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龙瀓
“安倍晴明,那位诞生于平安京的阴阳师,目前可是身在高天原的神明,晴明公。”
“而晴明公的生母,是白狐,是亡后已达天国的狐仙,其名为……”
在羽衣狐彻底凝滞的目光中,语调轻缓说出真相的黑发少女姬君手中,耀起日轮之辉的天丛云剑没有一丝停顿,转瞬之间,骤然斩落——
“葛叶。”
阴阳师们的结界所笼罩的二条城范围。
无论天上还是地下,在一片死亡般的寂静之中,惨白美丽的女子身躯与附身于其上的狐狸,完全分离。
“嗯,很可惜。”
纯白的太刀垂在身侧。
鬼王姬君微微侧目,瞥向眉眼还残留着狰狞扭曲之意、然而神情却已经变成空白的狐狸灵体,话语终于带上一丝微不可查地悲哀:“羽衣狐,汝只是被附着上了那个盗取而来,名为晴明之母是白狐的怪谈之畏而已。”
“……”
伴随着姬君的话语,空洞茫然的狐狸之灵似乎隐隐约约看到了什么碎片似的东西从眼前接连划过,仿佛是些久远而模糊的画面……
——羽衣狐,彻底呆立。
“……”
然而。
羽衣狐的事情却还没有就此结束。
那具似乎失去了所有气息的女子躯体,蓦然在那仿佛无限的下坠之中,无声无息被一双忽然出现的手稳稳接住。
……无论是几乎失去所有反应的羽衣狐、千鬼夜行的魑魅魍魉、还是最为呆滞的奴良组百鬼,无一不惊愕至极地睁大了眼睛,神情极度不可置信地死死盯住这只突兀出现在战场中心的妖怪——
“啊,真是好险。”
让奴良组百鬼们感到无比熟悉的,那带着轻佻笑意、却又有几分贵族雅致腔调的男子嗓音,蓦然在无数鬼怪面前响起。
“不过还是成功做到了啊,姬君。”
张狂飞扬起的黑色发尾系着小辫子,闭着一只眼睛的俊美男子模样妖怪即使身着普通样式的廉价浴衣。但也依旧异常吸引着所有鬼怪们的目光。
哪怕他化成灰都认得出来这是谁。
眼眸震颤着。
甚至忘记了正疼痛到仿佛要裂作两半的头,暂时回过神来的羽衣狐霎时间瞳孔紧缩,喃喃咬牙:“……你是……奴良鲤伴……”
“可恶——”
“当时妾身明明……那么重得致命伤,你竟然!没有死!”
众目睽睽之下,先将惨白的女子躯体仔细护在怀里;
然后,理应早已死去的奴良鲤伴这才抬起头,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颇为愉快地笑了起来:“诶确实,差一点就真的死了。”
“可惜,滑头鬼的命好像没什么地方愿意收。”
“所以……”
“没办法,我只能回来了。”
第276章
千年魔京决战篇——鵺,诞生……
“八年前。”
“那个时候的桃源乡才解除封闭不足现世三年时间,日和也只是刚刚与婆婆一起,在蜃气楼商店街经营了晴雨礼品屋还不足一年。”黑发的姬君轻声开口,缓缓为回到身旁的恋人解释着一切的始末:“鲤伴先生以前是礼品屋的常客,甚至与成为五代目之前的婆婆有过故交。”
“因此,在鲤伴先生来拜访婆婆的时候,幼年的日和曾送过鲤伴先生一只自己缝制的晴天娃娃。”
高空之中。
赭发神明正与恋人并肩而立,安静看着死而复生的奴良鲤伴护住怀中的女子,轻轻松松与不可置信到捡回几分理智的羽衣狐交谈对峙。
在鬼王姬君的回忆中,彻底明白了所有的关键。
中原中也微微垂下眼帘,平静地接过日和的未尽之语,接着低声说完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所以,他当时其实只是一直处于濒死状态,然后被知道内情的妖怪秘密送到了蜃气楼,最终交给你来医治。”
“嗨……”
身披戎装的黑发姬君轻轻点了点头。但手中却仍然没有放下那柄斩碎了对手妖刀的纯白之刃:“每一步的选择、所有的未来,皆是命运——一切的一切……都早已择定。”
“不过,千鬼夜行击破,羽衣狐被打回原型;因而至此,吾等桃源乡,与羽衣狐的恩怨已清。”
“奴良组与它的数百年恩怨,需由自己亲手清算。”
语调终于带上了本真的神性,晴空的姬君这么喃喃说着,再次从耀金之中燃起炽白的魔眼亦随之缓缓抬起——
“接下来……”
“则是由作为桃源乡之主、晴昼的神明、婆婆的孙女的日和——嗯,不仅仅只代表桃源乡与高天原,更是代表自己。”
“必定如同当年誓言所说,吾定将向这引发了这所有悲伤、所有痛苦、所有愤怒的罪首之一,发起——”
“真正的!清算!”
在中原中也忽然怔住的侧眸注视之下,自分束成八尾的发辫末端开始,日和那漂亮的乌黑长发一点点褪去色彩,完全化作了跃动的炽白阳炎;
衣饰、袖口裙摆……
那些精美绝伦的和式衣物,尽数附着上了纯白的妖力之炎;姬君身上所佩的纯金饰物与护具,无不在白焰之间愈发耀眼夺目——
宛如盛夏时节,正午时分的,日轮。
——除去战国时与吞噬了二代之主的奈落的决战,第一次在现世完全显现出了鬼王级的最终形态。
鬼王姬君那双彻底化作太阳般的魔眼,紧紧盯住空中那枚终于开始崩裂的巨大泥卵:“吾的诅咒绝不落空,现在羽衣狐已死,它的躯体也会随之完成。”
地面上。
死而复生的奴良组二代目,已经被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的百鬼夜行团团围住;
瞥见陆生呆滞的模样,护着山吹乙女已经死去的身躯,单手持刀的奴良鲤伴含笑叹了一口气,抬手挥去弥弥切丸上残留的血迹——
“锵。”
——收刀归鞘。
“有什么想说的话,等回家再说。”
曾经在鬼神没落的年代里和结义的伙伴们一起重新令鬼之畏再次壮大、却又能与人类和平相处的奴良组二代目,那位强悍至极的滑头鬼与人类姬君之子,重新归来:
“至于现在,还是先让我报答完姬君的恩情吧。”
那些作为怪谈组织之首的记忆,似乎在刹那间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在近些年没落了不少的东京都奴良组,曾为霸主的百鬼夜行鬼神妖怪根本压抑不住喜悦至极的心情,狂喜不已地震声回应着失而复得的二代目:“是!”
百鬼夜行,士气大振。
无论是仅仅出没于白昼的怪谈组织之首,还是仅仅现身在夜晚的怪谈组织之首,纷纷在最杰出的大将统帅之下,毫不犹豫将自身的畏扩散到了极致——日轮当空。
京都之上的天空被泾渭分明的划作了碧蓝与红黑两色,鬼王姬君那柄代表了太阳神权的至高祝器天丛云剑,无声燃烧起温度高到骇人的太阳之炎;
桃源乡鬼神日行,奴良组百鬼夜行,蜃气楼妖众,下町四十四鬼,御影神社,日暮神社……
以太阳为指引!
全员!
备战!
……
下一瞬。
包裹着鵺的泥卵,彻底碎裂——
“……”
“……”
“……”
——比死亡还要恐怖的沉寂。
……
“?!?!!!”
理所当然对自己将要看到什么这件事毫无防备,正全神贯注戒备的神明大人第一时间就看清了那个从无数坠落泥片中现身的家伙,并在刹那间遭到了巨大的精神打击,脸色肉眼可见地秒速变绿;
瞳孔霎时紧缩,赭发少年脑中的神经刹那间崩断。
……怎么也想不到,这只敢于窃取晴明公之名的妖怪,竟然能变态到这个地步。
然后,意识到更糟糕的事。
脸色相当难看的中原中也猛然抬起手,硬是顶着连同样拥有掌管火焰职能的荒神都觉得烫到难以忍耐的炽焰,死死捂住了身旁小姑娘的眼睛。
只刚匆匆瞥到一个影子,还没来得及看清鵺就失去了视野;
忽然被捂住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的小姑娘呆了呆。尽管下意识地立即褪去了身上的阳炎防止烧到恋人。但脑袋顶上还是忍不住茫然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问号。
而另一边,显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妖怪少女解释这个难以启齿的糟糕景象。
中原中也甚至主动起了杀心。
死死瞪着站在暗夜天空上肆意展示躯体的变态妖怪,神明大人咬牙切齿了好半天,好容易才勉强憋出一句无比僵硬的解释、或者说吐槽:“……那个垃圾,是暴露狂吗?!”
难得一点也没听懂店员先生在说什么。
尽管迷惑地侧了侧脑袋,可是双眸依旧被恋人捂得严严实实的,日和反而更茫然了。
压根不知道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对面,天上正站着一个全身赤条条、连兜裆布都没穿的超级变态;
在恋人手掌的遮挡下不小心露出了几分平日的可爱模样,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特别事件的小姑娘明显稍微有点好奇,忍不住悄悄地软乎乎小声问神明大人:“唔啊?暴露狂……”
“中也先生是在说鵺的说?”
突然,灵光一现!
完全不知道身边的荒神大人这会究竟有多想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