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只是,他在暮色里吹了一路的冷风,回府就高烧病倒了。
这病倒也及时,至少外头风雨飘摇甚嚣尘上是跟他没关系了。
雍正帝派遣了太医去他贝子府上查看真伪,他人都烧糊涂了,这是做不了假的,雍正帝有火发不出来,只能徒自郁闷,允禟却是躲过了一劫。
大朝会上,总理事务王大臣、诸王大臣等俱在,雍正帝大骂苏努一行人:“……外间匪类,捏造流言,妄生议论……如发遣一人,即谓朕报复旧怨,擢用一人,又谓朕恩出于私……夫天子简用所知之人,乃分内之事,非臣下所可妄议也!勒什亨阴邪小人,其父苏努,系七十之党……朋比为奸,摇惑人心,扰乱国事,心无餍足……”
骂完,到底无可奈何,就算要治罪,也得等先帝梓宫入陵之后,再做决断。
最让他生气的是允禟,他可以下令让他即刻启程去西宁允禟不愿意去,他就非要他去但若是让他带病启程,岂不是正应了苏努等人的话,说他“报复旧怨”了!
至于缅甸之行,雍正帝原是绝对不做考虑的,但后来,他又考虑起来。
如今已经是二月,西北季风正盛,若是乘船出海的话,从北向南,一路顺风,几日就能出南海,去往南洋。
萨日格要经营马六甲,在马六甲建衙署和公主府,木头石料等财物可以从当地取用,但人手,必须从京中调度,尤其是工匠和管理人员,为此,她准备了一个冬天,这两日就要派人启程南下了。
佟佳氏趁机夹杂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手,若只是些干活的奴才也就罢了,还夹杂了很多佟佳氏嫡枝旁支的子弟,一看就是受了鄂伦岱和隆科多的意。
如果单纯的只是夺权,萨日格会给心腹下令,一到南洋就将佟佳氏子弟送入大海,让他们自生自灭,但是,她要考虑雍正帝的意思。
如今鄂伦岱是议政大臣,御前行走,隆科多更是辅政大臣,继续执掌九门,袭封一等公,赏世职,宫里的佟佳贵太妃更是晋封佟佳皇贵太妃,佟佳氏一族荣宠更盛从前。
萨日格亲去问雍正帝,她该以何种态度对待佟佳氏。
雍正帝心下是两难的,恩封佟佳氏是不得不为,但他也知道佟佳氏的贪婪,私心里,他是想独享对外贸易公司的,但想也不可能。
所以,他给萨日格的话是:“都是一家子亲戚,莫要失了分寸,也就罢了。”
萨日格失望也不失望,她已经不是躲在哥哥身后的小女孩了,她道:
“佟佳氏乃是大族,人才辈出,有他们加入,我定能如虎添翼。只是,情分是情分,生意是生意,我才是公司总管,他们需得听我的。若是有分歧的地方,皇上念在我尚年幼、没个轻重的份儿上,多疼我些才是。”
雍正帝就喜欢听话懂事的孩子,笑道:“你放心,在朕这里,你都是对的,朕自然更偏爱你。”
萨日格谢恩。
第350章
萨日格从皇城出来, 并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一等公钮祜禄府上。
虽然钮祜禄府上在为阿灵阿守孝,但府侧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热闹倒是不小。
有人去打听了,来回报给萨日格:“都是来拜访一等公的。”
一等公,就是阿尔松阿,阿灵阿还在的时候, 就上了折子,定为嗣子,所以,阿灵阿一过世,康熙帝就命阿尔松阿袭爵。
萨日格意外,道:“我还以为都是来拜访阿尔本阿的。”
鸣晓意味深长笑道:“他们兄弟,两者说话谁更管用,这京中人, 心中自有一本账。”
如果是这样的话, 萨日格就疑惑了:“据我所知,阿尔松阿并不是轻狂之人, 且,他如今还在守孝中,如何就如此张扬?”
鸣晓:“是何缘由,咱们进去就知道了……”
正说着话,张大奎带着阿尔松阿快速过来,阿尔松阿行千儿礼请安:“臣阿尔松阿, 叩见公主殿下。”
张大奎和阿尔松阿以前算是同僚, 萨日格来访, 他就先来找阿尔松阿说一声, 也算是提前打招呼了。
萨日格打开车窗,笑道:“起来吧,我没送拜帖,冒然来访,公不见怪吧?”
阿尔松阿:“公主来访,鄙府蓬荜生辉,如何敢见怪。”
国公府管事来报,说是大门打开了,大门前也清好道了,请公主下车入府。
阿尔松阿伸出手臂,亲迎萨日格下车。
站在国公府朱漆大门前,萨日格感慨道:“去年,也是这个时候,弘晖哥哥带我来府上拜访先国公,先国公也是如你这般迎的我。”
阿尔松阿声音哽咽:“先父生前,对公主赞不绝口,曾嘱咐臣,若公主有命,定要全力以赴。”
萨日格叹道:“先国公有心了,只是,他不欠我什么,便也谈不上全力以赴了。”
入了府,阿尔松阿请萨日格上肩舆,只不过,她并不是娇弱之人,便拒绝了。
国公府气象自是不同寻常,富贵逼人,一步一景,尤其是一丛迎春花在假山缝隙中迎着阳光雨露开放,嫩而不妖,十分的添彩。
萨日格一路走一路赏景,随口问道:“你家大哥呢?怎么不见他来迎我?”
阿尔松阿也是随意回道:“大哥在偏院接待访客,我没让通报,是以并不知公主来访。”
萨日格笑道:“我听说来拜访国公府的,都是来找你的?怎么是大公子接待?”
阿尔松阿淡淡道:“我没耐心应付他们,大哥出面接待,倒是省了我一番麻烦。”
萨日格看他一眼,点头,道:“你们倒是兄友弟恭,羡煞旁人。”
阿尔松阿也点头,应下这句话,道:“大哥的确帮我许多。”
萨日格:“只愿来访之人,不要如我这般所求,被他应下才好。”
阿尔松阿脚步顿了一下,问道:“敢问公主此来,所谓何事?”
萨日格:“我作为中间人,替佟佳氏购买二十支最新样式的火枪,你随便选个二代三代的给我就行了。还有,你开多少价,要按照我说的来。”
阿尔松阿挑了挑眉,笑道:“一支最‘新式’火枪,我预备报给户部的定价是三百两,公主欲开何价?”
萨日格:“翻个十倍吧,我是中间商,记得把差价和回扣给我。”
阿尔松阿失笑:“您这是要做什么?”
萨日格:“也没要做什么,他们请我做事,自然按我的规矩来。你可别说漏了嘴,是三千两一支,可不是三百两一支。”
阿尔松阿:“我是要向户部报价的,这一点瞒不过鄂伦岱和隆科多。”
萨日格可不上这个当,笑道:“都说了是最新式的了,必然是不能马上量产的。而且,现无战事,也没有必要量产花里胡哨的,不如将精力和财力放在如何控制成本和增加稳定性能上,到时候我大清精锐人手一把火枪,何愁不能万人敌。”
阿尔松阿:“公主远见卓识,在下自愧不如。”
“只是,不知道我何时能收到定金,开炉炼铁非是小事,一般两般的不值当。”看了萨日格一眼,强调道:“若为了三瓜俩枣的就开炉,未免落了下乘。”
萨日格没理他的暗示,她当然不会为了几两银子就特地来找阿尔松阿,让她惊讶的是:
“你还真能自己开炉造枪?你不是开玩笑的吧?”逡巡了一下这座国公府:“就在你府上,还是在你们家庄园里?”
阿尔松阿脸颊抽动了下,一言难尽道:“若我钮祜禄一族还想保全,自然不会私炼兵器,那可是谋反杀头大罪,公主莫要说笑了。”
萨日格呵呵笑笑,并不做言语,只是看着他的眼神,明显是不信的样子。
阿尔松阿叹气道:“昨儿的口谕,皇上已经任命我为火器营总管,专管营造火器,您今儿就是不来,不日我也要去火器营开炉去了。”
萨日格这才松了口气,似真似假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将这造火枪之法当做你钮祜禄家的私藏了呢。”
阿尔松阿:“……若是私藏,也该是令兄的私藏,不是我阿尔松阿的,更不是钮祜禄氏的。”
萨日格:“你知道就好。你大哥真不会应了那些人什么吧?”
阿尔松阿:“他应他的,我造我的,有什么干系。”
萨日格玩笑道:“你们可是一家子兄弟,不得兄弟齐心,光大家族?”
阿尔松阿:“您也说了,我们是兄弟,不是父子。树大分枝,等出孝后,他就要搬出府去另过了。至于光大家族,我以为,我现在,就已经是光大家族了。”
萨日格哈哈笑了起来,笑声传出去老远,道:“没错,你早就在光大钮祜禄家族了。”又收住笑声,警告道:“只是,莫要失了分寸才好,我大哥是个心软念旧的,我弘晖哥哥可不是。”
阿尔松阿躬身道:“公主所言,在下谨记,定会谨言慎行,不负令兄厚望。”
至于是哪个令兄,萨日格就不做分辨了。
萨日格最后道:“你回头就去佟佳府上要银子,若是要少了,就是不给本公主面子,记住啦?”
阿尔松阿忍笑:“是,记住了。”
萨日格只在国公府逛了一圈儿,摘了枝迎春花,连喝杯茶都没有,就告辞了。
等出了国公府,萨日格命人将这枝迎春花送去隆科多那里,让他准备好银子,自有人去找他取。
既然皇上的意思让她和佟佳氏友好处着,那就处着呗,只要银子到位,什么都好说。
不是想从她手里搂银子吗?这做买卖的,舍不得出本钱,还做什么买卖。
干脆回家种地得了。
等回到国公府,管家报额驸来访,萨日格笑问道:“他又来做什么?”
管家头低了几分,回道:“说是天暖了,公主府要修缮了,问公主有何喜好,还带了一件古玩儿,邀您一同鉴赏。”
萨日格笑了一下,想了想,道:“我最喜欢圆明园牡丹台的牡丹,小时候没少拔了烤肉吃,就让他先在公主府里移栽一花圃的牡丹吧,要是能在今春开花最好了。”没说什么古玩的事儿。
管家道:“那老奴去回额驸,公主可还有话要带给他的吗?”
萨日格:“没了,哦对了,改天阿尔松阿可能会去他们府上拜访隆科多,你将这话带给他吧。”
管家:“是。”见萨日格确实已经没话了,他就去打发额驸岳兴阿去了。
岳兴阿虽然每次来国公府都见不到萨日格,也基本上见不到这国公府的主人,但听了管家的话后,还是失望不已。
岳兴阿:“您可有说我在金石馆中淘换了一点小玩意儿,邀请公主一起赏鉴?”
管家腆着笑脸道:“额驸见谅,只因是瑞王爷喜欢金石玩物,殿下打小儿跟着王爷一起玩儿,才有了这么个消遣,实际上,殿下不热爱这些个。”
岳兴阿愣住,好半晌才道:“竟是这个因由。”
他好不容易才发现了她这么个雅趣,想着以此讨好一番,原来也是个假的。
“那她…公主她到底喜欢什么呢?”
管家摇头,请他向外走,笑道:“我家公主每日吃吃喝喝,除了读书,这么多年,老奴没发现她有甚特别的爱好。额驸,您请回吧。”
岳兴阿咂摸着这话,心头一亮,笑道:“多谢管家提点,我这就告辞了,您留步,留步。”
管家看着如踩春风而去的岳兴阿,莫名其妙的,他提点什么了吗?
吃喝?
读书?
这不是主子爷们每天会做的事?
这也算提点吗?
岳兴阿回了国公府,直奔府上藏书楼而去。
既然公主喜欢读书,那一定会喜欢孤本,可巧他们国公府上有许多藏书,放着也是白放着,不如拿去讨好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