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佳音
王熙凤听着听着便坐了起来，眉头紧锁道：“你是说有人欺上瞒下？！”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王熙凤拿起账本翻了翻，几乎所有的庄子都产出不好就太过奇怪了。脸色十分难看道：“这些背主的奴才！我们要禀报给祖母吗？”
贾琏在账本上敲了几下，说实话，这账目与当年他管的时候差别甚大，若是仅仅只有管事的动手脚是不可能的，那么管家之人必定脱不了干系……
“先等等，仔细核对出来之后我拿给贾珠看一下。”虽然现在他们根本就不是贾家的实际掌权人，但是也有权利保护自己的权益不是吗？
账本这东西，一般都是在管家人手里，所以以他们现在手里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夫妻二人便抓紧时间趁着年底结算之前把这一部分全都算出来。
等到统计完，贾琏便拿着数据找到贾珠，单刀直入道：“这段时间凤儿帮着管家，我在账本上查出了问题，你看一下吧。”
贾珠其实对这些庶务并不十分了解，但贾琏列的清楚明白，他就是再傻也能看出些问题。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找我是想要我如何做？”
“这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的账本，若是惩治他们，最好还是有更全面的证据，但是其余都在二婶那里……”
贾珠放在腿上的手指一僵，然后端起杯子喝了一杯水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无果，又自己倒了一杯喝光，这才问：“你觉得我娘也伸手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你告诉我做什么，不怕我为我娘掩护吗？”
第64章
听了贾珠的话，贾琏却是转了一下扇子，不在意道：“说实话，二婶对你们是一点儿不藏私心的，咱们自己家的家产怎么弄也是在贾家人手里，有什么问题内部解决一下便是。但妄图蒙蔽主子的下人我是绝对不能忍受的。”
贾珠在心里比对了一下其中的差额，蹙眉问道：“那你准备怎么做？”
“有问题自然要先查清楚，得先把这几年的账本全都拿到手，重新核对一下。”
贾珠点头，“这是应该的。”
“我做事一向是喜欢直来直往，咱们自己查清楚，等到这些管事的年底过来的时候，有错的全都送进大牢去。”扇尖账本上点了几下，看向贾珠道：“至于二婶的问题……若是确有其事，我想如何解决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这种闲话肯定是不可以让外人传的。”
贾珠心里有些难受，做儿子的其实都是了解母亲的，但习惯性的就会过滤所有不好的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他母亲在里面插手的事情，就连他自己也认为是有很大可能的，心里自然而然的就会更不舒服。
不过这件事情不弄清楚也是不行的，既然贾琏是让他想办法去母亲那里拿到账本，他自然也不会拖拉。他也没有用什么手段，直接就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说想要看一下从前的账本，态度随意一些，王夫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儿子。
而贾珠看着手里的钥匙，对于母亲的不设防，心里有那么一刻甚至是想要不去追问直接就与母亲坦诚相告。可同样的，就是因为了解，他知道没有证据母亲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便只能带着拿走了账本。
贾琏只要了中间几年的账本，虽然多的也没有太过夸张，所以贾珠临回庄子之前只装进了书箱里边捎给了贾琏。
“账本都在这儿了，你们自己看吧。”
贾珠一本一本从箱子里拿出来，他对比的事自己这么多年读的书，自然是觉得不多。贾琏看了却只觉得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还不能找借口不去看，便任命的接了过来。
也因为这个，他之后所有的邀约全都推了，连女儿都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伴，好不容易才在年底之前看完。最后撂下笔的那一刻，贾琏甚至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瞅瞎了，简直是自作孽……
就是可惜只能算出每年亏损的钱，但具体是谁拿了钱，这账目上他是看不出来的，慢慢查又比较费事，贾琏便又按照正常物价统计了一份应该有的收益，直接拍了一份给贾珠，道：“我觉得吧，这个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我是可以直接告状让官差拿人，可二婶若是真的插手，你就需要让她重新把钱补回来了……”
贾珠这刚放假回来，都没回二房就被贾琏截了过来，深吸一口气这才接过来，转身就回了二房。
王夫人早就在等儿子回来，这时候见他终于进门，笑容立即便扶上脸颊，嗔道：“你说这贾琏，你这刚回来有什么事儿不能等你休息一下再找你？珠儿你累不累？”
贾珠嘴角轻轻扯了扯，对自己母亲依然没办法责难，只温声道：“娘，我这里有点儿事儿想要请您帮忙，让下人下去吧。”
“你跟娘还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王夫人轻轻瞪了儿子一眼，不过还是顺着他让下人先都出去，这才笑着说：“有什么事儿珠儿你就说吧，娘能帮忙的肯定是全都满足你。”
母亲确实一直都是这样，全心全意的为他们三个付出。所以贾珠心里才又感动又带着几分自责，但事已至此不搞清楚他自己也没办法就这么让这件事过去，就还是从袖子里拿出那本账本，推到母亲面前，“您看看这个吧。”
王夫人有些疑惑的拿起来，翻了几页手就忍不住抖了起来，“你怎么会有这东西？是之前的账本？！”
贾珠从她拿起账本便一直紧紧盯着母亲的神色，见她果然心虚，叹了一口气道：“谁都不是傻子。娘您告诉儿子，您拿了多少？”
“你胡说什么？这是怀疑我吗？！这几年日子不好过，我还拿了不少我的嫁妆贴补，我容易吗？”王夫人色厉内荏的说完，随即突然想到儿子是从大房过来的，便哼了一声火气十足的说：“好啊，我还以为贾琏是个好的，果然是大房的就不安好心，一定是他们暗地里做了这些来挑拨我们母子吧？”
对母亲会这样并不奇怪，贾珠摇摇头，神色依然平静的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个账本，道：“谁给我的暂且不重要，你可以再看一下这个。”
王夫人狐疑的接过来，见上面是一份计算贾家正常应该有多少收益的本子，期初她还没觉得什么，但越是往后翻与她所知的数据越是差别甚大，“这是怎么回事儿？”
“显然，咱们府里的管事巧立名目弄虚作假……”
王夫人一听，咬紧牙关，怒不可遏却还是要给自己开脱：“我也是被这些奴才给骗了！”
贾珠当然是希望就像是母亲说的这样，她也不过是被人蒙骗了，可他心里几乎已经确定她不可能毫无干系，便低下头看着地面，淡淡的说：“您说的没错，确实是琏儿查出来的。”
“只是他这个人做事一向是快刀斩乱麻，他告知我是想让您把尾巴扫干净，免得他直接报官抓人的时候累及您。”
“什么报官？我是他二婶！他还有没有顾及荣国府的颜面了？！”王夫人震怒，至少此时此刻，对于那些蒙骗自己的下人，她更讨厌的是贾琏！
贾珠对母亲的话无奈的摇摇头，“母亲，咱们都明白，颜面没有钱重要，所以您才贪心了不是吗？”
王夫人并不出声，她对自己儿子向着外人的行为也有些伤心。
贾珠不忍的闭上眼睛，继续说：“外头的管事咱们见不到暂且不说，可京里这些下人过得比一些富户都要强许多的，他们拿着府里的钱享乐您能容忍吗……”
王夫人自然是恼怒的，只是现在的情况是儿子想要让她也承认，本就没有证据，拿出来岂不是不打自招。于是便义正言辞道：“那也可以府里自己处理，而不是闹到外头去！”
“您还不明白……”贾珠摇摇头，无奈道：“琏儿不会顾及下人的面子，谁都拦不住他，否则也不会有现在儿子与您分辨。而儿子出了担心您……其他是赞同的。”
“你是我儿子！”
“所以我今儿来让您自己抹平一切……”
王夫人气的浑身发抖，她确实相信贾琏不会收手，可如今她的亲生儿子竟然也在逼她。气急之下便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贾珠看了手抬起来，最终还是攥紧拳头又放下来，面无表情的说：“就算儿子去让琏儿不要报官，可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就这么了了，您觉得祖母知道了，您就会好过吗？”
王夫人还是不动，自顾自的哭得伤心。贾琏见状，忍不住狐疑道：“您不会把钱都花了吧？”
“当然没有！”王夫人神色游移，语气中的外强中干顿时便让贾珠发觉不对，声音更冷了几分，追问道：“您到底做了什么？”
王夫人见无论如何混不过去，便没好气道：“不过是拿出去做些买卖，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贾珠眉头几乎要拧在一起，大声道：“做什么买卖？您买了庄子铺子还是田地？这也不是什么不可说的事情。”
王夫人不说话，贾珠便越加觉得她定是有什么事瞒着自己，脸色一肃，强压着怒气道：“母亲，你告诉儿子，儿子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王夫人一听，撇撇嘴，道：“就是拿出去赚些利息，三五个月就回来了……”
“赚利息？！赚什么利息？”贾珠先是茫然，随即反应过来不敢置信的看向母亲，“您去放印子钱了？！这是犯法的您不知道吗？”
“犯什么法？”王夫人满不在乎的说：“我做的隐秘根本就不会被人发现，再说好多人家的夫人都在做，以咱们这样的家世被人发现了又如何？谁敢做什么？”
“那您考虑过儿子，考虑过荣国府吗？万一被发现，御史台参一本，儿子还考什么科举？！儿子有一个知法犯法的母亲，陛下会启用儿子吗？”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王夫人动了动身体，看儿子依然满眼的失望，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来，“我真没想那么多，再说我这也是
第一回做，还没有收回钱呢！”
“抽回来。”
“什么抽回来？那不是白瞎那么多利钱了吗？涨了那么多呢！”
“我说抽回来！”贾珠胸口不住的起伏，实在是无法继续保持心平气和，咬紧牙关用从没有过的愤怒眼神看着母亲，认认真真道：“算儿子求您，以后做事麻烦您三思行吗？莫要再这般无所顾忌了，咱家根本没有您想的那样权势滔天！”
第65章
王夫人被儿子的脸色吓到，一时顿口无言……
到底对母亲发火不是为人子应做的，虽然心里的郁气仍然不能消除，贾珠却还是站了起来，缓缓跪在她面前，低声道：“儿子不孝，竟然对母亲吵嚷，请母亲原谅。”
“珠、珠儿……”王夫人伸出手想要去扶，却不知为何顿住。
贾珠低着头并未看见，只自顾自颓靡的说：“儿子这些年日夜苦读，从不敢有一丝一毫懈怠，便是想有一日金榜题名给您荣耀，此番、此番……儿子决定放弃了……”
王夫人急了，双手抓住儿子的肩膀，摇了两下，才哭着质问：“你就为了这么点儿事儿，就非要伤我的心吗？”
“不是小事。”贾珠抬起头，眼眶通红却没有眼泪，嘴唇有些颤抖的说：“儿子从小读书，信奉的便是君子之道，也一直这般严格要求自己。您如今是在告诉儿子，我的坚持是错的，我还读什么书？我还哪配读书？”
“不是的，不是的……”王夫人抱住贾珠的头，嚎啕大哭，“我还回去，我拿自己的钱补上，我的珠儿是最好的，是我不对，珠儿你不要这样……”
外头守着的丫鬟突然听到夫人的哭声回头看了眼门，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做点儿什么。
紧跟着王夫人就承认了自己确实挪了一部分钱，但不过几万两，她坚持剩下的钱肯定是那些下人贪墨了，贾珠也是相信的。
而贾珠自然是不可能就直接让母亲用她自己的钱补了便完事儿的，现在反倒是放印子钱的事儿要尽早处理，便把她放印子钱的票据要了过来。
简单数了一下，母亲并没有把全部挪的钱全都放出去，也确实如她所说可能是刚开始做，数目并不算十分庞大，看来也不是完全没有顾忌。
只是虽然票据到手，贾珠却依然无法安心，票左思右想也觉得不放心，到底还是转去找贾琏。
贾琏见他去而复返还有些奇怪，一问才知道竟然是因为二婶拿钱出去放印子钱了，挪了几万两放出去一半，也算是舍得了。
从贾珠手里接过票据，贾琏仔细的收好，道：“我去处理，尽量不留下后患。”
贾珠依然有些萎靡，慢腾腾的说：“琏儿，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用，竟然什么都要你来出面。”
贾琏摇摇头，然后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权作安慰道：“就像你之前告诉弟弟的，咱们都是贾家的子孙，没有人是能够完全置身事外的。如今你只要好好读书便是，总不可能就让荣国府落败了，咱们也都要为儿孙考虑的。”
“呼——”呼出一口气，贾珠点点头，又拿出一笔银票要递给贾琏，“这是我母亲补上的，给你吧。”
贾琏并没有收，而是记下数字，这才对贾珠说：“这钱珠大哥哥先拿着吧，放在谁那儿都无碍的，我最近把账目重新处理一下，就得收拾那些人了。”
贾珠倒是也没推辞，他肯定是不会贪这些钱的，所以就像贾琏信任他一样，他也信任贾琏，无需多言。
不过这件事儿虽然是与贾珠一同行动，报官贾琏却决定自己一个人来，贾珠还待要反对，贾就说：“你日后要科举为官，最好还是名声无碍比较好，我就无所谓了，反正也是个无所事事的，外头说点儿什么也是虱子多了不痒。”
贾珠最后也没有争过贾琏，但心底更是有一把火，让他一定要考上，才不辜负贾琏对自己的兄弟之情。
为了不走漏风声，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也只要他们几个人知道，王夫人因为自己心里的闷气也都撒到了那些下人头上，往年都是分批来汇报，今年她直接就定了相同的时间。
所以管事的们一来到荣国府，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如往常一样的款待，而是直接被官差带走下了大牢。
这年代卖身的下人虽然跑路罪加一等，但是贾琏未免节外生枝，还是直接让人看守住贾家所有的人，加上有一个想要落井下石的王夫人助攻，一丝一毫送消息的都没有泄露出去，然后直到官府查清楚真相抄家。
可是不能出去不代表府内的人没办法互相交流。贾母得知贾琏竟然做下把府里管事全都抓起来的事儿，一下子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府里下人之间的牵扯一向极大，贾琏这么做就是完全不顾及任何一个人，而贾母看着下头一溜儿求情哭诉告状的人，脸色极为难看的让人把他叫了过来。
贾琏料到必定会有这么一出一直就在等着，所以一听到祖母叫他，立即抖了抖衣摆过去祖母的院儿里。一见到这跪了一地的下人，一点儿眼神都没给的冲着祖母弯腰请安。
老太太一见贾琏，更是气血上涌，而下人们一向是会看眼色的，自然纷纷都更努力的哭诉。贾琏看了他们一眼，冷笑道：“这都是做什么呢？若是没有犯错，不用求也会无罪释放；但若是犯了错还这般作态，难道还要逼迫祖母好不追究他们的过错吗？”
琏二爷在下人中一向都是畏惧的，如今被他吓得一抖，哭诉的声音都低了不少，不少更是恨不得把脸藏起来不要被这他发现，免得当场就对他们发作。
贾母见状，虽然依然没有表情，但是对于贾琏的恼怒到底是降了几分，但声音依然带着冷意，“琏儿，你到底要闹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在府里解决，偏要闹得人尽皆知不可吗？”
贾琏却是摇了摇扇子，随口道：“不然咱们府里的面子也快要丢尽了。哪里有这样胆大妄为的奴才，以为二婶不了解行情就弄虚作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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