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御歌
阿尔贝激动万分,因为是他把基督山伯爵与夫人引荐到巴黎的,他觉得自己因此增光不少。在下一幕开始之前的休息时间,他从座位起身,想去拜见伯爵,却看到腾格拉尔男爵夫人正冲他招手,示意他过去,他只好点头走向男爵夫人的包厢。欧热妮看到他要过来,马上摆出了骄傲与不欢迎的姿态。
腾格拉尔夫人召唤阿尔贝过去,自然是要从他口中打听伯爵夫人的事情。阿尔贝如实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腾格拉尔夫人,并且大大地赞颂了伊林一番。
腾格拉尔夫人委婉地把那些关于艾尔莎的过去讲给了阿尔贝。阿尔贝不相信地摇头,“夫人,我敢保证那不会是伯爵夫人,您一定弄错了。”
“阿尔贝,她是我的表妹,我不只一次见过她,是不会弄错的。在场的其他人也肯定有人见过她,但他们都不会有我这么肯定就是了。”腾格拉尔夫人说,她环视四周,“您可以去问问伊皮奈男爵夫人,她的儿子弗兰士不是你的好朋友吗?我想,她一定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阿尔贝顺着男爵夫人的目光看去,正是伊皮奈男爵夫人,“好的,男爵夫人,欧热妮小姐,请允许我暂时离开一会儿。"阿尔贝说完就去找伊皮奈夫人了。
伊林在表面的漫不经意间已经把人们的活动看得清清楚楚,“爱米娜一定是告诉了阿尔贝我以前的身份,他现在正在伊皮奈夫人那里求证。”
“别怕。”伯爵握住她的手,温暖透过柔软的掌心传递到伊林的心里。
伊林露出极平和的笑,似是看透一切般,“我不怕,我很高兴他们能认出我,不然岂不是白回巴黎一次?”
“关于你的传闻,很快就会澄清。而关于爱米娜的丑闻,相信是如何都洗不掉的。”伯爵的声音带着一种暗藏杀机的张力。
“她和维尔福的私生子吗?”伊林问,“你找到那个孩子了吗?”
“找到了。那个贝尼代托。”伯爵说,“不知道是不是维尔福的遗传问题,他的孩子都坏得透顶。”
“别这么说,他的女儿你还没看到呢。”伊林说,据她所知,维尔福前妻的女儿瓦朗蒂娜可是个圣母级的人物,是马西米兰的挚爱,说起来,不知道他们现在开始恋爱没有?
“我对他的家人都不抱什么期望。”伯爵发出无声的冷笑。他当年替拿破仑送信给维尔福的父亲,因为维尔福与父亲的政治主张相反,怕这封信会影响自己的仕途,才把本该无罪释放的爱德蒙关进了监狱。检察官维尔福在世人面前总是一副严于律己的姿态,谁能想到他私下的生活有多糜烂?
维尔福年轻时与爱米娜在他岳父的别墅里偷情,生下一个男孩,那时爱米娜还是有夫之妇,她的前夫正是因为这件事郁郁而终,之后,她才嫁给了腾格拉尔。而那个男孩生下之后就被贝尔图乔捡走了,取名贝尼代托,贝尼代托长大后放火烧死了抚养他长大的贝尔图乔的嫂子,从此不知所踪。
伯爵查到这里时,就把贝尔图乔留在了身边,作了自己的管家。
有几个人已经认出了伊林,关于她的传闻再一次被传遍剧场。但当一个人的影响力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这种中伤便很难让人们再相信,就好像现代的明星绯闻一样,只引起了人们更多的兴趣。这一晚,伊林成了传奇人物,关于她业绩辉煌的店铺和她的神秘过去。
终于在出场时,阿尔贝找机会和伯爵打了招呼,说了一会儿话。当他回到家后,没有直接回自己的小楼,而是去到主楼母亲的房间,推开门,看到梅塞苔丝正坐在桌边发呆,烛光昏暗,显得房间与人格外清冷。马尔塞夫伯爵夫人自从见到基督山之后,整个人都消沉了许多。
阿尔贝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消沉,只想变着法子让自己的母亲变换心情。因此,他今晚一回来,就过来把当晚剧场的见闻告诉了梅塞苔丝。
梅塞苔丝听后沉默不语,脸色更加的阴郁。
“妈妈,您也一样觉得这是对伯爵夫人的中伤吧?”阿尔贝握着母亲的手说。
“是的,我的孩子。”梅塞苔丝说。
“不过,我忍不住好奇去向伊皮奈男爵夫人打听了一下,她说腾格拉尔夫人说的传言是真的。但她又补充说,艾尔莎肯定不是疯子,没有进过疯人院。她与斯图尔特夫人是好朋友,这点可以保证。”
“我相信你的判断,阿尔贝。”梅塞苔丝对儿子微微笑了一下。
看到母亲笑,阿尔贝终于松口气。“弗兰士说的没错,伯爵是个怪人,连他的夫人都那样的神秘。”
“孩子,你还记得我的话吗,不要太接近伯爵。”
“妈妈!”
看到儿子执着地相信伯爵,梅塞苔丝心里像被冰冷的手抓着一样难受。
“妈妈,您今天也该和我一起去戏院的,您最近太少出门了。对了,基督山伯爵说过一段要在家举办宴会,还邀请您和父亲去呢。”
梅塞苔丝的手微微缩了一下,“他邀请我们的吗?”
“是的,伯爵还会邀请很多人,他也邀请了腾格拉尔先生一家。”阿尔贝说,“您一定会去的,对吧?我想父亲是很高兴去的,他曾说他很敬佩伯爵。”
“是的,阿尔贝。”梅塞苔丝生硬地挤出一个微笑。这一切越来越不像是巧合,伯爵的出现一定是有他的目的,只是他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梅塞苔丝总觉得这背后是有她所不了解的隐情,而这些隐情一定是非常可怕的,越想越令她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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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林去了戏院之后的第二天,一辆豪华马车停在了伯爵府门口。
马车上面下来一位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她用手指把着帽檐,向伯爵的大宅深深地望了一眼。
马夫去门房通报,“斯图尔特子爵夫人,想见你家夫人。”门房让他们稍等,就进去通报了。
不多久,贝尔图乔小跑着出来,恭敬地把子爵夫人请了进去。
伊林在窗帘的缝隙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
伯爵从后面环拥住她的腰,“不是很好吗,她帮你做了决定,你不用再考虑什么时候去见他们了。”
“她总是这么雷厉风行。”伊林说。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挽着伯爵走下楼。
子爵夫人站在客厅的壁炉旁,面纱已经揭开,她已经五十多岁,皮肤失去了年轻时那种光泽,但依旧保养得不错,几乎没有皱纹。她的目光落在一副伊林的小肖像画上,那双和伊林颜色一样的蓝眼睛里交杂着说不出喜悲的光。
当门打开后,伊林挽着伯爵走进来,伯爵脸上带着微笑,而伊林只动了动嘴角,最终没能笑出来。
“母亲。”伊林开口叫道,出于礼节。
“艾尔莎,你还认得我。”子爵夫人的声音依旧尖刻严厉。
“对不起,我忘记了你说过要和我断绝关系的。我应该叫您什么?子爵夫人?”伊林淡淡地说。这种感觉很奇怪,子爵夫人并不是她真正的母亲,她们又那么的针锋相对过,可她见到她的一瞬,突然觉得自己其实无法完全把她割舍开。
子爵夫人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摇晃了一下,凌厉的眼神突然黯淡了。
58.亲情与利益
斯图尔特子爵夫人深吸口气,再次厉声对伊林说:“我来只是想告诉你,既然你已经回了巴黎,就不要再给斯图尔特家带来任何风言风语。”她飞快地看了一眼伯爵,伯爵那苍白的脸色和深不可测的黑眼睛让她害怕,她再次深呼吸,像是给自己打气一样,“你已经结了婚,我们也不想再干涉你什么。关于你以前做出的那些事……就请闭口不提吧。”
“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伊林放开伯爵的胳膊,走到子爵夫人的面前,离她只有一步的距离,对方心虚地退了半步。
“还要我说的更明白吗?”子爵夫人尖着嗓子说,“好吧,关于你离家出走的事,请你坚决不要提!我也会对外界说,说你只是因为结婚离开了家。”
“那么说,您还会对外界承认我是你们的女儿了?”伊林平静地问,“您不怕关于我的那些‘疯人院’传闻影响你们了?”
子爵夫人脸涨的发红,“如果不是你出现,人们早都忘记了那件事。但既然现在已经被重新提起,就请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伊林冷笑,“难道是我要和自己的名誉过不去吗?这把‘火’不是我点起来的,我更不会‘火上浇油’。还是请你管好多莉安或者其他什么胡乱造谣的人吧。至于你提的要求,不用你说我自然也会做到。你找我就只有这些话要说吗?”
斯图尔特夫人紧抿着薄唇,久久才吐出两个字,“是的。”
伊林只觉得失望与凉薄,子爵夫人终究一点不念亲情,由始至终没有问候一下多年不见的女儿。
“夫人,请您留下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伯爵问。
“不了,谢谢。”子爵夫人放下面纱就向外走去。
“如果我是以乞丐的身份回来的,你还会承认我吗?”伊林突然问。
子爵夫人踉跄了一下,没有回头,最终也什么都没有说,昂着头走了出去。
“贝尔图乔,送客。”伊林吩咐。
子爵夫人走后的当晚,斯图尔特子爵拜访了基督山府。他仍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但没有夫人在身边,他可以无所顾忌地把自己的意思明确表达。
和伯爵互相问候之后,他请求和伊林单独谈谈,伯爵很理解地离开了。
“嗯……艾尔莎。”子爵低声说。
“您请坐下说吧。”伊林说。
子爵坐在沙发上,正对着伊林,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腿上。“今天你妈妈没通知我就自己过来了。希望她没说什么让你为难的话。”
“没有,她几乎没说什么,甚至连坐都没坐就离开了。”
“她的脾气你知道。”子爵叹气,“她只是太倔强,嗯,还有点……爱面子。请你别生她的气,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其实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做法。”
“在我上一次回家的时候,她不只一次地说:‘还不如不把你找回来了’。我想现在也一样吧,只要我出现,就是对她名誉的破坏,她是这么想的吧?”
“……你知道,她的想法是不对,但毕竟是你的母亲。”
“她也说要和我断绝关系,那封信您也看过吧?”
子爵又叹气,仿佛除了叹气不会别了。他的两鬓已经斑白,看着伊林的眼里带着祈求,“艾尔莎,你离开了家。多莉安也嫁人远走,我们的生活可以说毫无趣味了。听到你回到巴黎的消息,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们再成为一家人好吗?你妈妈只是嘴硬,其实她也很想你,她的脾气很坏,但我会劝她的,请你不要拒绝她,好吗?”
伊林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但仍坚定地摇摇头,“她从未给过我关爱。在她的心里,总有许多东西的价值高于我。如果在当初,我被人恶意诽谤的时候,她能关心一下我,而不是恨我给她丢人,我想我会认她这个母亲的。”
“艾尔莎……对不起。”子爵叹气说。他不是没有自责过,作为父亲,他几乎没有尽到一家之主的责任,在家里那么混乱的情形下,竟独自跑到工厂里逃避。如果他多一些责任心,阻止自己妻子的任性,再多关心一下自己的女儿,那么许多事就不会发生了。
子爵怀揣着失望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