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这算什么难度!”法厄同把手挪开,越发不肯把骰子交出来,“几个俯卧撑而已,谁还撑不起来?”
“我还没说完,输的人驮着赢的人做俯卧撑,这个难度够吧!”戴蒙斯摊开掌心,“骰子拿来!”
安娜默默在光脑里寻找外援,她可不想驮着法厄同和戴蒙斯中的任何一人做俯卧撑……倒也不是撑不起来,主要嫌弃样子太难看。
今天运气不错,对话列表一打开就看到罗浮仙舟的“实名上网”猛猛弹消息。打开一瞧对方原来在问小奇美拉的事……喜欢猫的人很难不喜欢这种小东西。
现在她已经能够熟练使用光脑的各种功能了,当即发了张牌局照片过去:“打哪张?”
想要小奇美拉照片吸萌物的神策将军:“……”
不是,这什么牌啊?不连没对儿无依无靠,它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别人更难获胜吗?这么一副牌实在不是一般人能抓得出来的,就连他也不得不佩服。
“……先把几张条子打出去,换牌吧,这也太零碎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智识】,虽然没读过第一真理大学但这七八百年时间不是白活的,总不能打不过几个小孩儿。
安娜按照他的指点慢慢扳平运气带来的劣势,推到最后赢是实在赢不了,但也不算输,反正不用做俯卧撑。戴蒙斯这个数学稀烂的人险胜法厄同,一圈前辈起哄腾地方等着看学弟驮着学弟出洋相。
这回网友的场外援助实在是太给力了,他扭扭捏捏表示想看博识学会新开发出的宠物,安娜二话不说让出座位去单独腾出来的房间给他拍小奇美拉。
“嗷嗷嗷!”小家伙还记着不久之前被这人捏住命运后颈皮的仇呢,甩着尾巴转过身用毛茸茸的屁股冲着她。
“嗯,嗯嗯,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拎你。”她笑着戳戳伸出笼子的尾巴尖尖,小奇美拉毛茸茸的背毛从前到后一阵蠕动,就像人被戳到了痒痒肉。
它自以为隐蔽的偷偷歪头向后看,活像一个大毛球上沾着个小毛球。安娜抓住机会一连拍了好几张发给“实名上网”,对方客气礼貌地回了十几张穿红戴绿的小号狮子……狗?
热心网友说这东西名叫“谛听”,是罗浮仙舟很有代表性的机巧。
机巧?不就是机械造物的意思?
看着就像是活的一样,还真是精巧啊!
重新回到多功能厅,人群之中戴蒙斯安如磐石坐在法厄同背上,白发青年缓缓撑着伸直手臂撑起身体,叫好声与喝彩声不绝于耳。
“安,你去看小奇美拉了?”希德递给她吧台刚递出来的果汁,安娜接过拿在手里,咬着吸管看法厄同的热闹。
这家伙确实挺能抗东西的,戴蒙斯怎么说也有小两百斤,加上自重他还能从容做俯卧撑,当得起如此热烈的掌声。
比起之前两次搭乘星舰遇到的惊险,返回第一真理大学这一路上都相当的风平浪静。没有一肚子坏水的星盗,也没有磕药磕到脑子发昏的赏金猎人,乘务员提醒大家检查行李不要忘带东西时安娜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旅途居然就这么结束了?
早在黑塔空间站大家就已经加过一圈好友了,走出星舰根据各自居住的不同位置各奔东西。阿那克萨教授要把小奇美拉送到总部去交给其他学者研判,希德自然要跟着帮忙,于是他的室友们就也跟着一起搭把手再回宿舍。
博识学会的总部还是老样子,行色匆匆的学者和寂静的花园平等的沐浴在阳光下。猫学长懒洋洋的躲在灌木丛下舔爪子,熟悉的味道渐渐走进然后渐渐走远,已经习惯送走一批又一批学生的它翘起屁股向前向后伸懒腰,爪爪开花打了个打哈欠:“喵哈~”
“剩余材料和带回来的器械要送去登记,咱们把这件事做完就能走了。”希德来这边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轻车熟路把东西运到然后看着负责记录的教工入库给了回执才放松下来:“回宿舍,还是去外面吃顿好的?”
黑塔空间站一行是他们进入研究生院以来经手的头一个科研项目,虽然与本身的研究方向没啥太大关系,但架不住主导项目的教授在业内声名斐然,也算是个完美的开局了,值得庆祝。
“额……我觉得,你是不是先担心一下阿那克萨教授的处境?”法厄同指指回廊下被好几位年长学者团团围住的导师,他空着手,应该已经把小奇美拉送走了,看人数和气氛这边都不太占优势。
希德往那边扫了一眼,波澜不惊:“才这么几个人,看不起谁呢。”
他是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说话啦,但舅舅可不是这种性格。挑战的人越多越好,对手越强大越好,阿那克萨教授从来不怕与人辩论,就像他从不惧怕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遇到拦路虎。
“啊?”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回答,法厄同有点懵,“那些学者是不是在欺负阿那克萨教授?”
导师受我一个人的气就够了,你们不要为难他啊!万一你们把他气死了我去找谁过论文!
他撸起袖子就往前走,戴蒙斯默默跟在后面,希德叹了口气看向安娜:“都说用不着咱们去……”
“就当是去当个气氛组?”安娜只能想到这个,反正她是擅长动手胜过动口的,平日在学校里更是尽量避免辩论环节——以免自己嘴笨吵不过别人一时气上心头忍不住动手送挑衅的人去见星神。
两人慢吞吞走在后面,进了回廊又向前走了段距离才来到这个临时发起的小型辩论会会场。
法厄同和戴蒙斯一个比一个乖巧的站着,阿那克萨教授语速之快、气势之盛、态度之强硬,整个第一真理大学都罕见。他极其不喜欢别人打断自己,自然不会贸然打断别人的发言,然而围着他的年长学者们没多久就捂着胸口和额头被各自身边的学生给扶走了,更有一位还没走远就浑身上下摸药瓶。
“看吧,就说了不用的,咱们的存在只会影响教授发挥。”希德劳神在在拍拍法厄同又拍拍戴蒙斯,阿那克萨教授矜持的转转袖口,冷哼着扫过三个没用的笨蛋弟子。
弱鸡,哼!
剩下那个是拉帝奥的弟子,他管不着,自然也不会多事。
“让你们平时多看书多思考,与人争论时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听了吗?做了吗?做对了吗?错的改了吗?改的懂了吗?不懂问了吗?”
他一连串的问号砸得弟子头晕眼花,安娜老老实实闷头不出声,坚决不给阿那克萨教授任何念自己的机会。
二十分钟后希德和她两个扶着脸色苍白气息奄奄的另外两位室友,四人决定去食堂而不是跑去外面吃饭。一是时间来不及了明早还有课要上,二是刚好赶到食堂开门的点,三是法厄同和戴蒙斯的状态实在去不了太远的地方,最好现在就来杯热饮缓缓神。
“我终于明白拉帝奥教授那句话的含金量了……”法厄同抽泣着靠在希德肩膀上,“人要学会正确认识自己,我不该妄想自己能在辩论这件事上帮到阿那克萨教授的。”
戴蒙斯纯属被他连累,不过他一向行动多于语言,所以阿那克萨教授对他并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念也念不了几句。
“下次看到有人对教授动手再上吧,”他好不容易才想出这么一句安慰,“这个我比较有信心。”
安娜站在他身边用力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
第170章
一般来说,从空间站返回地面都是要有个过渡期的。哪怕如今的空间站以及星间穿梭工具都已覆盖了重力系统,人类到底还是花了几亿甚至十几亿年时间在大地上进化,比起这个物种已经度过的漫长岁月星际时代就像一个短小的章节。
不过这个“一般来说”放在安娜和她的室友们身上这段过渡期就不那么显眼了,他们花了一个系统时从食堂回到久违的宿舍,家用型清洁机器人围上前发出极其不满的警报声——谁寄了个大号邮件摆在公共起居室里来着?快点拖走!
“啊……是我的咕咕钟!”
可怜的咕咕钟继被人心狠手辣拆掉游丝后又蹲在邮包里闷了半个月,可以说很是倒霉了,假如它能说话的话大概更希望自己待在黑塔空间站无边无垠的收容室内慢慢烂掉也不想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咕咕钟?”法厄同很快找到关于它的记忆,“黑塔女士送给你的那件奇物!”
希德和戴蒙斯也知道它,但是他们没想到实物个头这么大,包裹长度都快赶上安娜的身高了。
“拆吗?”时间不早但考试月没有作业,白毛漂亮的蓝眼睛里闪过跃跃欲试的光。
安娜把头一点:“拆!”
再不拆清洁机器人就要发出尖锐爆鸣了,经过希德改动后它不能容忍地面上留有任何不该长期放置的东西。
于是四人各自回到卧室放下行李换上宽松衣物,拐回头三下五除二就把严严实实的包裹拆开。结构精巧造型华丽复古的咕咕钟出现在地面上,咕咕鸟歪到在无力敞开的小百叶窗上,活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滚了整整八百圈。
清洁机器人满意的带走了学生们撕下来的外包装,法厄同无需用工具徒手就能掀开咕咕钟的背板,里面稀里哗啦散碎作响的零件吓了他一跳。
“星神在上,怎么碎成这样?”
“遇到暴力快递了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戴蒙斯捏起一枚齿轮放在眼前观察,“硬度还挺高,表面镀了层金增加耐磨性能……制做它的工匠很喜欢咕咕钟?不然也不会选择这种造价高昂的零件。”
其实黄金并不是最合适的耐磨材料,纯金哪里耐磨呢,这不完全就为了好看么!
“坏掉的零件得测量尺寸去找同学定制?”希德对室友们的实力有一定了解,这个空间里并不存在能够徒手搓咕咕钟零件的高人。
“必须的!”法厄同拎起咕咕钟抖了抖,齿轮夹板传动轴撒了一地,清洁机器人尖叫着冲过来围着它直转。
这只号称携带霉运的咕咕钟一个照面就被他“掏心掏肺”,安娜摸摸后脖颈,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它——刚被抽出来时它并不是这样,失去了唯一的游丝后紧接着它又失去了尊严。
大概会偷偷哭泣吧……
戴蒙斯找出一只纸箱,他抓住满地乱滚的清洁机器人拆开后盖,将它收集的咕咕钟零件一股脑倒进去:“先把屋子收拾好,明天再说,时间真的不早了。”
期末考试月的复习课啊!敢迟到你们是不想活了?
起居室内立刻响起一阵搬椅子挪桌子的声音,很快咕咕钟和它的零件们就躺在箱子里被塞在房间一角储存,法厄同握拳:“一定把它修好!”
“也许你该多设个时间限制?”希德捡到好几枚人造刚玉轴承,就硬度而言黄金在它面前就是渣渣。
他将轴承扔进纸箱顺手重启了清洁机器人并为它关上后盖,小家伙原地转了一圈没有再看到让机器CPU发热的“垃圾”,满意的回到充电桩旁缩进去待机休息。
“反正肯定会修,但是这个月还有好些论文赶着要交,随缘啦!”白毛合拢纸箱又在上面盖了件不打算穿的衣服,“这样看上去还挺像个小摆台的,可惜不能承重。”
安娜:“我困了,回头再想这件事吧。”
怎么修咕咕钟她完全不……等等,原身记忆里似乎有点紧急维修机甲和星舰动力舱的碎片,修一个咕咕钟问题应该不大。这么想着她打了个哈欠,回卧室洗漱睡觉。
隔天四人起得都不早,黑塔空间站的系统时与第一真理大学核心星域这颗宜居行星上的自然时不太一样,倒时差这种事即便到了星际时代也难以避免。
安娜和希德研究方向相同,专业课的课表完全一致,第一节就是拉帝奥教授的“逻辑学”,一通兵荒马乱后两人喘着粗气赶在八点前冲进教室——主要是希德在喘,安娜在前面拽着他跑倒觉得还好。飞车可不会停在教室入口,从回廊外的空地到教室门槛还有个五十米左右的距离需要他们自己用脚走过去,【智识】真切的体会了一番【巡猎】的速度。
“呼呼……呼呼……我们,还是,呼呼……早点把咕咕钟修好……呼呼……”还好教室里多得是桌子,这才没让他一跟头栽到地上去,“至少它的报时功能,呼呼……挺有用。”
所有人集体忘记修改光脑和外置设备里的计时规则这种事,难道就是咕咕钟的报复吗?
“修修修,中午就想法子修,你要喝点水么?”安娜担心的看着希德,生怕他喘不上气昏死在教室里。好在室友虽然缺乏锻炼但身体尚算健康,过了一会儿慢慢自行恢复。
上课铃一响,投影开启,拉帝奥教授这几天人不在博识学会总部,看着他的投影在讲台上走来走去学生们心里涌现出无数安全感。
投影扔出的粉笔头砸不疼,诶嘿!
一个半小时后拉帝奥教授的投影留下一句“五天内上交论文”立刻消失,教室内泛起阵阵绝望的哀嚎。哪怕期末的结课小论文这人也有可能把你挂掉,要么掉头发要么掉学分,总得掉一样东西。
“走吧,下节课的教室在楼上,你,你慢点。”安娜改论文已经改到麻木,乍一听五天内完稿提交竟然觉得还安好。
拉帝奥教授遇到什么让他心情愉快的事了吗?如此宽容!她拉了希德一把,后者趴在桌子上活像张薄荷绿色的猫饼——下节课是阿那克萨教授的“现象学”,排课的教务系统有点东西!
相较于拉帝奥教授更看重思维的条理性,阿那克萨教授显然是性格比较激烈的那一挂,他在下课前告诉学生们两个消息,好消息是他的课程无需提交论文,坏消息是期末分数将按照辩论中的表现综合评定。
结课辩论安排在十五天以后,就在那个露天开放的圆形小广场上进行。
安娜:“……”当众驳倒同学可能做不到,揍倒行不行?一秒就够了。
中午回到宿舍,法厄同和戴蒙斯跟死了似的倒在圆形小扶手椅里,看上去被教授们的期末安排打击得不轻。
“你们下课回来了啊,”白毛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粉毛更是动也不动,“叫外卖?”
无论对烹饪有多么热爱面对小山一样的考试内容都会提不起精神,研究历史的戴蒙斯表示自己想罢工。
“叫外卖,当然叫外卖,你们吃什么?”看到有人比自己更绝望,希德的心情好了许多,“教授们没有让咱们明天就把论文交上去已经很好了,总之还有时间,不会来不及。”
这句安慰仅对安娜有用,法厄同幽幽道:“我都不敢想万一哪篇论文得了B-以下的分数阿那克萨教授能不能在十年后放过我。”
拉帝奥教授会不断打回论文要求学生修改修改再修改,阿那克萨教授可没有他的耐心,他只会加大嘲讽力度骂得学生无地自容。
“唉!”
四个人里有三个沉沉叹气,只有安娜不着急,她那些“期末”论文都已经改了快半个学期了,托拉帝奥教授的福它在其他教授看来完全可以当做毕业论文提交。
“下午的选修课……”安娜翻开自己的课表看看,截图发到同事组别的对话栏中,五分钟后卡芙卡回信表示“阿刃说他知道了”。
没错,就是刃先生潜入学会本部打劫时冒充调任学者代过的那门课,入学时她稀里糊涂照着隔壁同学随便乱抄的选择。虽然“代课讲师”人早跑了,但讲义和自修资料一直都有定期好好发送至学生邮箱,以至于学校到现在也没查清楚星核猎手究竟是怎么摸进来的。
“我修个咕咕钟,刃先生能给满分吗?”安娜试图运用自己为数不多的社交技巧进行交涉,散碎咕咕钟的零件照片发出没多久银狼回消息道:“刃叔说可以,他好像对这东西挺感兴趣。”
又过了三分钟后对话页面弹出新消息:“刃叔说修好后四十八小时内误差不超过五分钟就算通过,今后他所有的课都能给你满分。”
安娜看着这句话再次陷入沉默:原来刃先生也没有消掉他上次用过的马甲?班都不上他居然好意思领课时费?合着博识学会真就一点也不对自己名下的教职员工做任何要求呗?
这人旷工旷了一整个学期啊!就没人能管管星核猎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