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归途何在
“原来是这样啊……”前辈看了安娜一眼,“我建议你先从客观角度理解题意开始着手解题,命途行者并非常见现象,在讨论公理和定理时默认排除,你来看这道题的意思……”
他用了十分钟以安娜能听得懂的方式将题目解出来,带上戴蒙斯烤制的一袋子小饼干欣然离去。
“会了吗?”法厄同大有这个人没讲明白我就再摇一个人来的架势,安娜用力摇头,“会了会了,我会记住这个教训,不能把自己放在环境中进行讨论。”
主要还是理论与实操之间的割裂感让她总是在理解的道路上跑偏,原身在博普克营地学到的东西真不少,如果纯以应用论她也是个相关方面的资深专家了。奈何强调以使用为目的的奴隶训练并不重视灌输基础知识,所以反倒是简单的东西没在她脑子里留下任何能引发共鸣*的内容。
原身上能开机甲下能飙星舰,独独没有接受过完整的义务教育。
“这道题过了,下面的……”希德一道题一道题对过去,对到最后松了口气,“恭喜你,终于完成了拉帝奥教授所认为的义务教育。”
实验接近尾声,她的补习也接近尾声,按照安娜如今的水平即便是在庇尔波因特申请就读第一真理大学……差距还是有点大,但并非没有希望。她只是没学过,不是学不会,花时间就能弥补的差距不叫差距。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她老家究竟得有多奇葩才会搞得一个能考进第一真理大学的人在基础学科上表现得宛如稚子,但是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忍住了这份好奇没有多问。
宇宙之大无奇不有,能安静坐在房间里看书的人才是少数,时常听闻教授们感叹哪个战乱星域的孩子被埋没了才华,也许费伯里克特正介于幸运与不幸之间——更倒霉些的人别说读书了,能吃到干净的饭菜喝到干净的水都是奢望,他们最大的期待是明天不要被炸弹刚好砸在头顶。
真正受苦的人看不到这一段,他们没有机会。
安娜有气无力的靠在桌沿,双目呆滞:“下午我还要修改论文……”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拉帝奥教授的智慧举世无双,严厉程度同样举世无双,费伯里克特看上去一副随时都会断气的模样。
“还是晚上再去想论文的事吧,下午找阿那克萨教授辩论怎么样?只要坚持五个回合就能拿到高分,加上平时的综合评定,期末成绩单会比较赏心悦目。”希德毫不犹豫献祭亲叔叔,法厄同和戴蒙斯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你来真的?”
与阿那克萨教授辩论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小格拉斯先生腼腆一笑:“辩论调用的脑域和钻研理科知识的不在同一分区,一部分活跃另一部分就会沉寂,这难道不是种很好的放松方式吗?”
法厄同:“……”
戴蒙斯:“……”
快来看!这里有个狼灭!
“谬论!这和为了削弱伤口痛感而狂掐大腿有什么区别!”法厄同拍案而起,“把你的证据拿出来。”
戴蒙斯也想拍,但他又怕自己一掌下去把桌子拍坏,不得不忍耐着把手摁在凳子腿儿上。
小白和小绿就这个问题争论了半个系统时,小粉听了五分钟,眼看小黑往桌面上一趴毫无征兆就去见了睡神,索性不再抵抗也跟着去梦里肘室友。
法厄同你这家伙,吃我一矛!
安娜一觉睡到晚饭前,送饭的无人机顺带送下来个好消息:在某位灰发无名客的帮助下,空间站的电梯终于恢复运行。
目前除主控舱段外各舱段仍有部分区域存在虚卒出没,请使用电梯的诸位自行掂量。
“鉴于拉帝奥教授与阿那克萨教授一致同意将【毁灭】因子分享给黑塔女士,作为这份样本的捕获者,安娜小姐您可以进入奇物收容室任意挑选一件作为友谊的象征带走。”
无人机的声音除了“黑塔女士”四个字外毫无波澜,把话带到后它放下箱子按照预定路线原路返回主控舱段。
安娜立刻决定将论文挪到明天早上再去修改,她想先去看看穹。
偷窥不可以,偶遇没问题,加个好友就更好了。
“我去趟收容舱段,你们呢?”抱着饭盒的法厄同三人一致摇头,“不是都参观过了?再去也没啥意思,再说了等会儿咱们都得去值班。”
一下午时间稀里糊涂全消耗在睡神的领域,晚上可不是得抓紧赶工。
“对啊!那我快去快回。”安娜愉快的决定了未来一个系统时内的活动计划,她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腕和脚腕打算经过收容舱段时顺手清一波虚卒换点零花钱,希德抬头:“注意安全。”
虽然她并不需要这句叮嘱,但……但这家伙细胳膊细腿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心。是啦是啦,费伯里克特确实天生眉眼锋利表情冷淡,却又有副连流浪猫都敢抬爪拍打的好脾气,之前一定是被反物质军团吓坏了才在肾上腺素作用下表现得格外凶猛。
对,一定是这样没错!我亲生的室友我能不知道吗?!
“要我帮你们带东西不?”她走到门口,宿舍门丝滑开启。法厄同正扒拉炒饭呢,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一大口:“把你拿到的奇物给我们看看就行。”
就因为这趟是安娜去收容舱段挑选奇物他们才找了“值班”的理由不跟着一起,那是她应得的奖励,其他人鼓掌就行了少跑去你一言我一语的裹乱。
“哦!”
电梯运行丝滑,经过维修后连运行中的细微颤动也几乎感觉不到了。重回收容舱段,失去了钢琴线的安娜清理虚卒的速度有所降低,但也不耽误行进。
用个人光脑联系上艾丝妲站长,大小姐表示防卫科那边已经给了客人临时权限。反正收藏室里最危险的星核已经被星核猎手拿走了,剩下的奇物随便费伯里克特小姐挑选,看上哪件拿哪件,都没看上她也可以自掏腰包补一份红包给她。
那就不至于了,至少安娜认为不至于。
防卫科的负责人阿兰小哥响应速度一向很快,通话挂断五分钟内他就调动监控找到了客人的身影,确认她在收容舱段活得好好的,甚至还帮忙清了一波虚卒。
咱就是说……你们博识学会的学者一般选择在图书馆健身,是这样吗?
第163章
黑塔女士的收藏包罗万象,作为天才俱乐部#83席成员,她并不满足于探索寻常世界的万物法则,在一次又一次造访知识的边界后将目光投向了银河中未解的存在,并期待那些遥远的神秘能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由此可以想象出返老还童的她拥有多少收藏品。
一件又一件的看过去细细挑选……安娜自认没那么大的脸,她站在奇物收藏室的管理系统前沉思了五秒,选择将一切交给量子波动。
说白了就是听天由命看运气。
以她那卡卡瓦夏都捞不动的小概率事件体质,要么阳寿抽卡,要么阴间到极端,不管哪边都比傻站着浪费时间强。
她按下“随机查看”的摁钮,屏幕上显示出什么就带走什么。如果真抽中用不上的奇物就送给博识学会摆在第一真理大学门口当装饰品好了,权当对学校捏着鼻子收下自己这个文盲的补偿。
快到几乎看不清的图片飞速闪过光脑的虚拟屏,等它停下,安娜面前出现了一台将近一人高的古旧挂钟投影。
旁边的说明着重标注“实物与图像完全一致”,想来其中也包括了大小尺寸。这台精巧的造物每到整点上方的窗口就会弹开,小人列队吹奏喇叭,咕咕鸟也会飞出来唱着拍子报时。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样可爱,唯独挂钟摇摆的钟锤上沾染着不祥的黑褐色。
安娜眯起眼睛仔细阅读密密麻麻的说明——制作这只挂钟的匠人在完成这件工作当天就进了医院,它的第一任主人高高兴兴站在钟下拍全家福时被摇摆的钟锤砸破了脑袋,第二任主人被飞出来的咕咕鸟戳瞎了一只眼睛……此后这东西几经辗转流传不管落入谁手都会第一时间给主人带来些“小小”的血色震撼。
黑塔女士曾有一段时间对“诅咒”这种古老的报复方式很感兴趣,报废了五个黑塔人偶后她发现了隐藏其中的些许规律,然后就把一大堆倒霉系数各有不同的咕咕钟统统扔在仓库里再也懒得过问。
安娜:“……”
不愧是我!这运气真是绝了。
她选择“取出”,权限得到通过,无人机很快就送来只将近一人高的收容箱。
考虑到拖回去后自行打包多有麻烦,她当着无人机的面打开箱盖,巨大的咕咕钟脸朝下别别扭扭躺在箱子里,开凿有发条口的背板变形鼓包还裂了条大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齿轮。
漂亮的淡金色仿佛会呼吸般闪烁,它隐藏在齿轮深处,仿佛藏在废墟里的宝藏。安娜掀开咕咕钟背板,里面的齿轮乱七八糟,看上去像是被人抡起锤子狠狠砸过。
“有点惨啊……”
这下不想拖回去也得拖回去了,至少得修成能见人的模样吧!
无人机发出催促的声音,先是不疾不徐一板一眼的咚咚咚,紧接着就像水壶烧开了那样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个没完——快点决定呀,是要我转运还是帮你送到宿舍里?
她伸手拨开散落着的齿轮零件,藏在机芯里的金色原来是条金属线,看位置应该是发条的游丝。盖在它身上那么多的零件都缺齿变形了,唯独它还好端端的缠着机芯持续工作。安娜掀开传动齿轮和盖板,徒手将这条比钢琴线稍稍细了一点点的金属线拽出来,指尖一痛,她发现它比钢琴线更加柔韧耐磨,强度惊人。
指腹被划了条口子,殷红的血逐渐沁染,浅淡的金色完全不受这点小颜料影响,依旧熠熠生辉。
她将金属丝缠在胳膊上用衬衣袖子盖住,送货地点定在位于第一真理大学的宿舍内。
这坑人玩意儿,还得花功夫修!
离开奇物收藏室安娜迎面碰上一只懵懵懂懂的虚卒,这家伙就像撞在墙上撞晕了似的打着旋飘到安娜面前,化作锋刃的双手险些划过她的咽喉。她侧头上前就是一拳,金属线划出袖口切断了虚卒的头颅与四肢,创面光滑平整好像专门被修过那样。
呸!哪儿来的晦气东西!
收藏室的自动门无声合拢,还好她动作快,不然刚巧被卡个正着。
“你就这么倒霉?”她抬起胳膊看看那条人畜无害的金属线,“那还真是碰对人了,我运气也不怎么样。”
虚卒化作黑色尘埃缓缓消失,远处的走廊深处传来真真脚步声。安娜停下动作放低手臂静待来者,冲在最前面的是个身量不算太高的黑发青年,他面色清冷俊俏,反手提着杆铜绿色长枪。粉色的少女张弓搭箭跟在他身后,为他们断后的正是拖着跟棒球棍的穹。
“欸!这不是安娜小姐吗,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三月七看看只剩半个脚丫子的虚卒,笑着收起弓箭,“你没事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反物质军团会突然出现在空间站!”
“看到你们也平安无事,我真高兴。”安娜走向这三位年轻的无名客,“星穹列车上的各位没有人受伤吧?嗯,这位好像没见过。”
她看向灰发青年,后者金色的眼睛平静而陌生,他已经完全忘记作为星核猎手的那段人生了。
“他叫穹,是咱们的新伙伴,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儿来的,这家伙失忆了。”三月七用胳膊肘戳戳灰发青年向他介绍熟人,“咳咳!这位是博识学会的学者,安娜费伯里克特小姐。”
他像是个左顾右盼被抓现行的孩子那样不情不愿放低球棒然后双手叉腰:“你好,你可以喊我银河球棒侠!”
嗯……这人从前好像不是这种略显抽象的性格,也许是星核的缘故?
“您好,球棒侠先生。”安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顺着他的话回答。
三月七深吸一口气,反手偷偷猛掐灰毛,丹恒扫了眼出现在新人胳膊上的那只手,默默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时间不早,我该回实验室了,诸位要同乘电梯吗?”支援舱段位于收容舱段下层,再往下去便是底部舱段,他们确实可以一块使用电梯。
“好,安娜小姐请。”丹恒他们就是追着那只虚卒来的,这个漏网之鱼被穹用球棒打得昏昏沉沉闪现逃跑,躲过了初一没能躲过十五,终究还是饮恨消散。
身形高挑纤细的女学者客气的低头笑笑,率先迈步走向直通电梯的步道。她头发短短的,离远些看很容易被误认成个潇洒帅气的青年,穹好奇的盯着她的背影猛瞧。
他确信自己不认识这个女子,但潜意识中却认为她很亲切,就像隔壁邻居家随时会从口袋里摸出糖果点心投喂小朋友的大姐姐。
“你倒是把目光收收啊!当心被人当成变态!”三月七拽拽他衣服上的飘带,穹停下半步等她跟上来才继续走,边走嘴里边小声嘀咕:“怎么可能,世上哪有我这么英俊的变态!”
丹恒:“……”兄弟,你这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你是承认自己变态还是想夸赞自己英俊?
安娜走在最前面,背后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看来穹已经和无名客们成为了朋友,踏上开拓命途的他即将迎来一场又一场伟大的冒险,真让人为他感到高兴。
“对了安娜小姐,过几天咱们就要离开空间站去新的星球啦。也不知道下次见面什么时候,提前和你道个别,经常联系呦~”
三月七狠狠把穹往后拽了一下,三两步跑到安娜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好啊,你们确定了哪天走吗?”此去一别天宽地阔,安娜盘算着多少得再“贿赂”一下列车长,将来也好有借口张嘴打听无名客们的准确动向。
“三天以后。”丹恒在后面接了一句,她侧过头去道谢,“看来我是赶不及去为你们送行了,先祝你们一路顺风吧。”
“嘿嘿嘿,说不定哪天咱会去第一真理大学见识见识……”三月七背着手蹦蹦跳跳,丹恒扶额,“你忘了之前在庇尔波因特闯下的祸事了吗?”
年轻沉稳的女学者认真倾听无名客们打打闹闹,最后她垂着眼睛微笑道:“山水有相逢,总有一天我们还会相遇。”
只是希望相遇的时候大家是友非敌。
短暂的同行很快就结束,无名客们在支援舱段下了电梯,安娜独自留在轿厢里继续下行。回到录入数据的角落,法厄同像是从空气中冒出来那样突然出现:“诶嘿,你从奇物收藏室带了什么东西出来呀?”
“啊,一只坏掉的咕咕钟,我把它打包寄回学校了,到时候可以一起修。”她睁着眼睛说瞎话,“不知道为什么悬在发条上的游丝不见了,零件也七零八落散得满地都是。唉,我随机抽的,外观做工看上去倒是挺精致。”
法厄同不疑有他:“也许是被谁给偷偷抽走了吧,咕咕钟这种复古的东西当个摆设还挺不错的,嗯嗯,有品!你手气真好!”
安娜不置可否,既然他喜欢那就先摆在宿舍里呗,等将来大家毕业了再送给学校更好,省得带那么大的行李回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