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若瞳言
莫斯科的郊外总是那么的宁静,周末更是如此。
家附近是一片白桦林,俄罗斯寒冷而漫长的冬日让这里变成了一片雪原,纯白至极。
雪霁晴空,漫步在松软的雪地上,脚步声嘎吱作响,白桦树枝头的积雪不时地簌簌落下些许,偶尔还会有出来觅食的小松鼠蹿过,留下一串小脚印,为这片油画般的宁静增添几分灵动。
安娜和费奥多尔相携着在白桦林间散步,白雪皑皑的天地间,仿佛只有彼此,所拥有的也只有彼此。
纪念日并不需要过得多么惊喜、多么轰轰烈烈,只属于彼此的陪伴,便是一种静谧而美妙的浪漫。
微微偏过头来,安娜凝视着身旁的丈夫……白色的里衣外搭披风式的白色羊绒大衣,毛绒帽子和围巾的颜色也都是白色,他和白色总是那么的相称相配。
此刻,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前行在这片茫茫雪原间,仿佛要就此与这片纯白融为一体、消失不见。
安娜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一刻生出这样的感觉,脚步也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怎么了吗,安妮娅?”
费奥多尔转过身来,看向身后几步远处站在原地的妻子。
“不,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安娜微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抬脚向前,补上落下的几步,再次与对方亲密无间,“聪明的费佳来猜猜看我在想什么吧?费佳总是随时都能明白我的心思,不是吗。”
她的丈夫是她见过的最聪明的人,那份聪明甚至带上了一份神性。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感到害怕,因为他从来都不会凭此去伤害她,对她而言,他的那份聪明是那般的剔透。
而费奥多尔也果然聪慧地看出了妻子心头所思,紫色的眸子微微垂下,轻声回道:
“与这片纯白相配的不是我,而是安妮娅才对。”
安娜却是依旧摇了摇头,接着微微仰起,凝视着丈夫:
“不,费佳,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费奥多尔很喜欢安娜的这双眼睛,很浅的蓝绿色,清澈到近乎透明,能够一眼望到底。
一如此刻,与这双眸子对视时,嘴角不觉间便扬起了浅浅的弧度,脸上的神情却仿佛懵懂而天真的少年:
“安妮娅不喜欢纯白吗?可在我看来,唯有安妮娅这颗世间唯一无罪的宝石,才是真正的纯白。”
听着这深情而又深沉的话语,安娜抬手轻轻拂去丈夫眉头上刚刚沾到的落下的雪花,很快,晶莹无瑕的雪花便在指尖融化:
“因为有罪恶,才会有纯白,如果没有罪恶作为反向参照,也就不存在所谓的纯白了啊……所以这个充满‘罪’的世间,也没什么不好。”
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费奥多尔只是在微怔了片刻后,轻轻环抱住安娜,笑了笑道:
“没关系,因为是安妮娅啊……所以,怎样都好。”
虽然有些时候并不是很能和丈夫的神奇哲学思考完全同调,不过……
“不过,既然费佳你说过只有在将灵魂交付给我时,你才不会感到罪恶与堕落,那么,我一直陪着你就好。”
“嗯。安妮娅答应了会一直陪着我,所以一定不会失约的,对吗?”
“当然,我永远不会对你失约的,我亲爱的费佳。”
两人在雪中的白桦林间安静地拥抱着,许下了又一个如同这片雪原般纯白的约定。
如同童话故事所定格的结尾一样,那般的美好。
……
这一夜,无风亦无雪,如此冬日夜晚在莫斯科实属难得,明朗的夜幕,浪漫而又温柔。
屋内壁炉里的火燃得正旺,暖洋洋的温度将屋外的世界隔绝开来,再加一点铃兰香薰淡淡的清香,让人甘之如饴地迷醉于其中。
幽暗的房间,唯有月色从窗外透进光亮。而幽暗中最为耀眼的,是安娜那头在地板上散开的金色长发,有一只修长的手缱绻地穿梭在发丝间。
“费佳,这种时候我绝对相信,你是‘罪恶’的。”
身下铺着厚实而柔软的羊绒毯,倒也不会被木地板膈得不舒服。安娜搂着丈夫的脖子,眨了眨因刚刚的水雾氤氲而微红了的眼眶,暧昧地调侃道。
即使在这种时候,她亲爱的费佳依旧充满了俄罗斯艺术中那份忧郁的美,并没有如同钢铁洪流般凶猛而上,而是……花样多到让人沉沦以至缴械投降。
战斗民族的男人并不是只会莽过去的。
“还请原谅我对您这片纯白的玷污吧……”费奥多尔的声音就像他演奏出的大提琴旋律一样,一边奏着这段旋律,一边深情到近乎虔诚地烙下一吻,“也请您饶恕我的‘罪’,亦或是给予我来自您的独一无二的惩罚,亲爱的安娜o格里戈耶芙娜。”
被那双紫罗兰眼眸凝视着,被那眼眸中的深情与哀求包裹着,怕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不动容。
安娜不是神明,也不想做神明,她只想不顾一切地爱着这个男人!
将爱着的人搂得更紧,不愿彼此间有一丝一毫的空隙,用最热烈的方式让他明白她的心意。
“那么,就惩罚您再多爱我一些吧,用您的爱意把我填满,让我在您的爱意中沉沦到再起不能,亲爱的费奥多尔o米哈伊洛维奇。”
而他的回应也从来不会令她失望。
“如您所愿。”
……
待到终于平静下些许后,安娜的眼神也从迷离中寻回了几分清醒,平躺在铺着羊绒毯的地板上,目光顺着窗子望向幽暗夜幕中的漫天星光。
是个星辉月明的美妙夜晚啊。
轻柔的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令她不禁睫毛微颤、微微眯起眼睑享受着这个吻,嘴角挂着甜蜜的笑意:
“今晚的星星好美,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星空了,莫斯科冬天的夜晚总是那么令人抑郁。”
“嗯,我有看到呢,从你的眼中……安妮娅眼中映出的星夜图,是只有我能看到的名画。”费奥多尔微笑着,如同吟唱诗歌般描绘着独属于他的星夜图,“而且,不光是今晚,每一晚都是如此。”
剔透的碧色眸子在这动人的话语中微微眨动,仿佛当真映出了点点星光。
轻柔的吻再次落下,落在了她的另一只眼睛上。
然后,她听到吻着她的男人在对她轻轻说着……
“大概是上帝不小心打翻了珍爱的珠宝盒吧,上帝的珠宝就这么掉落了一地,所以我看到了满天繁星和你的眼睛***。”
第006章 Moscow (6)
6
“亲爱的费佳,午饭想吃点什么?今天我来做饭吧。”
安娜顺着地下室的楼梯走下来,问向正在工作间里对着电脑忙碌的丈夫。
今天一早醒来,费奥多尔匆匆解决了早饭后便一头扎进他的工作间敲代码,这让看到丈夫星期天一大早就开始“加班”的安娜很是愧疚……昨晚她是爽了,但可怜的费佳辛苦交了一晚上的公粮、起床后又要为稳固这个家的经济基础而继续辛苦工作,她可真是个不称职的妻子。
【对不起,亲爱的,昨晚我不该那么任性地透支你……你不用这么拼命地赚钱,真的没关系,我们不需要这么多钱的。】
中途来地下室送刚煮好的咖啡的时候,安娜亲吻着丈夫的脸颊这般说着。
费奥多尔则是表示不用担心,他身体状况良好,他毕竟是个俄罗斯男人,请相信战斗民族男人的体质,以及……
【我的保险受益人写的是安妮娅,也只有安妮娅,所以即使有一天我的身体撑不下去了,我也会为安妮娅献上这份最后的礼物……就让这份礼物来弥补我无法和安妮娅一起还房屋贷款还到五十二岁的遗憾吧。】
听到这话,安娜自然是心疼地一把将自己身娇体弱却又温柔得让人想落泪的丈夫搂进怀里。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费佳……说好要一起还完三十二年房贷的,还完房贷前我们谁都不可以放开对方的手,才不要用你的遗产来还呢。】
此刻,听到妻子的关于午餐的询问,坐在转椅上的费奥多尔侧过身来,本能地回道:
“水煮鸡肉……啊,不,炸牛肉排就好。”
对于丈夫下意识回应后却转而改口,安娜瞬间便明白了。
水煮鸡肉是费奥多尔最爱的菜肴,但他在吃这道菜时有个习惯,那就是一定要配着热牛奶一起吃下去。而家里最后的半瓶牛奶,早餐的时候已经喝完了。
她知道的,费佳不想她为了买牛奶再特意跑去城里一趟,所以才若无其事地改口的,她亲爱的费佳总是这么的体贴又温柔。
“是我的疏忽,忘记家里的牛奶快喝完了,周五下班去超市的时候我应该买一些回来的。我这就开车去城里一趟,今天的午饭可能会晚一点,费佳如果饿了的话先吃点面包垫下肚子吧。”
说话间,安娜便打算转身上楼,收拾收拾出去采购。
费奥多尔却是轻轻拉了下安娜的衣袖,摇了摇头道:
“不吃水煮鸡肉也没关系的,今天外面太冷了,大概率还会下雪,别出去了安妮娅。”
“哦,费佳,亲爱的,你不要总是这么体贴、过于体贴啊……这会让我心疼的。”安娜双手抚上丈夫那温度比常人要低上些许的脸颊,俯下身来亲昵地同丈夫蹭了蹭鼻尖,“今天一定会让你吃上水煮鸡肉的,配上热腾腾的牛奶一起下咽。正好家里的奶酪也不多了,我去再买些回来,就买你最喜欢的那款瑞士产的奶酪,明天早餐奶酪三明治的味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出门记得穿得厚一点,路上小心。”
……
听着屋外的院子里响起了车子发动的声音,仍然面朝着自己的工作电脑的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在键盘上敲出一串代码指令。
猫咪走了,老鼠也该开始工作了。
指令的最后一个字符敲下后,只见地下室里那座看起来镶嵌在墙里的大书柜自动从墙里移出,书柜后面隐藏着的暗门浮现。
接着,待到费奥多尔再在电脑上输入密码后,暗门缓缓开启。
这扇暗门后面的通道是方便他前往死屋之鼠的据点的,移开书柜的指令代码只有他知道,暗门的开启密码每天也都会自动变更,若是有人强行破门的话,则会触动警报从而遭到他设下的陷阱攻击,三重保险。
算了下他的西伯利亚森林猫大概何时会回来……嗯,留给老鼠行动的时间刚刚好。
……
莫斯科市区的一处周末集市,安娜采购着要买的东西。
心里念着的奶酪铺子也顺利找到了,费佳喜欢的那款瑞士奶酪上次就是在这家买到的,所以她也特地又来了这个集市。
要买的东西都买齐了,提着购物袋打算回车里,却在路过集市上花卉铺子时,意外看到了……
金发碧眼、容貌精致的小男孩对着面前眼花缭乱的各式鲜花陷入了纠结,手指在各种鲜花间犹豫徘徊,最终有些烦躁地挠了挠自己那金色的波波头。
“送给长辈的话,紫苑花会比较好,代表着祝福长寿安康,当然,在俄罗斯,送向日葵永远都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正专注又苦恼地选花的尤里o普利赛提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活脱脱一只受了惊的小松鼠。
“好久不见,尤拉奇卡。”
……
车从集市外的停车场开出,一路上开开停停。作为国际大都市,莫斯科市区的交通总是这么的拥堵,颇为考验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的耐心。
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而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尤里也不知道是被暖气熏得、还是因为心头的纠结与窘迫,脸颊红扑扑的。
垂下头看着怀里抱着的被精心包扎好的向日葵作为主花、紫苑花作为搭配的花束,还是忍不住懊恼地重重叹了口气。
驾驶座上的安娜看了身旁的小鬼头一眼,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戳了下对方那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
“叹什么气啊,难得回家一趟,你现在考虑的难道不应该是一会儿怎么向你亲爱的爷爷撒娇吗?”
小脸蛋的手感真不错,不过也就这两三年了,还能看到这副天使正太的模样。她有预感,再过几年等这副小脸蛋长开后,怕是会成为了不得的俄罗斯小妖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