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红楼生活 第29章

作者:半卷舒帘 标签: BG同人

到了福建,贾敏在查账之余,就想着顺便教导黛玉。这里没有林海护在前面,而且远离扬州,正好便宜行事。用一身粗布衣衫换下了黛玉身上的锦绣华服,又蠲了她身上所有的首饰,贾敏派人将黛玉送到了庄子上一户勉强过活的庄户家里。贾敏希望黛玉在那里能够明白不管她怎么教导,都学不会的东西,做个真正的“能驱使金钱而不为金钱所使”的雅人。

经过此事,黛玉到底有什么感想,贾敏并没有问。但是她知道,本来只爱好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这些风雅之事,连女工都不太感兴趣的黛玉,面对贾敏花大价钱请来教导她们姐妹三人的绣娘,再也不像以前一样,只当作打发时间的余兴节目,也端正态度,和釉玉、漱玉一样认真的学起来了。虽依旧爱风花雪月,可是对于贾敏教授的经济事体,人际应酬往来,再也不像以前一样不屑一顾。对于黛玉的改变,贾敏很是欣慰,不由得慨叹,看来,响鼓还需重锤敲。

从福建回来后,贾敏再也没有带三人离开过扬州。不过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人已经很知足了,比起她们被关在家门,只能在扬州城有限的几个地方走动的朋友,她们已经好多了。只是和跟着弘一法师四处领略九州风光的清玉和霁玉相比,她们又不免吃味起来。不过这个时代,对女子的要求就是这样,她们就算嫉妒也无可奈何。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清玉和霁玉随着弘一法师出门一趟,洗去了身上的浮躁,人变得沉稳多了。面对他们的变化,最欣喜的不是贾敏,反而是林海。和两小谈过之后,他整日里捻须含笑,直呼林家后继有人。所以在两小考完童试,林海和贾敏商量,决定送他俩到京城读书。霁玉入国子监,清玉入官学。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不是弘一法师教的不好,林海是为了清玉和霁玉的未来考虑。一朝天子一朝臣,林海身为先皇的臣子,把持着盐政这么一个肥缺。像这样的职位,一般情况下,都会被新皇酬以他的心腹干将,不会交到别人的手中。若非新皇刚刚即位,暂时在朝臣上面不宜有过大的动作,而林海帮着新皇稳定江南局势,又主持着盐政整改,不能替换,他早被调职了。

但是,林海最多只能在盐政的职位上再干一任,过后无论怎么样,皇上都不可能让他再在江南呆下去了。林海外任这么多年,继续外任的可能性不大,多数会被调回京。如果新皇认为他还不错,那么林海就有可能进六部作长官,若是新皇看不上他,那么他回京之后,会挂个大学士之类的官职荣养。

如果,林海真的要回京,那么就要早作准备。让两个孩子到京里读书就有打前锋的意思。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最根本的原因,是林海想为两个孩子扩展人脉。扬州不是不好,只是远离中枢,终究有所不便。何况,扬州的官宦人家不过就那么几个,比不得京城。作为弘一法师的弟子名头好听,可是他们不能永远窝在通明寺不出来,是要入世的。况且不在弘一法师跟前,不代表不能继续跟他学习。

京城是权贵最多的地方,除了宗室,还有豪门,有世家,有勋爵,有显贵,有清流,……。他们的子弟大都生活在京城,在那里读书习武。这些人中的多数在将来都会成为新皇麾下的一员。清玉和霁玉将来步入仕途,将会和他们同殿为官,那么先熟识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以林家的权势、财力和清玉的成绩,他完全可以和霁玉一起入国子监读书。之所以把他俩分开,除了积累更多的人脉缘故,还因为嫡庶有别。虽然在林家,清玉和霁玉的待遇一样,但是社会上,嫡庶还是很分明的。能入国子监读书的,基本上没有庶出的子弟。身为庶出在没有出仕为官之前,一般情况下是打不进嫡出的圈子里的。就算进去了,也会被人瞧不起,受到排挤,被人当做小厮一类的看待。因此,林海安排清玉进官学。

清玉去的官学是林海写信问过在京里的几位同年故交,挑了又挑的。在里面执教的除了从翰林院致仕的几位老翰林之外,最差的也有个举人功名在身。在里面读书的,有那考取秀才,却进不了国子监,退而求其次进来读书的,也有权贵之家的庶子,还有那官位不高,出身小吏家的孩子,也有那出身平民百姓之家,刻苦读书想着鲤鱼跃龙门的学子,……虽然鱼龙混杂,可是那官学也是京里数得着的,近年来里面很是考取了几名进士和举人,很受好评。

林海对两个孩子的前程的安排,贾敏深表赞同,只是就这么让两个远赴京城读书,她不放心。此去京城不比在通明寺学习。不管怎么样,通明寺都在扬州的治下,在贾敏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出去游历,以弘一法师的身份,衣食住行都不需两小操心,安全也有保障,贾敏并不太担心。但是京城不一样,京里的水深,没有大人在身边,就两个半大的孩子,有个什么事都不知道该找谁解决,贾敏怎么都不放心。

不说别的,单饮食住宿就是个大问题。国子监还好些,给那些家不在京城的学子提供吃住。但是,林家在京有房,不知道国子监是否收留他?何况还有清玉呢?清玉的官学不提供食宿,一切自理。就算林家在京里有宅子,可是自从林海外任,那边除了留下几个看宅子的,再没有旁人。虽然说每年都修葺,但是长时间不住人,终究需要好好整理一番才能入住。

一旦清玉和霁玉入住,府上就需要有人管理,这可不是多带几个仆从就行的。清玉和霁玉每日里忙于学业,自然是无暇管理,何况身为男子,怎可插手内宅事物?托付给别人,一日两日还好,天长日久,又不是自家孩童,怎能尽心,定然有照顾不周道之处。贾敏把她的思虑讲给林海听,林海想了几天,决定让贾敏带着孩子们先回京,照顾清玉和霁玉的日常生活。反正,没两年,他也该回去了。

两下商定,就往京中送信,让正在督造藏书楼的林安把林家在京中的房子打扫收拾出来。说起这藏书楼来,又是一个笑话。当初林海请高人设计出藏书楼的图样,送到京中让林安照图建造。眼看就要建成之际,林安来了一封信,告诉林海,因为朝廷规定,内城建筑的高度没有皇家特旨不得超过皇家宫殿的。所以,眼看就要建完的塔楼模式的藏书楼不得不拆掉。为此,藏书楼的建造又要重新选址,再次寻人筹划起造,因为原来的地方不够大,就算造了房子也摆不开那么多的藏书。所以如今新的藏书楼,刚刚起了个地基,真可谓好事多磨。

拟定了由贾敏带着孩子进京,自此长住京城。将来再次回来也不过是处理这边的产业。因此贾敏此次除了留下扬州的产业作日常花费和交际应酬之外,库房的存银和值钱的古董字画,金银细软尽数带入京中,整整齐齐的收拾了二三十个大箱子。扬州这边的内宅事物由文姨娘总揽,其它几位姨娘在一旁协助。至于仆妇,除了每人身边服侍的和家生子,从后买的人中挑出好的,剩下的则本着自愿的原则,不够的贾敏则打算到了京里在采买。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听说要进京,一开始非常开心,兴奋过后,心中又满是离愁。舍不得林海,舍不得在扬州交下的朋友,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舍不得眼中看惯的所有。漱玉更是因为要和文姨娘分开而连着几日哭红了双眼。

收拾东西的时候,贾敏从她的陪嫁的箱子底翻出一包“绝育药”。这是她出嫁前夕,贾母塞给她的,准备用在恃宠而骄,行为猖狂的姨娘身上。或者,等她生出嫡子,不想让庶出的孩子刺眼的时候,用在林海身上的。只是,原主的情况特殊,这包药知道她香消玉殒,都没有用武之地。翻检着记忆中的前尘往事,虽然贾敏知道那个和她面容相同的女子并不是她,但是她也无法做到像一个旁观者在看电影一般冷静自持。

手里捏着药包,贾敏思索了半晌,这次北上,和林海分开并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情,少说是一年两年的,多说三年五载也很有可能。这段时间里,再冒出一个庶子庶女来大有可能,若是给林海用了这个药,就可以一劳永逸的杜绝隐患了。

林海极擅养生之道,这点从他教导黛玉饭后以惜福养身,每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可见一斑。古语说“十滴髓生一滴血,十滴血生一滴精”,损失□,会大伤元气,使骨髓空虚,从而精髓枯竭,早夭短命。所以他在女色上并不看重。《黄帝内经》强调人要“与天地相应,与四时相符”。医者认为“冬至阳生,真火正伏;夏至阴生,真水尚微”因此就房事上提出“春二夏三秋一冬无”的理论。已经上了年纪,讲究惜福养身的他比照这个只少不多,完全一副清心寡欲的状态。

自从贾敏生下霁玉之后,因为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她和林海同房的次数并不多,到了最后这一年,因为贾敏一直缠绵病榻,更是杜绝了鱼水之欢。但是林海为了表示对她这个嫡妻的尊重,每个月依旧有大半的时日是在她房里度过,睡在套间里面的床上。剩下的日子扣除他每月忙于公事和爱好在书房里过夜的时日,每位姨娘分吧分吧,不过就是一两天而已。再以他的好恶为标准,有的就要独守空闺,两三个月才轮上那么一天,有的则稍微多上几天。自从林海罢免了府里姨娘们的管家之权之后,他踏入她们房里的次数更少了,省下的时间,更多的停留下在书房里面,剩下的则用来和几个孩子相处。这样的他,似乎不值得浪费这药了吧?犹豫了半晌,没有作出决定的贾敏,长叹了一口气,把药和药方原样包好,丢进箱子里,落下了锁。

启程之日,贾敏带着几个孩子挥别了林海。三只大船浩浩荡荡的沿着京杭大运河扬帆北上。此行,从扬州启程,过淮安、淮阴,经徐州、沧州,直达京都。水路通达,昼行夜宿,就算船行缓慢,有月余也该抵达了。只是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去了头几日的离乡之情,身边有母亲陪伴,又有清玉和霁玉凑趣,每到一地就给三人讲述当地的诱人风光。

三人在清玉和霁玉的逗引下,已经不满足手里捧着《徐霞客游记》和《山水杂记》这样的地理游记,对着地图过干瘾了。因此,每到一处,就靠岸停几天,然后在清玉和霁玉的带领下,寻访当地的风景名胜,品尝其特色食品。如此耽搁下,多花了一倍的时间,还没有到达目的地。这可急坏了在第三条船上的人。

贾敏此行带着一名特殊的客人——甄英莲的母亲,甄封氏。当年,贾敏回姑苏给婆婆办冥祭,住在客栈的时候,遇到了甄封氏。当时她拎着个篮子到客栈货卖。贾敏听说过这种职业,因为大户人家的女人们不好出得门,就有那妇人走东家串西家拎了头花、不值钱的首饰、胭脂之类的小东西,或者其它新奇有趣又不贵的东西,到大户人家货卖,讨赏。只是这种掮婆去的所谓的大户人家还到不了林家这样的高度。就连勉强进去了,也进不得二门,只能在外把东西售给府里的丫鬟婆子。所以贾敏从来没有见识过这样的人,心中好奇,如今碰到了,就把她叫了过去。

贾敏见甄封氏进房来,目光最先从屋里年纪较轻的小丫鬟身上扫过,然后才给贾敏见礼,让贾敏有些诧异。而后,又见她头发花白,衣着整洁,言语知礼,行为有度,没有丝毫谄媚之意。在货卖的时候也没有一般小商贩一样斤斤计较,反而一副并不太在意的模样。被丫头指出她贩卖的堆花还是从林府里出来之时,面上也不见窘迫。甄封氏的种种表现都不合常理,贾敏心中奇怪,因此询问她的姓氏,得知她是甄封氏的时候,贾敏也就明白她为何如此了。项庄舞剑志在沛公,甄封氏做这种提篮卖货的行为,最重要的目的是想借此看看能不能找到女儿,求财是次要的。

贾敏看到甄封氏头上的白发,苍老的面容,只觉得五味陈杂。甄封氏年纪比贾敏大不了几岁,可是经过女儿丢失,家计败落,丈夫出家打击的她和贾敏站在一起,根本不像姐妹,说是母女还差不多。如果贾敏没有遇到甄封氏,那么甄封氏过的如何贾敏根本管不着。可是贾敏遇见了她,而是看到她变成了这幅模样,又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女儿的下落,若是就这么袖手旁观,走了,贾敏觉得她良心上过不去。

于是贾敏向甄封氏表明身份,告诉她可以帮她找女儿,如果她相信的话,就跟她走。起初甄封氏对此表示怀疑,贾敏一句“你有什么好让她图谋的,帮她只是因为大家都有一颗做母亲的心而已。”打消了甄封氏的疑虑。于是甄封氏收拾她的所有,带着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娇红随贾敏来到了扬州。而今,又跟着她,去往京都。离开扬州,甄封氏恨不得立时就到了京城,进而借住贾敏娘家的力量,帮她找女儿,如今见贾敏一行人走走停停的,真是急坏了她。

好在,不管这路有多长,走的有多慢,终有到头的那一天。历时三个多月,船终于到了通州码头。到达通州的时候,天色尚早,船在河中下了锚。跟着林图在京里办差的林园带着媳妇从收到贾敏要进京的信,计算着日子早早的就来码头等候,并与码头这边遇到了收到贾敏进京,带着贾母的命令,亲身来接的贾琏。两家左等右等,都不见人来,心慌的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赶忙去信询问。从回信上得知一行人正在游山玩水,到达日期不定。无奈之下,贾琏只好先回去,留下王信夫妇和林家一起在码头等。留下的两家商量着,轮换着守在码头等候。

贾敏他们到的这日,正赶上林家轮守。林园夫妇接到了贾敏一行,弃舟登岸,于贾家前来接人的人员汇合,往京都而来。贾敏带着几个儿女,于下午进驻林家东南的京郊庄子上。贾敏将甄封氏安排妥当,将坐船时就已经分装安排妥当的物件留了下来,吩咐林图把它们送到林家老宅。

休息了一晚,次日清晨,贾敏大异于素日的简雅衣饰,盛装装扮起来。一身玫瑰紫二色金刻丝及膝窄袖对襟褙子,玉色印暗金竹叶纹的小立领中衣,颔下的盘扣上是一颗以指甲盖大小粉色宝石为主体,其它各色碎宝石为辅镶嵌而成的蝴蝶作的扣子。海蓝梅花刺绣马面裙,那一整枝梅花,虬结苍劲,从裙子的左下角,蜿蜒而上,占了足有三分之一的裙幅。

头挽高髻,中间插了一只大赤金嵌玉镶珠蝴蝶梳篦。那蝴蝶展翅欲飞,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相映生辉。触须和翅膀随着贾敏的动作微微颤动,更显得上面的宝石耀眼灼目。脑后的玲珑立体赤金五彩蝴蝶压发与领口的扣子、发前的梳子相互呼应。

露垂珠琏金抹额,精致无比,一粒粒的石榴石围绕着中间的椭圆翡翠珠,有众星拱月之势。鬓边一只红翠滴珠凤头钗,耳边红宝石攒成的梅花坠子和垂下的水滴状的红翠交相辉映。腕上一串翡翠手串,手串的翡翠佛头相连,下穿红色的珊瑚珠。手上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戒指,这一身打扮愈发衬得贾敏容色照人,风姿高雅,庄重华贵。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人也已收拾停当,来给贾敏请安。一样的衣着,都是一身雪荷色竹叶纹样云锦长袄,下边是同色的绫缎挑线裙子,外罩对襟比甲。釉玉的是一件浅玫瑰粉的羽纱的,黛玉的则是品蓝云雁纹锦滚宽浅蓝领口的,漱玉的是水绿色压松绿绣花边软缎开领的。锦缎斗篷的颜色和每个人身上比甲的属于同一色系,只是深浅方面有所不同而已。

发饰上,三人都留着覆额的刘海,鬓边垂下两缕头发。釉玉梳着弯月髻,一只双菱赤金发夹固定住了头发,并戴了两朵精致非常的石榴红绢花,又斜斜绾了一支金累丝花卉的蜜蜡步瑶,耳上坠着赤金嵌蜜色猫眼石的坠子。手镯是用金刚石镶成的一大朵菊花和六朵小梅花连贯而成,璀璨耀眼。

黛玉则是偏分的三环髻,鬓边的两缕头发于耳畔扎紧,扎成了麻花辫,干净利落之余带着紧致精巧。发中插有星星点点的各色小花装饰。那花乃是米粒大的各色珍珠加各色宝石点翠镶金做成的和真花一样的饰品,花虽只有指甲盖大小,却光彩夺目,精巧逼真,让人见了忍不住叹一声巧夺天工。水晶叶子耳坠。手上是一串绕手三四圈的珍珠手串,颗颗都有拇指大,圆润莹白,滚圆明净,绚丽晕彩。清雅中暗藏华贵。

漱玉将用凤尾缠丝发簪将双丫髻梳得高高的,发髻间又点缀红宝石串米珠头花一对,点翠镶红宝石金银绞丝花钿一对,零零散散的几星淡绯璎珞散在发上。右鬓间插了一只金坠角扁簪,下面坠着红珊瑚滴珠,螓首轻扬之际,晃动之间便有光华闪烁,与耳上的摇曳生光的红宝灯笼耳坠相应成辉。腕上戴一对金镯一对玉镯,因怕金玉相撞,又在当中戴一个红珊瑚手圈。

贾敏仔细打量过三人,见都按照她的吩咐在出门做客的正装之外,再添几分华贵,却也不失书香之家的风雅,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落在三人的胸前,贾敏微皱了一下眉头,道:“把你们贴身带着的玉锁拿出来,用金项圈带在外面。”原本釉玉她们三个的玉锁都配有做工精细,金光璀璨的金项圈,只是三位都嫌弃挂在脖子上沉甸甸的,把脖子上都坠下去了,又觉得整日里戴着它,有炫富的意思,所以哪怕是经过高僧加持过的,也不肯带。把玉用络子络上,贴身佩戴,金项圈置之高阁。无奈之下,贾敏让人把红玛瑙珠上微雕刻着保平安祈福寿的经文,然后穿成珠琏,用来给她们佩玉。

闻言,釉玉她们三个面面相觑,黛玉代表她们三个开口:“母亲,我们这样已经够明光闪耀的了,够好的了。再戴上璎珞圈,把玉锁拿出来,光耀灿烂,都能灼伤人的眼睛了。我们是到外祖家拜访,又不是去炫富,用得着插金带银,浑身上下挂的满满当当的吗?”

贾敏轻弹一下黛玉的额头,道:“让你们戴起来就戴起来,怎么这么多话?我们是去拜访不错,可是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你们的外祖母必会留我们在府上住下,而我们在京城的旧宅暂时无法入住,所以势必要在你们的外祖家停留一段时日。留下归留下,我们却不能被看作是上门打秋风,依附亲戚家的住客。”

见黛玉摸着被贾敏弹的地方,不服气的张嘴欲驳,贾敏又道:“你们的外祖母当然不会这么想,但是未必别人不这么想。再说,你们也见到接我们的这几个三等仆妇了,服饰颜色花哨富贵,已是不凡,何况今至其家。若是我们穿的简薄了,不免会被人瞧不起。在我给你们讲过的‘茶,喝茶,请喝茶’‘坐,上坐,请上坐’的故事中不是说过这世上有的人浅薄无知,惯会以衣饰取人,你们外祖家人口冗杂,少不了那专门长着一双用‘富贵眼’看人的。我们林家四代列侯,你们的父亲又高居二品大员,门第上并不输于你们外祖家,可是我们毕竟远离京城,又是第一次上门,自然要郑重一点,不能丢了林家脸面,让人瞧低了去。”

釉玉、黛玉和漱玉三个见反对无效,只好乖乖的的把金项圈带上,把玉锁露出来。贾敏打点好东西,又吩咐林图几句,一行人在收到消息急急忙忙赶来的贾琏带领下,进城入贾府。行了半日,到了贾府,贾琏带着清玉和霁玉两个去拜见贾赦和贾政。贾敏带着釉玉、黛玉和漱玉由车换轿,继续往里走。

府内贾母正房二门外的垂花门前,邢夫人的陪房王保善家的、费婆子和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郑华家的早已经带着一干丫鬟婆子候着了。轿停,周瑞家的身子一偏,把跟她抢着上前的王保善家的挤到了后面,打起轿帘,伸手扶贾敏下轿。王保善家的不甘心的摸了摸鼻子,恨恨的瞪了周瑞家的一眼,走到后面釉玉轿前,郑华家的站在黛玉轿前,费婆子在最后,扶漱玉下轿。四人伸手扶住贾敏母女四位的同时,目光从她们的头上到脚下飞快的扫了一遍,虽然她们自以为作的隐秘,无人察觉,可是贾敏她们依然感到了她们打量的目光。釉玉姐妹三个,心中嘀咕几人无礼的同时感叹果真被贾敏说中了。

贾敏带着三个女儿,后面跟着伺候的丫鬟婆子,簇拥着往贾母的正房来,刚过垂花门,过了抄手游廊,到二门,华服盛妆的王熙凤打头,脸上露笑,早已经一盆火似的迎了上来,嘴中的姑妈喊得不离口。走在后面的邢夫人和王夫人见状快走几步,赶了过来。因为贾赦续娶邢夫人的时候,贾敏已经出嫁随夫在外,两人并没有见过。虽然此刻站在对面,都知道彼此是谁,但是还是需要王夫人把邢夫人和凤姐介绍一下。两下认识完毕,王熙凤亲亲热热的上前挽上贾敏的手,一起前行。

穿过穿堂,转过小厅堂,……。就见贾母拄着拐杖,在丫鬟的搀扶下,站在正房廊檐下翘首盼望着。贾母看见贾敏的身影,在鸳鸯的搀扶下,急忙的迎了上去,不等贾敏有什么反应,就抱着她大哭起来。耳边听着贾母叨念着多年不见的思念之情,贾敏也被贾母哭的觉得心中酸痛,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下来。周边的人,就是眼中无泪的,也用帕子使劲的揉着眼睛,直到把眼睛揉红为止。

哭过片刻,众人忙上前劝解,贾母和贾敏两人分开,携手进房。三四人争着打起帘笼,贾敏扶着贾母在堂上坐了,脱去身上的锦澜披风,带着三个女儿给她磕头见礼。贾母忙又起身走下来,亲自扶起贾敏,拉着她在她身边坐下,口里道:“一别十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才舍得回来看我,真是个狠心的丫头。”嘴里虽然埋怨着,可是眼中含笑,望着贾敏的目光慈爱非常,哪里有一点生气的模样。

目光落到釉玉、黛玉和漱玉的身上,贾母笑着点点头,不住声的赞好。身后的鸳鸯早已经把准备好的表礼拿了出来。一人一个五彩锦绣金线缠丝荷包,这荷包珠绣辉煌,镶珍钉宝,极其华丽耀眼,上面的刺绣栩栩如生,不看里头东西,光是这荷包就价值不菲了。何况荷包还鼓鼓的,摸上去硬硬的,明显里面装了东西。三人忙拜谢过,双手接了过来。

贾母拉着贾敏的手来到邢夫人跟前站定,虽然刚才在外面两下已经认识,可是在此她还需正式的介绍一遍。姑嫂两个相互拜见后,釉玉三个也跟着拜见大舅母和二舅母。两位也各自有给三人的表礼。王夫人的是每人一对赤金石榴花缠丝手镯,邢夫人则是一副丁香花赤金耳钉。

三人最先拜见的是大舅母,但是邢夫人却直到王夫人把礼物给了三玉,她才把东西拿出来。落后一步也就罢了,偏她把耳钉递过去的时候,口里犹自不甘的道:“我比不得人家的高门大户,是从小门小户出来的,手里没什么钱。我又是嘴笨受拙的,在家里也说不上什么话,所以送的东西未免有些拿不出手。可是这可是我听说外甥女要来,特地花钱到珍宝斋专门订做的,全新的,十足的真金。是我的一片心意,还请外甥女不要嫌弃才好。”脸上一副就这我还是费劲巴力拿出来的模样,好像生怕别人再跟她要什么似的。

一言既出,满室寂静。釉玉三人呆了一呆,黛玉迅速的反应过来,忙道:“礼轻情意重,大舅母这话,我们实不敢当。我们在这里谢过了。”釉玉和漱玉也反应过来,口里说着不敢,和黛玉一起伸手把耳钉接过,深深拜谢。然后三人起身后退,站在和贾母并肩而立的贾敏身后。

站在贾母身边的贾敏能够清楚的感觉到邢夫人话说出来之时,贾母身上浮现出来复杂情绪。怒气中带着一点点的无奈,以及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懑,和在客人面前丢脸的窘迫。虽然不过瞬间,旋即又恢复常态,可是却被一直注意贾母的贾敏感觉到了,而且她扶着贾母手臂的手,也感觉到了那一瞬间贾母身体上的僵硬。

目光回转,贾敏把视线从贾母身上移开,落到身着咖啡色纹样镶领墨蓝底子五彩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的邢夫人身上,眼角扫过一旁穿着藏青色底子金色花卉纹样缎面对襟褙子的王夫人,心中慨叹。比起一旁端庄稳重的王夫人,邢夫人这身打扮并没有比王夫人持重,只让人觉得她显得老气横秋,明明年纪比王夫人轻,可是看上去岁数比王夫人的岁数甚至还要大。细端详她的眉眼,也是个美人,只是那几分姿色全都被不恰当的衣着还有首饰给掩盖了。

就算邢夫人想要借此在王夫人面前摆出大太太的派头来,可是她却忘了,在这个社会,女人的地位是由丈夫和孩子来决定的。贾琏和迎春都不是她生的,平素里她待他们两个也不亲密,彼此之间感情淡漠,她似乎也没有依靠他们的打算。可是不靠儿女,靠丈夫?贾赦是个好色的,就邢夫人这副模样,能够吸引他才怪?若是好好收拾一下,虽不至于能够就此抓牢贾赦,至少不会落得个被嫌弃,被冷落,丢到一边,守着一个正室夫人的名头独守空闺的下场!

再说,邢夫人也真是个笨的,她刚才的话想抱怨给谁听?贾敏是贾母的亲生女儿,难道她不向着自己的母亲,反而向着外人不成?就算她同情你,可是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女儿,“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难道还能插手娘家的事情不成?或者邢夫人并不是抱怨,只是心有怨尤,随口说出来而已,她以为她已经说得很隐晦了。只是,在场的贾母、王夫人和王熙凤,这后院的三大巨头哪个不是人精,就她话里的那点意思要是听不出来才怪了。她们听了,难免不会想,当着她们的面,就怨气冲天的,背着她们还不定怎么咒她们呢。本来就不招人待见了,如今又在外人面前诉说自家人的不是,显而易见的把她们又得得罪了,将来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贾敏心中暗笑邢夫人的愚笨。

不管贾母此刻对邢夫人有多大的不满,她都不能表现出来。真要跟这个拎不清的发脾气,那可就真让人看笑话了。虽然这人是贾敏,是她的女儿,可是除了贾敏,屋内还有她的三个女儿。人家可是第一次上门,就算她不要脸面,贾母还要脸呢。因此贾母面色如常的给贾敏和三玉介绍下面的人:李纨、王熙凤和收到贾敏一家到来的消息而过来的迎春、探春和惜春三姐妹。

三朵娇花的钗环裙袄皆是一样的妆饰。都是从衣襟的下角绣有挺耸而上的长枝玉兰的红色斜襟褙子搭配着玉色百裥裙。左敛右衽,绣花均自胸前延伸至下摆及前襟、腰背,有别于那种遍地撒花的繁艳,显得清新而不俗,领口及袖口均压有黄色缎子窄边。虽都是红色,还是略有不同。迎春是娇柔的嫣红色,探春是热烈的海棠红,惜春是清冷的粉红。

高绾落云髻,双耳留髫。斜簪紫樱色复瓣绢花,两边分插卷须翅三尾点翠衔单滴流苏的凤钗和一串三股流苏的玳瑁云纹挂珠钗,光彩灿烂。两钗对应,带有一种不对称的美。团凤坠珠钗,自发髻后整齐插入,珠钗上玉色小珠半堕,微微摇晃。耳边的金累丝葫芦耳坠闪闪明晃,映着滑腻似雪的肌肤更是盈然生光。胸前挂着葫芦形的赤金翟鸟团花璎珞项圈,左手一对水晶缀珐琅掐丝镯子,右腕一双亮银缠丝双扣镯。满目珠翠中是数不尽的富贵风流气象。

一团珠光宝气,通身的豪贵气派中三春又各有不同。其实细细看来,三春中探春的容貌居于最末,但是她们姐妹三人站在一起,最引人注意,夺人眼球的就是她。探春的模样更多的肖似贾政,这或许是王夫人不那么讨厌她的原因之一。她五官英朗秀丽,微带着棱角,额前薄而长的刘海修整的整齐严谨,长眉轻扬入鬓,眉宇中带着几分明朗和坚毅。单就容貌而言,探春算不上第一等的美人。但俊目流盼生光,灵敏有神。被这眸子一衬,整个人立刻多了几分容色,变得神色照人起来,生生脱颖而出,让人一见惊艳。

探春身上最吸引人,最美的就是她那一双灼烁生辉,会说话的浓黑眼眸,眼角微微向上挑,不是丹凤眼,却荡漾着其令人迷醉的娇艳妩媚,同时又带有几分桀骜的气息,矛盾的组合让人更加受其吸引。明眸如星,顾盼间华彩流溢,带着十二分的精气神。当光芒灿烂的星星在漆黑夜空里闪耀夺目时,人们就不自由主的忽略了天空中的乌云。如果探春的桃花面少了这双濯濯明亮的美目,那么她的美貌立刻大打折扣,变得平庸不少。

相比于探春形诸于外的坚毅,惜春则把它藏在了眼底。她的眼底,有凌厉的坚毅和倔强,永远挺得笔直的脊背,不说话时紧抿的双唇带着一种不刻意外露,甚至她自己都没发现,不自觉的流露出的冰冷与坚韧。与华贵中见清冷疏落,大红中隐现的一抹苍白,隐约于繁华荼蘼中的一分落落寡欢。

惜春生得眉眼精致,两弯远山眉,双目若秋水,红唇雪肤,风姿天然,如晨间初凝的露珠,鲜润清媚,虽眉眼中犹带着几分稚气,但是隐约间已有了国色。言笑时,眉目间明媚温雅,水剪双眸,波光潋滟,清亮逼人,闪烁如水波叠映。让人忍不住暗暗赞叹。

但是她一旦紧紧抿着双唇,不笑时,就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来一副淡淡的茫然的神情,整个人已然游离在富贵喧嚣之外。和这样的她呆在一起,让人觉得宛如置身于疏朗空旷,渺无人烟的荒郊野外。弯似月牙的柳眉的眉尖染上了淡淡的冷清,原本眸横秋水的双目中的热量渐渐的散去,划出清泠泠的波涛,一点点的降低温度,直至结冰。

迎春是三姐妹中生的最漂亮的一个,由此可以想象她的生母在世之时的风采。若非是个绝色,怎么能够迷得好色如命的贾赦为了她宠妾灭妻来的?但是人们在见过迎春之后,她的外貌并不会给见过她的人留下太深的印象,相反,人们记住的是她的“温顺”。不用她说话,迎春只要往那一站,她的“绵”一眼就被知晓。

三姐妹一样的发髻,一样的簪环首饰,插在一样的地方,无关发质,无关用的头油,无关梳头的人,迎春的看上去就是比其她两人的软趴趴的,立不起来。明明一样高,甚至还要高插几分的首饰,看上去就是比姊妹的低垂。平滑的眉毛,低垂的眼帘。一样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连下垂的线条都平缓柔顺,身上的衣服平整的似乎无一丝多余的褶皱。她的温顺直接表露在外面。

迎春有一样探春和惜春都比不了的本事,那就是无论她呆在哪里,就算她的身前没有任何遮掩,她依旧能够不引人注目,让人无法注意到她。她虽然没有变色龙的本领,可是却能把身姿掩映在所呆的周边环境中,仿佛融在了一起似的。热闹的环境中,她和探春、惜春一起出现在人们的眼前,曲终人散的时候,她留下的只是一个暗淡而模糊的身影。

认识完贾府中的众人,贾敏身为长辈,见到几个小辈,虽然每年的四时节礼,李纨和凤姐进门的时候,她都有给她们的礼物,但是第一次见面,见面礼还是不能少的。三春皆是景泰蓝镶红珊瑚如意金簪,和一块赤金坠的如意金锁。凤姐则是一只赤金点翠镶宝凤蝶簪。送给李纨的则是由象牙整雕而成的流云簪,虽然简雅,但是价值不菲,而且符合她守寡的身份。贾兰因为年纪小,没有过来,给他的那块五福进门的羊脂玉牌由李纨代为收起。

不同于别人把东西收起来,王熙凤口中称谢,接过簪子直接插到了头上。转过身,看看三春,又看看三玉,她笑嘻嘻的摇晃着脑袋,口中啧啧道:“啧啧,你说这人是怎么生的,我这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前老太太还闹着说要赏花,如今眼前这六位姑娘是一个赛一个的娇艳,各有各的美,可不正是六朵鲜花,真真不知道姑妈和老太太是怎么调教出来的。而且会说会笑会动,要比种在地里的死物强多了,老太太今后要看花就用不着舍近求远,只把几位妹妹叫到眼前就行了,顺便让我们这些没见识的也饱饱眼福。”

王熙凤连夸带捧的一番话让在座的诸位都露出了笑容。贾敏含笑看着王熙凤在下面说笑,亲自为她和三玉捧茶捧果。暗自把眼前这一幕和书中描述黛玉初进贾府的那一节相比。王夫人面上带笑,虽然不热络,可是也没有在亲人相见,**辣的时候,泼上一盆冷水,来了一句“月钱放了没有?”,一句突兀不相干的话插进来,打断亲人相见的一室温情。王熙凤也没有迟到,反而早早的迎了出去。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这次是贾敏带着儿女回娘家。黛玉再好,也和贾母隔着一层血脉,而且自出生后,这是第一次和贾母见面,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感情。贾母之所以把她接过来,疼她,不过是看在死去的女儿面子上,还有想着拉拢林家,亲戚不至于疏远的缘故。

可是贾敏是贾母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向最疼的,母女十多年未见,她若是不识相,不要说贾母和贾敏容不得,就是在场的,也都谁看低了她。这种失了身份的事情,王夫人自然不会,也不肯作,但是让她表示出对贾敏一行到来的热情她又做不出,那么只好装菩萨了。

至于王熙凤,她在怎么放诞无礼,也是晚辈,在贾敏这个姑妈跟前也得守着礼数,比不得黛玉和她同辈,而且又是小姑,所以她当然不能迟到。

大家正围坐在一起闲话。外面小丫头回报,见过贾赦和贾政的清玉和霁玉进来了。贾母听到通禀,一迭声的催着把人带进来。三春起身向着回避,被贾母拦住,道:“你姑妈家的孩子,算不得外人,都是自家实在亲戚,就不用讲那些个虚礼,学那道学先生避嫌了。”

古代大家族的规矩,还没成亲的都算未成年,本家女眷不必严格避讳。因此这个社会虽说讲究“男女大防”,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但是在前者的规定下,也不是真的一丝不苟,严格遵守,也有变通。所以,清玉和霁玉进后院,并无关碍。他们又不像宝玉那样,一直厮混在内帏之中,并且还居住在内院之中。

一身明蓝色提方格纹阔袖滚回字纹宽袖锦袍,袖口处有着同色的暗绣图案,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头上戴着青玉束髻冠的清玉和一袭青莲紫点白色花纹半袖长衣,里面着白色正袍,藕荷小衣,腰间束着一条珍珠琉璃白玉带,头上带着翡翠明玉冠的霁玉一前一后走了进来,给贾母和邢王两位夫人磕头见礼。

贾母把清玉和霁玉叫到跟前,带上鸳鸯递过来的眼镜,仔细打量着两小。清玉形貌昳丽,眉目如画,唇红齿白,姿容雅致。霁玉丰神俊朗,凛凛眉目犹如山水相逢,剑眉星目,顾盼晔然,清新俊逸。两人都生了一双好眼,站在那里宛如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俊秀飘逸。就连一向以宝玉出众的外貌而自豪的王夫人见了他俩,也不得不承认,这两人模样长相不比宝玉差什么。

贾母心中欢喜,命鸳鸯端出预备好的见面礼,递给两人,笑道:“都是好孩子,这是外祖母给你们的。我有个孙儿,今天有事到他舅舅家去了,不然他见到你们更欢喜,等他回来你们见见,一定很投契。今后你们和他一起玩,一起读书,可是有伴了。”

自从知道贾敏要上京,深知宝玉脾气秉性,再加上贾母有把黛玉配给宝玉的意思,让王夫人存了一段心事在心里。犹记当年,她还年少的时候,只要贾敏在,无论在场有多少闺阁锦绣,都掩不住她的风姿。只要她略皱皱眉头,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之心疼,举手投足间,就轻易勾去了所有人的魂儿……

黛玉是贾敏的女儿,女儿肖母,哪怕随了贾敏一半,就宝玉那个性子,未必会给她争气。一想到儿子被贾敏的女儿“勾走”,王夫人就一肚子气。所以王夫人想着在宝玉未见到人之前,她要先对黛玉“劝谏”一番,让她远着点宝玉。所以在昨天收到下人的报信,说是贾敏一行今日会到的时候,一早她就找了个理由把宝玉支到王子腾家,估计得在那边吃过晚饭才能回来。这样的话,有一整天的时间,她可以琢磨怎么找机会,把这话即含蓄又能让人容易明白的点过去。

闲话一阵,贾敏起身对贾母说道:“清玉和霁玉已经拜见过两位舅舅了,这三个丫头也该去见见母舅。我带她们过去吧,自从离开京城,我也再没见过两位哥哥了。”

贾母把贾敏拉回来道:“你就不用去了。在这里陪我好好说会儿话。你和赦儿、政儿是亲兄妹,晚点见面他们也不会和你计较这个。”随后,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了三玉去见两个母舅。

邢夫人早就不耐烦听贾母和贾敏在这里上演母女温情了,听贾母这么说,忙亦起身,笑回道:“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贾母笑道:“正是呢,你也去罢,不必过来了。”邢夫人答应了一声“是”字,遂带了釉玉三个与王夫人作辞,大家送至穿堂前。

邢王二位离开,贾母命人带清玉和霁玉去府中为贾敏一家收拾的屋子处歇歇,洗去旅途的劳累。自从贾母收到贾敏要带着儿女进京的消息,就巴巴的派人收拾房子要留贾敏一家住下。起初选定了东北角荣国公暮年养静之所梨香院,但是梨香院才十来间房,贾敏带着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还有一干仆役,住在那里不免狭窄拥挤,而且贾母不舍得贾敏离她太远,最后王熙凤选中府中西北角一所小三进的房子。就在贾母住处的后面,非常方便贾母和贾敏的往来。为了贾敏家的家人仆役出入,又另开一门通街。

对于贾府留她居住,贾敏并没有太多推辞。一来,贾母诚挚相留,她推辞不过。当然坚决要离开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作为离家多年的女儿,见到亲人,正是该亲厚之时,她表现的如此疏远,不免让人非议,毕竟贾家并没有做什么让她疏远娘家的举动,而之前,无论是贾母还是贾敏都表现的很亲热。

二来,林家在京的宅子,因为贾敏起意想修地热取暖,建造供人消暑的凉屋,改厕所,重新建浴室,……。贾敏以现在社会的建造能力尽量引进现代生活中的方便快捷,可是她不是学建筑的,所以尽管贾敏在扬州请来设计师傅,按照她的描述,画出图来,让林图拿着图改建。但是有些东西,涉及的关键点,是这个社会没有的,如果她本人不和工匠讲明,他们按照图也建不出来,就算勉强造出来了,也不伦不类,无法达到贾敏的要求。林图按图索骥,建完之后,收到贾敏来京的信息,打扫房间的时候,试用,结果不如人意,而且还让水淹了房子。

房间多年不住人,又遭水淹,不免阴暗潮湿,需要晾晾,散去潮气才行。否则住进去,人易生病。从头往下数,贾敏一行没有几个身子是结实的,小心保养还来不及,哪能上赶着去找病。虽然林图最后将宅子重新平整好,但是急急忙忙收拾出来的房间怎能和贾家这边收拾好的房子相比。而且贾敏还没死了修整房子的心,她想着暂时借住在贾家,等她把房子收拾好再回去也不迟。若是现在就住进去,回头收拾房子,还得搬出来。否则住人的同时又动工改建,乱糟糟的不说,匠人进出,在世人看去也不成体统。还不如等建好了,在住进去。这是贾敏留在贾家的主要原因。

还有一个让贾敏留下的原因,那就是黛玉的下凡历劫。她病中曾经遇见过跛足道人和癞头和尚,只从他们的口中得知,黛玉的命运被扭转,但是他们声称,绛珠仙子是要历劫的,那么这个命数到底改成什么样?宝玉还是不是黛玉的劫?

从现代社会知道近亲结婚坏处的贾敏,就算宝玉是这个世界完美无缺的好儿郎,所有的人都认为可堪与黛玉匹配,她也不赞同这门婚事,她才不管什么“木石姻缘”呢。如果木石姻缘依旧,那么她的反对是不是黛玉的一劫?……对此贾敏曾经辗转反侧,思索良久,终是无解。

黛玉和宝玉是表兄妹,宝玉又是个爱在内帏厮混的,就算贾敏严防死堵,若是他们依旧是彼此的“劫”,那么终究会见面。“堵不如疏”,就如同贾敏对釉玉和黛玉读《西厢记》《牡丹亭》等**的态度似的。贾敏并不阻止她们看,在她们看完之后,给她们分析。书写的不错,辞藻华丽,文理细密,可惜却把这个世界的准则抛到了一边。

“聘则为妻奔为妾”。女儿家名声最重,要尊贵,矜持。若是像书中所言,那般行事,必然会被男方和世人看轻,将来就算成婚,日子也不好过。就算男方没有家人,孤身一人,一双两好的时候,还算罢了。若是等那柔情蜜意散去,世人的眼光和议论,就未必能够承受的住了。甚至有那心思卑劣的,就会想,当初她见到我的时候,就这样,若是再见到一个更清俊的男人,只怕又贴上去了,觉得这女子不好,水性杨花,生性放荡,全然忘记了是自己引诱对方。

再者,这男子生的好,未必品行就好。这世上生的相貌堂堂,却一肚子男盗女娼的男子不少。看人绝对不能以貌取人。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乱臣贼子,李林甫、蔡京、秦桧、严嵩、……都是颇有风仪的美男子,可是品行不端,令人不齿。像以莫须有罪名害了忠义之臣岳飞的秦桧,因为他,当世之人以姓“秦”为耻,遇人都不敢说出自己的姓氏。

分析完后,贾敏又告诉她们,《西厢记》本取材于唐代诗人元稹所写的传奇小说《莺莺传》,结果是张生遗弃了莺莺。而且元稹一面在文中为张生勾引上崔莺莺洋洋自得,一面替张生遗弃崔莺莺的行径辩解开脱,大骂崔莺莺为“尤物”,“妖孽”,“不妖其身,必妖于人”,大肆批判莺莺的不守妇道。《西厢记》不过是后人不喜欢原作的结局,为了迎合世人的大团圆思想,才有了后面的张生功成名就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团圆结局。

讲完《西厢记》,贾敏又给她们分析《牡丹亭》。高祖立国时废除女子裹脚的政令中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女子裹脚人为长成已半残,有损天和有碍子孙,凡是有爵人家不得为女子缠足,缠足女子不得入宫,不得诰封。”此令一出,除了扬州瘦马这样专门供人亵玩的女子,天下间再无缠足者。

像杜丽娘那般,身为父母的独生女儿,为了个梦中的人,连性命都不要了,死去活来。既然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像她这般行事,心中可曾想过疼爱她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中年丧女,又该是如何的痛不欲生?魂魄不散,只为等待那柳梦梅,却半点不曾想过去看父母一眼,她心中把那生她养她的父母置于何地?心中想的全是自己,全然没有想过,她的身上系着父母兄妹甚至儿女,已然忘记世间还有“责任”二字。像这般自私自利之人,有何面目活在世间,倒不如真死的好。

一席话,说的釉玉和黛玉两个掩卷沉思,自此再看书,两人在欣赏唇齿噙香,华丽婉转诗句的同时,已经学会理智的从现实的角度思考,做到了“识其精华,辩其糟粕”。有的时候,看见黛玉往这个社会的“淑女”方向靠拢,贾敏不知道她是作对了还是做错了。

其实要论“叛逆”,只怕从现代来的她,满脑子的叛逆思想无人能比,可是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深刻的认识到这个社会现实之后,她把所有的不合时宜的思想都禁锢起来,自然,她也没想过要培养出一个“先驱者”。

贾敏不记得她什么时候看过的一篇文章上,写着这么一句话:“一个人没有什么可能凭一己之力就可以和整个已经根深蒂固,广为当时人认同并遵守的礼法制度相抗衡的。不是没有特例,但是既然是特例就一定是少的,而且为之付出的代价必然大。” 自她来到这个社会所看到的,所经历的,也让她深刻的知道,如果这个世间真的存在这样的人物,那么生存在这个世界,是多么的孤独和寂寞,又是怎样的为世所不容。何况黛玉又是个女儿,在这个社会女儿家生存本就不易。

虽然贾敏住在贾家,有看木石姻缘发展,让两人历劫的想法,但是她怀疑,经过她的教育,又有清玉和霁玉这两个出类拔萃的兄弟比着,黛玉能否依旧看中宝玉?不是说宝玉不好,只是宝玉依旧是当年的宝玉,黛玉却非当年的她。当已经改变,开始成长的黛玉,遇见依旧在原地的宝玉,是否能够作彼此的知己,贾敏无法下定论,只能静等着看结果。

清玉和霁玉被人带着离开,贾母把凤姐和三春也都支了出去,又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拉着贾敏的手问道:“清哥儿是怎么回事?林家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庶子?而且还比霁玉大?”收养清玉和釉玉,贾敏并没有写信告知贾家。直到贾敏写信说,要带着儿女们上京,信中提到清玉和釉玉,贾家这才知道这两个人的存在。

“他们是老爷一位姨娘生的,当时我没孩子,老爷又那么大的年纪了,好不容易有个姨娘怀孕了,自然没有不让她生下的道理。因为清玉和釉玉是龙凤胎,刚生下来时小小的一团,弱的很,他们又是七月十四的生日,鬼节前一天出生的。孩子小,肉身弱,易引来小鬼儿,老爷怕养不大,就把他们送了出去。后来我有了黛玉和霁玉,等他们四岁上的时候,才把他们接回来。”贾敏将早已经想好的说辞讲给贾母听。

大户人家养不大孩子,想了很多办法,有把女孩当作男孩养的,男孩当作女孩打扮养大的。有的是觉得家里富贵太盛,需借些贫贱之气帮着压住孩子。所以,有给孩子取“猫儿狗儿”这类贱名的,大名则迟迟不取。有认贫苦人家或者有法力通鬼神这样的人物作寄名干娘的。情形更严重的,就是把孩子寄养在贫苦人家中几年的。

贾母听了点点头,道:“这两个孩子的母亲现在在哪?清玉是庶子,可是他比霁玉年长。你信上说,这孩子和霁玉一样,也是到京里来念书的,若是将来有了出息,你想好怎么办了吗?”贾母年老成精,一下子就指出问题关键所在。

贾敏笑道:“他们的母亲生产的时候就作下了病,孩子被送走之后,身体就垮了,没多长时间就病死了。孩子接回来养在我的身边,清玉是比霁玉年长,可是论天分,他比不上霁玉。再说,就算将来他出息了,荣光也是我这个作嫡母的,和他死去的生母无关。何况他要想在朝为官,对我这个嫡母,只有恭敬的份,不敢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否则,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我就能坏了他的前程。”

听出贾敏没有打压清玉的意思,贾母想了想,叹道:“说什么呢,庶子给生母讨诰命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太宗时的兵部尚书郦大人的事情当时沸沸扬扬,最终还不是姨娘越过正妻,扬眉吐气了。这才过了多少年,至今还被人时不时的提起。前车之鉴,还不足以让你引以为戒。何况,他毕竟是庶子,你是嫡母,虽然做儿子的要尊敬母亲,可是你们终究隔着一层,真闹起来,对你的名声也不好。再说,为这么个毛孩子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两败俱伤的法子不值得。何必等他长起来再动手,现在就收拾了不但省事,而且便宜,还轻而易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