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这个武器……”她将金属短棍交出来,神策将军浑不在意的挥挥手:“无妨,姑娘拿着防身吧。”
它现在这副样子确实有点像年轻姑娘们藏在包包里的防身棍棒,但是在场所有人的脑子都还是好的,不至于短时间内就集体失忆。
谁家防身用的棍子拆开了能自带近一米长的液金弯刀呐!
“额……”安娜是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她单纯以为卡芙卡制造混乱是为了从容离开,没想到竟把热心网友给扯进来差点被刀掉,这么大的事儿一顿饭估计过不去,“还是要登记的吧,罗浮似乎有不能将管制刀具带入公共场合的规矩?”
那么长那么尖那么锋利的镰刀,管制的就是它。
这种老实憨厚的气质与方才邪恶嚣张的猎手二人组形成鲜明对比,别说不明真相的吃瓜路人,就连景元也暗暗在心下摇头失笑:还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也不知道这小孩儿怎么就成了星核猎手。
“既如此,那就劳烦姑娘辛苦一趟,且将彦卿送回神策府修养,再顺便去武库做下报备。在罗浮普通人自然是不可身怀利器随意行走的,命途行者除外。不过若是命途行者挟力量为恶,受到的惩罚也会比普通人更加严厉。”
神策将军洒然一笑,混不把方才那场真有可能危及他性命的“刺杀”放在心上。
都说好好善待流浪猫会有惊喜,看吧,若非如此他这会儿哪是只失去一撮头发。
“行!”安娜想也不想的把彦卿捡起来背着,连他失手掉落在沙滩上的剑也好好收起带上。她很好奇小朋友为什么能踩着这么细的剑飞来飞去,屈指轻轻在剑身上敲了一下,宝剑发出的声音清澈而婉转。
好剑!
几名后续赶来的云骑迅速围拢上前,领路的人不好回头往后看,其他人无不偷偷从盔甲缝隙里以一种复杂的眼神偷瞄。
人家一个读书人,短生种,年纪轻轻就把他们这些练了几十甚至一百多年的人远远甩开,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他们埋怨了一通自己平日不够刻苦勤奋,感慨了一番将军不愧是将军,又咒骂了一番星核猎手奸诈狡猾,唯独没有怀疑安娜和再一次逃脱的百冶应星是一伙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看脸就知道这姑娘不是坏人,瞧她白白嫩嫩斯斯文文的还戴着眼镜呢,就这样的女孩子放在罗浮学宫里,她卷子上选择题填个Q我都能毫不犹豫跟着秒。
回神策府的路上彦卿沉默得就像是换了一个娃,之前这小子有多能说现下就有多安静。
成长的疼痛只能由当事人自己去消化缓解,别人讲得再多都是隔靴搔痒。
“要不要请个大夫?”安娜看看小孩身上的伤,落水猫咪一样灰扑扑的少年从头到脚透着股沮丧。云骑士卒们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以天人族的恢复速度等大夫提着药箱从丹鼎司赶来彦骁卫只怕已经痊愈了,还不够人笑一顿的呢。
为首的云骑士卒上前道:“方才将军交代姑娘去武库报备,请姑娘随在下来。”
彦骁卫受了打击需要静静,大家还是不打扰他了,找点事撤走也好。小孩子脸皮薄,人越多他越难受,非得四周静悄悄了才能松快些。
“哦……”安娜拎着短棍就往外走,离开前还专门绕过彦卿拍拍他的肩膀。
人嘛,总会被打击的。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每次她写论文时都会被自家导师打击到怀疑人生,习惯就好了。
“武库报备很容易,”领路的云骑时不时瞄安娜两眼,瞄着瞄着动作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干脆演都不演:“您是不是那位……就是那位在星际监狱请到帝弓垂迹的大人?”
“大人”这俩字儿吓得安娜一抖。
“不至于,真不至于,当时有很多巡海游侠不远万里前来相助。所有人的祈愿加在一起才引得星神垂眸,哪里是我一个人能做得到的?您可千万别这么称呼,我年轻,担不住。”
景元动不动就是“我老啦”,安娜立刻有样学样的“我年轻”。
说话间两人穿过花木掩映的道路抵达武库,这地方自有专门的玉兆系统调度,纯无人化作业,把东西放进去扫一遍再输入领取人姓名ID即可。也就安娜是个外星人在ID这件事上多耽搁了一会儿,前后不到一个时辰手续就完成了……罗浮仙舟的神策府白白送了她一件武器。
“您不必往心里去,‘阎牙’自诞生起就没人能领走过,除了姑娘旁人且降服不住它。根据记载它本是大几百年前工造司的百冶应星为十王判官铸造,其实它就是根防暴棍,只有无法制服凶徒时才把刀刃放出来行刑。可惜六七百年了,试用的人无一例外被送进丹鼎司接手接脚。先不论将军发了话,放也是白放着,有道是神器挑主,说不定它这么些年就等姑娘来呢。”
安娜:“……”
听上去和某台咕咕钟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谢了啊!”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将名为“阎牙”的短棍塞进空间钮里收起来,道过谢便打算离开神策府。
以她对卡芙卡的了解,只有她和刃先生在罗浮的话他们可不会这么早就离开。星穹列车短时间内走不了,她有大把机会忽悠得穹落单去见她。
还是四处找找她和刃先生吧,罗浮商业中心的成衣店肯定错不了。
与守卫道别后安娜满怀心事匆匆离开神策府,长乐天和金人巷里都没有消息,路边的四方揽镜上不断刷新出某两位星核猎手的通缉令。
原来他们真的发这玩意儿啊!
紧接着安娜*又去星槎海中枢转了一圈,还是没有线索。
也是,若卡芙卡使用操纵之术隐藏行迹别人想要找到她几乎不可能,如今大街小巷上全是她和刃先生的通缉令,正常人都会选择先躲一躲暂避锋芒。
商业中心找不到他们,安娜又想到紧邻鳞渊境的丹鼎司说不定能有些收获。万一卡芙卡想看看乐子,她也确实不会走得太远,走远了看不到嘛!
叫来星槎折返丹鼎司,她穿过两边都是白色粉墙的小巷,寻边密如蛛网的小路也没能寻找到同事们的踪迹。走出小巷来到行医市集,这里的病人与医士们和过去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区别,来来往往各自忙碌。
“费伯里克特小姐这回来丹鼎司可是有什么需要?”正在休息的瑾瑜远远看到她,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打招呼。安娜停下脚步,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他仍旧挂在胸前扣子上的蓝水晶手串。
璀璨的水晶块就像将海水敲落了一角。
“没有,我很好,只是无事可做四处转转。”她微笑着挥挥手。
瑾瑜也不是多事的人,点点头回到座位旁等着与同事换班。
一切都是那么普通平淡,虚卒踏空而出的次元门出现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半人半马的扭曲之物高举手中利器无情砍杀,尖叫声震耳欲聋,病人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反倒是许多医士和医助召唤出水流迎战。
丹鼎司内除了医者就是患者,身体抱恙的人对于虚卒们来说就像是不怎么会动的活靶子。它们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欲望,根本不会在意刀下躺着的究竟是老弱还是妇孺。
无形无色的烟雾弥漫开来,许多坚定护在病人身前的云骑守卫动作逐渐变得沉重,步伐也歪歪扭扭不是那么扎实。
“当心!”瑾瑜刚救下一个肩膀上被虚卒砍了一刀的士卒,冷不丁身后又有病种的天人族突发魔阴身。青年将伤患推远了些,手中长枪及时挥落另一旁落下的箭矢。
怎么回事?为什么虚卒出现和魔阴身的爆发重叠在一起?
透过纷乱的人群他看到德莱妮的学姐紧握一把形状很是奇特的镰刀冲入敌人最密集的区域,对手的残肢与哀嚎与她共舞,她甚至还能游刃有余的用镰刀长柄将陷入困境中的倒霉蛋捅出战团。
这会儿也别管断不断骨头受不受伤了,保命要紧。
第226章
大量虚卒和魔阴身同时出现在丹鼎司,镇守在此地的云骑压力陡增。好在持明们从来不是吃素的,又有偶然路过的好心人拔刀相助,情况这才稍微好些。
仙舟人大多体质强悍,曾有极端救治案例记载某些掉了的脑袋也能重新接回去。所以别看现在地上倒了一片,只要能尽快将敌人消灭掉,手握武器的医士们转头就能将破破烂烂的伤员捞起来救活。
“瑾瑜!”安娜正拉着一群虚卒收割,龙形红叶子树另一端忽然有人惊叫。她一镰刀斩断正对面人马的两条前腿,踩着对方骤然摔倒的身躯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看则已,一看吓了一大跳。
德莱妮的持明男朋友怀里抱着个病童,背后还护着几个受伤的病人,前有魔阴身后有虚卒,顾得住这个顾不住那个。他手中长枪被一个魔阴身暴露在外的扭曲骸骨卡得死死的,眼见另一侧虚卒扬起前蹄举刀,不妨杀招从身后而来,不知何时畸变的病人一掌洞穿了他的身体。
璀璨的蓝色水晶沾染上血渍。
安娜沉下脸色,握紧镰刀长杖挽了个棍花,一脚踹在重心所在的点上,反身折向那边。被她击飞的长柄镰刀就跟切割机的刀片一样飞速旋转前进,浅金色游丝束在杖尾,推出去后它又被主人拽着拖回来,这一来一回间虚卒和魔阴身就像连片成熟的麦穗应声而倒。
刹那间她已经闪现至瑾瑜身侧,镰刀随后而来,附近尚在鏖战的自己人见状纷纷朝远处撤——别碍事!
刀光一闪,虚卒也好魔阴身也罢,或是化作尘埃消散,或是被敲烂了脑袋扭曲爬行。安娜反手将镰刀向下插在地上,挪开哇哇大哭的孩童赶走不知所措的病人:“还不赶紧去找个地方躲着!”
聪明人早就躲起来了,你们还傻乎乎的站在这儿干嘛?
“瑾瑜你可不能死!德莱妮那么年轻有钱还漂亮,你没了她再找一个万一是骗子怎么办!”持明青年伤势沉重,还吊着口气得算他次次转生都有在给自己积德。
放在普通人身上这样的伤距离死亡只差医生一句话,眼看这持明要噶安娜顾不上手干不干净,在其他赶过来的持明惊恐的眼神中将手指探入伤员胸口破损的大洞。
还好,心脏虽然破了,但原身有学过类似情况下的紧急苟命大法。
浅金色的柔丝堵住了不断向外喷涌血液的伤口,她忍着发麻的头皮捏了两下偷懒的脏器,扑过来的持明“嘎”了一声吐出一句非常不文雅的粗口。
你们博识学会救人都这么莽的吗?直接上手捏人家的心脏……天才和疯子果然只有一线之隔。
“坚持住,兄弟!”云吟术及时赶到。
心脏恢复跳动,开放的外伤迅速愈合,瑾瑜虽然还闭着眼睛,但是离“死亡”这个结果已经相当遥远。
安娜看看人已经捞回来了,立刻起身拔刀抡圆了就是一圈。瑾瑜的朋友还在持续对他使用云吟术,那些源源不绝的敌人尽数消散在阎牙锋利的刀刃下。
越来越多的云骑守卫赶来,穹和三月七混在其中。眼看行医市集的混乱有人应对,为他们领路的狐人姑娘素手向下一指:“啊呀,那里点着什么?”
不知何时太真丹室四周云雾缭绕白烟弥漫,这会儿终于腾出空喘气儿的医士们跟着侧头看了一眼:“是丹雾,谁开了丹炉?”
更有聪明人当场叫破:“怪不得突然出现这么多魔阴身,他们原本都是好好的人呀!”
无名客们闻声挺身而出向下冲去,关闭丹炉的功夫安娜这边又清掉一波虚卒。
“那个狐人……”她皱眉盯着狐人姑娘的背影,卓越的记忆力灵光一闪。
毁灭的因子!
毁灭的因子不断在她周身浮动,散开又凝聚,凝聚又散开,优哉游哉,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这种粒子若非接触过又特别记仇的人,决计看不出也记不住。她刚刚被无名客们保护着穿过行医市集,满地尽是死伤就连安娜这样的异乡人也难免升起怜悯之心,这年轻的狐人姑娘哪怕走在【毁灭】的命途上也不该如此轻松闲适。
除非她笃定自己绝不会受伤,并且共情不到其他人蒙受的苦难。但这又与她的年龄身份不匹配……
“如果她不是她呢?”不久之前刚刚替刃先生坐了几天牢的安娜喃喃自语,如果这狐人姑娘和她一样“另有其人”,那么一切在逻辑上就能说得通了。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乃是做科研的基本准则,虽说安娜算不得科学家,但阿那克萨教授的实验室还是太全面了。她一刀扫掉几个虚卒的脑袋,反手扣紧金属杖追上前去,距离越近狐人姑娘身上的嫌疑就越重——行走与交谈会让人的身体做出各种动作,衣物和装饰品则随着这些动作起伏,但这些最终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那就是狐人姑娘的胸口扩张与收缩与正常人应有的变化不一样。
太规律,太稳定,太机械。
人是不会这样的,哪怕静栖状态下呼吸的频率与幅度也不能说完全一模一样。
事急从权,此刻也想不了太多。
狐人姑娘停云正笑吟吟与无名客们说自家还贪恋着两三百年的好日子没过够,造型古朴实际效果相当“星际时代”的刀锋直接给了她一记透心凉。
“你!”三月七想也不想弯弓欲射,穹手中的炎枪点燃锋芒。
“她的伤口,没有血。”安娜接了球棒侠几招又扫开三月七射出的箭矢。并不想和他们打斗,她急中生智踢踢躺在地上的狐人皮囊道:“是假的!”
心脏受损出血量得像刚才瑾瑜那样才正常,她身上的白色衬衫都被染红了。这位姑娘显然在理论上仍未脱离哺乳类的范畴,被击中要害竟然一点血也没出。
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劲。
三月七放下弓箭:“是啊,停云小姐怎么会这样?”
“要么人是假的,要么身份是假的。”关键时刻穹向来靠谱,此时将脸一冷很有当初还是星核猎手时的模样。
不用和熟人动手打个你死我活实在是太好了,安娜放低镰刀道:“我在黑塔空间站收集到过末日兽身上留下的毁灭因子,方才你们从行医市集穿过时我就注意到她了,她周身的毁灭因子比末日兽还多还活跃。”
虽然还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及时交流发现也是很重要的。
在场三人两个【存护】一个【巡猎】,硬是凑不出半个【智识】的脑子。
想不通,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咱好混乱啊!”三月七一把抓乱自己的粉毛:“丹恒联系不上,现在停云小姐又是个假的……”
丹恒?
“丹恒小哥在鳞渊境呢,不久之前我还见过他。”
安娜从不搞一句话只说一半的事儿,“从这里过去,海对面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