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360章

作者:时镜 标签: BG同人

  的确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整个康熙元年朝野变动巨大,而张廷玉未必不想在这样的变动之中站稳脚跟,并且笼络住自己的势力。

  推门进来,顾怀袖只看见张廷玉手边放着一封折子,便问:“这是?”

  如今张廷玉也是雍正近臣,才把奏折的制度给定下来,密折奏事前朝已有,只是用得不多,如今西北军务起来,事情繁多,张廷玉也有些焦头烂额,不过更麻烦的还有《清圣祖实录》,就像是当年刚入朝时候给康熙写传一样,现在张廷玉在雍正手底下做事,写的还是传,不过这个传记的主人公已经死了。

  张廷玉把折子递给她,道:“年羹尧传了捷报,皇上赏东西下去呢。”

  顾怀袖接过来一看,有些恍惚起来。

  外有年羹尧,内有隆科多,胤禛这皇位,似乎很稳当。

  近一年,他发落了几个兄弟,也封赏了几个兄弟,康熙末年被冷落的十三爷如今总理户部,乃是雍正股肱,倒是张廷玉仿佛又闲了,实则堆在他身上的事情越来越多。

  可偏偏,张廷玉就喜欢那大学士的位置,如今还是个内阁学士,心里有点不高兴。

  轻轻放下折子,顾怀袖只道:“年家一门都很好,宫里有个年贵妃,外头有个年羹尧……不过年羹尧少年得志,如今平步青云,不曾有过什么挫折,前几日鄂尔泰赴任云南之前,与我说,年羹尧长久不了,连着隆科多也长久不了。他们我倒不担心,反而是你—以我对皇上的了解,他……未必没有孝心……”

  “有孝心会夺嫡?”

  张廷玉没忍住笑了。

  “若我没记错,你当日……叫人毒哑了魏珠与赵昌,用的乃是隆科多手底下的人?”顾怀袖当当时就知道这件事,只是一直没说。

  这一举动,看似简单罢了。

  分明是杀人灭口,皇帝最厉害的就是猜忌心,一面愧疚于自己发动宫变,一面又必须要得到皇位,隆科多在此事之中陷得太深,怕是拔不出来了。

  更何况,背后有个捅刀子的张廷玉?

  张廷玉垂下头,终于还是不想看那折子一眼,道:“李德全以为我是个好的,皇上在着人送他出去之前见过他,李德全以为皇上驾崩之事与我无关,隆科多此人贪功冒进,他在皇上跟前儿说了什么我就管不得了。总之,此事与我却是没有太大干系的……魏珠和赵昌,乃是隆科多毒哑的,他不是还夸下面侍卫做得好吗?”

  当时张廷玉着人毒哑了人,就是怕这俩太监说出什么来,办事的也懂事,连着手指头也给他们剁了。

  皇帝死的时候,张廷玉不在旁边,圣旨肯定不对,这一点众人都知道,可知道也不会说出去。

  按着顾怀袖所言,皇上有孝心,先皇驾崩时候在那里的肯定要倒霉。

  “不过……知道得太多的也要倒霉……”

  兴许,除了已经见了阎王爷的康熙,连着魏珠赵昌两个,没人知道张廷玉所为。

  本来便是与隆科多演戏,四爷想要看看,写下来的圣旨到底是不是他的名字,可惜不是。

  到底彼时雍亲王是个什么心情,没人知道了,张廷玉也不想知道。

  他自当他的清流,暂时按兵不动。

  刚刚改元换朝,事情多呢。

  元年正月,张廷玉成了皇子们的师傅,二月加封光禄大夫,顾怀袖为一品夫人。

  新皇登基,特开恩科,四月乡试,九月会试,十月殿试,原定的癸卯、甲辰乡会试正科,则改于次年举行,二月乡试,八月会试,九月殿试。

  张廷玉先任四月顺天乡试考官,与如今的左都御史朱轼一同主考。

  每年乡试会试都要出那么一点事,今年也没例外,只是这事儿出得有些棘手。

  川陕总督年羹尧,手握大权,又总理西北边疆军务,堪称是如今一代封疆大吏,康熙朝时候还在四川青海等地驻守,因着新皇登基,留手下岳钟琪在青海,自己却来了京城。

  这些都是说在前面的,顺天今年的乡试,偏偏便跟年羹尧有关。

  四月顺天乡试结束,考官阅卷,主考官朱轼阅卷途中,忽见到了一份答卷,踌躇难以下笔批改,冷汗涔涔,断难抉择。

  张廷玉正端着茶喝,回头便见到了朱轼那为难模样,于是问道:“朱大人怎么了?”

  朱轼半天才道:“此事难断,还请张老先生一观。”

  说着,将那一份答卷呈给张廷玉。

  张廷玉一点手,着人接了,放在自己案上,洋洋洒洒一篇八股文后面,跟了一句话——

  “启主考官大人知,学生乃年总督一友人之子。”

  难断是真,有趣也是真。

  当着帘内大小房官考官举人进士们的面,张廷玉笑了一声,把茶盏朝着桌旁一扔,“有意思,且让我来瞧瞧这是何方神圣……”

  言罢,竟然直接将旁边糊名的浆黄纸一撕,惊得无数人倒吸一口凉气!

  哪里有主考官擅毁糊名的道理?!

  可张廷玉已经做了,他已然瞧见前面考生名姓了。

  祖籍顺天,秀才夏义。

  第二四七章 藏头血诗

  

  启主考官大人知,学生乃年总督一友人之子。

  这话看着一般罢了,能在答卷上写上自己有什么关系,分明就是告诉主考官:我上面有川陕总督年羹尧,你们让我当举人过了乡试就成。

  朱轼虽然也是高官,可毕竟没有张廷玉这样厉害,张廷玉常年行走在先皇身边,能在新皇登基的时候就加官进爵,想必不是好相与的。

  更何况,张廷玉虽然已经有两科没主持乡试会试,盖因避嫌之故,可现在顺天乡试没有家里人,也不用避嫌……

  张廷玉,怕是大清朝有史以来最厉害的主考官,没有之一。

  想想当初的范九半,当然还有被斩的戴名世……

  朱轼只偷眼觑着张廷玉的表情,不敢作声。

  张廷玉这边看见“年总督”三个字,又扫了“夏义”二字一眼,便知道这人的身份了。

  夏义哪里是什么年羹尧友人的儿子,分明就是年羹尧门下一个心腹奴才,办事挺得年羹尧的喜欢。按理说,他如今位高权重,他门下的奴才,想要提拔谁就提拔谁,可万万不该在张廷玉当主考官的时候做这样的事情。

  天下读书人,能让夏义进去?

  张廷玉心里不大舒服,暗觉年羹尧做得太过。

  他只道:“此卷封存于案上,待我回来再处理。”

  众人称是,便见张廷玉竟然起身出去了。

  乡试阅卷一般是不能出去的,可也不是没有例外,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况是遇见这样的事情?

  这件事朱轼处理不了,还是要张廷玉来办。

  他离了贡院,直接去了年羹尧府上,现在年羹尧还没去西北,人在府中,却是万万没想到有张廷玉来访。

  说实话,张廷玉跟年羹尧没什么接触,两个人性格还不怎么对盘,相比起张廷玉,年羹尧对他夫人顾三更熟悉一些。不过人都来了,总不好不迎接,所以年羹尧一拱手,便将人请进来。

  这一进来,张廷玉便觉得眼睛被晃了一下。

  圣祖爷去岁才大行,年羹尧府邸竟然就已经如此富丽堂皇,真不知道是谁给了他这样大的胆子。

  张廷玉落座,开口便道:“年大人也知道,张某无事不登三宝殿。”

  年羹尧虽与他同科,这会儿两个人各居其位,又都执掌权柄,着实亲近不起来,也随口问道:“张大人不是主持顺天乡试之事吗?”

  “正是为此事而来,乡试结束,于帘内阅卷,今科竟然见着一封答卷上书了年大人的名号,说是您友人之子。按说我与年大人乃是同科,又共事这许多年,应该录下此人,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年大人您——这一回,做得未免太过。这夏义,太不知分寸吧?”

  张廷玉说话已经很客气了,他也没想跟年羹尧撕破脸皮。

  原以为年羹尧如今应该有所忌惮,毕竟新帝登基,虽然仰仗着他处理西北军务,可大清朝又不是没人了。

  哪里想到,年羹尧竟然不以为意:“这夏义乃是我门人,若是我年羹尧想他当官,他必定能平步青云。此人做事稳妥,也少有出差错的时候。可我想着吧,直接跟皇上说,虽然能让他入仕,但是总不如科举这里来得名正言顺,左右都是一个结果,皇上说要与我兄弟相待,这点小事,何必劳动他?张大人,您松松手他就过去了,再说夏义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

  人品一等一的好,办事稳妥少有出差错的时候?

  兴许这是对于年羹尧来说吧,年羹尧是文武双全,可张廷玉只是个文臣,他熟读四书五经,又常年伺候在皇帝的身边,若论及谨慎,无人能出其右。

  这夏义,在张廷玉看来,哪里能跟“稳妥”和“人品好”沾边?

  荒谬至极。

  若是人品好,便不至于在答卷上直接这样写明他跟年羹尧有关系。

  张廷玉连茶都不用喝了,他已然知道年羹尧是个什么态度,索性道:“既然年大人这样说……”

  年羹尧看他,劝道:“这等小事,还劳动衡臣兄来跑一趟,何必呢?”

  “此事……我考虑吧。”

  张廷玉笑了一下,便起身告别了年羹尧,年羹尧留他用饭,张廷玉怎么可能用得下去?

  他转身摆手便走,离开了年府,回头这么一看,什么时候年羹尧府邸这门第竟然这样高了?

  什么都能忍,唯独在科举之事上,张廷玉有少许洁癖。

  他自来以此入仕,并且多次担任主考官,提拔过不少的人,也当过不少次伯乐,人虽狠毒,心也未必干净,可有的东西,兴许当真只能算是读书人的坚持了。

  张廷玉离了年府,便着阿德回去,通知了顾怀袖,说这两日不用等他。

  那一面阿德回府告消息,张廷玉这边则直接入宫面圣,在养心殿见着了如今已经是雍正的四爷胤禛。

  胤禛坐上这龙椅也有不短的时日,可是偶尔午夜梦回,总是忆及当年顾三吃了雄心豹子胆,一鞭子抽他马上时候说的那一句话。

  “四爷脸皮够厚,心子够黑,如此辣手狠毒之人,足以残杀自己所有兄弟手足……他日四爷孤家寡人登了大宝,定请记着今日臣妇为四阿哥当牛做马、背黑锅、蹚浑水时候的艰辛苦劳,您放我一条生路,我给您当奴才卖命呢。”

  当真是孤家寡人登了大宝,原想着坐上龙椅是个什么感觉,可等坐上来了,又觉得无异于针毡。

  心里正念叨着,把眼前一封折子给放下,苏培盛便说张廷玉来了,他只道一声:“宣。”

  张廷玉进来行礼,胤禛瞥了一眼,便道:“着张大人为乡试主考官,若是朕没记错,如今怕还在阅卷吧?张大人怎的出来了?”

  “回皇上话,今科乡试,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朱大人难断,臣知该断,却有为难之处,所以来报皇上。”

  张廷玉说的,自然是夏义的事情。

  他还真办不了这差事,若是他录了夏义,那是欺君之罪;若是他不录夏义,便是跟年羹尧作对,而年羹尧如今又是康熙的宠臣……谁知道如何?所以稳妥起见,张廷玉进宫来了。

  胤禛叫他回事,张廷玉一一说了,末了道:“臣也去年大人府上问过了……”

  “年羹尧怎么说?”

  胤禛抬手批了折子,也不知是写了什么,又抽空一般问了一句。

  张廷玉说了自己所见所闻,年羹尧原话也说了,他也是想顺便看看如今的雍正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四爷原本就被圣祖爷说过喜怒无常,前朝末年的时候就不显山不露水,藏得比谁都厉害,可隆科多在那个位置上,一旦有什么事情,一定是他永远占着先机,这一份心机哪里是寻常人能比的?

  现在想想张廷玉所做的,也不过就是矫诏,至于康熙怎么死的,隆科多一个人知道罢了。

  至于知道得多,会不会死,那只有天知道,他雍正知道了。

  这会儿听完了张廷玉的奏禀,胤禛眼光一闪,竟然微微地一笑:“也无甚大事,张大人未免有些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