠结着要挑选哪个超人玩偶作为纪念品。
奥萝拉孤零零地走在路上，她 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往前踏出一步又一步。
奥萝拉：“你和朋友吵过架吗，2号？”
2号：“……当然。”
奥萝拉：“我猜你从没像我这样把情况变得如此糟糕。”
2号：“这可不一定，我曾经的朋友不会这么认为的。”
奥萝拉有些惊讶，“我以为凭借你的性格和口才如果真的想经营好一段关系，绝对不会出错的。”
2号：“有些事情和这些无关，奥萝拉。”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奥萝拉走进百货商场，脚步不自觉地在玩偶店前停了下来。
浑身都圆滚滚的超人玩偶呆呆地叠在一起，她的食指戳着超人玩偶毛茸茸的脑袋，软绵绵的，手感很高。
和犟种1号一点都不像。
奥萝拉弹了一下超人玩偶的脑门，哼了一声，把目光转向了架子上其他超英的玩偶。
她抱下一个蝙蝠侠玩偶，揉了揉它的脑袋。盯着蝙蝠侠玩偶的豆豆眼，奥萝拉问：“你和他很像吗，2号？”
2号：“我不这么认为。”
他补充：“他比我更好。”
奥萝拉：“嘿，和我说说你吧，2号。以你的智商应该知道怎么避开保密协议的。”
2号：“你想了解我吗？”
他的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高兴，但与此同时，担忧也如同潮水般上涌。
正如2号所言，他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奥萝拉朝他伸出的橄榄枝是那么耀眼，但他也担心这股脆弱的橄榄枝会无法承受真相的重量。他害怕自己斟酌许久总算愿意抓住橄榄枝，向上爬了一些，见到了微弱的太阳就方寸大乱，忘记了自己曾是什么样的人。
并不是只有1号会害怕。
而是他们这些曾经见识过阳光，最后却在黑暗的深渊里拼命挣扎的生物都会感到恐惧。
恐惧去拥有，恐惧拥有后又失去。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会有多痛苦。
1号选择了自我蒙蔽，他用污泥掩盖住自己的眼睛，忽略冰冷潮湿的空气，穿着国王的新衣在他死气沉沉的王国当个暴君。
2号的选择和他截然不同，他清醒着意识到深渊里是多么肮脏，也意识到自己的翅膀已经被污泥覆盖，愈发沉重，早已无法像过去那样自由自在地飞在阳光之下。
但他不会主动回到阳光之中，哪怕他是如此怀念那段温馨的时光，他也不会回去。
因为他知晓，自己的选择是最优解。
所以哪怕失去了一切，他也会固执地走进深渊里去。
只有在不见天日的地狱里，他才能承担起足以将常人压垮的责任，凭借自己的双手挖出一丝希望。
奥萝拉从反方向摸过蝙蝠侠玩偶的绒毛，被她手指划过的地方立刻出现了一道浅色的印记。她在蝙蝠侠玩偶护目镜那里画了一副眼镜，又在它黑色的大脑门上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2”。
奥萝拉把玩偶举起来：“是的，2号，我想了解你。”
“我早该知晓你的喜好、你讨厌的东西、你无聊的时候会干的事情……”她说，“作为一个朋友，我不怎么称职。”
比起在聊天时候偶尔会透露自己情报的1号，2号在这方面更加谨慎。
他对和奥萝拉有关的事情有膨胀的探索欲和好奇心，却对于和自己有关的事情守口如瓶。
可能他也是个侦探？
奥萝拉想，毕竟她认识的那个蝙蝠侠也是个侦探，而2号那么聪明又拥有足够多的好奇心，他是个侦探的可能性也很大。
她问了出来。
2号：“算是。”
这是他的回答之中偏向正面且清晰那一边的了。
他在奥萝拉路过自动贩卖机的时候提醒她看向第三排和第四排的饮料。
奥萝拉：“咖啡和魔爪？”
2号：“提神的饮料能让我在工作中保持清醒。”
奥萝拉：“你听上去像个无趣的工作狂了，伙计。”
2号：“一些事情总要亲力亲为，但我不会让你感到无趣，女孩。”
奥萝拉扶着下巴，在脑子里面构思着2号的形象。她打了个响指，“那你不工作的时候在干些什么？”
2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