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口香
衍潢思绪回笼,瞧德隆一眼,想说他没那个心思,又想着这位来自西藏的花朵可能不会受这些皇子王孙的喜欢,要是能行,由他纳了,也能让这姑娘后半辈子好过一些,就没有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德隆纯口嗨开玩笑的,谁都没在意。
几人看过秀女,进隆宗门,边走边说话,衍潢来的目的就是找德亨说事情。
衍潢:“皇上命我查印版和颜料失窃案,已经有进展了。”
德隆:“这都小半年过去了,你还在查呢?”
当时这事儿闹的雷霆震怒,都将皇上给气的大病一场,三法司一同查案,三五天就查出罪魁祸首,结案了事。
但德亨认为这案子没那么简单,请求再查,雍正帝当时拒绝了,却是命衍潢秘密查访。
下了这个密令之后,小半年过去,雍正帝就跟自己忘了还有这回事一般,一次都没再问衍潢一句“查的怎么样了”。
但衍潢确实是一直在慢慢查访,他就跟经验老到耐心十足的钓鱼佬一般,稳坐钓鱼台,静等鱼儿上钩。
德亨问道:“是谁?”
衍潢:“皇商范氏,范玉柱。”
德亨:……
弘晖和德隆却都是一副震惊的模样,齐齐看向德亨。
皇商范氏,算是先帝亲手给德亨指的奴才,从他七八岁上就跟着他了。
衍潢也看着他道:“我以为你会发怒?”
德亨摇头,沉声道:“没什么好怒的,范氏是一个大家族,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并不奇怪。”
弘晖也道:“这么多年,你对他们一直宠信有加,就算最后事发,他们也能笃信你会保他们,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德隆小心觑着德亨的面色,道:“查了小半年才查出来端倪,范玉柱也是个人才了。”
衍潢皱眉,道:“皇上从一开始就怀疑你,现在又查出来,确实是你的人坏了事儿,德亨,我怕这次,你有大麻烦了。”
这么大的案子,三法司三天能查出个屁,结果一报上去,皇上就结案了,只能是他心里已经有笃信对象了。
给他的密令也下的奇怪,之后更是没过问一句,当真奇怪。
德隆狠声道:“要不要我去做了这个范玉柱?!”毁灭证据,让这个案子成为无头案,就牵扯不到德亨了。
衍潢横他一眼,道:“你别冲动。我怀疑,皇上不只给我下了密令,一定还有其他人也在调查,范玉柱一死,他们没查到也该查到了。”
德隆惊了一下,讷讷道:“我……我想不到那么多,你们放心,你们不下令,我不会做什么的。”
从雍正元年,雍正帝就设立了密折制度,地方上官员,都可以随时给他上密折,四年过去,密折制度更加完善,这也是地方上一出现假粮票和纸币,雍正帝就立即知道的原因。
如果,从一开始,就已经有人给皇帝告密,偷盗案是德亨的人做的,那么雍正帝最后选择隐忍不发,快速结案,就是不打算追究德亨的意思吗?
弘晖摇头,道:“现在最关键的,是要弄清楚皇上的心思。”
衍潢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道:“皇上的心思越发诡秘,难以猜到分毫了。”
这位皇帝,真真是……心思崎岖诡异,当属第一。
三人见德亨一直低头沉思不语,也都住了嘴,不再说话。
最后,德亨住脚,道:“不管我做什么反应,怎么处置范玉柱,都是错的。”
范玉柱是德亨的人,他避无可避。
将范玉柱押去雍正帝那里自首?
正好将罪证和把柄送上雍正帝手中,雍正帝当场就可以处置德亨,削爵、罢职都是轻的。
秘密处决范玉柱?
你要是心里没鬼,你为什么要处决自己的奴才,而且,你知道不知道私自打杀奴才是犯法的?削爵、罢职、圈禁。
放走范玉柱?
呵,罪加一等。
不管不问?
好哇,你竟然蓄养匪类,说,你在谋划什么?!
而且,范玉柱是范毓馪的儿子,范毓馪人驻扎在鄂罗斯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这些年,范毓馪在国外为德亨立下不世军功,他不能随随便便就处置了范玉柱。
所以,不管德亨怎么做,都是错的。
弘晖郁猝道:“从一开始,你就不同意现在发行纸币,是皇上认为时机已成熟,执意如此。现在出了纰漏,还是出在你身上,很难不让皇上怀疑,是你心有怨念,指使范玉柱偷盗印版和颜料。”
弘晖始终怀疑,现在更加确信,雍正年去年大病那一场,就是让德亨给气的。
德隆不解道:“如果是德亨指使的,那偷就偷了,为什么要送去地方上私印?这说不通啊。”
衍潢:“不需要说的通,只要证据确凿是德亨做的就行了。”
弘晖问德亨:“你打算怎么做。”
衍潢和德隆都看向他。
德亨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德亨的眼睛落在了弘晖身上。
弘晖瞳孔一缩,回视德亨,缓缓点头。
衍潢长长舒出一口气,近似喃喃低语道:“那么,范玉柱就不能曝出来。”在雍正朝,不曝出来,就牵扯不到德亨。
德隆不确定道:“能成吗?不是说,另有人马同样在查?”
衍潢:“放迷雾弹吧,只要皇上那里一天不发,这案子就是结案状态。”
德亨:“我也会找由头,将涉案人都送出大陆。”等出了大陆,不管是去北海,还是南海,这些人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盗窃,不管是在何种年代,都是重罪。
说完偷盗案,衍潢又说起另外一件事。
他语气轻松,神色也和缓起来,笑道:“图书馆一期已经建成,择日开馆,你这个总督官,序言和题跋写好了吗?”
弘晖也笑了起来,道:“你可是难为他了,他早就去找徐元正捉刀,让他替他写一篇出来了。”
德亨哀叹一声,苦着脸道:“还不如让我去徒手杀一头猛虎呢。”
写文言文什么的,这不是关公拈绣花针,林黛玉力拔垂杨柳吗?
几人说说笑笑,在景运门遇到了马奇。
几人相互见礼,德亨笑问道:“公这是做什么去?”
马奇:“老臣才将今日内阁奏折送去奏事房。”
侍卫会在午后,将奏折快马加鞭送去圆明园,一天一次。
马奇道:“定王殿下,请借一步说话。”
原本的打算就是出了景运门散伙,德亨直接回毓庆宫,所以,弘晖、衍潢、德隆三人先走一步,德亨和马奇边走边说话。
德亨问道:“公有什么要交代我的吗?”
和德亨在一起就是这样,他会不自觉的遵守尊老爱幼的礼节,将自己处于低位,风度翩翩的,又不会让人真的看低了他。
若是有不长眼的,那定王也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雷霆雨露。
马奇笑呵呵道:“就是跟你请个人情?”
德亨:“是为令侄女儿吗?”现在能让德亨想到的,只有大选这一项。
马奇点头,道:“是。”
德亨好奇了:“您是什么意思?”
马奇看他一眼,悄声道:“老夫看的出来,那丫头对三爷不一般,不知,您可看的上她?”
德亨刮了刮下巴上的胡茬,笑道:“刚儿在长春宫,我见他们小儿女言笑晏晏的,很是和谐。”
德亨不知道原本历史上弘历皇后是谁,也压根没想过此次选秀对弘历而言算什么,或者这么多年过去,他根本就忘了弘历了。
他只是单纯的看待当下每一个人、每一件事而已。
马奇大喜,拜道:“多谢王爷成全。”
德亨托起他,道:“话不能说的这么早,最后会是皇上指婚,要成全的人该是皇上。”
马奇连连应道:“是,是。”心道,只要你不反对,这事儿就成了九成九了。
说到皇上,马奇就有话要说了。
马奇闲谈一般道:“听说,图书馆要择日开馆了。”
德亨:“是。”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马奇:“老夫还听说,在京文人,已经开始为王爷做赋唱诗,歌功颂德了。”
德亨挑眉:“他们可是白忙活了,我不爱这个。”
马奇捋须笑笑,道:“如今皇上人在圆明园,这满京城啊,士人只知有定王,不知有皇上矣。”
德亨面色大变。
“您的意思是……”
马奇摇头,叹息道:“若是先帝,只会一笑置之,还会与民同乐,当今嘛……”摇头,“难啊。”
德亨拧眉沉思不语:……
马奇再提醒道:“去年那场偷盗案也不简单,王爷莫要等闲视之。”
这老头儿,真绝了!
德亨再问道:“公可有教我的?”
马奇:“如果皇上给毓庆宫指人,您当感念皇恩,欣然接纳。”
千万别为了什么痴情、专一的名头耽误了自己,简直贻笑大方。
您是定亲王,这些儿女情长,本就不该跟您沾边儿。
德亨点头,道:“我想到了,也早有准备,公放心。”
然后眼睛看着马奇:还有吗?
马奇见德亨心里有成算,也不再多说,再道:“皇上似乎痴迷上了佛道之术,您和瑞王,多与活佛、喇嘛交好,或可请之言谈相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