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童归宁
你可以用甜美的承诺招安他们,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窃取情报;你也可以让他们站上神圣的讲坛,免费调制价值千金的药水,在必要的时候又脱下高尚的教师袍去做个手上沾血的杀手,血腥味还没散又得回来保护像只猪一样被养大最后却该被伏地魔屠宰的救世主。
间谍,就是没有感情的武器,却没有人愿意充当他们的盾牌。
邓布利多或许猜不到,也或许他在十多年前就猜到了,斯内普对自己的命运已下了决定。
而斯内普甚至要冷笑着庆幸自己不会像邓布利多一样成为世人眼中永远死不了的祸害,而那只灵动跳跃的牝鹿给了他最后一点念想。
可是不对,斯内普捂着自己的脑袋,他很明白,虽然一直没有尝试过,但是他的守护神已经不是牝鹿了。
那个挽救了自己的灵魂堕落,给了他一个家的女人在哪儿?
他忍着太阳穴上的刺痛,发疯一般在地窖里到处寻找,那样一个美好的人怎么会从来不存在?
他想起冷漠雪白却常常看着他微笑的美丽侧脸,想起她妥帖地安排着蜘蛛尾巷乏善可陈却温馨宜人的生活,想起她奇妙的修长的手指所变出的暖人脾胃的美食,这些怎么可能从未出现过?
他甚至还记得睡前握着她的手,轻轻揉捏过她不盈一握的腰,那软和的触感还留在他粗糙的指尖。
斯内普猛然想起什么,突然狂暴地将办公桌翻了个底朝天,在最下格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破旧的蓝色天鹅绒的小盒子。
他抖着手将盒子拿出来,拂去上面积的一层灰,这分明从自己进入这间地窖开始,这盒子就被扔在这地方无人动过。
艾琳·斯内普留给自己儿子的遗物,神奇地没有被那酒鬼剥削的一枚戒指,在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眼里没有任何价值,没有女人会伸出手接受它。
斯内普打开盒子,绿色的宝石在黑暗中显得十分打眼,可是缺了女主人净白纤长的手指,这枚华美的首饰也失去了原本的流光莹润。
男人手一歪,戒指滚到了一边。
……
霍格沃兹图书馆的最里边是档案室,这里和**区一样禁止学生无故入内,但是教授却可以查阅档案,尤其是斯内普这样的。
平斯夫人看着清晨六点就出现在图书馆的斯内普也不惊奇,他申请查阅的是71-72届学生档案,这没什么要紧的,平斯夫人就在表上盖了章。
斯内普很轻易地就发现了那张薄薄的纸,他夹带在袍子里,略施小咒,成功地离开了图书馆。
他想着那张相片,他想好好地、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看他的博尔齐娅。
照片里的女孩并不是斯内普熟知的那个样子,可是却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天真烂漫,她对着镜头笑得仿佛春风拂过的鲜嫩花朵,眼中没有一丝神伤,整个人明丽可爱。
而他熟知的博尔齐娅,是一个半点没有无邪的时候,心中总有许多自己始终不了解的事的女人。
她也不需要华丽的裙袍和虚伪的吹捧,她的眼神既妩媚又坚定,像把薄软却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切进了自己心中。
而这样的女子,她的学生档案末尾不过用一句话标示了她的六年求学生涯:博尔齐娅·布莱恩,霍格沃兹1972届拉文克劳学院学生,1978年退学。
因为那场并不盛大,却饱受人们诟病的婚礼,斯内普又轻易地从档案馆找到了一份份的报纸。
“17岁芳龄的博尔齐娅·布莱恩小姐今日嫁予魔法部授衔一等荣誉爵士卡那封先生。”
“正当妙龄的卡那封家遗孀改嫁古灵阁首席董事,婚礼今日在魔法部举行。”
还有低俗的小报的猜测“新任斯帕罗夫人会否让她的先生享受一个纯洁的新婚夜?”
然后她的这位丈夫却因为别的女人和那只愚蠢的大狗决斗,意外死亡,斯内普看着博尔齐娅一身丧服却挺着肚子的模糊的照片。
她的新闻很多,但是这将近20年的时间过去后,再没有记得她是布莱恩家的小姐,也无人记得她少女时的闺名博尔齐娅。
人们称她为“那个女人”,“那个死了很多丈夫的女人”和“黑寡妇”。
她得到了很多遗产,她拥有了大量的产业,同时她的消息充斥着小报的八卦版面,她吊着手臂遮遮掩掩地出现在圣芒戈,她为了照顾她的拖油瓶儿子又被暴躁易怒的继任丈夫打折了手。
然后她的丈夫又死了,最后的最后,终于在几年前博尔齐娅过上了平静的生活。
她嫁给了一个叫扎比尼的老实富商,他们暂时移居在意大利,那个孩子现在叫布雷斯·扎比尼,在霍格沃兹就读,院长是魔药大师西弗勒斯·斯内普。
原来他们已错过了一生。
斯内普茫然地回想他们是怎么错过的呢?
他想起他该在霍格沃兹特快上让博尔齐娅撞到自己身上,她的眼镜会被撞在地上,只有他,西弗勒斯·斯内普看见了她11岁的还没有施魔法的稚嫩却娇艳的脸。
可是这次他做了什么呢?
他拒绝了马尔福刻意招揽但虚伪的去头等包厢的邀请,他假意地表示对莉莉所说的诗翁彼豆故事集很有兴趣,他们在讨论吟游诗人的创作,而他实际上不过是想多贪看几眼莉莉如清晨朝阳般的面容。
然后博尔齐娅经过他们的包厢门口,她就这样跑过去了。
他想起他们在学校的时光,她总是不刻意却偶尔来和自己打个交道。
她俏皮地奇言妙语,从来无视自己的冷淡和讽刺,被刺得狠了,她不过摸摸额前黑色的刘海,就又娇美地微笑起来。
她只喝醉一次酒,自己也没有出现在她身边,可她轻鄙地还击了伤害她的人。
那个夜晚,他们在月光下跳了舞,她借着酒意吻了他,而斯内普此刻才明白这样的美梦已再不可能。
他大笑起来,几乎笑得肚子疼,笑得他两腿颤抖再也站不住。
他笑得泪水划过他脸上这些岁月以来绝望雕琢的痕迹,然后他终于停止了拉破风箱似的笑声,变成了急喘着的哭泣。
他的手像枯瘦的骷髅,却再抓不住倚靠的书架,他一路滑落,最后瘫倒在地板上,手里还紧紧抓着她的档案。
他的泪水滴在了她的照片上,其中的腥咸苦涩让她不悦地抿起双唇,将头掉转了开去。
斯内普看着她在照片中背过去的身影,她不再是他的女孩。
他几乎要为这最残酷的认知将哽咽化作干呕,把那样无力的哀痛排出身体。
最终,他冷静下来,将档案放回了书桌上的一个铁盒中,用魔杖仔仔细细地密封起来,放在了枕头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