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这可真是难为恒亲王和淳亲王两个了,恒亲王胤祺连汉话都听不太懂,你让他理盐政?还不如给他个痛快,他宁愿回自家府里圈着去。至于胤祐,让他理一理八旗旗务还成,让他看账簿,脑袋瓜子能看崩喽。
两兄弟有志一同,将年前才封贝勒贝子的儿子弘昇、弘晊和弘曙给拉出来,去给他们四伯做帮手去,至于两个老子,他们就坐值房里喝茶打围棋,算是点卯,也算是装点门面,不违皇命罢了。
弘昇也就罢了,他和弘晖坐到一堆,和弘晖带来的帮手色布耄一起老老实实的一起打算盘,弘晊和弘曙两个明显是一伙儿的,他们向胤禛请命,将弘皙叫了来,一起参与到筹画新盐政中。
世界是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胤禛的这个班子,更是草到不行。
弘晊、弘曙、弘皙几个,根本就不是来做事的,或者他们志不在此,他们专跟弘晖几个对着干。
只要是弘晖提出来的,他们必定要胡搅蛮缠插科打诨的将之否掉,至于否掉之后要怎么办,他们也压根就不在乎。
弘晖是个温和宽容的脾气,对此从不恼怒,只是照常提出自己的观点,胤禛对几个小辈的跳脱也不以为意,不管说什么,他都听着。
户部值房只是他们查阅历年盐政账簿和档案的地方,真正起草章程和定稿的地点,在雍亲王府。
或者说,胤禛在雍亲王府坐镇,弘晖、弘昇和色布耄几个去国公府和德亨商谈,最后归拢到一处,由胤禛亲自写了折本,奏去康熙帝那里。
道理很简单,施家的盐政本就是德亨弄出来的,你不去找他本人,翻什么账簿啊。真正做事的会去找事情关键点,然后直中要害。
你们在户部折腾有个鸟用。
所以,对弘皙他们,谁都没有在意。
只有胤祺头疼不已,他的两个儿子,弘昇是长子,弘晊是嫡子,兄弟两个居然没走到一起去,很有祸起萧墙的苗头。
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胤祺就找了个由头将弘晊带在身边,不让他出门了。
衍潢审理盐商却是不大顺利,盐商们有恃无恐,油泼不进,衍潢就从朱一贵入手,后吴琼也被锁拿来京城,从这两处抽丝剥茧,顺藤摸瓜,居然查到了诚亲王府长史身上。
衍潢不敢大意,报去康熙帝那里,康熙帝无法,只得将雅尔江阿从承德织造局召回,让他回宗人府,和胤祹一起审理胤祉的长史和门人。
至于胤祉本人,则是被康熙帝勒令避府不出,配合雅尔江阿和胤祹上门审问。
德隆从承德织造局去福山后,承德织造局总管的位置空缺,康熙帝就点了胤祄去接手。
雅尔江阿是老织造了,从月兰,到卓克陀达、敏珠尔喇布坦,再到德隆,他就跟一直都在、永远不倒的老师父一般,带出了一届又一届的织造总管。
春天正是草原上梳剪羊毛的季节,更是学习打理织造局的好时机,胤祄上任之后,雅尔江阿就手把手教他,务必一次就将人给调理出来,以后就是一个新的织造管理能手了。
康熙帝中途将人召回京,雅尔江阿不敢耽搁,留下信得过的管事给胤祄做帮手,他带着心腹回京。
他就知道回京没好事,京里的茶还没喝一口呢,就被胤祹约着一起去了诚亲王府,心里直叹也不知道这闹不明白的破事儿,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就在抄了一大批为富不仁为祸江南的盐商,新商贾纷纷竞标,瓜分盐场、争做新的大盐商时候,德亨百日孝满,可以出府走动了,只是,仍旧是丧身,去许多地方见许多人,都还需忌讳。
就算能出门了,德亨也是宁愿窝在家里教妹妹教弟弟教侄子养儿子,懒待出府的。
不过,阳春三月正是踏青好时候,他也并没有一直窝在北京城,他带着妻儿弟弟和侄子去了小园暂住。
除了回京时路过小园,这么多年过去,这还是德亨头一次再踏足这里。
小园与刚建成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除了周围百姓房舍更密了,耕田更多了,集市更热闹了,小楼本身也由原本的三楼五厅,加盖了左右侧翼和后罩楼,变为一主楼两侧楼一后罩楼的环抱格局。
室内活动空间更大了,能住人的房间自然也是变多了。
小福和赵香艾先三天搬到入住,将小楼里外都打扫一遍,德亨和锦绣等人一到,就带着仆妇丫鬟们在石刻大门前迎接。
锦绣、小福等在福山、庙屯住惯了城堡楼房,对小园里的这座小楼只做寻常,头一次来的永华和永璋就感觉稀奇多了。
他们也不是没见过三层、五层高的楼宇,朝阳门内的俄罗斯教堂就是这种式样的石头盖成的高楼,京城寸土寸金,一些商家为了接待更多的客人,也是居奇,在原本的商铺上面加盖,将商铺越盖越高,另有佛寺塔庙等,更是有好几层。
但都只是做观赏用,真正当做家一样在里面生活,还是第一次。
锦绣将兄弟俩的卧房安排在主楼三楼东西两个房间,不大,带一个独立的干湿分离小卫生间,只做休息用,可以带一个贴身伺候的小内侍值夜。
他们的书房和起居客厅都安排在东西侧楼,东为永华,西为永璋。侧楼空间更大,房间也更多,他们可以邀请相好的小伙伴来小楼做客。
主楼一楼书房和会客厅是德亨的。
两兄弟上课的教室就在德亨大书房旁边的小套间,原本是放一些书本纸墨等杂物,现在收拾出来,正好给两人上学读书用。
在德亨这里,兄弟两个都是一模一样的待遇,互不干扰。
德亨可以这么做,在他眼中,永华和永璋都是弘晖的儿子,都是他的侄子,他要做的是将一碗水端平,没有偏颇。
锦绣却不会。
永华已经居东了,她就将永璋的用度提高半分,突出他为嫡的尊贵之处,这样让不放心儿子,来小楼看望儿子的世子夫人颇为满意。
采采带了一个少年来,十二三岁的模样,叫安成,钮祜禄旁支。是她给儿子永璋选的哈哈珠子,儿子已经进学了,怎么能没有哈哈珠子伺候呢?
德亨的小学堂里,除了永华、永璋两个,还有德三、陶顺儿、小福和赵香艾的儿子赵知新、女儿赵知仪,现在再加一个安成,就是七个了。
弘晖如今在京户部当差,胤禛随康熙帝从南苑回了畅春园,德亨就让人去圆明园给胤禛传信,让再送一个来,凑成“八”一个双数,吉利。
于是,等采采走的时候,胤禛派了高无庸来,带来一个十来岁的小小子,叫纳布勒,赫舍里氏,给永华做哈哈珠子。
送走采采,锦绣对德亨感慨道:“你是没瞧见,世子夫人脸都白了,王爷这一巴掌打的也太狠了些。”
德亨哀叹道:“这事儿本就是她做的不对,两个儿子都在我这里,她就送一个哈哈珠子,连装都不装一下,也不知道是对弘晖有意见,还是对我有意见。”
锦绣将人给支开,悄悄对德亨道:“这位夫人心思拧巴了,也不知道是在跟谁别苗头,我看王府里所有人都让着她,她还不知足?早晚出乱子。我跟你说,今天这事儿你做的也有不对之处,倒像是专门给她难堪一样。以后你少跟她对着干,最好躲着她。”
德亨不乐意了:“我还不够躲着她?是她自己上赶着来找我麻烦。”
锦绣提醒道:“你跟世子是兄弟情深,架不住有人从中搅乱子,日积月累的,水滴也能石穿,你可别不当回事儿。”
德亨皱眉。
锦绣又道:“好在王爷是个心明眼亮的,有什么疙瘩,你就去找他给你做主,就像今天这样,准没错的。”
德亨:……
我今天没想跟胤禛告状的,要是弘晖在,我一定会找弘晖解决。
算了,错有错着。
第311章
衍潢的私盐谋反案还没审理清楚, 胤禛和弘晖的盐政改革方案已经拿出来了,康熙帝召议政大臣和户部一起来参谋,看实施的可行性。
对户部来说, 是不想改革什么盐政的,因为户部很有一些官员,就是被这些大盐商养起来的。
现在打破这些大盐商的垄断行径,将盐引零售, 不管是大商贾还是平头百姓,只要交盐税就能领票贩卖盐,朝廷盐课是增加了,可他们这些人的财路怎么办?
好好地,为什么要改革呢?
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
但对满清议政大臣来说,他们又不靠盐吃饭,盐政是一项难政,做成了, 就是以后的“祖宗家法”, 他们可凭此平步青云,积攒能够名留青史的政治资本。
但也有些议政大臣家的府邸门槛, 已经悄悄被长芦等某些大盐商踏过了,他们送上厚礼,并许诺年年孝敬,想要他们在朝堂上为他们张目。
但可惜,数量实在有限,因为, 真正有影响力的大盐商, 如今都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呢。
就算新盐政方案拿出来了, 那也没有那么快实施, 因为,洋人入京了。
不仅仅是洋人入京,还有地方上的世家大族等也携族中弟子北上南下,参与此等盛会。
城内热闹不消多说,就连城外郊区,也都开始有人借住了。
不过,像是昆明湖附近这片皇家苑林区域,是无人敢造次的,但白日里来逛一逛这里的庙会还是可以的,比如说不限制人的小园集市,就是最佳去处。
有钱不赚王八蛋,要引流,先修路。
德亨从开春就派人组织百姓从小园向南、向东、向东南修了宽敞的大道,连通上官道,还在道路旁开了茶廖子、歇脚客栈、车马行等,就为了赚这一波的快钱。
圈在屋子里读书有什么意思,刨除每天固定的练武时间,剩下的日子里,只要不是下瓢泼大雨,德亨就带着几个小的,背上琴、画框、书箱、草篓子、农具等去田野里采风。
暮春时节,草木丰茂。
桃花才刚开败,开始长叶育果,小湖里的荷叶田田,花苞亭亭,蓄势待发要盛放了,冬小麦已经抽穗,水肥要跟上,水渠里的水是否已经放下来了……
德亨粗衣麻鞋,带着斗笠,扛着锄头,带着一帮小的们行走在田野间,看见野草就锄一下,看见蚂蚱就捉一下,看到蜻蜓蝴蝶就指指点点,教他们认识这是什么品类的昆虫,遇到在田地里侍弄小麦庄稼的老农,就闲谈一番,问问今年农时如何。
若是累了,就随便找一处地势高的地方,铺上席子,野炊休憩。
这个时候,背琴的可以抚琴,爱好绘画的可以画上两笔,喜欢读书的,不妨对着这山野景色赋诗一首。
坐在书房里抓耳挠腮的扣字眼儿有什么意思,随时随地即兴而发才是真本事。
可惜,永华和永璋读书上没有一个随了弘晖,天生没有这样的真本事,后天也没有修炼出来。
目前来说,他们最爱的,就是拿着网子跑来跑去的捕捉蜻蜓、呃、喂鸡,然后比一比,第二天谁养的母鸡下的蛋更大、蛋黄颜色更浓郁。
德亨怕胤禛发现两人毫无长进再揪他耳朵,就教几人做弹弓,然后带着他们去麦地里打麻雀。
麻雀是刚抽穗的麦穗的天敌。
打到的麻雀自食,也可送去圆明园给祖父祖母加餐,总算将两人从养鸡爱好上给掰了过来。
德亨用弹弓打麻雀那可是童子功,他被圈在还是贝勒府的雍王府里那几年,憋闷了,就趴在雍王府墙头,拿着弹弓打街对面孔庙伸出墙头长势茂密的槐树,槐花开了打槐花,没有槐花,就打在枝头蹦跶的麻雀。
打下来了,就让人去给他捡了来,收拾收拾,当天就能进了他的肚子。
所以,只是站在地头打麻雀,都不用特别瞄准头,一手一个是基操。
永琏斜跨着收口的小篓子,全副武装的站在阿玛脚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在麦田半空中飞舞的麻雀。
只听“嗖”的一声,有石子儿飞出,正中一只麻雀,这麻雀也乖巧,没有掉落在规整的麦田里,而是掉落在了田埂子上。
永琏看到掉落在田埂上的麻雀,眼睛瞬间大亮,“啊”的一声,拔起小短腿儿就朝那落地麻雀一个飞扑,小手合拢,试图去扑住还在活蹦乱跳的麻雀。
这翅膀受伤的麻雀顽强的在地上扑棱着,试图再次飞起,可惜没机会了,他被一双小手三两下“狠狠”按在地上,然后捉住,塞进收了口的小篓子里。
刚收好一个,另一个又落下了,永琏顾不得高兴,人还趴在地上没起来,就顺着田埂,朝不远处另一个在地上扑棱的麻雀飞快爬过去,扑住,捉起,塞小篓篓……
德三、永华、永璋、赵知新、赵知仪几个在德亨身侧排排站开,一人一个弹弓对着麦田上空飞舞的麻雀射。
他们可没有德亨这样的好准头,个个沉心定气,努力不为德亨一射一个的准头乱了心神,瞄准了再射出,射中了,自有小内侍等奴才去麦田里将之捡拾回来。
一波过去,这片田里的麻雀都飞走了,只有永琏一人赚的盆满钵满,在田里滚了一身泥一身土的咧着嘴哈哈大笑着朝他英明神武的阿玛飞奔而来。
“阿玛,阿玛,好多雀雀!”
永华他们见到永琏在地里滚的跟个泥猴子似的,都被逗的放声大笑,赵知仪也打中了一个麻雀,拿着自己的麻雀迎上去,笑道:“琏哥儿,我也有一个,送给你好不好?”
永琏看了看她手里的麻雀,送了送自己颠儿颠儿抱着的小篓子,里面有扑簌簌的翅膀扇动的声音,奶声奶气道:“宝宝有好多个呢,姐姐你只有一个,就不要给宝宝啦”
说着,就绕开她,扑到了自家阿玛小腿上。
德亨席地而坐,抽出帕子给儿子擦脸上的泥土,笑问道:“宝儿捡了几只?”
永琏只紧张着扑棱的麻雀不要飞走了,哪里还记得数数呢?就将小篓子放在地上,伸手往里面捞,道:“宝宝数一数就知道了…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