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宰相厚黑日常 第387章

作者:时镜 标签: BG同人

  平时跟着四爷跑得多的,都是苏培盛。

  苏培盛嘴里常常有说不完的话,什么昨儿哪个福晋生辰,送了什么什么礼,今儿哪位爷又添了阿哥格格,明儿府里哪位主子要来给爷送东西……但凡发生过的,就少有苏培盛不知道的。

  可但凡碰见跟张二夫人有关的事,苏培盛话头开始永远是“不知”。

  不知今儿谁惹恼了四爷,又给张二夫人好一顿气受,让人寒着一张脸走了。

  不知张二夫人又是发哪门子的火气,竟把马鞭子往爷的马下抽,那也是能抽得的?哎哟,瞧瞧咱们爷这个手啊!

  不知张二夫人的心思啊,都说是女人心海底针,旁人的都能捞着,偏生她的捞不出来呢?

  不知……

  太多太多的不知了。

  其实也不是一定要知道这些“不知”,他们只是好奇罢了。

  四爷是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少有人能跟他常年保持一样的关系,便是原来走得近一些的兄弟也都因为四爷办的差事的原因渐渐疏远。亲兄弟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寻常人,身边的奴才们实也是来来去去。

  不过,张二夫人这个时常惹爷生气的奴才倒是留了下来。

  约莫,四爷还是觉得这奴才有意思吧?

  就像是养着小玩意儿,想起来便去撩拨一阵一样。

  高无庸喜欢站在四爷后面,是半抬着头的,苏培盛则是在跟前儿,总是埋着头。

  不过苏培盛看到的比较多,可高无庸也觉得自己看到过不少。

  四爷修佛学禅理,不爱进后院,也往往都是福晋给劝着,自打年沉鱼入府,似乎才不觉得那么清心寡欲。

  香息袅袅,高无庸整个人都平静下来。

  他是个粗人,虽办的是精细活儿,可过不来精细的日子。

  只将香炉盖子这么慢慢合上,原本的香息就更浓郁了。

  紫檀描金座屏就按在旁边,外头朱红大柱子透着紫禁城的森然肃穆。

  然而曾有那么一时,四爷叫他藏在屏风后面,握住一把刀,只听着那打江南来的沈恙与张二夫人说话。

  说句良心话,高无庸头一次觉得,张二夫人是对的。

  她虽为四爷办事,却从没真正掏过自己的心,她只是办事,也不对四爷尽忠,四爷更恼她不服管教,像外面撒泼的野人。

  他们下面这些奴才,觉得四爷对张二夫人算是掏心掏肺的好,容着她忍着她纵着她,知道一些儿的都说顾三不识好歹。可往深了想,要没本事,顾怀袖她也不敢在四爷面前呛声儿,他们下头这些对四爷尽忠的奴才,谁有那女人那样的心机手段?

  高无庸现还记得那冤死的隆科多曾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是四爷被禁足的时候,隆科多才沾了满手血腥回来,说:怪道这女人嚣张无匹,原是有些狠毒本事,还是四爷高一筹,能把个刁民治得服服帖帖。

  嘿。

  隆科多这话就岔了。

  顾三只在外人面前乖顺,私底下该张牙舞爪就张牙舞爪,只是在外面懂得给四爷留面子,也不让自己太引人注目。

  要真说四爷对谁好,还真看不出来。

  至少,高无庸不能说四爷对顾三好,因着四爷时时拿捏着顾三,叫她行也不是,坐也不是。

  苏培盛说,遇到咱们爷,张二夫人这儿疼。

  说着,指了指自己太阳穴。

  高无庸会意,于是淡笑。

  四爷就从没对人好过。

  因为四爷从没对他自个儿好过,一日一日都是熬过来的啊。

  谁知道他苦?

  他不说,自也不会有人觉着他苦。

  于是那苦,就含在他自个儿嘴里,哽在喉咙里,吞不进,吐不出,直把自个儿憋成支黄连。

  就像是当初沈恙要的条件,四爷答应了,又叫他去屏风后面,若沈恙真敢做什么,只怕当时就要人头落地。

  那时候,高无庸可紧张得很,又担心自己看些什么不该看的,惹恼了人。

  好在,事情有惊无险,沈恙保住一条命,张二夫人怕却误会了四爷。

  可又算是什么误会?

  他们家四爷,该!

  顾三再要紧,也不过是个奴才罢了。

  兴许……

  有那么一些特殊。

  苏培盛最爱抱怨的一句话是:老觉得咱家爷对张二夫人不一样,你说我这是把张二夫人摆到哪个位置呢?

  他比了一个手指,道:“是年大人跟隆科多大人呢……”

  又比了一个手指,道:“还是府里头的……”

  “住嘴。”

  这时候,四爷恰好从屋外头进来,眼底透着星星点点寒意,吓得苏培盛一骨碌趴地上去了。

  高无庸听了一耳朵,也不敢说自己没错儿,跟着跪下去。

  胤禛只冷冷叫苏培盛自己掌嘴。

  那怕还是苏培盛这许多年来头一回办错事儿、说错话儿,还被主子爷给责罚。

  巴掌声响亮,一巴掌接着一巴掌落到苏培盛脸上,高无庸有心求情,被苏培盛递了个眼色,终究没说话。

  过了约莫有十好几下,四爷从佛龛里取出一卷经书来,才翻开,似乎嫌他吵了,便道:“滚出去吧。”

  这一下,苏培盛才告罪出去。

  高无庸留在屋里伺候,却发现四爷手指就停在一句上头,动也没动一下。

  当晚回去,高无庸带了大内秘制的药膏去看苏培盛,只道:“让你成日里嘴上没个把门的,终于出祸事了吧?”

  岂料,苏培盛竟不以为意,反嘿嘿笑道:“你可是不懂了吧?今儿我是说错了,可往后办事儿我错不了了啊。”

  “此话怎讲?”

  高无庸难得觉得有意思。

  可一转眼,他便知道自己问多了。

  事情太简单了。

  苏培盛穿着白色中衣,脚底下靴子都还没脱,只管把左右两手手指头伸出来,并了这么一下:“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是这两个。”

  从来苏培盛都是个乖觉伶俐的人,自此以后还真没出过什么差错,尤其是对着顾怀袖,倒像是对着自己半个主子。

  高无庸也是一清二楚,可四爷从没有过这样表示,苏培盛这胆子未免太大。

  有时候,高无庸觉得他是踩在铁索上头。

  可偏偏,苏培盛没出过事儿。

  府里年主子对顾三身份的事儿一清二楚,那一年她没了孩子,四爷去圆明园,带了入府多年的格格钮祜禄氏,连着四阿哥弘历一块儿去。年主子问及,知道四爷要见张二夫人的时候,便带了几分奇怪的冷笑,可过没一会儿又哀戚下来。

  她终究只是挥了挥手,叫他们滚。

  圆明园里,那会儿还没建起来,有些简陋。

  四爷一早叫人递了消息,叫顾三来见,却没想一面处理公务,一面等人,却是白候了一上午。

  把几本奏折往案上一扔,事儿都没了,她顾三还磨磨蹭蹭不来,四爷心里就上了火,上了火就得泻火。

  去钮祜禄氏处用过饭,顺便就在格格那边歇下。

  奴才们耳朵都灵,可宫里头这种事就从没避讳过,大家听了都当没听见,那位后院的主子受了宠,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也不遮掩。

  四爷就跟钮祜禄氏在帐子里戏鸳鸯,袍子都脱了半茬儿,正在得趣之处,外头便又傻货来报说是人来了。

  不知道的人听了只知道是“人”来了,到底是哪个人来了却还不清楚。

  四爷当时在帐子里咒骂两声,直斥这人没眼力见儿,奴才脾性比主子爷还大,回头得紧些皮。

  可按着张二夫人也快进来了,顾不得许多,说是事儿要紧,忙叫人穿衣裳,外袍是一面走一面穿的。

  到了厅中,果见顾三低眉敛目站着,四爷那脸色就黑了一半,展开了双手叫奴才们把衣裳扣好,又收了收箭袖,这才坐下来叫她回话。

  高无庸想想那场面,也真是够滑稽,忽然想起曹操赤脚见那个谁来。

  不过,当今皇上,便是那个时候忌惮上张二夫人,也开始明白风向的吧?

  钮祜禄氏倒是个聪明人,不曾说什么话,带了四阿哥就走,如今也该她这样本分的人当太后。

  高无庸又拨了拨香灰,看向放在一旁的匕首、鸩酒、白绫。

  一炉的香便快烧完了,残灰都堵在里面,像极了在雍亲王府的那个晚上。

  那是张二夫人那个厨子被斩的晚上。

  四爷与年主子在一块儿,才**过,只叫年主子念佛经,还待要做些什么,晦气的张二夫人便候在外头了。

  四爷只一句话:叫她滚。

  年主子却还有些于心不忍,可转眼又只能陪着四爷亲热。

  有时候觉得年主子是个心狠的,可有时候又觉得她没黑到家,因而最后只能死在翊坤宫。

  死前,年主子还见了张二夫人一面。

  那时候,人是苏培盛送走的。

  可苏培盛回来说,他犯了欺君之罪。

  年主子的下场不大好,不过这个晚上是不知道的。

  张二夫人在外头站了一个时辰,不是在府外,是在院子外头,台阶前面,距离屋子并不远。

  这也是苏培盛作的主张,将人给放了进来。

  张二夫人也不说自己来干什么,仿佛她往那儿一候,四爷就知道她求的是什么一样。

  实则,四爷似乎也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