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德亨笑问道:“将军问这些做什么?您对郑尽心有意思?”
嵩祝如实道:“小主子有所不知,锦州、铁山等皆为沿海边镇,我盛京皆铁骑,无水师,沿海海防,实不能周全。”
其实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德亨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这老头儿,莫不是要从他手里抢人吧?
嵩祝道:“近月海盗频发,奴才实在担忧我盛京沿海百姓安危,便想将锦州以南、铁山两岸两处海防,交由山东水师巡哨。”
锦州都已经到了辽河出海口了,铁山,就是铁山岛,在旅顺口西面,和山东水师,就隔了一个渤海海峡。
嵩祝这是打算,将整个盛京的海防都交给山东水师了啊。
德亨听的不是一般的无语,看着嵩祝那眼神,让嵩祝老脸一红,急急辩解道:“非是不能,实在无力。”
他满洲,是马背上得天下,这什么水师什么海船,实在是不擅长。
这老匹夫,一看就年纪不小了,只想享福,不想建功立业,也是寻常,德亨就不跟他计较了,只问道:“如今,你这是又另有打算了?”
嵩祝点头如捣蒜,道:“是,奴才听您说起郑尽心的才华,就想着,何不将盛京海防巡哨之务交给他……”
德亨截口道:“他只是个把总,你看到他和他手下那二三十个人了吗?这还是好的,留在盖州那些人,饭都吃不上,还得自己出海打渔裹腹呢,寒碜的很。”
嵩祝犹犹豫豫道:“他既是您的人,不该混的这么惨吧?”
德亨摇头叹息:“我也以为自己有些薄面呢,可眼见为实,他们混的就是这么惨呐。”
嵩祝听出来了,德亨这是在为郑尽心打抱不平呢。
嵩祝拍案怒道:“盖州千总居然如此苛待手下兵卒,是何道理,待老夫差人训斥与他,让他尽快为郑把总补齐缺失军备……”
嵩祝唾沫星子都快喷德亨脸上去了,德亨躲了他一下,道:“你也不用这么激动,你就算给他和他手底下的人都穿上黄马褂,他也只是一个把总,做不了巡哨的差事。”
嵩祝忙道:“他既负责我盛京海防,自然不能只是一个把总,不如将他升做千总,比照山东水师兵制,挑兵建营,这样,他直接受奴才管辖,奴才必不会亏待了他。您看如何?”
德亨奇了怪了:“你这又是为何?倒有些上赶着的意思。你当水师是那么好建的?钱粮呢?巡哨船呢?还有挑路上兵下水训练,那旱鸭子是说下水就能下水的?”
嵩祝笑呵呵来了一句:“听说,主子在朝堂主张开海运,造海船?”
听话听音儿,只这一句德亨就立即明白了,嵩祝这老头儿,这是在向胤禛表忠心呢。
哦,主子在朝堂上和一帮朝臣们吵的风风火火的要开海运,建海军,你身为底下奴才,却将自己管辖海防让给别省了?
你莫不是打你主子的脸?
正确做法,当然是主子在朝堂披荆斩棘,奴才在地方上摇旗呐喊了。
其实嵩祝将盛京海防交与山东水师的奏折已经写好了,只不过还没发出去,就收到了京中消息,当天晚上,他就将那本奏折给烧了。
盛京海防的事情,到现在仍旧没着落就是了。
这可真是官场老油条啊,不过:“你这想法,跟我说没用,具体的,还得你题奏折本给内阁,让皇上裁决。”德亨道。
嵩祝道:“自是如此,只是,您需将郑尽心借奴才几天,奴才也好有凭据具本题奏。”
德亨笑道:“这个好说,我跪经这几天,郑尽心就交给你了。”
嵩祝行礼道谢:“谢小主子恩赏。”
德亨摆手:“这些都好说,无需客气,还有事儿吗?”
解决一件困扰许久的难题,嵩祝一身喜气,道:“奴才给主子和主子福晋以及宫中娘娘备了一些薄礼,只是不知道是否合主子的心意,还要请您掌眼。”
这就是送京礼了。
德亨对这些不感兴趣,但也不能拂了嵩祝的心意,这是规矩。
就道:“我年轻,于这些上不甚懂,不过,我手下的芳冰是四阿玛专给我的,他时常随我侍奉阿玛,王府大小主子喜好他都知道,就让他代我吧。”
嵩祝略略有些失望,但看德亨的年纪,和他这精致无双的小公子做派,恐怕平日里也只是憨吃憨玩的,都是长辈们哄着供着他,还不到他学着孝敬长辈的时候,也就不在意了。
又道:“奴才还给小主子备了些薄礼,您瞅瞅,是否还能入您法眼?”长辈们的喜好不知道,你自己的喜好总知道吧?
德亨笑道:“让陶牛牛替我去看吧。”说着小小打了个一个哈欠。
嵩祝忙起身道:“是奴才搅扰了,这就安排您安置。”
德亨不好意思笑笑,道:“让您见笑了,连日疲惫,恐不能与您畅谈了。”
嵩祝连连道:“不敢,不敢……”
心下却是对德亨礼遇他的态度很受用。
等嵩祝一走,德亨一蹦三尺高,朝空气锤了几拳,激动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在盖州时候,德亨就发现,从海上来的郑尽心一行人,与陆地上的绿营驻军格格不入,郑尽心入的应该是水师,而不是绿营。
那个时候,德亨心下就有了建盛京水师的想法,是以,当时他一再安慰郑尽心:都是暂时的,先别忙着庆幸。
一个盖州千总算什么,你们不是一个赛道的。
德亨原打算徐徐图之,谁能想到,这才一入盛京,机会立即就找上门来了呢?
嵩祝可是奉天将军,盛京的一切军政要务皆由他管辖,由他上折子题奏,可比德亨这个外来者发力简单有效多了。
傅尔丹布好防务来禀,德亨急忙问道:“都安排好了?”
傅尔丹:“是,斋宫上下都换成了咱们带来的人。”
德亨吩咐道:“去将郑尽心叫来,别让嵩祝知道。”
傅尔丹领命而去。
郑尽心头一次来这种礼仪庙堂之所在刑部那次不算,站在这里,感觉浑身的不自在,当德亨跟他说,嵩祝有意建盛京水师,他为将领时,就更加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德亨拍着郑尽心的肩膀感叹道:“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机会,省了我不少事。接下来几天,我要去宗庙跪经,嵩祝会找你问话,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为难你,你可尽抒胸臆,若有不妥的,我自会为你承担。”
郑尽心跪地叩首,感激不尽。
德亨将他扶起来,又说起另一件事:“你若是为千总,手底下须有自己的百总心腹,你可有打算了?”
郑尽心自然是有心腹的,德亨道:“将他们一起叫上去见嵩祝,你需记得一个道理,独木难支。”
郑尽心也都记下,德亨再让阿尔松阿去教郑尽心规矩,以防他真的犯了什么忌讳,被人给咔嚓了,零零总总,事无巨细,听的一旁的德隆差点站着睡着了。
因为是临时性的,德亨和几人商量到很晚才入睡,感觉才合眼,就被叫醒了。
睁眼一瞧,才凌晨三点钟,德亨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243章
德亨跪经祈福期间, 是不能见外人的,但他消息也不是闭塞的,芳冰可以贴身侍奉, 外头的消息可以通过芳冰知晓。
七天之后,等到德亨出关,盛京就多了一个水师建制,目前只有郑尽心一个千总和五十人十条船。
郑尽心这几天就跟做梦似的, 让他做梦他都不敢做这样一步升天的梦,从皇上圣旨下来那一刻起,他走路就都是飘的。
这种飘飘忽忽的状态,等再次见到德亨那一眼,突然就脚踏实地了起来。
他想起了德亨跟他说的最后一个叮嘱:独木难支。
香火缭绕了整七天,德亨感觉自己都被腌入味了,浑身檀香藏香的香味儿。
洗漱完毕,从宽松素衣换上锦衣华服, 德亨动了动胳膊, 问陶牛牛道:“我是不是长胖了?感觉衣裳有些紧巴,鞋子也有些顶脚了。”
芳冰拿来皮尺, 笑道:“奴才感觉您是长个儿了,奴才给您量一量?”
一量,果然是长个儿了。
陶牛牛绕着德亨转了一圈儿,忍笑道:“也长了些肉。”
别人跪经陶牛牛不知道,他主子这祈福经跪的,比修养还养人。
德亨哈哈笑道:“我在里面, 吃了睡, 睡了吃, 一日九篇经, 念的我心如止水,不胖才怪了。”
德亨虽然不信什么祈福什么神明的话,但有句话叫做心诚则灵,他真心希望自己的亲人朋友平安喜乐的心意,具象化出来,就是那一篇一篇的经文了。
所以,他是严格按照祈福的形式,早三篇,午三篇,晚三篇经文又念又写的。
入心入境的结果就是心宽体胖,高了,也胖了。
芳冰笑打趣道:“夫人和将军知道了,定是新生欢喜的。”
陶牛牛道:“咱们现带的衣裳可能不合身了,您要不要写封家书回热河,让夫人给您送新衣来?”
德亨道:“我这就写……”
嵩祝带着丫鬟仆从和郑尽心来请安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容光焕发的德亨,嵩祝不由真心赞了句:“小主子真乃谪仙临凡。”
郑尽心一个劲儿的点头,可不就是嘛,这可是活生生的神仙啊,在他郑尽心这里,妈祖第一,第二就是这位主儿了。
几人坐下叙旧,德亨摸着自己肉肉的脸颊,笑吟吟道:“将军这是笑话我呢?”
嵩祝哈哈大笑:“岂敢,岂敢。”
但笑意里,调侃之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德亨可不是让人一说就羞乃至于恼的少年,不管嵩祝说什么,他都笑吟吟接着,让嵩祝觉着,这位小公子脾气是真的好哇,人品贵重,风度、品貌俱佳,小小年纪就能奉皇命办差,前途也是无量的,好,真好!
一阵寒暄之后,嵩祝说起了此行来意,他指着身后一群婢女,笑道:“之前因差事之故,不好搅扰清修,如今祈福已过,小主人算是功德圆满,可以交差了。这是小女,名叫如兰,虽蒲柳之姿,也修得兰心蕙质,尚可入贵人法眼,便送与小主人差遣,还望您赏纳。”
德亨:……
德亨看着几个风姿各异丫鬟为首的女孩儿,大约十五六的年纪,身段款款,貌美如花。
见德亨看过来,紧张的眼睫扑簌簌的眨动,但福身见礼的腰杆和脚下花盆底的鞋子都稳如磐石。
这女孩儿,不是擅长舞蹈,就是擅长武艺,定是练过的。
至于是不是嵩祝的亲女,德亨不做考究,只对嵩祝犹豫道:“我…这……家里管的严,不好带回家的。”
嵩祝差点笑出来,道:“何敢奢求登堂入室,只求您在盛京能志得意满。”
德亨松了口气,笑道:“既如此,芳冰,带这位姐姐去安置。”
芳冰心下叹息,端着架子对这位美人道:“如兰姑娘,随咱家走吧?”
如兰小心觑了眼德亨,见德亨没有看她,就跟着芳冰走了。
德亨不想再跟嵩祝说话,怕他再出什么幺蛾子,就主动笑对郑尽心道:“了不得,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还是将军会调/教人,就这么几天不见,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此时的郑尽心,一身千总新甲衣上身,趁的他本就方正的脸更加英武,站在他身后的三个水手,也是穿戴整齐,器宇轩昂,精气神与之前更是大不相同了。
郑尽心起身,带着手下给德亨行武将礼,道:“都是德公爷提拔末将,末将才能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