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百越
“去年弄丢手机那次。”
“是吗,我还以为成功糊弄过去了啊。”
“开始确实觉得是一场意外,只是在某个契机下突然想通了。”
“难为你了啊,居然隐忍不发这么久。”
“比起揭发,每次外出时看那个老气横秋的管家假装与人畅谈的样子不是更有意思吗?你在监视我,但我也在观察你,这很公平吧。”
“原来如此,没想到被摆了一道啊。”他喃喃说,眼里闪过一抹沧桑的神色,“那么,这次来找我一定是有话要问吧。”
熟悉的语气真叫人恍若隔世,在这么遥远的地方,通过他,才真切感受到血脉里与千里之外的家人之间的联系。
“关于外公的病情,想要听实话,如果觉得难以回答,那宁可不要回答也不想听见谎言。”
“呵,说得轻巧,”他叹息一声,“很多时候不回答也等同于默认了啊——不过家主大人的病情,我也不是很了解,我在这边只负责关注你有没有惹事然后处理神使的问题。”
没忍住皱了下眉,这家伙一句不知道就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至于其他,舅舅没告诉我的事,更不可能从他口中撬出来了。
如果就这么回去了,不就等于什么也没做吗。
“我见到了神使。”我说。
“这事我知道。”
“它告诉我不久后将要死去的未来。”
“呵,”管家发出不屑一顾的嗤笑,“那个家伙,竟说些多余的话。”
“如果很快就要死掉,至少应该有知情权吧。”我转头看去,有些激动,“外公的病情真有那么严重,我必须知道你们会在那之前、什么时候处决……”
“秋小姐,”他打断我,“别被那种家伙给蒙蔽了,这种拥有漫长寿命的生灵是没有人性的,也更不能理解人类的情感,它远比你想象得更加冷漠,那东西获得自由身体后开始尝试了解人类,而你大概成为它目前的观察对象了吧,总之,千万不能有刚才那种危险的想法。”
“因为我的想法有可能刺激到沉睡的魃是吗?”
“不,并非你想的那样——不论如何,还是希望你少提那个字眼。”他淡然道,天衣无缝的表情上,观测不到任何破绽,“大概能体会到秋小姐的不安,但也请相信我们吧。”
“说什么信任,早就被你们亲手摧毁了。”
“是吗,既然如此那又为什么想来找我呢?”
“我也不知道,”有些迷茫地望向车窗外,如果他们真私下宣判了我的死刑,那么至少也想知道死期,是怀抱着这样最悲观的打算过来的,却依旧没能听到答案,“见到神使那天,我亲自去了趟11年后的未来世界。”
“哦,”他抬了下眉,“然后呢,看见什么了?”
“没能看见我自己,也得不到有关自己的任何消息。”我说。
“我想也是,否则大概不会安然回来了吧。”
“但见到了其他与我有关的人,我接受到的那些的信息总传递着没能活到那个时间的错觉,所以才想着打听点什么,其实不仅如此,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我想着必须拆穿你这目中无人的家伙,已经不爽很久了,至少看到挫败的表情才甘心啊,总不能到最后还让你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有瞒天过海一整年。”我愤恨说。
话刚说完,他很没礼貌地大笑起来。
车内充斥着他畅快的笑声,听得我一阵惊讶,因为印象中好像没见过这面瘫真正笑过,一时间竟忘记发火。
“抱歉,只是一下没忍住。”
“回头我要投诉你工作态度有问题。”
“也不是不行啊,”他毫不在意说,“不过,前面提到的未来世界也不用太当回事吧。”
刚要辩驳,告诉他未来是明确不可逆转的,被继而脱口的话语挡了下来。
“既然没见到未来的自己,也无法明确得知相关信息,那么一切都是秋小姐的个人猜想吧,”他徐徐善诱说,“但人又怎么可以用现在心境,去揣度十一年后其他人的心思呢?哪怕是你本人,也不敢保证能在那个时候给十一年前的自己某种明了的答案吧。”
我张了张嘴,又合上,好像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内心却因这番言论激起了波澜。
纵然有些不甘心,但也得承认管家是个看得通透的家伙。
“那——”他不了解我与五条悟目前的关系,模棱两可地询问一下一件也没问题吧,“如果从别人身上反向推论出自己与某个人在未来变成了糟糕的关系呢?也值得参考一下的吧?”
“是什么不得了的家伙值得这样试探着寻求我的意见啊,”管家投来意味深长的瞥视,轻笑两声,又摇了摇头,“别妄下定论了……比起担忧未来,眼前的日子才更值得重视吧,在那样的束缚下,真能认为眼见耳听一定为实吗?要是因为那些模糊的讯息而影响现在的心境,实在太愚蠢了。话又说回来,既然未来已成定数,那么,不让现在的自己后悔才是最重要的啊。”
怔愣地听完他一通说教般的言论,那种忐忑的阴霾悄无声息地消了散大半。
“知道了。”压抑住欣喜,闷闷开口说,“没什么想聊的了,我回去了。”
“秋小姐。”刚打开门,他叫住我,“请不要胡思乱想,你的事情我们会处理好。”
“那我该做什么呢?”
“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我做什么了?
不太能明白这句话的含义,而对方明显一副打算结束交谈的模样,也懒得细问了。
“还有,”又被叫住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斟酌了许久,才继续说,“以后还有什么烦恼实在找不到人讲,也可以找我聊聊。”
“哦。”
在日本呆久了的原因吗,怎么这家伙变得奇奇怪怪的。
从车上下来,好像卸掉了某种无形的负担,顿时轻松不少。
那困扰我的糟糕未来,似乎再不足以成为越不过去的坎坷。
不过,既然已经对五条悟提出了条件,也没打算撤回——如果轻易就和五条悟交往,也太便宜那家伙了吧,怎么说也让我难受了好一段时间。
*
次日课堂,以为那家伙差不多该回来了,却没能见到他。
从夜蛾口中得知五条悟一连请假了好几天。任务担子也因此全数落在夏油杰肩上,夏油杰骂骂咧咧好几句,又乖乖执行任务去了。
是想跟着夏油杰一起外出打发时间,结果夜蛾不让我去。
第三日也没见到五条悟,他就跟销声匿迹样连消息都没有一个。
熬过一整天,直至夜晚实在感觉无聊,决定起身到外面吹吹风,那只猫不见了踪影,不过它现在彻底把我宿舍当成了自己家——只要不给它开窗,就会疯狂刨门,跑去五条悟的房间睡也会跟着,在我购买的笼子到之前,只好暂时妥协了。
路过操场时,竟生出几分怀念,对于这种充斥回忆的地方向来是敬而远之的,不过自从最后一次见过五条悟后,那种别扭再也没有了。
在通往操场的台阶坐了下来,发起呆。
“秋,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身后传来夏油杰温和的声音。
“我在数星星。”随口说道。
“今天哪有星星?”他笑着在我旁边坐下,顺便递来一罐饮料。
打开尝了一口,是草莓味的汽水。
“一会说不定就有了呢。”望了眼暗云遮盖住的夜幕说。
“你的猫看起来很聪明啊,放任在外活动也不怕跑不见。”
“猫?”
“喏——”循着夏油杰侧目的视线,不远处斜坡上确实躺了一只猫,如果不是今晚没有月亮,翻着肚皮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在享受月光浴。
真是鬼鬼祟祟的啊。
超级不爽地收回视线:“那才不是我的猫,我的猫是不会说人话的。”
“那是什么意思?”他迷惑问。
猫在不远处坐正了,朝我们轻轻“喵”了一声。
“没什么,不算什么要紧事。”我说,“杰怎么这么晚跑出来了?”
“没什么事做所以就想着散散步,”夏油杰向后靠了靠,倚着高一节的台阶说,“那个吵闹的家伙不在,周围一下安静起来反叫人有些不习惯啊——我还以为秋跟我一样。”
“才没有啊。”下意识反驳,“那家伙跟你说了我们的事吗?”
“是指取消了婚约才能交往的事吗,临走前正好遇上就和我提了呢。”
“都没讲什么时候回啊?”有些紧张地问。
“昨天还发消息询问过,只说了一句快了。”
“去哪了,京都?”
“谁知道呢,神秘兮兮的。”夏油杰抱怨说,“如果是秋问的话,他或许会开口欸。”
“我才不要。”撇开脸说,怎么可能问啊,那样不就显得自己很在意结果吗?
“哈哈,看到你现在恢复了精神也就放心了。”夏油杰笑了两声说。
“什么啊?”
“因为一周前还是‘一副世界末日马上就要到了,人类要灭亡’的面孔啊。”他不以为意地耸了下肩膀,摩挲着下巴喃喃说,“现在想想——难道之前也是因为那家伙——”
“当然不是啊!”音调不自觉的高昂起来。
“真的假的?”他一脸不信。
“是因为家里的事。”为了彻底打消疑虑,随口解释了一句。
“这样啊,”夏油杰正了正色,露出十分抱歉的神情,“现在已经解决了吗?”
“没有……”手肘枕着膝盖,托起脸颊苦恼道,“危机感是没有了,只不过还很不理解。”
“不理解?”
“这个嘛——”稍微有些摇摆不定,但觉得夏油杰是值得信赖的人吧,就连悟都拿他做善恶的标杆,想想聊一下也没什么问题,“其实是遇上了超大的麻烦,会要人性命的那种,但家人却跟我说什么都不需要我做,又不肯告知实情,所以一直不能理解。”
“呃,”夏油杰愣了下,“虽说不了解秋的家人——他们是那种会丢弃你不管的类型吗?”
“不会吧,”我抿了抿唇说,“要丢早丢了。”
真想抛弃我,也不会让管家盯梢这么久。
“既然如此,好像也没那么难以理解?”夏油杰失笑道。
理所当然的话让人下意识坐直,投去困惑的眼神。台阶下微弱的路灯光芒洒在他面孔上,有种叫人心安的慈祥感。
“关系到家人的生死大事,不会随意对待的吧,都那么说了,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稍微体谅一下家人如何?”说着侧头看过来,“或许,大家其实一直都在默默地爱护你吧,只是不善表达,才会让你觉得捉摸不透。”
晚风毫无预兆地吹来,双唇张合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股强烈的既视感,至于那种感觉的伊始,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我愣愣开口,“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夏油杰一脸莫名地说:“不善表达才会让你觉得捉摸不透?”
摇了摇头,蹙眉说:“再上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