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德亨心下叹息,胤禛就是这样认真的性子。
嘴上道:“我给您叫辆车吧,内阁值房那边有马车。坐马车回园子会舒服些。对了,我写信跟您说的橡胶轮胎,您还记得吗?那装了橡胶轮胎的车就在畅春园内,我去跟皇上借来,拉您回圆明园怎么样?那车坐着可稳可舒服了。”
胤禛坚持:“不用,圆明园不远,爷就骑马回去……”
还坐车?他一回来就坐车,岂不是告诉其他人,他太拼命了,骑马骑的骑不了马了?
德亨还要再劝两句,就听:
“哟,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德亨听声音望去,是胤禩、胤禟、胤礻我、胤禵四个,说话的是胤禟。
德亨顿觉半边身子一轻,是胤禛收回了压在他身上的重量。
此时的胤禛,除了看着灰扑扑的,那是半点不见长途奔袭的疲累和萎靡,站的那叫一个笔直,精神那叫一个抖擞。
雍亲王,理应如是!
德亨就佩服胤禛在兄弟们面前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儿,感觉天塌下来都难不倒他。
四人走上前,胤禩跟胤禛行礼问好:“四哥,办差辛苦了。”
胤禛回礼:“为皇上当差,何谈辛苦。”
胤禟见到德亨,眼珠子转了转,笑道:“小德亨啊小德亨,好几天没见到你,有句话我早想跟你说了。”
从那天在皇史宬见过一面后,德亨就跟长在了澹宁居一般,让胤禟想堵他都堵不到。
胤禵听闻这话,奇怪问道:“你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德亨也很想知道:“九阿哥您想跟我说什么?”
胤禟跟他挤挤眼睛,这个看似可爱的小动作,让德亨嘴角僵硬了一瞬。
那啥,胤禟才二十多岁吧?还没有到发福的时候?
这才几年,胤禟就已经跟德亨第一次在畅春园见他大不一样了,他就跟吹了气的皮球一般,直接从青葱少年,过度到发福中年了。
你健硕遒劲的青年阶段呢?
胤禟道:“你要是早跟我说,皇史宬内寻到的重宝是《永乐大典》,那得有多少读书人去我那里下注啊,我开的盘口,不得赚疯了?”
前几日,胤禟开的盘口中,列出来的失传、绝版和孤本,一个都没中,无法,只好按照规矩将钱原路返还给押注的人。
只要《永乐大典》这四个字出现在盘口上,不管有没有人押注,最后谜底一揭晓,银子就只会在盘口内按照赔率流转,而不是返还给押注人。
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和铜子儿从他手里溜走,胤禟那个心痛啊。
但不返还不成,堵行的基本规矩他还是要遵守的,他九爷,面上的名声还是要的。
当着这么多皇子的面儿,德亨将那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吞下去,只皮笑肉不笑道:“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胤禵见他默认了,不由嚷嚷道:“传言竟是真的,真是你从皇史宬找到的,不过,你没事儿去皇史宬做什么?”
德亨道:“御前之事,不便告诉十四阿哥。”
胤禵面色一沉,胤禩忙道:“御前之事,乃是幽秘,你不说是对的。”
胤禟也忙道:“没关系,没关系,下次再有这样的好事儿,你先跟我通个气儿就行了。”
德亨:……
胤禛道:“皇上命我带德亨回圆明园,眼看天也不早了,我先带他回去了,你们自便。”
胤禩忙道:“四哥一身尘土,是该好好去清洗休憩一番,弟弟们就不打扰了。”
德亨也不劝胤禛坐车了,他跟四人礼貌告辞,将胤禛扶上马,自己也骑了马,和他一起向圆明园而去。
看着两人带着侍卫奴才们骑马离开的背影,胤禵不由道:“十哥,刚才你怎么不说句话?”
胤礻我奇怪:“有什么好说的?我跟四哥和德亨又不熟?”
胤禵笑道:“十哥可是说笑了,在咱们当中,除了八哥,就数你跟德亨熟吧?我听说,四哥家的卓尔箭术就是你教的?三节两寿的,卓尔没少向你府上孝敬?”
说到这个,胤禵不是不发酸的。
谁能想到,四哥家,最出息的不是弘晖,而是个不声不响的丫头片子呢?
往日里,他这个做叔叔的,都没留意过丫头片子,现在,再贴上去,就有些没脸没皮了。
人丫头跟他这个亲叔叔不热络,他也只能闷在心里,有苦说不出了。
说到卓尔,胤礻我得意一笑,又立即正色道:“你也说了,我是教卓尔箭术,又不是教他?我跟他那是一点都不熟的。”
胤禟揽住胤礻我的肩膀,笑嘻嘻道:“老十,听说卓尔侄女儿孝敬给你一车各色布匹,什么时候给兄弟们开开眼儿?”
胤礻我失笑:“就是一车普通的布匹,寻常拿给你,你都看不上眼的。”
胤禟不依道:“我可不信,卓尔那是谁,孙辈当中,第一个不因指婚册封的皇孙女儿,和硕郡主,她什么眼光,能孝敬你普通布匹?”
胤礻我努力压下上扬的唇角。这么多皇孙当中,没少嘴甜心热叫他十叔的,可是奇了怪了,他就看大侄女儿卓尔顺眼,卓尔也和他投缘,两人时有书信往来,多少年都没断过。
胤礻我也是真的跟德亨不熟络。
德亨不是不好,就是吧,在他跟前,胤礻我觉着自己这个做长辈的,被衬的像个白痴一般,他就不爱跟德亨处了。
不像卓尔,女孩儿嘛,他愿意宠,她愿意被宠,叔侄两个光写写信,说说话,他就觉着开心惬意。
为着这个,以前不爱随驾北巡的他,这两年也是年年随驾,觉着这北巡,也没那么难熬无趣了。
有时候,胤礻我也只能叹一句,都是缘分呐。
但,他还是纠正道:“第一个不因指婚受封的皇孙女儿是庄敏郡主(月兰),不是卓尔。”
胤禟顿时大呼小叫起来:“你不说我都忘了,卓尔和庄敏好的跟亲姊妹似的,你那里有没有吐蕃和准噶尔孝敬来的好东西?别哄我啊,我知道,卓尔定孝敬给你了。”
胤礻我哈哈大笑:“没有,真没有,你再问也是没有的。”
胤禟吃醋道:“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胤禩看着前面勾肩搭背吵闹不休的胤禟和胤礻我,对胤禵道:“阿灵阿家中今年有两个女孩儿参选,也不知道最后花落谁家?”
如今胤禔被圈,惠妃首告儿子不忠不孝大不敬,紧闭宫门,自罚于延禧宫中,良妃……不说也罢。
胤禩可以通过内务府获得各种最新内部消息,但是,在面对类似选秀这样需要宫妃参与的大事时,他就有些闭塞了。
是以他引了个话题,想听听胤禵有没有从德妃那里听来什么消息。
胤禵叹道:“估计要等圣心独裁了。”
胤禩以为德妃娘娘那里也没头绪,谁知,听胤禵继续道:“完颜氏不如四嫂嘴甜恭顺,又愿意带着府上孩子去额娘膝下孝敬。她不问,难道额娘要主动跟她说不成?”
说到妻子和孩子,胤禵心下烦闷不已。
同样是女人,怎么四哥就得了这样贤惠大度的四嫂,拿府上庶出孩子当自己生的养,怎么他府上这个,就是醋坛子,动不动就跟他干仗厮闹的雌虎?
胤禩:……
胤禩哭笑不得:“弟妹……你哄着些,你想要什么消息她为你打听不出来?”
胤禵顿时撇嘴皱眉不屑道:“个妇人,我哄她?给她脸了。”
胤禩叹息,弟弟们都很好,就是太有脾性了些。
被亲弟弟暗暗羡慕的胤禛,此时正坐在汤池子里,一双被热气熏红了的眼睛瞪着德亨,道:“你老实招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最开始的惊吓此时全部转化为怒气,势必要跟这不消停的小子问个明白。
德亨和胤禛一起泡池子,此时听问,就寻思着,在畅春园门口遇到了胤禩四兄弟,胤禛到底要他招哪一件事?
是海运,还是胤禟说的《永乐大典》盘口的事情?
就问道:“您想先听哪一个?”
胤禛眼前一花,差点栽倒在汤池子里。
这、还不止一件?
德亨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他,吩咐苏培盛道:“快,去拿吃食来。”又说胤禛:“都说了,先用膳再泡汤泉,您非不听,这下好了,头晕了吧?”
胤禛握住他的臂膀借力,滑腻腻,软弹弹,捏了捏
“嘶!”德亨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胤禛已经缓过来了,放开他,仰靠在池子石壁上,揉捏着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这要不是在池子里,保准先给这小子来两下,现在,他无力道:“你就从皇上因为什么召我回来说起吧。事无巨细,都说与我听。”
苏培盛拿来了糕点、羹汤等厨下准备的食物,胤禛看到这些一点胃口都没有,没好气让他拿下去。
苏培盛无法,只好又端了出去。
德亨活动了一下胳膊,无事,道:“您不想吃东西,就赶快洗完出去吧。”拿过丝瓜瓤一边给胤禛搓洗,一边回道:“这得从前些日子大朝会,礼部回禀朝鲜人越界杀国人说起……”
德亨跟胤禛添油加醋绘声绘色的说朝鲜人越界杀人案,说到激动处,手上无意识用力
“嘶!你是要把爷的皮给搓下来吗?”胤禛拍水,忍怒道。
德亨委屈哼哼:“这么大脾气,你刚才捏我,我都没说什么。”
胤禛都要仰天长叹了,道:“还敢顶嘴,你是不是屁股痒了,想挨揍了?”
德亨忙安抚道:“快吸气,吸气……”
这里可是热汤池子,胤禛情绪波动这么大,还空腹,德亨真怕他一个不小心晕厥在池子里。
胤禛有气无力唤道:“苏培盛,苏培盛……”
苏培盛小碎步进来:“爷,爷,奴才在呢,爷您吩咐。”
胤禛:“你来给爷搓洗。你小子,”指着德亨咬牙道,“出去给爷准备膳食。”
胤禛是急性子,但现在身体的现状告诉他,不能急,越急……中途要真晕厥在这池子里,他一世英名何在!
德亨连忙答应着,起身出池子穿衣服一气呵成,只一个眨眼就不见人影了。
胤禛哀叹:“爷怎么养了这么个猴儿。”
苏培盛笑道:“德公爷只是性子率真,对爷您是真心孝顺恭敬的。”
胤禛脱口抱怨:“呵,真心给爷找麻烦差不多。”
苏培盛虽不明就理,但他随着胤禛一起从盛京回来,还是要公允的说一句:“能让皇上特地将您从盛京召回,这样的麻烦,可不是谁都能闹出来的。”
从见到德亨第一眼,胤禛已经明了了一件事,那就是:不是坏事。
若是坏事,皇上不会让德亨跟他回圆明园,还风平浪静的。
所以,对苏培盛说的“不是谁都能在御前闹出麻烦”的话,胤禛心下是暗暗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