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的红楼生活 第71章

作者:半卷舒帘 标签: BG同人

  将事情讲述清楚明白之后,贾敏对外喝道:“林起,你进来,把你查到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一遍。”随着贾敏的话音,被霁玉带进来的林起进了屋,打了千,请过安之后,他道:“府里在西市有个铺子,专门贩卖花木,除此之外,各类奇石,太湖、灵壁、英石、……和紫檀、黄花梨、楠木、老鸡翅木、乌木、红酸枝、……这些好木头也有出售。这些东西原本都是林家庄子上的。”

  

  贾敏冷笑着,目光如刀,从在座的诸位身上一一扫过,道:“那些石头有些是建园子剩下的,卖了也就卖了,反正放着也是放着,白占地方。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园子用到的石头起出来?这是何意?府上要用,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挖了,不告知一声也就罢了,那挖不走的,将它打碎,又是怎么回事?看它们不顺眼,可是它们碍着什么了?……”

  

  随着贾敏的问话,贾政的脸色红的如同煮熟的虾子,不好意思于贾敏对视,羞愧的低下头,闭口不言。贾母坐在上头,沉默不语。其他人也都不吱声,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落在贾敏的身上。贾敏心里冷哼,面上带笑,说道:“娘娘省亲是大事,拆墙挖地我也认了,谁让我是娘娘的‘姑姑’,林家和贾家是至亲呢!……只是那些木头原是我给家里几个女孩攒起来的,如今好木头难得,府里拿去用也就罢了,剩下的竟然拿去卖了。‘卖油的娘子水梳头’自家有的东西等到用的时候,反而要各处寻去,这可真是笑话了。”

  

  类似于紫檀、楠木、黄花梨、……这样的好木头,如今越发的难寻了。楠木、紫檀几乎已经被宫里垄断了,而黄花梨、乌木、黄杨木等木头就算是大富大贵之家哪怕是从小就开始攒起,收集够打一套嫁妆的木料,也不易。实在是树木成材年头长,满足不了那么多权贵人家嫁女的需求。贾敏能收集到这么多好木头都是托她和姚家做海贸生意之力,从海外运回来的。在南洋,这些木料价格不比国内常见的杨柳等木料贵多少,回船的时候,带上些木料放在舱底当作压船石用,运回国内,还能卖出高价,实在是一举两得。

  

  自从和姚家合作之后,每次海贸回来,带回来分属林家的那份木料,贾敏一根都没卖,全都将其收起来,晒干进行防腐防虫处理之后全部存了起来,以备他用。家里的藏书楼和林家的宅院,用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库里了。这次竟然被贾家搬个底朝天,这些木料,才是拿着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是林家园子里最值钱的东西。没想到落在了贾家人的手里,竟然被他们给卖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贾母不好不表态了,目光落在众人身上,厉声问道:“这事是谁的首尾?这般行事哪里还有半点大家子的体统?没的让人笑话。”没有人应答。见没人接话,贾母直接点名:“老大,这事你知不知道?” 贾赦忙喊冤:“母亲,这事儿子一点都不知道,事先真的一点都不曾风闻,也就是今天妹妹说了,我才知道的。”

  

  贾赦只在家高卧,有芥豆之事,贾珍等或自去回明,或写略节,或有话说,便传呼贾琏赖大等来领命。这事贾赦不知情,贾母相信。目光落到贾政身上,不等贾政说话,贾母摇了摇头,叹道:“你是个只知道读书的,家里一应生齿事物,莫说清爽明白,只怕连有几桩出项入项,都稀里糊涂,这事你必然也不知。”

  

  贾政涨红了脸,低头不语。贾政一心做官,闲时就与门生清客手谈品茗,或诵读诗书,以为风雅之事。他将一应事务视作世俗琐事,从不理会。这点两府人人皆知。贾母特地点明,贾敏知道是说给她听的,她也不言语,心中暗自为贾敏不值。或许贾母没有亲眼目睹园子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贾母最先关心的是这般行事丢了贾家的脸面,贾敏所受的委屈反而退了一步,实在是让人心寒。

  

  不等贾母往下问,贾琏忙道:“老太太,我最近一直都在督办省亲园子院落屋宇的帐幔帘子之事,这事,这事我也不清楚。”贾琏现在懊悔死了,当初上林家移植花木的主意是他和霁玉说的。原本是贾琏看到工匠在府里四处移出花木,他对凤姐多了一句嘴。说就算各院再怎么移栽,顶多也就能移出几十棵花木,和园子里的庞大需求相比,这算的了什么?林家的山上种满了桃杏,还有桑榆等常见树木,到林家的山上去挖,至少园中田舍那边的树木不缺了。

  

  贾琏随口的一句话,被凤姐拿住了,让他和林家商议此事。当时贾琏觉得这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也就应了下来,就把这事和霁玉说了。今日到了林家的庄子,见庄子上下仿佛被劫掠了一般,库里更是水洗的一样干净,贾琏后悔不已,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吃下去,让他当日嘴欠!所以他甚至比贾敏还要心急找出背后之人,因为他担心贾敏认为其中之事是他做的,就算不是他做的,他也有份参与。谁让当初是他出的主意,也是他去和林家商定的。

  

  贾珍表示他忙着点人丁,开册籍,监工等诸多事宜,也是直至今日才知道此事。跟着邢王两位夫人还有凤姐,更是表示她们在内宅,不清楚外面的事。虽然贾蓉是在林家的山上找到的,但是贾蓉只承认他带人在山上挖树,坚决否认和林家园子的事有关联。所有人都撇得一干二净。

  

  问来问去,得不到结果,贾赦不耐烦了,道:“还有什么好问的,将行事的奴才抓住,几板子下去,不就什么都说了。”贾政忙道:“我们这样的人家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待下,乃是仁厚慈善之家,怎可如此行事?”贾赦冷笑一声道:“我们去的时候,余信和单大良正带着人抓鸟呢,那可真是闹腾,让人叹为观止。……且不说他身后的主子可恶,这样的奴才难道不该打?”贾政想起两人的“恶形恶状”,沉默不语了。

  

  二十板子下去,人都打昏过去了,余信和单大良要紧了牙关不吐口,只说是自己见财起意,自作主张,哄骗下面的人,是主子的意思,不肯承认是有人指使。因为他们知道,他们不说,纵使他们被打死,他们的家人还有条活路,若是说了,反而讨不了好。派人去查,西市的铺子也是以他们的名义租的。贾赦见得不出结果,命人用水将余信和单大良泼醒,还想再打时,贾敏拦在里面道:“算了,我今日上门求的是个结果,可没想到要人命。何况,他们咬紧了牙关不说,就是把他们打死又怎么样?这就能算是给我的交代了?拿两个奴才顶缸,敷衍人也没有这么敷衍的。……”

  

  因为自己的主意没有奏效,贾赦觉得很没有面子,听了贾敏这话,很是不悦,道:“那妹妹想怎么办?这事又不是我派人做的,我一点都不知情。这两个死奴才又死活不吐口,蓉小子虽然是在山上不假,但是他说园子的事他并没有插手,也不知情,……”

  

  贾珍抬腿踹了贾蓉一脚,将贾蓉踹倒在地,恶狠狠的道:“你个混蛋小子,欠踹的玩意,还不赶紧向姑妈请罪,让你办点事情,一点都不经心,竟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是姑妈不原谅你,看我不打死你个小畜生!”说着抬起脚又对着贾蓉踹了过去。

  

  挨了贾珍的踢,贾蓉龇牙咧嘴,也不敢喊疼,跪在贾敏面前,道:“姑祖母,你别生气,侄儿是真的不知情。侄儿只不过是带人在山上挖树,挖好了就由下人送回来,至于那些黑心的王八羔子将树偷着卖了,我是真不知道,我以为都是给娘娘的园子里挖的。……那园子里的事我也是半点不知情,都怪侄儿顾三不顾四,蠢笨,被人蒙了,还请姑祖母原谅。”说着,挺直了身体,举起手来,左右开弓,自己打了自己一顿嘴巴子,霹雳巴拉的嘴巴声声脆响,一会儿的功夫,贾蓉的脸就变得又红又肿。

  

  “罢了。”贾敏长叹一声,喝止贾蓉,垂泪道:“我家老爷去世,只剩下我一介女流之辈支撑门户。妇道人家带着几个孩子讨生活,不易。外人踩我们家也就罢了,亲戚竟然也跟着踩我们,这还是我娘家人呢,我还能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放到一边的桌子上,道:“娘娘省亲,我这个做姑姑的不中用,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让人瞧不起。这是我出嫁时候的嫁妆单子,回头我派人将东西送回来,或者府上派人去拿,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贾敏此举,大出屋内所有的人的意料,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贾母愣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怒道:“敏儿,你这是干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将嫁妆还回来就能和贾家划清界限,断绝了关系不成?你是贾家的女儿,乃是我十月怀胎所生,岂是你想断就能断得了的?我还没死了呢,你连我这个母亲都不想认了不成?你就算羞辱贾家也用不着这么,贾家还没丢人到靠将出嫁女儿的嫁妆要回来的地步!”

  

  听了贾母的话,望着贾母,贾敏将嫁妆单子收起,悲哀一笑,声调缓缓的道:“母亲,不用你提醒我,我也知道我身上留着贾家的血,和贾家有着这辈子都斩不断的关系。纵使母亲不认我这个女儿,我这个女儿的也不敢不认母亲。”在那个时代讲究孝道的年代,父为子纲,子不言父过,有做父母的不认儿女的,却没有做儿女的不认父母的。若是贾敏一句不认贾母的话说出口,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贾敏名声尽毁,她的几个儿女也会跟着受拖累,还想跟贾家算账,想都不要想!

  

  “我只是累了,面对外人的算计,我还无所谓,但是亲人的算计带来的伤害,才是最让人心痛的。其实这事查不查的出来,都没什么意思?屋里现在除了我这个外嫁女,都是贾家的人,就算查出这事是谁做的,又能怎样?了不起骂几句,打一顿,到祠堂跪祖宗去,难道还能为我这个外人,不要贾家人了不成?我们搬家的时候,闹出的事不就是那么不了了之了嘛,何况如今宫里还有娘娘呢!……”贾敏语调悲凉。

  

  听了贾敏这话,在座的知道内情的几位女眷,脸色都为之一变。邢夫人带着几分诡异的目光落在王夫人的身上。王夫人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的握成拳,好像要将握在手里的念珠握碎一般。贾敏的话中意有所指,但是王夫人在贾敏没有点名道姓的情况下,还不能站出来反驳,否则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因此她只能忍着气,咬着牙,一言不发。

  

  “我若是想要羞辱贾家,也不会只带着嫁妆单子上门来了,连着嫁妆一起带过来,那才是羞辱呢。”贾敏眉宇间一派云淡风轻,似乎看开了,笑道:“至于担心贾家丢人,母亲的担心有些晚了。你当我是怎么知道自家园子出的事的?我们家守着孝,没有心思游玩,自然不可能去逛园子。看园子的人不中用,被一点小灰小利迷住了心窍,若是在贾家的人第一天上门的时候就回了我,园子也不至于被人糟蹋成这样我才知道?原是大理寺卿刘大人的夫人柳太太借了我家的园子请客,这才发现的,若是柳太太告诉我的,恐怕园子尽毁,我还被蒙在鼓里。”

  

  原本贾家的人以为是林家自己发现的,如今听说是外人看见后告知贾敏的,丢人丢到外面去了,不由得脸色发青。贾敏无心顾及他们的脸色,轻笑一声,道:“若是给娘娘省亲挪用了,那倒也罢了。只是打着娘娘的旗号,偷卖出去的那部分,不管是府里下人狗胆包天,瞒着主子做的,还是背后另有主使,不管怎样总得给我个说法。就算欺负人也没有这么个欺负法的,府里要是讲不出理去,那么也别怪我不念亲戚情分,咱们找个能说理的地方去。”见她这么说,连同贾母在内,所有的人都为之色变,贾敏不等人开口,抢先道:“我不着急,出来大半日了,到了吃药的时辰了,我先回去了,在家里府上给我的消息。”

  

  等贾敏离开,在座的诸位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不说话。贾母坐在上首,将所有人的神色收到眼底,心里觉得没意思,提不起说话的兴致,挥挥手道:“你们也都散了吧。”众人拜别贾母,各自退了出去。目光落到走在后面的王夫人身上,贾母张了张嘴,想将她叫住,旋即又放弃了。就算这事是王夫人做的,她手上没证据,只凭贾敏那么语意模糊的话,质问王夫人,王夫人一定不会承认。今日不同往昔,元春可是王夫人的女儿,她待这个儿媳也不能像以前那般随意了。而且贾敏刚走,这会子她将王夫人叫住,其他人一定会起疑。大房在跟上来,插上一脚,到时,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岂不糟糕!

  

  贾敏出了贾家门,上车,回到林家。贾敏出去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一去大半天,中途回来一趟,匆匆而来,匆匆而去,什么都没说,脸色越发的难看。三玉很是担心,和文姨娘一起站在二门口张望了半天,才等到贾敏。贾敏见了她们,也没心思和精神和她们说话,只勉强笑了笑,摆了摆手。走到正房门口,贾敏松了一口气,叹道:“可是到了家了,……”一句话没说完,她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往前一栽,晕倒过去。

  

  初晴和晚晴手疾眼快,扶住了贾敏,将她搀扶到屋里去。几个孩子吓得手足无措,还是文姨娘反应快,让霁玉赶紧请大夫来。贾敏悠悠醒转,见文姨娘面带焦急之色和几个孩子焦灼的围在床前。黛玉红着眼圈,目光殷殷的望着她。见她醒来,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黛玉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苏大夫正在给贾敏诊脉,他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凝神细诊了半刻工夫。换过左手,亦复如是。

  

  苏大夫是常来的,知道贾敏的习惯,因此诊毕,也不到外间避着病人论病起源,直接当着贾敏面道:“怒伤肝,悲胜恐。夫人身子本就不好,正该安心调养才是,忌大怒大悲。此次夫人病症乃是因大怒导致肝气上逆,血随气而上溢,以致昏厥。我先开个养心调气的方子,先服两剂,再加减。只是用药之余,还请夫人保持心境平和,静心调养为好,不可再劳心劳力,否则纵使用药对症,也是白费功夫。”

  

  送走了苏大夫,霁玉拿着药方叫人抓药煎给贾敏吃。药抓了回来,霁玉接了过来,检验一番,拿到茶房,屏退仆役,准备亲自动手。将药罐放在红泥小炉上,按照三碗水一份药的比例将药放进药罐。在霁玉笨手笨脚,差点将药给弄洒了的时候,黛玉从他身后接了过去,神色淡淡的道:“还是我来吧。”

  

  随着药罐的汤药咕嘟咕嘟翻涌不休,淡淡的药香弥漫在茶房中中,黛玉轻摇着手中的蒲扇,小心掌握着火候。听霁玉讲述今日发生之事的点点滴滴,讲完之后,霁玉重重一拳击在身边的墙壁上,眉眼凌厉森然,恨恨的道:“这还是我们的亲外祖家呢,连个外人都不如,竟然如此作践我们家,哪里还有半点亲戚情分!真是可恨!”

  

  黛玉不语,侧头轻抬,看向霁玉。淡淡的药雾腾起,藏在药雾后面的霁玉面容朦胧,虽然看不清,但是她能够想象的出霁玉腮帮紧绷,咬牙切齿的模样。黛玉“心较比干多一窍”,看事看人更加玲珑剔透。此次回京,再去贾家。她明显的感觉和以前不一样了。这种改变不仅仅是一个人,除了有数的几个人没变,贾府自上到下整个都发生了改变。

  

  比如,下人待她虽不至于轻慢,但是不如以前恭敬了,在她跟前,言谈举止更随意了。或许这些改变很细微,连她们本人都没有发觉,但是却被黛玉察觉到了。最明显的就是王夫人。她以前虽然对她们不喜,但是还是能够做到面上和蔼,慈爱的形象还是能够保持的。现今,她对她们基本无视,除了以前的不喜之外,如今还有不屑,一种高高在上,俯视她们的感觉。

  

  论其原因,黛玉清楚,这是因为林海过世,贾家出了娘娘,此消彼长,由原来的平视,贾家现在是居高临下看林家。黛玉知道,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是她一人,家里的其他人或许没有她敏锐,发觉的比她晚,但是他们也不是傻瓜,如何察觉不出来。因此贾敏拘着他们,轻易不让他们去贾家,而家里的其他人也不愿意去贾家,就是因为这个。只是没想到,躲在家中,依旧避不开亲人带来的伤害。

  

  文姨娘进来,打破室内静默,道:“二姑娘、二爷,我来看火,你们去陪太太去吧。太太这个时候应该希望她最亲近的人陪在身边。”文姨娘虽然不知道贾敏因为什么生这么大的气,但是她知道,霁玉是跟着贾敏后面出去的,两人一起回来,明摆着霁玉是知情的。霁玉既然知道内情,那么黛玉这会子应该也知道了,知晓事情始末,又是贾敏亲生儿女的黛玉和霁玉是劝慰贾敏最好的人选。

  

  黛玉想了想,将手里的蒲扇递给文姨娘,道:“那就麻烦姨娘了。”然后起身和霁玉去了贾敏处。两人进来的时候,贾敏正倚着床头发呆。“母亲——”干巴巴的喊了一声贾敏,黛玉和霁玉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面面相觑。贾敏笑笑,拍了拍床沿,示意他俩坐下,道:“不用为我担心,我没事。我早已经想开了。世间之人,谁没个亲疏远近?便是我自己,遇事也会先想到霁玉和黛玉你们俩,再考虑清玉、釉玉、漱玉和文姨娘他们,再下来才是你外祖家的人。我本就没把你外祖家放在第一位,也就怨不得他们了。要不怎么说‘女生外向’呢,我这个出嫁的女儿已经算不得贾家的人,考虑事情自然从林家的角度和利益出发。只是你外祖家这个样子,是指望不上了。将来林家如何都要靠霁玉你自己了。这个世上想依靠他人,终究难长久……”

  

  黛玉和霁玉听贾敏还有心情调侃,知道她是真的不介怀了,都放下心来。听了贾敏后面的言语,霁玉道:“大丈夫想要建功立业自然靠着自己的本事去求取,靠别人算什么本事?我原也没想着靠他们,何况他们也未必能够帮得上忙。”前一句豪情万分,踌躇满志,后一句声音一下子低了起来,虽不至于低不可闻,但是只能算是小声嘀咕了。

  

  跟庄先生学了有一段日子,对于朝中的格局,霁玉也有了新的认识。现在海内升平,皇上正需要文臣治国,武将的地位已经一降再降。荣宁两府本是以武立的功勋得封国公,两家想着转换门庭,奈何子孙不肖,贾敬考中了进士却出家为道,贾珠早亡,剩下的贾政倒是以读书人自诩,奈何清高迂腐,而且又不是正经科举出身,读书人那里不买账。

  

  如今两府后辈不过是靠着祖荫过日子罢了,贾赦和贾珍领着爵位闲职在家,贾政在从五品的职位上多年来就没升迁过,霁玉的爵位虽然低,但是好歹还是正五品,比他还高半级呢。若是不论辈分,只论官职爵位,贾政见了霁玉,还要行礼让路呢。荣宁靠着祖上留下的余荫和史王两家之力,在军中还有些微势力。

  

  但是文官那边,若是林海还在,还能借助林家之力,说上几句话,现在,哪里还有两府说话的地方。这么多年下来也不过拉拢了一个贾雨村罢了。霁玉虽然跟着通明寺的武僧学了些功夫在身,但是到底没打算将来靠着这个吃饭,不过为的是强身健体罢了,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习文上。他若是打算走科举这条路,贾家根本帮不上什么。

  

  贾敏笑笑,道:“好了,你们外祖家的态度如何,不用你们管,这事我会处理。一会儿我备份礼,霁玉你带着,亲上刘大人府上。为了这次宴宾清客,柳夫人花了不少心力,准备多时,就这么搅了,虽然不是我们的不是,但是和我家也有些关联,你上门去说清楚,还请柳夫人见谅。本来我想亲自去的,奈何身子骨不争气,……”

  

  霁玉忙出言劝阻:“母亲,苏大夫都说了让你安心静养,这事我去办。柳夫人和母亲交好,为人又通情达理,只要我讲明白因由,柳夫人明白母亲身体状况,必不会怪母亲没有亲自前去。”贾敏面带微笑的道:“除此之外,最好你能从柳夫人那里要来她宴客的名单,这次让人家跑了那么远的路,本是为了赏景,风景没看到,白跑一趟不说,恐怕还被园子的狼藉吓了一跳。我们也该备些礼送去给人压惊才是。”

  

  霁玉点点头,道:“这话很是,儿子知道了。”明明是贾家作怪,却要林家在背后给收拾烂摊子,一想到此,霁玉不免有些郁闷。贾敏看着霁玉不豫的脸色,如何不明白他所想,但是林家这么做,不仅给人落下林家知礼的印象,而且柳夫人这次邀请的都是文官中的重臣的诸位夫人。

  

  此次霁玉前去送礼,不仅能见到后宅妇人,而且说不定还能到前面去拜见各家的男主人。纵使托人引介,将弘一大师搬出来,这些文官重臣之家也不是那么好登门的。林家在林海死了之后,清玉和霁玉在这方面缺少一个引路人。贾敏是女子,对此无能为力,唯一的姻亲,贾家又帮不上忙。送来的机会,贾敏要是放过才怪。更重要的是,还能通过此举,将贾家的恶性恶状,欺凌林家孤儿寡母弱女,贾敏上门理论却被气病,林贾两家交恶的消息放出去,一举三得。

  

  霁玉只郁闷了一会儿就喜笑颜开了,显然他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好处。黛玉或许想不到霁玉能借此多结识朝中重臣这个关窍,但是此举给贾家会给贾家带来不好的影响,她还是能想得到的。因此黛玉在霁玉离开之后,迟疑的道:“母亲,这样作好吗?外祖家虽然行事不妥,但是我们这样作是不是也有失‘厚道’?”黛玉有些不赞同贾敏的行为。

  

  贾敏伸手抚上黛玉,真是个善良的孩子呀,难怪在书中落得个被贾家连皮带骨吃干抹净的结局。“傻丫头,佛家慈悲,可是也有怒目金刚。圣人也云:‘君子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人家欺到你头上,你若是一味退让,人家不会觉得你仁厚,反而会认为你软弱可欺,所以在受人欺凌之时,纵使不反击,也不能一味忍耐。何况你外祖家行事已经落在柳夫人宴请的宾客人眼中,纵使我这边不说什么,你当人家就不知道,不会议论了吗?若是我行事失于厚道,那么你外祖家的这般行为又该怎么说?”

  

  黛玉被贾敏问得语结,半晌才叹道:“母亲你是贾家的女儿,林家两家乃是至亲,外祖家为何要如此行事呢?这样作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我实在不明白。”什么好处?还能有什么好处?贾敏长叹一声,道:“还不是钱财惹得祸。”

  

  贾家因为元春回家省亲,盖省亲别院到底花了多少钱。书中并没有给出具体数字,大概数字都没有。但是书中出现过两笔帐,一笔是贾蓉,贾蔷南下置办十二个小戏子,然后乐器行头,这是三万两,再有一笔就是两万两银子置办花烛彩灯并各色帘栊帐幔。五万两银子就干了这么点事。真是钱如流水般的花了出去。

  

  就算因为园子盖在自家,买地的钱省下了。但盖房子,土木工程,房屋装修,材料费用是大头。若是按照前面的帐算,这房子盖下来,装修完毕,又该花多少钱?堆山叠石,凿池挖渠,种竹栽花,……一应点景的费用又该多少钱?还有其他杂七杂八,比如熏香、鼓乐、烟花等费用呢?寒冬腊月为了营造鲜花怒放,绿树成荫的景象,更是用各色绸绫纸绢及通草为花,粘于枝上。……豪奢靡费,实在难以言表。连元春这样一个身处皇宫,见识过皇家富贵的人都忍不住暗自叹息,这实在太奢华糜费了。

  

  贾家在贾雨村革职尚未借住贾家之力起复之时,就已经到了“如今外面的架子虽没很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的地步。这话是冷子兴说的,冷子兴是周瑞家的女婿,这周瑞一家又是王夫人的心腹,所以他的话是非常可信的。到了元春封妃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好几年。贾家主仆上下都是安富尊荣,运筹谋画的竟无一个,那日用排场,又不能将就省俭。何况家中人口日多,事务日盛。这种情况下,贾家经济上只有越发困难,没有反而变得宽裕富足的可能。凤姐能干,可是也未见她有什么理财之能,只会走偏门,拿钱出去放债。

  

  经济这般困窘的情况下,书中贾家不但将省亲别院盖好,而且非常隆重的将娘娘迎了回来。之后,贾家的经济状况在抄检大观园之前都还算不错。这样看来,原本林家属于黛玉的那份财产下落就有了着落。但是,现在林家林海虽然过世,可是贾敏还在,而且林家除了黛玉之外,还有霁玉这个男丁。林家的财产和贾家没有半份关系。

  

  贾敏曾经怀疑,没有了林家财产,贾家还会不惜血本的建省亲别院吗?贾家的举动打消了贾敏的疑虑。什么都没改变。元春封妃,对贾家来说,那是无上的荣光,这些年,宁荣两府除了靠祖上留下的那点交情,就是靠贾母来支撑。但是祖辈上的人物大多已经去世,再讲旧交情已经渐渐不好使了,贾母已经上了年纪,说不定哪一天就有老去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宁荣两府靠什么在京中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