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伦敦鲸
波塞冬瞧见小姑娘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好像被他的美貌给迷惑住的样子，得意地扬眉，以为这代表默认，脸凑近去亲吻她。然而，在双唇即将相贴时，从她身上迸发出耀眼的银光。
波塞冬睁大眼睛，有点惊愕地看着姑娘在眼前渐渐缩小，身材变矮，直到变得和他的腿一个高度。原本是低下头就可以看到的小脸，现在变成了要弓着上半身才能与她视线相对。
小姑娘粉粉嫩嫩的，脸色比起海里的石膏还要白皙，嘴唇红润得像花瓣一样，圆亮的眼睛清澈见底，精致得像一个玩偶娃娃，银色的头发像丝绸扇面一样在身后展开，拖到地面上的部分被她不高兴地用银色的弓弦剪掉了，散落在沙地上的发丝化作银屑消散在空气中。
可问题在于，他刚才和这个女人说要给他生孩子？她现在自己倒像是他的女儿！
“呃，我很抱歉，”瞧见海皇脸色不佳，阿尔解释道，“时间到了，我的力量不够。”
波塞冬的脸色漆黑似铁，目光沉沉地盯着她。即使强大如神祗，也并非无所不能，尽管能用力量促使身体成长，但并不能支撑很久。说到底这个小姑娘还太年幼，法力低微，顶多能维持年龄一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他享用一次都不够，更别提用她这个一米多身高的小身板孕育子嗣。
尽管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波塞冬仍然满心不爽。在他的地盘上，一个被逐出奥林帕斯的小小女神，竟敢驳了海皇大人的面子，这事情可没那么轻易就算了
。别说是区区泰坦女神的孩子，哪怕是宙斯和赫拉生的孩子——就连赫拉本人，他也没有放在眼里。
波塞冬抓住小姑娘藕节一般白嫩的小胳膊，把她拎起来塞进自己架起的手臂里，轻扯嘴角一笑，转身朝海里走去。既然还不能用，那就养起来好了。
阿尔靠坐在他的臂弯里，趴在他肩头，知道挣扎也没用，心中虽然慌乱，神色却不改地问道：“您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瞧你这么瘦弱，这个小小荒岛上一定没什么好东西。”波塞冬语声轻柔，但是怎么听都像是哄骗小姑娘的怪叔叔：“伯伯带你回家，给你多补充点营养。”
把她带回遍地奇珍异宝的海皇宫，用珍稀奇宝迅速堆出来一个高位神阶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两条长腿已迈入冰凉的海水里，白底饰有蓝色飘带的长袍下摆沾湿贴在他肌肉紧实的小腿上，这个时候从岸上传来飞速的脚步声，伴随着高喊声：“等一下！”
怀抱着小姑娘，波塞冬停下脚步，微微侧身，看到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少年，边笑边挥手朝这边跑过来，沉闷的咚咚踩踏沙地的声音在深夜的海边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人的心上。
在阿尔亮起来的眸子里，不一会儿，小哥哥就冲到了两人跟前。
“伯父，您来啦！”阿波罗笑得一脸阳光灿烂，仿佛对眼前这副自己小妹妹被挟持的景象毫无芥蒂似的说道：“母亲亲手酿制了香醇的椰子酒，风味独特，尽管我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比不上您的宫殿里储藏丰富，总归是待客之仪，想请伯父大人去我们家里坐一坐？”
他的个头比对方矮了一个头，这可谓刚刚好，两名雄性相对时很容易产生的对立气场被淡化了，让波塞冬觉得他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不会叫他心生警惕。
尽管是少年的模样，气场却一点不落下风，不卑不亢，面带笑容，在这个少年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真挚的笑脸让人觉得他真心对自己有好感，因而很难让人心生反感。
而且他话里尽是陷阱，如果自己不去就是瞧不起他们？拿自己母亲来说事，泰坦十二主神之一，暗之神俄洛斯的面子即使是他也不得不给。
“你看错了，我正要离开。”波塞冬自持身份高贵，辈分比他高，不准备多加辩解，冷笑着说：“抬出你母亲来也没用。除非你外公现在就在这里，你妹妹我是带走定了。”
“你这是带我妹妹去哪里呢？”阿波罗状似一脸纯真地说道。波塞冬在心里嗤笑。这孩子明明对自己抢走他妹妹咬牙切齿，却不敢撕破脸皮，故作一副礼貌好客的模样，圆滑至极的小子。
海皇阁下的行事风格一向肆意妄为，强取豪夺从来不屑掩饰。和这么两个小不点虚与委蛇，他们配吗？知道这小子对自己的妹妹存有心思，可这对他不构成任何威胁。所谓珍宝是在抢夺中体现其价值。掠夺是神祗的本性，波塞冬深喜此道，从别人那里抢来东西的感觉让人欲罢不能。
突然，他兴味地一笑。
这两人眼睛和鼻子的轮廓颇有相似之处，但一刚一柔的区别十分明显，一个给人感觉热烈如火，另一个清冷如冰川。如果把这对出身高贵，面容精致的双胞胎一齐压在身下，滋味一定非常美好。
“我要带走你妹妹，还需要和你打招呼？”波塞冬浓眉高挑，声音极为不悦：“你胆敢冒犯我？谁给你的胆子！就凭你是宙斯唯一的儿子？嗤！”
海皇大人变了脸，沉重的威压感肆无忌惮地释放出来，顿时整个岛上的生物都隐匿起来，夜枭也屏住呼息，身旁的海水涨成一堵一人高的海墙，乌沉沉的随时可能砸下来，形成一场小型海啸。
阿波罗脑门冒汗，肩膀微微抖动，一条腿甚至向后退了半步，从脖子开始的全身肌肉都用力绷紧。他知道这个伯伯性情阴晴不定，翻脸起来残暴无情，父神的面子也不给，出了名的难缠。
关键在于不能忤逆他，必须顺毛摸。
“尊敬的大海之王，我敬爱的伯父，我的意思是，妹妹已经两次拜访过您的宫殿，而我却一次也没有机会见识传说中富丽堂皇的海皇宫殿，这次您邀请我妹妹，可否请您带我一起去？”
他自己送上门来？波塞冬狐疑地打量了一番。
少年勉力抵抗自己的神压，身上灿灿的金光越发抢眼。折辱这样一个带刺美人固然使人快感连连，但有着很大风险。他与她妹妹不同，看似温和，实际更为倔强，弄得不好他会给你来个同归于尽。
“你确定，你要一起？”波塞冬玩味地说着，狼一般凌厉的眼眸，盯紧猎物一般地瞥向他。
瞧见小男孩半步不退，实力虽有不逮，但是意志坚强，这份心性倒是让他欣赏不已。既坦率，又圆滑，宙斯有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波塞冬凌厉的凤目里隐约闪现一抹杀意。
阿尔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的铁臂勒得自己发痛，现在更是感应到煞气，一阵寒凉蹿上她的背脊。可阿波罗就像毫无所惧似的，居然笑得更加灿烂，深邃的眼睛成了两道弯钩，流动着慑人光芒。
“我听阿尔说过，上次她拜访时，有幸听闻海皇大人将要迎娶海中仙女，安菲特里忒大人。您好事将近，我们作为受您恩典庇护之人，不是应该去赴宴吗？”
他是对在大海之西的纳科索斯岛偶遇的那条美人有点兴趣，但搬她出来有什么用？难道自己只能占有一个美女不成。波塞冬望向小少年的眼神又添上一抹不善。
阿尔柔声细语地说：“安菲大人是盖娅之子涅柔斯的女儿，拥有十一名同样出类拔萃的姐妹，而她又是其中最为美丽善良的一位，是当之无愧的海后人选。”
波塞冬的眼神变了变，他想到自己求娶安菲特里忒的理由。对方出身高贵，是前任海神之女，尽管自己被封做海神，但与泰坦神的战争还未结束，利用她能拿捏住前海皇的旧部，众多如花似玉的小姨子们还可以用来嫁出去笼络手下，稳固他的统治，一本万利的买卖。
想清楚厉害关系，波塞冬一挑眉，把小姑娘放了下来。
阿波罗立刻走上去，握住妹妹的手，冲伯父大人一脸笑嘻嘻的，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可是不引人注意的用肩膀把阿尔拦去后面的举动，暴露出深刻的忌惮。
波塞冬心道，自己这对侄子和侄女可了不得，三言两语，一唱一和的，说得他改了主意。
可是还太嫩了。海皇大人嘴角高翘，似笑非笑的表情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盘算。
☆、第十八章 再访冥府
澎湃的潮水边，阿波罗牵着妹妹的手，告辞准备离开。
“你们跟随我回去，我将在我的宫殿里招待你们。”一个也跑不掉，波塞冬暗笑。此行前来看了两场戏，却一无所获。虽然被他们用未来海后搪塞过去，但他可不准备两手空空的返回。
意识到海王大人眼里的掠夺之欲并未减少，而且是针对着他们兄妹两人，阿尔目露警惕，不动声色地将阿波罗挡去后面。与他一样，她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哥哥受到一丁点伤害。
没错，海王性癖猎奇，男女不忌。可以想见，若是就这么被带回去，他们在鱼龙混杂的海底，只能拼命讨好海皇以求得一线生机，沦为他用来取乐的奴仆，很难再有机会脱身。指望没见过一面的宙斯前来搭救，可能概率太低，更何况还有一个赫拉巴不得他们离得远远的。
“还是说，你们那两张小嘴里刚才说的全是言不由衷的谄媚之辞，只是用来哄骗我？”他目露凌厉的光芒，气息骤然一变，激烈震荡的潮水笼罩着不祥的气息，海风似乎都冷凝成冰。
阿尔赶在他将要翻脸发火之前，及时说道：“我想去拜访冥王阁下。”
除去了海蟒的威胁，甚至把它拉来作了帮手，重挫了赫拉的锐气，但是保不准那心胸狭窄的毒妇会又想些什么法子出来折腾。阿尔想要早日回到奥林帕斯，但在此之前必须解决一系列遗留问题。
波塞冬先是吃了一惊，“你与哈迪斯有交情？”他脑子快速转着，她能来求助于自己，未必不能去求他的哥哥。这是震慑他，表明她想要另攀高枝？
“哼！”海皇大人当真小心眼又疑心病重，阿尔赶紧摇了摇头：“不，不认识，所以希望伯父您引荐，我听母亲说您与大伯是最好的兄弟。”
波塞冬与哈迪斯的关系的确不错。冥王性格乖僻，不得人心，也不怎么稀罕高高在上做统帅，并不对海王构成威胁，所以他对哈迪斯比对宙斯亲近的多。
“我生来就带着这个。”阿尔掌心摊开向上，手心里托着一只黑色的耳环，样式简朴，黑色的金属勾勒出水滴的形状，中心镶嵌一块虹眼黑曜石，微微一转便反射出彩虹一般五颜六色的光芒。
“我曾经模模糊糊梦见过一名黑发的男子，他戴着另外一只耳环。我不知道缘由，但总觉得无法释怀，必须见上那位大人一眼。”
这个故事阿波罗是知道的，但她语焉不详，
明显有事瞒着他。小少年怜惜她有苦衷而并未深究，波塞冬则是第一次听说。他一眼就看出那只眼熟的耳环，的确是哈迪斯平常所佩戴的，超它伸出手去，指尖稍微触碰到，便像被咬了一口般迅速缩回手。
作为仅次于宙斯的奥林帕斯一系三大主神之一，波塞冬的肉体强悍得媲美小行星，等闲绝不可能使他受到伤害，可刚才的感觉就仿佛灵魂被冻住了一般。冥府之王身上一件不起眼的饰品，都像是由所制成，冰寒刺骨。
“哈迪斯有严重的洁癖，他的东西不容人触碰。”他有些悻悻地说。
这么说来，这个小女孩确实与他关系匪浅，波塞冬犀利的视线扫向阿尔。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毫无表情，既没有得意，也没什么惊诧之色，还是平时那副冷面冷心，波澜不惊的模样。
波塞冬自得的一笑，自己眼光果然好过宙斯，她倒是总能给人惊喜。
“我带你去。”轻松一言，事情便定下来了。
阿波罗表示要跟去，阿尔三言两语打消了他的想法，一来母亲这边得防备赫拉，他需要留守；最关键是他本身的光明属性与冥府格格不入。
阿波罗目前等级不高，还未能收敛神力，浑身黄金闪耀，向外透着光芒，所到之处寒冰尽皆融化成水。这样一个活动的光源踏入万年冰封的地底，是去拜访还是拆人家房子？
波塞冬抱起阿尔，浪花卷席，裹住两人的身影。激荡的海水打在阿波罗的头脸上，被他周身流动的金色屏障弹开，却仍使他感到脸颊微微发麻。
果真不愧是小肚鸡肠的海皇！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少年站在沙滩上捏紧拳头。他深刻体会到，再多言语、心机都是无用的。神界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强权之下，没有任何辩驳的余地。
阿尔乖乖地趴在波塞冬的肩膀上，同他步入深海。
冰冷的海水从上下左右包裹着他们，却仿佛空气一般自然，他身上的衣服，下摆无风自动，看上去飘逸极了，蓬松而略显沉重发丝跃动着，散发出一种大海独有的微咸而略腥的味道。他身上香料味太重，混合着浓重的男子体味，侵占了她的嗅觉，小姑娘皱着鼻子，不住地要求放她下来。
波塞冬瞥了眼她的小胳膊短腿，不以为然地“哈”了一声：“无需逞强。”告诉她自己不打算浪费时间，还为她的不听话蹂躏了一通她的小脑袋。
他穿着银丝
编织的罗马式凉靴，长腿迈出平稳的步伐，只是几步之间，转眼就走到海洋的尽头。
一条黑色的河流静静流淌在无边无尽的暗夜之下，这里是一切水源的源头与终焉，地球上所有的江河湖海来源于此，亦归于此，形成一个完整的循环体系。
尽管河水似在流动，仔细看却像凝滞的固体，僵硬地向前滚动，没有风也没有声音，这个空间内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时光之神瑞亚的辖区并不包括这里，时间在这里是停顿的。
波塞冬显然是冥府的常客，他带着小姑娘轻车熟路地沿着其中一条河流顺道而行，来到高耸入云际的冥界大门，黄金打造的厚实门墙紧闭着，门口正中伫立着三只头的巨犬。
普遍认为智商不高的看门犬见到来人便压低头颅低吠，张开的血盆大口里，两对锋利的犬牙之间连着银色的唾液丝线，绷紧的后腿蓄势待发，一副随时打算扑上来撕咬的姿态。它的身躯实在太大了，任谁看到它都不免胆颤心惊，即使强壮健硕如波塞冬，看上去也不够它塞牙缝。
最令人恐惧的还不是它狰狞的外表，而是它周身隐隐黑化的空间透着一股诡异，她身上的光芒也刺不透，反而被变得扭曲。它能吞下自己的身体五十倍以上的物体，阿尔相当怀疑，它的肚子里连接着异次元，吞下口的东西实际上被流放到了不知名的空间里。
以往她进入冥界，从没有与门卫打过照面，都是经由哈迪斯的指引直接进入冥府花园。以前并不明白那样的优待意味着什么，现在才知道有多么宝贵。
眼下，这里是几千年前的冥界，坐在王座里的那个人，还不知是否与她有着同样的遭遇。他还会记得前世发生的那一切吗？这只耳环又怎么会醒来就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她正为弄清楚事情而来。
“开门。”海王大人轻描淡写地说，陡然迸发出的气势带出的气流直接把它吹飞出去，向后撞在门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波塞冬！你太无礼了。”如炸雷般的低沉吼声在头顶上空隆隆地响起：“这次来又是有何贵干？我不认为主人有时间理会你。”
“刻耳柏洛斯，你这蠢货。”
海王傲慢地说道：“给我把门打开。你的主人见谁与否什么时候需要过问你？”
来自巅峰上位神的沉重威压感使得巨犬也抬不起头来。无奈之下，它不情愿地掉头让路。
波塞冬不
满于宙斯即位神王，有一阵几乎成天前来撺掇哈迪斯与他联手，赶宙斯下台。
忠实的门卫十分厌恶这个野心勃勃的小人前来叨扰它主人的宁静。
金碧辉煌的宏伟大门在两人面前，悄无声息地滑动开放。在他们与刻耳柏洛斯错身而过时，骚臭的气息扑面而来。四目相对，阿尔看到它疑惑里隐含恶意的视线。
被连累了，她心道。碍眼的小蠢货，它轻蔑地瞥着自己，表情在这么说。阿尔调整呼吸，用哈迪斯教她的方法，将自己的存在压抑到最低，身上的银光即刻有所收敛，倒是使得刻耳柏洛斯惊讶万分。
☆、第十九章 久别重逢
一路乘坐着海皇牌交通工具，进入大殿里，满眼皆是黑色。墨黑的大理石地砖铺成的道路尽头，宝座上坐着一名男子。在他额上佩戴着黑色的宝石，将他俊逸的脸庞衬得肤色如白玉般清辉，身上穿着古典式长袍，黑色的布料斜裹住精瘦的胸膛，在右肩处打上一个结，露出半边玉石般的肩膀。
这个打扮阿尔倒是头一次见。前世每次见到他，他的全身都裹在宽大的黑袍里密不透风。看着眼前秀色可餐的男人，阿尔心道，年轻了差不多五千岁的冥王阁下，似乎不像以后那么闷骚？
即使有访客前来，他仍然纹丝不动，脸上表情也欠奉，宛如石雕一般冷清，几乎不似真人。
“哈迪斯，许久未见，你倒是越来越死气沉沉。”
波塞冬自来熟地变出一把椅子，大喇喇地坐下来，把小姑娘按在自己的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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