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冰糖松鼠
国内最大的硝石矿在新疆,次大的在陕西。更具体的位置,就需要实地考察了。
阿生坐在一颗桂花树下,拿枯枝在泥土上写写画画。洛迟特别会看眼色,阿生一旦开启沉思模式她就自动安静下来,侍立在一旁。
突然,光线变暗了。
泥土上的字迹本来就不好辨识,现在越来越模糊。阿生站起来揉揉脑袋,她的第一反应是中暑。但似乎不对,世界以一个固定的速度暗淡下去,就像太阳落山一般。
“啊——”
“天色怎么了?”
“日蚀了!都不要动!当心触怒上天!”
好吧,最后一个阿生听明白了。日食。周围已经乱成一团,到处都是人类瑟瑟发抖、低声祷告的声音。令她欣慰的是,这其中没有洛迟,她安静地站在自己身后抓着自己的肩膀,虽然手抖得厉害。
“阿迟别怕,天文现象而已。最多半个时辰就会恢复原样。”
洛迟默了片刻:“不是上天示警?”
阿生嗤笑一声:“日升日落,每日一次;月满月缺,每月一次;春去秋来,一年一次。日蚀与之类似,不过是出现得少,而且间隔不那么规律,愚人就因此恐慌了。若是每日一次日蚀,过上几年,也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洛迟没笑,只是不抖了,她艰难地说:“主人……真是不凡。”
阿生没有再逼迫她,洛迟能够做到这样已经远远超过阿生的预期了。阿生拉住贴身婢女的手:“趁着还有些亮光,我们先往母亲院子里走。进屋掌灯,就像晚上一样过就是了。等会儿更加黑,万一乱起来受伤就不好了。”
“都听主人的。”
吉利和爷爷奶奶呆在一起,想来是没事的。那她就辛苦一下,去照顾父母吧。
她们刚刚没有走多远,转过几道门就能够看到丁氏的院子了。天光变得昏黄,照得院门如同一张褪色的老照片,古怪而美丽。阿生还没有赞叹自然界的奇景,就听到洛迟一声大喝:“主人小心!”
阿生一愣,抬头望天。黑色天空上的太阳就剩下了月牙形状的半块,不知道是因为沙尘还是雾霭,她竟然可以直视太阳,橘黄色的太阳。
不对!
不是沙尘!
天空上充斥着黑色的小颗粒,铺天盖地卷席而来。是蝗虫!
洛迟一把将阿生抱到怀里,死死护在地上。即便如此,还是有虫子从手臂和衣服的缝隙里窜进来。听觉完全被淹没在昆虫翅膀扇动的“嗡嗡”声里,甚至手臂下方还能感受到误入其中的蝗虫的挣扎。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不停有蝗虫砸到洛迟身上。
“阿迟、阿迟!阿迟不要怕,蝗虫不吃人。”
洛迟像是没有听到,仍然死死抱着阿生。
“啊——疼——我的肚子——”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呼喊。
“不好!是母亲。”阿生急了,“阿迟、阿迟!母亲!”
洛迟在漫天虫雨中跌跌撞撞爬起来,抱着阿生往前方跑。阿生费劲抓着洛迟的衣襟,不停地有蝗虫撞到阿生的后脑勺上,撞得她生疼。
但这个时候阿生顾不上疼,也顾不上洁癖。在日蚀和蝗虫大军的双重惊吓下,丁氏的生产状况不容乐观。而且此时下人们乱作一团,街上甚至会更加混乱,请医请稳婆全成问题。
“都冷静!”阿生进门就大喝,“不过是天黑罢了,天大地大,生孩子最大。母亲进产房去。灯都点起来,热水都烧起来。丁针看顾母亲。再派个人去梅园找祖父祖母。”
曹嵩到底是个主人,相对丁氏的仆从要冷静的多。第一个反应过来听从阿生的吩咐,抱起丁氏就往屋里跑。婢女们也纷纷像有了主心骨,各自忙活起来。
第15章 生产事(上)
吴氏跨入后宅正院的时候,最大的虫潮已经过去了。城中没有农田,留不住这些以禾本科为食的节肢动物。只是花草丛中好残留了几十只大蝗虫在蹦跶,相比平时岁月静好的模样可以说是很瘆人了。
阿生站在矮榻上,单手叉腰,如同一只小小的气势汹汹的茶壶:“上天怒不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是怒的。不想帮母亲做事的现在就跪着吧,不用上天灭了你,曹家的家法先灭了你!”
“如意,你做什么怪样子?”
“祖母。”阿生委屈,“地上跪着的这两个,还有那边哭鼻子的一个,还有三个跑了。只顾着自己吓破胆了,连母亲生产这样的大事都敢玩忽职守。”
吴氏冷冷地看了眼那几个浑身颤抖的仆人。“拖下去吧。没听见小二郎君的命令?家法处置。”跟着吴氏来的都是提着火把的精干家丁,二话不说就把人拖走了。
吴氏亲自动手给阿生整理弄乱的衣服头发:“几个粗使的下人罢了,不值得你亲自与人呛声。”
阿生从袖子里抓出一只蝗虫,狠狠砸到地上。这家伙在她手臂上蹦跶好久了,可把她恶心坏了。她跳着脚去踩,然而腿短且软,踩了半天只把蝗虫踩了个半死。还是吉利跑上来一脚将它踩烂了,分不清颜色的汁液洒在土地上。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被挡住,天色全黑,费亭侯府中到处是火把与蜡烛,比平时夜晚还要明亮几分。产房里开始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呻吟声。吉利抱着妹妹轻声哄:
“如意不要怕,这是日蚀。”
“我知道。”
“如意不要怕,蝗虫拍死了。”
“哦。”
“如意不要怕,母亲在生阿弟。”
“我……懂。”然后阿生憋不住了,朝产房里喊,“母亲你先别叫这么大声,留着点力气吧。母亲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即便日蚀当头,吴氏也差点没笑出来:“你就是个操心的。阿丁好歹生过你们两个,会不知道?”
阿生犹自不服气:“红糖鸡蛋糕、面条、肉粥。”
吴氏点头派了身边一个中年妇女:“按照小二郎君的吩咐,给夫人准备些吃食。”
阿生就抱着哥哥肉嘟嘟的身体,不说话,静静地听产房里头的动静。
月亮的影子渐渐从太阳上挪开了,天地间重新充满了光明。但是费亭侯府上却依旧是沉重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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