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和平公司入职指南 第152章

作者:归途何在 标签: 星际 甜文 轻松 星穹 BG同人

出门的时候戴蒙斯回卧室整理行李修改论文,安娜和法厄同负责洗碗扫地收拾桌子。其实也不用他们真去动手做什么,宿舍里有家务机器人,多半擦擦摆放过餐具的圆桌桌面就没什么事儿了。

室友们全都是通情达理且温和的人,这真是件幸运的事。

飞车停在博识学会本部的停靠点,希德穿过步道和回廊,花了十多分钟走到阿那克萨教授办公室外。

一灯如豆,孤独的剪影投射在窗户上,那人手边的茶杯里水汽氤氲。

“教授,可以进来吗?”年轻人踏上台阶轻轻敲了两下门,门板马上就被拉开,阿那克萨教授穿着便服出现在门后:“这么晚突然过来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他走得很急,悬挂在眼镜腿儿上的宝石镜链不安的来回摇动着。

希德已经和舅舅差不多高了,他提起手里的饭盒给他看:“没什么,我们晚上自己开火聚餐,想到您一个人可能还没吃晚饭,送点吃的东西过来。”

他扭捏纠结了一下,终于小小声说出憋了一下午的话:“谢谢您的关心,教,嗯,舅舅。”

“哼,”知道不是宝贝外甥遇到麻烦上门求助,阿那克萨教授整个人放松下来让开路:“进来坐吧,我顺便告诉你怎么修改论文。观察样本和实验体不是同一个人?”

接过饭盒走在前面,希德关上门跟在后面,教授清癯的背影与清冷的月光交相辉映。

“啊,不是同一人。一个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一个是同宿舍的安娜费伯里克特。”

他跟着阿那克萨教授一直走进他的书房,这下窗户上的剪影出现了两道。

教授专门从桌子上腾了块地方安放那只浅绿色的饭盒,坐下后他翻出论文打开朝希德示意:“自己随便坐,我先看了你的论文,比我想象中进步大得多。当然,这也可能与有效样本的出现有关,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费伯里克特不能放在普通人类别中进行分析,数值会出现无法容忍的误差。”

“好的。”希德坐直身体听他逐句分析,比起之前动不动就“重写”,这回阿那克萨教授动笔的地方甚至算不上多:“你的基础比费伯里克特要好太多,所以行文和格式上没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逻辑也较为缜密,但是数值这里的图表还不太够,有没用上的备份?为什么不用?都要用。”

希德纠结的看看那只饭盒,他很想提醒舅舅先吃晚饭。但是打开论文进入教学状态的阿那克萨格拉斯是教授不是舅舅,他不敢说。

好在这篇论文全文字数不是很多,不到一个系统时就讲完了。青年赶忙接下勾画过的文本夹在胳膊底下,伸手摸摸确认饭盒还是温的才放心。

“那我先走了,回去太晚大家会担心我。您,您早点吃饭早点休息,照顾好自己。”说完他等阿那克萨教授没有异议才站起来欠身行礼然后离开,坐在窗边目送外甥一路小跑着赶飞车的身影,教授摇摇头低声道:“回宿舍回得太晚,我也会担心。”

这孩子温和善良,博学勤奋,但就是不爱在外人面前说话,舅舅拿他没办法,教授拿他也没办法。大概是小时候被元老院那些吵吵嚷嚷的家伙吓坏了,以至于都长成这么大的大小伙子了还是不愿意张嘴表达自己。

得抽空回去一趟再爆他们一回!

希德回到宿舍时公共起居室里坐着复习考试的法厄同和刷刷刷写论文的戴蒙斯,两人听到门口有动静几乎同时抬头,看到是他平安回来又立刻缩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安呢?”希德轻轻推开凑上来摇尾巴的谛听,挂在墙上的咕咕钟打开窗扇“咕”了十声。

“回卧室收拾行李休息去了。”法厄同头也不抬道。

他面前的虚拟屏里正在播放辅导机构做的录播课,各种匪夷所思的案例分析绕得人脑子打结。希德坐下跟着也听了一会儿,成功感觉到困倦,半闭着眼睛回卧室洗漱睡觉。

听不得,还是直接全部死刑吧。

与他一墙之隔的安娜正苦大仇深的盯着个人光脑的虚拟光屏努力理解原身,那个代号“安娜”的年轻姑娘。

罗浮仙舟的白露小大夫将破解后导出的芯片信息一股脑全发给她并表示丹鼎司誓死捍卫病人的隐私,要是外面有与此相关的任何传闻出现,随时欢迎她杀到罗浮打丹鼎司的脸。

嗯,慷慨激昂,问题是你们司鼎能接受不能?

打开传信从头看到尾,从尾看到头,她发现这其实可以算是本“日记”,或者“工作记录”,也可以说是“安娜”留下的遗书。

里面记载着她在宇宙中漂泊数年的心路历程,也说明了这芯片的由来。

该怎么讲呢?简单点说这玩意儿其实是她自己要求塞进脑子里去的,就为了生命结束时不要那么痛苦——博普克奴隶的一生已经足够痛苦了,希望死亡来临时能对她温柔一些。

一切从博普克奴离开营地开始。

十五岁的“安娜”被主人以十五亿信用点的高昂身价买下,当然不是要她当个好摆设或是仅用于欣赏。背井离乡的女孩儿被送进军队给一位年长的同族做副官,无缝入伍成为一名兼职军医的指挥官助理。

买下她的家族拥有三个星域的资产,刚巧与“邻居”发生了些许小矛盾,需要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分出雌雄。幸运的是她还有长辈庇护,可以继续成长。不幸的是主人的邻居同样拥有数个星域的资产,她和她的长官将在战场上与同族相遇。

战争是件可怕的事,但对于稳居幕后的主家来说生命不过战报上一行又一行无关紧要的数字。比起那些他们花了十几亿甚至几十亿买下博普克奴隶要的是胜利,是资源,是广阔的疆域与可以无限压榨的人口。

只有站在最前线的人才知道血的味道。

旷日持久的战争将星域边陲的人口消耗殆尽,到最后还是个少年的“安娜”也搞不清哪里是敌人哪里是自己人。处处都是敌意,处处都是混杂着警惕与厌恶的眼神,很多士兵即使被救活也会选择自杀以求脱离这场漫无边际的噩梦。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战,他们也不知道明天还要多久才会到来。不是杀人就是被杀的日子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武器与装备的加持下人命还不如草芥。

战事激烈,为了在获得胜利的基础上尽力减少损失,交战双方背后的势力除了正面战场自然也要开辟第二战场。指挥官的周围不断出现各种嘈杂声响与小动作,博普克奴可怕的背书在此刻成为忠诚的有力保证,收买劝诱对他们没什么用,事情终于发展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博普克奴很少会防备站在身后的同族,奴隶没有自己的孩子,他们会下意识避免这件事发生,所以营地送出来的年轻人就是所有人的孩子,哪怕战场相遇大家也会下意识避开小朋友。但奴隶也是人,远离家乡十几甚至几十年以后,总有人会为了私人感情朝同族举起屠刀。

那是“安娜”职业生涯中唯一的一次失败,年轻的她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年长同族的目标,更没有想到自己既是目标也是诱饵。

年长的指挥官为了保护年轻的副官而倒下,刺杀发生得太快,血腥味蔓延开来后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假意被俘实则化身刺客的同族在刺杀指挥官后当场自戕,就像叔伯不应该在孩子面前杀死她的父亲那样,博普克奴之间不应该互相残杀。但他拒绝不了主人盈盈含泪的双目,唯有在满足她的要求后自裁向族中谢罪。

失去了指挥官的战线立刻崩溃,但“安娜”来不及崩溃,士兵可以崩溃她不能崩溃,她是指挥官的副官,指挥官殉职她就是新的指挥官。

蜕变的那一刻这姑娘只有十七岁,距离诸天寰宇通行的人科人属人种智人成年线还有一年。

她花了两年时间,将节节败退的战线推进到主家“邻居”腹地,兵临城下,胜负已分。胜者获得了广阔的殖民地,败者缩回宇宙一角抱着割地赔款后空空荡荡的存钱罐嘤嘤嘤。

十九岁的年轻指挥官带着胜利与荣耀回到她主人的家中,以为从此以后能过上营地里听到过的平静生活——她用无数人的血和泪证明了自己的智慧与能力,她为主人全家赢得了一百辈子也吃用不完的丰厚家产,她配得上一份优待。

但她看到的却是众人畏如蛇蝎的眼神与藏都藏不住的嫉妒。

那样的才华,怎么会降临在一个奴隶身上?不应该!不公平!她怎么配!

她的主人是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绅士,为了让继承人与家族的重要资产和睦共处,他特意安排了女仆格外照顾“安娜”。漂亮的绫罗绸缎,芬芳的奇花异草,璀璨的珍珠宝石,他不遗余力的装饰一个步下战场的女战士,想要盖住她眼底的煞气与身上的血气,最好能伪装成一个柔弱可爱的女性好叫他的监护人能接受她。

起初这个策略是成功的,身体健康气血充足常年锻炼的年轻姑娘无论如何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就算她生得眉眼犀利英挺基因也会告诉所有适龄男士她是个逐渐走向成熟的优秀母体。

她生机勃勃,浑身都是“活着”的美好。

“安娜”未来的主人几乎快要爱上这个英气勃发的姑娘了,不管去哪儿他都要带着她,不让她再去碰触武器和其他博普克人,并将此举美其名曰“保护”。

这种并不对等的爱情显而易见持续不了多久——因为“安娜”拒绝同他发生超出正常范围的亲密关系,而他也没有那个能强迫她的实力。

她始终记得营地里女教官的告诫,她知道自己是谁,从哪儿来,以及要做些什么。轻飘飘的衣裙和耀眼夺目的财富并没有冲昏她的头脑,她一直都清醒的把自己定义在“保镖”的职位上。保镖的职责是竭尽全力保护任务目标的安全,她可以站在他的卧室外帮他看门让他放心的邀请各路女士约会,但她不可以自己也滚到那张床上去。

被伤到尊严与脸面的未来主人表示他和家族重要资产之间的分歧不可弥合,除非她先低头服软,愿意为他变成一个乖巧柔弱符合他喜好能取悦他的宠物。

继承人似乎是个蠢货,这对于一个盛年且雄心勃勃的家主来说基本上和天都塌了没太大区别。

几番努力后在家主夫人的“帮助”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唯一的继承人确实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于是他召回了“安娜”并向她提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要求:既然她不愿侍奉他的儿子,那就替家主夫人为家主再生一个新的继承人好了。

她总该愿意辅佐自己的骨肉吧?

年轻的博普克姑娘对此表示有一句话想说:。

好,她说完了。

接连拒绝了主人的倒霉儿子和倒霉的主人,“安娜”不可能留在主人的家里继续过她认为舒适且安逸的生活。恰好她自己也快忍不住了,要不是动手打主人会导致严重后果,这家里没一个人能逃过鼻青脸肿的命运。

她被赶出家门为家族做些不太好放在台面上将的事,就像终于获得自由的狸花猫那样自由自在徜徉在宽敞的庭院中——过于宽敞了,在猫猫眼里整个宇宙都是她的地盘,只要圆满完成主人不时发来的任务,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这个过程中“安娜”遇到了许多人和许多事,有纵横海上化身为针拯救战争难民愈疗破碎的医者,也有将自己碾成血红色的线缝补断裂存续种群的智者,更有投身如梭纺织出生命织网绞杀破坏者的复仇者。

“安娜”开始思考,她变得沉默。

我想成为那样的人,而不是一把没有自我意识的屠刀。

博普克人为了保护最后的家园甘愿卖身为奴,他们作为主家的刀锋肆无忌惮宰割一切,那些倒在刀下的妇孺,哭泣着哀嚎着诅咒着的老人,难道不正是普通博普克族人眼下正在经历的事情么?

兜兜转转回首处,他们什么都没有保护,什么都没有做到。

掌心已经被血和泪浸透,归乡的路尚在远方。

后来她在游历中遇到了一群奇怪的步离人,明明天性嗜血却非要强迫自己茹素。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终于明白这些人的用意:好战必亡,为了种群的存续他们要压抑内心对战斗的渴望,改变世人对步离人的看法,以实际行动告诉宇宙中一切存在——步离人也可以平和的与其他族裔共处,他们并不是随时随地暴起伤人的野兽。

虽然这种行为看上去自虐别无二致,但他们确实改变了一些人对步离人的看法。

“我需要一枚你们的芯片,像那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步离人一样将它植入大脑。当主人的命令与我的底线相违背时,我希望它能阻止我犯下大错。”

年轻的姑娘低下头,她在看自己纹路丛生的手。

丹轮寺的僧人从不强迫别人接纳自己的想法,但架不住别人非要“强迫”他们。

一次又一次执着的要求后他们不得不摇着头同意。

没办法,她太能打了,长生种都头疼的步离人被她揍得像群丧家之犬,适当控制一下并不是坏事。

接受开颅手术后“安娜”又像只散养猫似的在宇宙中流浪了几年,主家的财富越来越雄厚,远超当初买下她时数倍。

每年她那倒霉主人和主人的倒霉儿子都不断重复着几乎差不多的说辞,她随时可以选择退休回去重新过上养尊处优的生活什么的……直到“安娜”那倒霉主人在一次制造新继承人的运动中被家主夫人抓了个正着,为了保住自己和自己所生蠢货的地位,夫人毫不犹豫选择成为一名潇洒又快活的寡妇。

她的儿子已经成年,就算儿子不成材还有孙子可以期待,丈夫这种东西完全可以不存在。

于是现任倒霉主人变成了不存在的已故倒霉主人,主人的倒霉儿子成了“安娜”的倒霉新主人。

这一家子,一个比一个晦气。

盛大的家主继任仪式上接过家族重担的蠢货再次见到数年前令他怦然心动的姑娘,如今她历经风霜,反而比之前更多了一份沉稳与成熟的美丽。

他开始和他父亲打起差不多的主意,希望能有一个拥有强大战士基因的私生子为家族保驾护航——博普克奴太贵了,为什么不自行制造出几个来呢?

荣升“老夫人”的家主夫人自然不同意儿子乱来,“安娜”再如何优秀她也只是个被家族花钱买下的奴隶,奴隶的地位最多也就和家畜差不多,和奴隶发生关系那不是和家畜发生关系一样吗?荒唐!胡闹!想都不要想!

想要自家培养出几个有博普克人基因的小奴隶大可以把事情交给家仆们去做,或者干脆直接克隆。

围绕在新家主身边的聪明人纷纷表示老夫人高见,家主应该听他母亲的话,先弄出几个值得培养的小奴隶再远远的把这个大奴隶偷偷放出去做些大家都不好下手的事,这样既能维护家族利益又不浪费几年前花出去那十五亿信用点。

就像家中自行繁育的名马和名犬,不仅不浪费,甚至还赚了。

至于说“安娜”早就将家族的地盘扩大了不知多少个星域这种事……那又怎么样?没有主家提供的机会一个奴隶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她或许是有些才能,但更重要的还是家族对她的支持。

奴隶的意见就更不是意见了,养在羊圈里的羊也不愿意被吃掉呢,难道家主大人晚餐前还要去考虑羊的心情?

“安娜”的反抗极其激烈,她不惜动用自绝的权力表达自己的不满与拒绝。也正是这次不成功的尝试让她知道了一些*本不该知道的事——当初在买下她后前面那一位倒霉主人为了不让家族的重要资产流失或损毁,他请来了【丰饶】的力量使她无法死在自己手中。

她连自行结束痛苦的权力也被主人给偷偷剥夺了。

博普克奴的自绝也吓坏了她的新主人,房间几乎被血浸透,若非星神的力量“安娜”绝不可能留在世上。

母子之间的争执最终以“安娜”再次被变相流放作为终结,老夫人非常看好星际和平公司的传统事业部,但在田那个老东西将旗下各部门盘得铁通一般不给人任何插手的机会。家族在公司董事会中所占的权重不高,想要通过正常途径攫取更多利益几乎不可能,于是伤口愈合后安娜接到任务前往庇尔波因特挑动分裂与对立,最好能让星际和平公司自下至上的乱一乱。

贵妇人的承诺很诱人,她表示只要“安娜”背下骂名将家族送到公司董事的核心席位上,就会签署“财产放弃声明”放她自由离开。

“安娜”没有选择,就算这位高贵的“老”夫人食言她也没办法,奴隶怎么能和主人纠缠公平不公平?她在法律上都不能算是个人!

于是她只能踏入庇尔波因特……然后按照自己的想法一天三顿的指着施耐德奥斯瓦尔多找茬。

她成功了,庇尔波因特被她搅得日夜不宁,安防工作组与平民在街头对垒,玫瑰花和催1泪1弹交相辉映。

“安娜”看着满地狼藉的“成果”,恍然发现她正走在一条曾被自己痛斥厌恶的道路上。

二十一岁的年轻姑娘开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耳边尽是无辜孩童的啼哭声。许多人仍旧将她奉为精神导师,哪怕她从未在众人面前露出过真容。

不不不,我就是个无恶不作的罪人,你们全都是被我愚弄利用的受害者。

当公司的安防队出现在会场上径直走向她时,“安娜”没有做出任何抵抗的举动。她明明可以徒手搏杀这群荷枪实弹包裹严实的普通人从容逃逸,但她没有那样做,她安静的走下高台将手伸出去,她说:“请不要伤害这些无辜的人。”

以她多年历练出的手腕和风格,星际和平公司无论如何也追查不到幕后计划并操纵暴1乱的人在哪里。唯一有可能泄露情报的源头,嗯,是买下她的那个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