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红楼生活 第6章

作者:半卷舒帘 标签: BG同人

钱嬷嬷怔了一下,往暖阁方向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太太可是对王嬷嬷不满意,想要换掉她?可是当初王嬷嬷是太太亲自挑的,当时夸赞她老实来着,如今太太这般行事可是她有什么不妥?”

教养嬷嬷说是对小主子进行礼仪、仪态和规矩的教导。但是实际上,在礼仪和规矩方面大多是母亲和奶嬷嬷对其行起教导之责,因此教养嬷嬷多数流于形式,并没有真正负起教导之责。

如今的教养嬷嬷职责不过是查漏补缺,或者在小主子以后的日常行为中有什么不符合规矩或者礼仪不规范,出了差错给予提醒。不过因为教养嬷嬷的奴仆身份,小主子对其劝谏未必肯听。况且教养嬷嬷如果负起责来,难免要和奶嬷嬷抢夺主子身边第一人的地位,因此奶嬷嬷不愿意教养嬷嬷地位提升,大都肩负起了教养嬷嬷的最后职责,使教养嬷嬷干脆的沦为摆设。

如今贾敏提出为黛玉增设教养嬷嬷,而且在陪伴黛玉成长中进行教导之责,这样一来,等于变相的把奶嬷嬷今后的差事给蠲了。因此钱嬷嬷有此一问。

贾敏叹道:“老实倒是老实了,可是未免老实过头了。若是玉儿受了什么委屈,她也只会顾着自己,不会为玉儿出头。”

身为当家主母的母亲的不能亲自为自己的孩子哺乳,所以在个儿或者姐儿幼儿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奶娘在一起,时间长了,母子或者母女之间情分难免要比与奶娘的淡薄,有那不安分的为了让主子跟自己更贴心甚至藉此挑拨离间母子(女)之间感情。还有的奶娘,仗着奶过哥儿姐儿,原比别人有些体面,他们就生事,比别人更可恶,专管调唆主子护短偏向。或者仗着这份体面,威逼着,欺负到哥儿或者姐儿头上,将他们的东西据为己有。

当初贾敏之所以在众人中选中王嬷嬷,取中的就是她的老实。胆小怕事。因此不会挑唆着坏了黛玉和她之间的感情,也不敢仗着奶娘的身份在府里作威作福,更不敢欺到黛玉的头上。

王嬷嬷的优点一旦离开林家,到了外面就是缺点。比如,书中黛玉进了贾府,王嬷嬷就如同湮没在人海中一般,悄无声息了。身为黛玉的奶娘,教导黛玉,指摘她不当的言行或者在林海还活着的时候为黛玉的在贾府的处境鸣不平,抱委屈,从而使林海能够为黛玉做出更妥贴的安排。诸如此类的行为都是她该做的,但是却没做。这样看来,王嬷嬷还不如贾宝玉那个李嬷嬷呢,虽然讨人厌,可是却是从心底真正关心他。

贾敏也不知道她到红楼里来能不能改变原主早亡的命运。若是不能,那么黛玉还有可能要被送到贾家。身为黛玉的奶娘,王嬷嬷是一定要跟随的。来到红楼让贾敏什么都不做,等待命运又转向历史的拐角,踏入命定的轨迹,那不是贾敏的性格。

王嬷嬷没有犯错,她将黛玉从小带到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黛玉掐了奶也不好无故打发了她,因此,贾敏想着找个厉害的教养嬷嬷放在黛玉身边,免得将来她有了不测,黛玉进京的时候身边没有妥当的人。

钱嬷嬷觉得贾敏的想法有些奇怪,忙道:“太太说笑了,大姑娘是府中正正经经的主子,又是太太生的,老爷和太太都疼她还疼不过来呢,怎么肯让大姑娘受委屈?别人更是不敢给大姑娘委屈受。”

贾敏轻轻摇摇头,道:“若是在自己家里倒是无虑,可是若是在外面呢?在外面受了欺负,我们做父母的不在眼前,不知道,就只好让身边伺候的人出头,帮着说句公道话,王嬷嬷担不起这个责任。”

“太太这话不同,大姑娘到了外面就是客,看在老爷和太太的面子上,也不没有难为大姑娘的道理。”钱嬷嬷继续和贾敏唱反调。

哼!贾敏轻哼出声,道:“妈妈也太高看我和老爷了,不是谁都卖老爷和我的面子的。”特别是贾家,那还是正经的实在亲戚,还不是照样欺负黛玉。

钱嬷嬷看见贾敏已经拿定了主意,劝说不动。虽然觉得贾敏完全是杞人担忧,不过本着为贾敏分忧的原则道:“若是太太拿定了主意,那么就不要从府里挑选教养嬷嬷。这府里出来的,无论哪个身份都比不上王嬷嬷。若是个老实的也就罢了,若是个厉害的,必然生出事端。”

贾敏也觉得钱嬷嬷说的有道理。王嬷嬷老实,但是并不意味着她就允许自己的地位被取代,而新来的被贾敏交付重任,自然也不甘屈于王嬷嬷之下,届时少不了明争暗斗。这样一来没准达不到贾敏要的效果,反而黛玉的房里被弄得乌烟瘴气。“那么你有什么好建议吗?”

钱嬷嬷想了想说:“当年老太太可是重金礼聘从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教导太太规矩和礼仪,如今太太大可以请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来家作供奉,给大姑娘作教养嬷嬷。既是宫里出来的,又是供奉,身份地位自然非一般奴才可比,届时在身份上越过王嬷嬷。她也无话可说。况且这样肯到家里来作供奉的嬷嬷,大都是出宫后外面已经没有了亲人,无处可去,才作教养嬷嬷以谋生,若是太太肯奉养她到终老,这人必然对太太忠心,一定会好好照看大姑娘。如此一来,两全齐美,不知道太太意下如何?”

“你的主意很是妥帖,只是这从宫里出来的嬷嬷哪里是那么好请的,从来都是进去的多,放出来的少,有数的那么几个早已经被老早收到消息的豪门大阀给请去了,回头你让下面派人去找,看看能不能找得到。若是一时没有也不要着急,说不得只好慢慢碰了。”贾敏也觉得钱嬷嬷的主意不错,虽然不太符合林家行事低调的准则也顾不得了。

贾敏和钱嬷嬷商量了半晌拿定了主意,她有些疲累的打了个呵欠,钱嬷嬷见了,道:“太太可是累了,若是累的话,就躺下歇歇,终究身子要紧。”

贾敏点点头,因为身子虚,怀了孕之后特别容易累,总想睡觉,好像怎么也睡不醒似的,而且不管睡多少也不解乏。在钱嬷嬷的服侍下贾敏躺在紫檀雕花拔步床上阖目安睡。

钱嬷嬷帮着贾敏盖好锦被,放下帐子,走了出去。来到外间,看见守在那里做针线的醉墨,钱嬷嬷扫了一眼屋外,问道:“怎么没看见涵容在这边伺候?”

“那时涵容跟我说,她有事要到后面找她老子娘,这会子还没回来。”涵容给钱嬷嬷倒了一杯茶,一面递了过去,一面回答。

钱嬷嬷接过茶,喝着,听见醉墨的话忍不住低头冷笑。醉音从外面跑进来,嘴里嚷嚷着:“醉墨姐姐,你看看你要的是不是这副花样子?”待到后来发现钱嬷嬷也在,忍不住吐了一下舌头,将举着花样子的手藏在身后,乖乖站好,向钱嬷嬷问好。

钱嬷嬷白了她一眼,道:“小声点,太太在里面睡觉呢,吵醒了太太我决不饶你。你看你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什么时候才能和醉墨一样稳重,你呀,还有的学呢!”教训了醉音几句,心急着办贾敏交代下来的事的钱嬷嬷放下手中的茶杯,转身离开。

醉音探着头,看见钱嬷嬷渐行渐远的背影,一面将花样子拿出来递给醉墨,一面说:“好好的,谁这么厉害,竟然敢惹钱嬷嬷生气。只是正主没抓到,倒让、让她给我一顿排头吃,真是无妄之灾。”

醉墨一面做针线一面道答道:“还能有谁,除了外面的几位姨娘就是我们屋里的涵容,跑不了这几个。钱嬷嬷是从屋里出来的,你说还能有谁?”

醉音拉出了凳子在醉墨对面坐下,从果盘里拿起个苹果,一上一下的抛着玩,听醉墨这么一说,摸摸鼻子,不解的说:“涵容那个老实头?这阵子她怎么老是惹钱嬷嬷呀,我都看见钱嬷嬷冲她发过好几次脾气了,她到底犯了什么大的过错,让钱嬷嬷这么不依不饶的,至今还没消气?”

哼!醉墨冷笑道:“老实头?她若是老实就不会爬上老爷的床了,如今只怕等着抬姨娘呢!就冲这,她这辈子都不要指望钱嬷嬷看她顺眼了。”

“抬姨娘?”醉音惊道:“除了前头的两位,后面又抬进来的三位,前前后后都五个了,怎么还不够?可是我看着老爷不像是个好色的,对着他那些个石头的时间要比几位姨娘多多了,那还纳这么些个姨娘做什么?”

“做什么?”醉墨将手中的最后一针缝好,咬断丝线,抬头,直直的盯着醉音,说:“你傻了,你们家你母亲生了你们姐八个还不够,非要生出个儿子来不可,为了生儿子把你们几个都卖了。老爷这么大的家业,哪能没个儿子来继承。”

听到醉墨提起她的伤心事,醉音垮下了一张脸,将下巴放在桌子上,耷拉个肩膀,有气无力的说:“儿子,儿子,儿子就那么重要吗?我就没觉得女儿比儿子有什么不好。”

“这好不好不是你说的算的。”醉墨一面将绣好的荷包小心翼翼的收起,一面说:“你没看见太太挣命般的生下大姑娘。大夫说太太生了姑娘伤了身子,恐怕再难有孕,就为这,太太这一年多来喝的苦药汁子不知有多少,如今终于怀上了,可是让人松了一口气。太太这般着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儿子。”

“对了,涵容怎么不在?”醉音无意继续关于“儿子”的话题,举头四顾,随口问道。自从涵容被开脸之后,她可是时刻都在正房这边伺候的。这会醉音没见到她,觉得有些奇怪。

醉墨从簸箩里又翻出一缕线导着,道:“到后罩房那边找老子娘拿主意去了。”

“找她家里人商量什么事?”醉音抠根问底,穷追不舍的问道。

醉墨斜了醉音一眼,知道她虽然性子有些跳脱,但是确是个嘴严的,就把贾敏想着把涵容放出去的事告诉了她。当时醉墨就站在饭厅外面守门,里面的谈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听醉墨讲完事情始末,醉墨叫道:“完了,完了……涵容的老子娘我认识,那是个最没餍足的老东西,只怕不肯拿着钱就这么走人。毕竟若是涵容被抬为姨娘,他们一家子都有了脸面,少不得以舅爷身份自居,还不想着这银子还不得哗哗的,届时比三百两只多不少。他们想得到美,只是也不想想,如今府里这么多姨娘,等着涵容被抬为姨娘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呢,就算成为姨娘,就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这三百两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攒出来!他们可是却把涵容给害了!”

哼!醉墨冷笑道:“是他们害了涵容,还是涵容自己愿意还不一定呢。毕竟这府里好吃好喝,寻常人家的小姐还比不了呢。若是出去,拿着太太给的银子,纵使衣食无忧,也无法和这府里相比。若是留下,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不愁。若是真的生下一男半女,成了姨娘,不仅成了主子,这辈子的荣华可就全有了。牛不喝水强按头,涵容若是真的不愿意,她家里人怎么逼迫都没用!”

☆、第十二章

五月初八,贾敏挺着个肚子从两淮布政使连夫人的宴会上回来,靠着蟒锻大抱枕斜靠在胡床上,有些头疼的揉着眉心,满眼疲累。醉墨坐在旁边捶腿。钱嬷嬷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牛乳银杏炖燕窝。

将燕窝吃光,放下碗,贾敏抽出帕子擦擦嘴角,问:“老爷这会儿在哪?还在前面衙门里忙呢吗?玉儿现在在哪?”到这边这么些日子,她已经进入了角色,适应了自己已婚的身份。身为妻子少不得关心关心丈夫和孩子。

钱嬷嬷赶紧回道:“今儿前头衙门的事不忙,老爷老早就落衙回来。不过一回来,老爷就钻进了书房,到现在也没见出来。至于大姑娘,早上起的有些早,吃过饭后又跑到园子里玩了大半个时辰,这会子困了,王嬷嬷带着大姑娘在睡觉呢。”

“哦。”贾敏了然的点点头。对于林海,根据原主记忆和她这些日子的观察而来,他虽然思想上深受儒家正统教育“入世”的影响,但是却带着文人特有的清高和天真。

儒家讲的要学优而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因此林海科举入仕做官,因为出色的家庭背景和出众的能力而得蒙皇帝青眼,仕途通达,官运亨通,被皇帝委以重任,施予要职。他或许是纯臣,但是绝对不是孤臣。否则,皇帝就算再信任他,也不会把他放在盐政这个错综复杂,油水多多而被众人虎视眈眈的职位。否则,就算皇帝勉强把他放置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不可能像书中所写长期占据在这个职位上。因此他深谙官场上的准则,意气伴之以聪明,言行随之以睿智,是个通透练达的人。

一出生林海就是天之骄子,祖上四代为侯,到了他这里由科甲出身。“虽系世禄之家,却是书香之族。”祖荫和功名系于一身,可谓是强强联合。如此清贵的家庭的背景加上他少年得志,一举中举,随之而后官宦生涯顺遂,因此性格中又有着文人的一面,为官尽心尽力乃是“士为知己者死”,为了报被皇帝慧眼识才,提拔重用之恩,因此林海有谋略,但是不尚权。而这一举动反而更让皇帝对他青睐不已。

林海的性格中没有文人的孤傲与愤世嫉俗,却有着文人的清高、淡雅与天真。家资丰厚让他不必为生活而奔波,再加上所受的教育,让他对金钱不屑一顾。他生平以收集各式印章为趣,幼而好之,为得到一块好的印石一掷千金而毫不吝惜。除了在衙的时间,他大部分精力都投放在刻印上,废寝忘食,不眠不休。他的收藏中不乏田黄石、鸡血石、芙蓉石、封门青等印石中的精品上品。

人生中的一帆风顺养成了林海一种不知人世艰险的乐观天真,他的天真并非对世情一无所知,他相信人性本善,只是被世间的污浊而玷染,从而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坏人。因此对他说,这个世界没有坏人,只有是否值得交往之人。因为这种天真林海对身边亲近的人非常信任。

因为是独子的缘故,家族人丁不盛,因此对于兄弟房族之间的争斗不甚了了。而且林母在他面前对待林父的妾室从来都是一片春风,他也不曾见识到后宅争斗的激烈。等他娶了贾敏为妻,贾敏的手段比林母更加高超,连林母明知她做手脚都抓不住其把柄,何况本就不涉足内宅事物的林海。因此在贾敏多年未育,而几房妾室也未曾生育的情况下,加上他这支人丁一直都不旺,因此他只是慨叹自己子女缘薄,一点也未曾疑心到贾敏身上。

在贾敏看来,林海的这种性格正是日后形成黛玉悲剧的原因之一。但是她无法改变林海。林海的性格是自幼形成的,四十多年来,早已经根深蒂固,连社会这个大染缸都没有让他改变,贾敏也不妄想她有这个能力。

若是让贾敏向林海直言贾家的不好,不但违背了她在林海面前一贯维护娘家的态度,而且贾家对待她这个女儿可真是没话说,她若是指摘贾家,在接受了这个时代正统思想教育的林海来说,不仅有违孝悌,甚至可谓背祖忘典。这甚至比无子还不能让他接受。

何况,这个时候黛玉还没有长大,她和林海都还在世,贾家还没有对黛玉做出“人神共愤”的事情。因此,就算她对贾家再不喜,也不能让贾家为他们还没有做出的行为“买单”。以一时好恶而行事不符合她为人处世的准则。

钱嬷嬷看到贾敏的兴致不高,关心道:“太太心情不好,可是今日赴宴又遇见什么让你不快的事情了?或者有那不开眼的言语冲撞了你?”

贾敏知道钱嬷嬷的意思,以往因为她无子,所以每每出去和其他官员的夫人聚会,都有人或借事或用言语间暗喻,来讥讽她无出。不过在贾敏看来,有些明明人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她自己多心而来。无子早已经是贾敏的心病,就算人家明明无意,她也觉得人家明里暗里都在笑话她。

“没有,妈妈你想多了。”贾敏道:“现在老爷已经官至三品,在场的除了总督夫人和老爷上峰的夫人之外,再没有比老爷品级高的了,她们哪里敢得罪于我,再说,总督夫人也只只有三个亲生女儿,若是有人不开眼,那岂不是一下子把总督夫人也得罪了。何况如今我有孕在身,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她们自然也不敢胡说八道。”

听贾敏这么一说,钱嬷嬷放下心来,道:“太太无事便好。若是太太觉得这些个太太们哪个是可交,尽可以下帖子请到家里来和太太说说话,免得太太整日呆在家里怪闷的。”

贾敏不答反问道:“我今天出去大半天,府里可有什么事情?”她刚和这帮人第一次接触,因为记忆虽然对这些贵妇人有个大体的印象,但是她不觉得贾敏对这些人的看法和评价会和她相同,因此她认为可交的未必和她的意,还是再交往看看再说。

“太太就算不问,我也正要说呢。”钱嬷嬷忙道:“薛家到府上来拜,求见老爷,老爷不见。他们就说要拜见太太,偏巧太太不在,薛家把礼物和帖子留下才离开。”

贾敏挑了挑眉,有些诧异的说:“薛家?”没想到薛家也登场了,还以为要等林妹妹进贾府才会出来呢,不过记忆中,林家一向和薛家没什么往来,如今突然登门,所为何来?

钱嬷嬷以为贾敏不知道薛家的来历,刚忙解释:“就是那个是皇商的金陵薛家,太太娘家二嫂子的胞妹嫁到了薛家,说起来,和我们府上还是拐着弯的亲戚呢。”

贾敏从嬷嬷手中接过礼单,扫了一眼,丰厚不说,而且大都投其所好。显然是对林家情况细细打听过的。有给林海的名家字画还有寿山石冻这类刻印的石头,除了给贾敏和几位姨娘的首饰衣料之外连才一岁多点的黛玉都有精心准备了项圈、金银长命锁、辟邪挂坠和手镯等物。

“这不年不节的,而且虽说有着亲戚关系,可是素日里都是不来往的,如今一下子上门就送这么重的礼,未必是好事。把这张单子给老爷送去,看老爷怎么说。”贾敏想了想,叫过醉音吩咐道。

钱嬷嬷道:“薛家来人会说话,说这是五月初五端午节的节礼,只是因为路途耽搁了,所以送晚了,为这还请老爷和太太多多包涵呢。”

醉音答应着,接过礼单正准备离开,听见钱嬷嬷如此说,又停下脚步,转身等候贾敏示下。

贾敏神色淡淡的说:“不管是什么说法,带着这么厚的礼,这么冒失的登门,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可是我一深宅大院的妇人能够做什么呢,想来是求老爷的。前面的事我也不懂,还是拿给老爷看看,该怎么处置老爷心中有数。”

因为薛家的事让钱嬷嬷想起了今年送到贾府节礼的事,因此说道:“说起端午节节礼,今年送回京里的因为出发的迟,虽说我已经吩咐他们要加紧赶路,终究还是无法在端午节前赶到,估计最快也得今天到。老太太在节前没有收到太太的消息,不定怎么着急呢。”

因为贾敏安胎,大部分事情都下放了,剩下了都是钱嬷嬷揽总,除非有什么非要她做决定不可的事,否则,贾敏一概不过问,差不多做起了甩手掌柜。

端午节临近,各家往来,节礼派送,贾敏只说了一句,按照往年的旧例来,钱嬷嬷就带着人手安排去了。因为贾敏对娘家的看重,所以每年的四时节礼都由贾敏亲自安排,不走大帐。因此钱嬷嬷拿着大帐安排的时候,就把贾家给落下了,而原本应该忙此事的贾敏则是压根没想起这茬。

因此,等钱嬷嬷把节礼已经安排人差不多派送完毕之后,提了一句,太太怀孕已满三个月,胎坐稳了。在送节礼的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贾母,一直为贾敏无子而担心的贾母听到这个消息不知道该多高兴呢。贾敏这才想起贾家的节礼还没有送,和钱嬷嬷一说,两人傻眼了,手忙脚乱的准备好,赶紧装船,送入京中。可是到底是太晚了,赶不及在端午前送到。

贾敏的端午节礼送晚了那么几天,在贾府里引起了一片涟漪。贾母从接近端午节就有些坐卧不宁,盼着女儿的家书。贾敏刚出嫁的那几年,原本对女婿在翰林院供职而不高兴的她庆幸不管怎么着,女儿是留在了京城,母女两个想见面还是很容易的。

没想到女婿经过馆选之后竟然被外放。自此之后,贾敏就跟着女婿天南海北的走,母女一别十多年再也不曾见面。只能借助书信得悉彼此的近况。对于女婿的官职越升越高,贾母是高兴的,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贾敏的生育问题。

没想到贾敏在家的时候身体还好,嫁了人之后怎么变得那么容易生病。在京里还好,离开京城跟随林海到外任,每到一个地方就要大病一场,水土不服的情况非常严重。屡屡生病,本来就不是结实的身子不免虚了下来,这样的身体哪里做的了胎!

为此,贾母也是吃斋念佛,为贾敏祈福。并让贾赦和贾政四处打听好医生,然后给贾敏送去。去年贾敏终于怀孕,贾母松了一口气,虽然最后生的是个女儿,不免让人失望,但是贾母旋即豁达的想,只要能生就好,这胎是女儿,下胎就该是儿子了。

没想到贾敏因为难产而再难有孕,这让当时收到消息的贾母急的满嘴都是泡。作为一个后宅妇人,她是从作媳妇哪里走过来的,如何不知道儿子对于后院的女子意味着什么。因此非常担心女儿的境况,在写信安慰的同时也帮着想法子,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到贾敏。

自从贾敏出嫁之后,每年的节礼按时不拉早早就送了过来,而且随着林海的一路升迁,这礼也越发的厚重起来。如今已经过了端午节依旧不见消息。贾母少不得担心,是不是女儿出了事?因为多年来只生了一个女儿,又再难有孕,所以女儿在内院的处境担忧?……若不是贾赦兄弟俩和邢王两位夫人尽力开解,贾母在端午节当天就要派人到扬州去看往贾敏。

这日王夫人从贾母房中劝解完毕出来,刚回房,陪房周瑞家的就走进来,说:“回太太,账上没钱了,可是如今有几家亲友走礼,还有过几天就是王家老太爷的寿日……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大老爷打发人过来要支一千两银子。因此我来讨太太示下,这钱从哪里走?”

王夫人诧异道:“前几天和你算账的时候,账上的钱还够府里花销的呢,怎么这才几天,一下子就没钱了?这几天府里也没什么大的花销呀!”这钱都哪里去了?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有疑她之意,赶忙分说:“太太,你忘了,当时我们算账的时候,把往年姑太太送来的银子算在里面的,如今姑太太的节礼还没送来,府里用钱的时候只好先支账上的了,所以把钱花没了。”

王夫人听了,低头细细想来,果然是那么一回事,想了半晌,才道:“即这么着,我也没法子了。少不得将外面的帐先收回来一部分。你和你男人说去,因为急着用钱,所以尽快收回来,哪怕利钱少算几分也无妨。至于眼下,你一会儿到库房捡几样东西出去,先押上几百两银子,先对付过去。等回头钱收上来,再赎回便是。大老爷那边,你先搪塞着,拖上几天,一切都等帐收上来再说。”

王夫人叹着气道:“本来府里还有本内帐的,里面有钱,可惜,在老太太手里,我们根本摸不着。只有老太太肚子里爬出来四姑娘有那个福分,每年往那边送东西的时候不知道老太太往里贴了多少进去。”

“四小姐再有福也比不过太太,嫁过去十多年了,至今膝下只有一位姐儿,而且听说身子单薄的很,也不知道养不养的大。”周瑞家的明白王夫人的心思,赶紧奉承道。

一句话搔到了王夫人的痒处,王夫人最得意的就是生了两个好儿子,长子贾珠是个读书的材料,才十四岁就进了学,深得丈夫的喜爱。每每提起长子,丈夫都面带得色。而幼子宝玉是个有来历的,出生时嘴里含了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年纪尚幼,就已经聪颖非常。因这两个出色的孩子,让一向嫌弃她木讷笨拙的婆母对她态度和缓不少。

☆、第十三章

本来,王夫人对于贾母因为端午节里至今未被送来的而猜测贾敏如今在林家处境堪忧,心中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可是如今银钱的不凑手,让她想起了贾敏每年送往贾家的厚礼,吃的、用的、玩的,无所不包,更重要的随之送过来的银两,如今贾府年节的花销至少有近三分之一指望着这笔银钱。出于对银钱的需求,和这个小姑一向不和的王夫人不知道她心里该是盼着贾敏好还是坏了。

其实真要论起来贾敏和王夫人一开始并没有什么了不得恩怨,不过是由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小事累积而来。认真追究起来大约要追溯到两个人的幼年时代。王夫人虽比贾敏年纪略大上那么几岁,但是相差不是很大,两家又交好,经常来往,所以她们幼年的时候常常见面。

论容貌,两人各有千秋,虽然年纪还小,但是眉目如画,都是个美人坯子。尽管大人们希望孩子们长大之后成为端庄娴静的淑女,但是不可否认,在孩子的幼年时期,个性活泼的要比老实的更讨大人的喜欢。

贾敏个性爽朗大方,嘴甜如同行抹了蜜一般,很是机灵讨喜。与之相比,王夫人则是沉默寡言,笨嘴拙腮。“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因此众人屡屡夸赞贾敏的活泼可爱,不由自主的忽视了一旁寡言少语的王夫人。看到贾敏如此得人喜爱,王夫人的心中难免不舒服,有点吃醋。

王夫人祖父受封为都太尉统制县伯,爵位等级是公、侯、伯、子、男。王家在爵位上差着贾家两个等级。等到了她们的父辈袭爵的时候,王家降等袭爵,而贾家爵位不变,因此爵位一下子差了三个等级。贾敏身为国公府嫡女,又是老来女,因此那排场、做派端的是金尊玉贵。

王夫人既不占长又不是幼,虽是嫡出,偏又是个女儿的,因此,在父母的心中的地位远不如哥哥和妹妹,家世上又比不上贾敏,排场自然也比不得千娇百宠的贾敏,因此每每在贾敏出现的场合,王夫人被衬得犹如背景一般。面对在一干丫头婆子的环绕下,犹如众星捧月一般,满头珠翠的贾敏。反观自己,虽然也不错,可是比起贾敏来就寒酸不少,王夫人的心中自然不舒服。

贾家花费大力气在家中为贾敏延师教读,使贾敏读书识字。而王家的家教则是信奉“女子无才就是德”,一向是不许女儿多读书的,就连嫡出的小姐们不过略认得两个字,勉强认得帐本罢了;若是自己不耐烦学的,例如王熙凤,则是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贾敏琴棋书画虽称不上皆通,但是都略懂一二,而又受过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更是不同凡响,因此她在和王夫人交往的时候,免不了嫌弃王夫人的不识字,觉得她低俗。偏偏贾敏地位尊贵,又受尽宠爱,因此说话从来不会看人脸色,顾忌情面,如此一来,落了王夫人的脸面。让本来在心中对贾敏就有着芥蒂的王夫人不免对贾敏更加不满。

凡此种种,就不一一列举,赘述。而后又有几件事情让王夫人对贾敏心生罅隙,记恨不已。等到王夫人嫁入贾家,姑嫂关系向来难处,何况做姑娘的是娇客,做媳妇的则低人一等,刚刚从姑娘到媳妇的转变,王夫人心里未免有些转不过来,再加上她心中早就对贾敏有成见,因此姑嫂关系虽然礼法上亲密和睦,实际不过面上情而已。不过贾敏对此虽然有所察觉,但是心高气傲的她自然不屑向王夫人“乞”和,等到她出嫁之后,这些事早已经不放在心上,逐渐淡忘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的一些无心之举让自己的这位二嫂嫂嫉恨万分,至今还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