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贾敏传 第5章

作者:桥夕 标签: BG同人

芳草又上了一会茶,贾政轻抿了一口道:“妹妹你和二哥我一向亲厚,所以才厚颜请你给哥哥想个法子。我帮助了那洪州的举子百两银子,如今帐上有些不好圆……”

贾敏看贾政说钱就一脸清高为难的样子,顿时明了,后来那贾宝玉不知钱财的性子除了母亲和王氏骄纵外,只怕也有几分是遗传自二哥了。

“二哥知道咱们家的规矩,百两银子虽然不是很多,却也不小的。虽则帮人没有错,但是咱们家的银子也不是大水趟来的,我倒也罢了,只怕大哥知道了心里有想法,兄弟起了芥蒂就不好了。不如这样,我拿五十两私房银子替二哥补上账,另外的五十两二哥你再想想法子如何?”

贾政听得贾敏这样说,自是不能出言反对的,只得应了道:“那就多谢妹妹了。我在妹妹这也坐了半天了,就不耽搁妹妹的功夫了。”

贾敏忙起身唤了香兰去取银子送去账房,一边亲自送了贾政出了院子:“二哥也听说了吧,我今日将大哥那边一个丫头带出来了,幸好二哥你们院子里的丫头都比较老实。”

贾政轻轻看了一眼贾敏,没看出什么来才道:“大哥虽然糊涂却也是守规矩的人,定是那些丫头不老实,这样的丫头早该处置一番的,你做得极对的。”

贾敏一笑,二哥是当真不明白她话中的深意还是假不明白呢?送走了贾政,贾敏才想着要处理好自己身边的几个丫头,紫芙这丫头对二哥这般心思,是不能久留了;首夏最是有野心,当年跟着自己去了林家也挑起了不少事,还是先敲打一番,若是她习性不改,那也怪不得自己不留情面了;至于香兰和芳草,前者寡言少语虽最是谨慎,却是事不临头不出声,只晓得躲避;芳草呢,没有丁点的主意,风往那边吹就往那边倒。

贾敏坐在榻上,看了眼小心上前打扇的紫芙,又看了眼殷勤端茶上来的首夏,接了茶水细细品起来,只听得两个丫头的越加急促的呼吸声,才放下茶杯道:“紫芙待客真是殷勤,倒是替我挣了不少脸面。说起来你也伺候了我七八年了,算是一起长大的,这情分不浅。我记得你比我大三岁,也快到了放出去的年龄,过几日我便去禀了太太,让她放了你出去,也算是全了我们主仆多年的情分。”

紫芙一怔,想到赵嬷嬷的话,忙跪下痛哭哀求道:“姑娘,我自知不该生出那等心思来,但是情不由己。且我从不曾有半分逾越规矩,还请姑娘宽恕不要赶我走,只要姑娘留下我,便是从此死了那份心了……”

贾敏看着紫芙,却是半点怜悯之心也无,前世紫芙不也是这番说辞让自己起了恻隐之心,当真以为她熄了对二哥的心思,谁曾知道一出孝没多久,她便同二哥的事儿发了,不但自己丢脸,也让自己同王氏的矛盾加重……

“你不用说了,我也是为了你好。这几日里你好生收拾一番,你的活计便让香兰接手了。好了,你下去吧。”贾敏淡淡地道。

首夏看着满脸是泪的紫芙出去了,想到姑娘这般冷情,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起了兔死狐悲之感,当即更加小心起来。

贾敏看着首夏道:“当日伺候我读书的丫头里,唯有你最是机灵,却不成想识得几个字便让你张狂起来了。你不要急着辩解,你且想想,便是你熟读诗书,有易安之才,和香兰、芳草乃是紫芙没半点不同,你好生反省几日,若是没想明白,也就不要上前来伺候了。”

首夏听得这话,泪珠子也是一串一串地流下来,半句不敢辩解,福了福就出了屋子。

贾敏捂着额头暗道自己院子里的丫头,二等丫头六个,倒是可以挑挑,不过也不急,慢慢来吧。正想着,便见香兰脸色凝重地进来了,身后跟着瘦瘦小小的丫头,一进了屋子就哭开了:“四姑娘,您行行好,去给我们姑娘请个大夫吧!”

贾敏一愣,腾地站起,看也没看跪着的小丫头,对着香兰、芳草道:“还不快随我一起去三姑娘那里看看?”

庶出的三姐住在后面的抱厦里,她的生母姨娘早就不在了,而老爷太太从不吧这个庶女放在心里,满府里的下人最是有眼色的,故而这个三姐便如同隐形人一般,前世的自己也因着太太的态度不怎么待见这个庶姐,好似她出门子没几年便去了?

贾敏边快步过了夹道,边回忆着前世庶姐的事情,直到了小抱厦才发觉此处潮热无比,屋子上的纱布也是半旧不新的。贾敏心知是府中人克扣之故,脚步微微一顿便掀了帘子进去了,微微一扫,只见入目的都是半旧不新的家具,不见半点贵重的物件。勾起素色撒花帐微微泛黄的,床榻上半卧坐着的瘦弱苍白的少女听见贾敏的脚步声微微抬起了头,看见来人是贾敏后,笑容顿时凝结住了。

荣禧堂上房内,小丫头来报说了四姑娘去了三姑娘处后,太太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太太,许是三姑娘那里有事,姑娘如今管家,总不能落得对姐妹不宽的名头来。”赖嬷嬷小声的劝道。

史氏本是要去贾敏院子里看贾敏的,当即也不动了,只歪在罗汉床上叹道:“这个敏儿,说这聪慧也不过时面上的,看来还是要再提点她一番了。”

金嬷嬷心中突了突,眼珠子转了半天才低声道:“太太,前些日子三姑娘那边的陈嬷嬷过来寻我,说是三姑娘病了。我以为事情不重,又因为事儿多,便忘了回禀给太太……”

史氏看了眼低头认罪的金嬷嬷,脸色更是沉了两分,让一旁的赖嬷嬷和几个丫头都屏气凝声。

第8章姐妹(二)

三姑娘贾绫身上穿着件半旧不新的白色对襟立领衫子,八月初的暑气还重,却还套了件湖色菱花的窄袖褙子,自腰际盖着的薄毯下露出白色的绢纱菱花裙。她的头发只梳了一个双螺髻,但是除了一根海棠花样的银簪,耳朵上一对小小的珍珠耳坠外,通身上下就没有其他任何的佩饰了,当真是素洁得可以了。

贾敏没有漏看贾绫看见自己时眼中神色的转变,当即也不放在心中,按住她道:“三姐姐快躺下,你身子不好,若是因为我折腾了,岂不是我的不是?”

恰好香兰自外间搬了一个圆凳放在床头边,贾敏便坐了下去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庶姐道:“姐姐的脸色果然不好,姐姐放心,我一会儿就让人去请大夫来给姐姐瞧瞧,要用什么药要吃什么,且不可忍着不说,只管使人告诉我。我虽则是第一日管家理事,万没有让人欺了自己姐姐去的道理。”

贾绫听罢,泪盈于睫,轻声道:“多谢四妹妹了,我这病儿其实并不重,不过是热天头里贪凉着了风寒罢了,只是丫头们大惊小怪的罢了。”

说话时,一个面色憨厚的婆子端了茶果上来,插嘴道:“四姑娘可别听我们姑娘的。您是不知道,咱们三姑娘有什么话都是放在心中的,受了委屈也不说。其他的事情倒也罢了,但是如今三姑娘每夜里都要咳嗽半宿,若不请大夫来看,拖成了大病那可就糟了。”

贾绫一直没有在观察贾敏的神色举止,见她眉头微微挑动了下,忙道:“周嬷嬷,我和四姑娘说话,哪里有你插话的地儿?还不快给四姑娘请罪?”随即又对着贾敏道:“四妹妹,这周嬷嬷是我的奶妈妈,自来就嘴碎,对我却是最忠心不过的,她这样失礼也是担心我的身子,还请你大人大量饶了她这次吧。”

贾敏轻声一笑道:“三姐姐有个忠心的奶嬷嬷当真是令人羡慕,她贸然插嘴虽然不对,但也是一心为三姐姐你着想的,看在三姐姐的面上,我自是不会同她计较的。”只是在几个主子都不待见的情况下还能收拢奶嬷嬷和几个丫头,可见这个庶姐也不是面上看着这般柔弱可欺的。

贾绫看了眼小几上的茶果,强撑着为贾敏亲捧了茶道:“妹妹吃茶,我这边的茶没有妹妹屋中的好,还请不要介意。”

贾敏接了轻抿了一口,口感苦中带涩们果然是陈年的旧茶,面上却半点不显,放下茶杯,目光扫过半旧不新的帐幔被套等物,若是此时提出来,事情便会如前世一般,让大嫂子周氏担了管家不利的名声。

两相其害取其轻,心思转了两回,贾敏微笑道:“三姐姐太客气了,我们乃是亲姐妹,何必说这些见外的话呢?我那里有太太给的两斤碧螺春,一会儿便让丫头们给你送八两来,自己吃也好待客也好都随了你。还有这屋子里物件,我知三姐姐为老爷故去伤心,只是如此陈旧也不好,一会儿我便让管事的婆子将你这里的窗纱、门幔还有这些被套等物都换过这些染了病气的物件,也不用留了一概扔掉便是。”

贾绫心中猜疑不定,只是贾敏这般作为,她也是不会推辞了,遂小声却诚恳地谢了她:“多谢妹妹了,我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

贾敏一笑,起身道:“都说了我们是自家姐妹,不必如此客套的,等三姐姐好了多往我那边去说说话就是了。”

贾绫要起身送贾敏,被贾敏拦了,这才作罢。

“姑娘,您看四姑娘这般好说话,二奶奶说的那事是不是就算了?”周嬷嬷见人走了,才回到贾绫跟前问道。

“不急。不管这四妹妹是真心还是假意的,她们斗得波澜起伏,我们才好浑水摸鱼呢。”贾绫微微笑着,月牙般的双眼中哪里还是方才对着贾敏时的小心和怯懦?

“姑娘,想不到三姑娘身边近身伺候的只一个奶娘,一个大丫头两个二等丫头,其他的不过是几个粗使的仆妇。”芳草将三姑娘身边的事儿打听出来,一心想在贾敏面前将功折罪。

贾敏脚步不停,看着一院子的峥嵘花木,只觉汗湿的背心突生了股凉意,打了个寒颤后方才有些消沉道:“先回屋里再说吧。”

没有了紫芙和首夏在跟前,只芳草和香兰伺候有些忙乱,贾敏随意指了两个看着脸生的小丫头道:“都叫什么名字?平日里在院子里当差的?爹爹妈妈都在什么地方当差?”

两个小丫头心中高兴,一个笑答道:“回姑娘的话,我叫做春梅,爹爹在马房里做事,妈妈则是大奶奶院子里负责浆洗。”

贾敏又看向另一个丫头,她明显比春梅胆小些,只垂着头道:“回姑娘的话,我叫做红儿,爹爹在门房里当差,妈妈则是后头看门子的。”

贾敏听了这话,当即明了,这两个丫头一个是大嫂子周氏的人,另一个应该是二嫂子的人了。想来,这屋里头的人,连香兰、芳草在内的都有二主子的。

“恩,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春梅就改叫宿雨,红儿就叫做朝烟。你们俩以后就跟着香兰和芳草,多学着点,我这里别的规矩没有,只一点,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心里头有不明白的或者是不服的,便说出来。若是私底下动作,那就是我们没有主仆的缘分,你们便离了我这儿自去寻好地方就是了。”

宿雨、朝烟忙不迭地跪下磕头表忠。贾敏笑了笑,只是让芳草将两人领了下去,又吩咐了香兰去传了温水进来。

贾敏挥退了伺候的丫头,自己解了衣裳进了浴桶中泡着,舒服地闭上眼叹了口气出神——自己就算管了家,下人们虽会因为太太的缘故高看自己一眼,但是说到底自己只是个姑娘,迟早是要嫁出去的,她们虽然不会明着违背自己的话,却也不会想对着大嫂子二嫂子那样尽心的。贾绫的事情看来还要和大嫂子那边说一声才行。

至于自己这里的丫头们,贾敏想到母亲史氏又是一阵伤感,大嫂子和二嫂子不放心自己,放一两个眼线也就罢了,太太为何也这样做呢?

贾敏突然睁开眼,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震惊——老爷一去之后,自己这边的四个教养嬷嬷便被太太借口守孝送去了庄子上,只留下了一个奶娘赵嬷嬷。前世自己以为这是太太怜惜自己身子骨弱的缘故,如今想来却是另有深意的。只是要接她们回来却急不得,还需慢慢筹谋一番,得到出孝时定要接了她们回来,那这段时日里便不能和前世一般对她们不闻不问的了,得找个机会让人给她们捎些东西带些话去才行。

“姑娘,这都快半个时辰了,水凉了就不好了。”香兰在帘子外脆声道。

贾敏应了一身,唤了人进来服侍,待穿好了衣裳回了前屋,便看见贾绫身边的周嬷嬷满脸憨笑的候着:“见过四姑娘,真是太谢谢四姑娘了。刚才大夫已经过来给三姑娘诊过脉了,已经开了两张方子,说是服了药后调养一段时日便没事了。”

贾敏一笑道:“三姐姐没事儿就好。要用什么药你只管去库房里取,若是那边推脱,你便说是我吩咐的。”

周嬷嬷眯着眼直笑,又谢了贾敏一番这才走了。贾敏敲了敲小几,沉思了片刻看向芳草道:“你去替我打听个事儿,记住,不要露了痕迹。”

芳草一心想挽回在贾敏心中的地位,自是不迭地应了:“姑娘尽管吩咐,我一定办得好好的。”

贾敏一笑,让丫头都退了出去,才招过芳草,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道:“你去吧,晚间掌灯前务必都打听清楚了。”

芳草忙屈膝行了礼去了,贾敏才伸了伸懒腰,现在是去太太那边还是先去大嫂子哪里呢?

“姑娘,金嬷嬷来了。”便见素色的软纱门帘被挑起,金嬷嬷眉头微皱,神情严峻,看向贾敏的眼神极有深意,对着贾敏屈膝行礼道:“姑娘可歇好了?太太那边传话,说姑娘若是无事便过去说说话。”

贾敏一怔,太太是知道了自己去看贾绫了吧?忙笑着起身道:“那我这就和嬷嬷一道过去吧,只是不能留嬷嬷吃茶了。”随即看了香兰一眼,见她塞给金嬷嬷的荷包没有被拒绝,贾敏心下稍安。同金嬷嬷边走边说着话儿:“方才三姐姐跟前的周嬷嬷过来,说是大夫已经瞧过了三姐姐,她并没有大碍,我这才放了心。若是我第一天管家就传出三姐不好的话头来,以后行事纵使有万般手段也不好办了。”

金嬷嬷看了一眼贾敏,笑道:“姑娘说得在理。只是姑娘身子骨素来不好,遣个丫头去看过了便是了。何须亲自过去?若是沾了病气有了什么不好,着急的却是太太呢。”

贾敏心中一动,这个金嬷嬷倒是乖觉,她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告诉自己太太正在为自己去看贾绫而不高兴?“嬷嬷怕还不知道,幸好我去看过了,才知道三姐姐的境况比一些丫头们的还差,看得人真是心酸。你是知道的,太太对三姐姐同我并无分别,这分明是有些奴才阳奉阴违,一会我定要告知太太,让她严惩这些欺凌主子的奴才。”

金嬷嬷看贾敏自若的样子,暗赞贾敏的口舌伶俐。只是太太那里,又岂是这一番话就能消气的?

贾敏心中却已经打定主意,正好借贾绫的事情来试探太太对自己的心。看见挑帘子的喜鹊,笑点了下头,便进了屋。

二房正屋中,王氏独坐在黑漆雕花罗汉床上,荣儿正坐在罗汉床边的小杌子上给王氏捏着有些浮肿的双腿,一边的陪房郑来福家的正在小声说着贾敏去了贾绫处的事儿。

“二奶奶,您看四姑娘这样,会不会是她知道咱们私底下同三姑娘有来往?要不要就算了?”郑来福家的小心地道。

王氏摇了摇手中的素绢团扇,想了片刻才道:“不急,三姑娘若是个聪明的,就不会被贾敏一丁子的小恩惠打动的。若是她就此撇开了之前商定好的事儿,那她如今这般境况就是她自找的了。”

郑来福家的忙奉承了两句,这才起身走了。

“荣儿,你说三姑娘会怎么做呢?”王氏心底下其实并不是很确定。

“二奶奶快别着急,这事儿不管三姑娘怎么做,都是咱们得了好。四姑娘若是捅了开来,便是大奶奶的错;若是四姑娘不管不闻不问,便是她没有手足之情,自是她的错;若是她管了闹了,那便是太太的错了。”荣儿笑道。

王氏一笑,颇为得意地暗道:贾敏,我看这一回你怎么办?

小抱厦中,贾绫面不变色地一口气将一大碗黑色药汁喝完,才下了床出了门,由着管事的婆子带着人换门帘床幔。

“姑娘,那婆子说今日太晚了,明日再来换窗纱。”黑瘦的丫头菱花高兴地道。

贾绫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夕阳下高低起伏的屋檐树影,面上露出了带了深意的笑容。

第9章母女(一)

贾敏看了一眼靠坐着的史氏,正正经经地行了一礼,不见史氏像从前一般的说免礼,便知道她是真的动了气。

贾敏却是只做不知,还是像往日一样说笑道:“太太不高兴了?是谁惹了太太生气?告诉女儿,女儿去责罚了他们一番替太太出气。或者是女儿做得不对?那太太可要明说,太太在女儿心中可是最重的,谁也越不过您去的。”

史氏看贾敏明媚的笑容,本来责怪的心思也淡去了三分,拉着她坐在身边道:“你啊,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我问你,你去三丫头那里去做什么?你的身子骨不好,遣个丫头或者婆子过去看看也就是了,你若是不好,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贾敏歪在史氏身上赔罪道:“是敏儿的错,下次一定不会这样冲动了。太太放心,三姐姐并没有大碍的。”

史氏只听得贾敏这样说,垂眼看向她娇嫩的双颊,只见其上同往日一样的笑容,可总感觉到一些异样,“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你三姐姐那里,你能想着自是好的。她虽则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却也喊我一声太太,同你一样都是我的女儿。之前我怜她身体不好,只让她初一、十五过来请安,让她有什么不好的只管和你大嫂子去说。你今日去了她屋,可有什么不对没有?”

贾敏听了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太太虽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虽然疼爱自己,但是到底也排在后头的。心中闷闷的,说出的话也有些淡淡的:“太太放心,屋子里的东西看着不好,也是三姐姐为老爷表孝心的原因。只是如今热孝已过了,我便发了话将那些半旧不新的东西都换了,正好也去掉那屋子里的病气。”

史氏何等人物?自是看出贾敏情绪的改变,却并不以为意,这个女儿被老爷和她娇宠着,虽则聪慧却也只是个不经世事的小丫头。遂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因为你的身子骨不好,又因为林家的人口简单,之前也没怎么教你管家的事儿。今天第一天管家,我也听了人报说一天的事儿,你啊,这脾气实在是太冲了些。”

贾敏眨了眨了眼道:“还请太太明说。”

“其一,你不该带着人去你大哥哥那里带走翠红。不管那个丫头多大的错,她都是你大哥哥的人,你一个做妹子的,这般做,坏的是你们兄妹的情谊,得益的却是旁人。虽然你大哥哥现在不生气,那是他还没转过弯来,只要有人一挑拨,你说他会不会觉得你落了他的面子?”史氏语重心长地道。

贾敏却听出其他的意思来,这话中意有所指的挑拨之人自然是大嫂子周氏了。看来太太并不希望自己和周氏走得太近?“太太这般说,那我明日再去给大哥道歉去。”

史氏笑着摇头道:“光道恼可不成,你大哥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你若是答应他,待出了孝给他挑几个漂亮丫头,他立刻就不恼了。虽则这样贪图丫头的颜色不好,但是咱们这样人家的爷们,哪个身边不是七八个漂亮的丫头?”

贾敏想到了已经去世的父亲贾代善,他可不是这样的,身边的一个通房两个姨娘,也只添了三个庶出的女儿,便病的病去的去。要说其中太太半点手段都没使,她可是不大相信的。

“太太,话虽这样讲,但是若是太过了说出去名声都不好听。太太还是说说大哥哥吧,总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史氏叹息道:“从前你大哥哥年纪小的时候,我每一说教你祖母就拦着,如今他这么大了,我说的话他何曾听过?算了,他也是要做爹的人了,行事也有些分寸了。”

她顿了顿,才又道:“其二则是你二哥的事了。你同你二哥素来交好,我听了账房那边的信,还纳闷了半天,后来你二哥亲自到了我跟前说,我才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儿。你啊,不过是一百两银子罢了,驳了你二哥的面子,你说值得吗?”

贾敏垂头听训,心中却是哀叹连连,直到此时她才发觉了贾府败落的根源,原来其根源在太太这里。太太虽则是一个内宅妇人,但是于儿孙的教养之上不得法,对待大房和二房又不能一碗水端平。最最重要的,却是满府里都没有一个能规劝她的人。

黛玉虽则在贾府中受尽委屈而亡,自己也对贾府爱恨参半,但是依旧不能眼睁睁看着贾府就此沉落而什么都不做的……心思稍定,她便郑重地道:“我知道太太是为了我们兄妹着想,只是我却另有想法的,也和二哥哥说了一番。咱们荣国府袭爵的乃是大哥哥,虽则大哥和二哥还没有分家,但是总有那么一天的。二哥哥现在这般花钱,大哥哥未尝没有意见的。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两个哥哥不生嫌隙。”

史氏却绷着脸道:“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在一日,万没有让你两个哥哥分家的道理。若是你大哥哥对你二哥哥花钱有意见,让他来和我说便是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怎么就容不得兄弟了?”

贾敏心中苦笑,太太一心只为不能袭爵的二哥哥家打算,这般对待大哥夫妻俩,难怪后来两房斗成那个样子了。只得道:“太太,我只是想着,哪怕是兄弟相处,也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大哥和二哥互相为对方着想总比想法子占对方便宜好吧?太太,咱们家的爵位是老祖宗在沙场上浴血杀敌换来的,哥哥们虽则没有老祖宗那般的才干让府里回复昔日的荣光,却也不能让府里没落在哥哥们手中啊。太太您就听听我的劝,大哥哥和二哥哥都要狠心拘紧些才是。”

史氏神色变幻莫测地看着贾敏片刻,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冷声质问道:“你是谁?你不是我的敏儿!快说,我的敏儿去了哪里?”

贾敏的心一颤,眼睫轻颤,片刻后直视着史氏道:“我自然是太太嫡亲的女儿,我出生那日,听说满院子的蔷薇花都盛开了,太太遂给我取了小名叫做蔷薇儿,老爷疼爱我,遂和哥哥们一道取了敏字为名。我三岁那年,便能背诵千字文、百家姓,老爷喜不自禁,直说可惜了我不是个儿子……”

史氏听得贾敏将十三年来的大小事情都说了,这才神色放缓,将她搂进怀中安抚道:“方才是我糊涂了,只是敏儿,你平日里也不过是看看诗书做做针线,如何能说出这般危言耸听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