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丫鬟奋斗日常 第3章

作者:太极鱼 标签: BG同人

这话就忒恶毒了。

往常那些小口角,朱绣只当三股辫掐尖要强,心里头可怜她才十一二岁就被亲生爹娘卖给了柴牙子,从不跟她计较。现听这话,可见就不只是要强,而是恶毒了。

小丫头子们都知道柴大娘是要养大了她们好发一笔大财的,要不然也不会每日三顿不论好歹都让吃饱了,如今还给了好衣裳,显见日后前程差不了。听黑婆子说前街那家的“闺女”还学字学曲儿呢,吃的穿的比柴大姐儿还要好不少呢;日后嫁个年轻公子做二房,更是穿金戴银、享不尽的福。

三四个小丫头分明听见三股辫咒人,但偷眼相互看看,都不敢吱声。

除了不爱说话的朱绣,其他几个都怕三股辫,平日只要不在柴大娘眼皮子底下,三股辫常把自己的活推给别人,还偷偷掐过她们。只有个朱绣,来的最晚,偏偏得上头看重;她们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姓朱的丫头不仅有个好名字,听说还会写自个儿名字、识得一箩筐大字。这么着,三股辫虽不敢上手欺负她,但总也想把她压下去。

朱绣可没那糯米捏的好性儿:“好叫柴大娘听听,你都能做她的主了。”

三股辫一瑟缩,忙探头看门外,见没人才松口气,气道“少拿柴大娘吓唬人,秃尾巴狐狸多作怪!”到底不敢再惹事,生怕叫柴大娘知道没好果子吃。

朱绣暗叹一口气,荷包里那块石榴皮是不能给别人用了,人多眼杂,说不得就露馅要命了。

晌午吃饭的时候竟是人人一碗干饭,还有荤油炒的菜,几个小丫头眼睛都放光了,觉得自己好日子就在跟前了,只朱绣一口口味同嚼蜡,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果然,日头偏西的时候,柴大娘使人叫她们都换上今儿新得的衣裳,穿齐整些往前头院子里去。

朱绣缩着脑袋,挤在小丫头群里,刚到前院,就看见柴大娘带着闫娘子,满脸堆笑地在门厅回廊上和三四个妇人说话。那几个妇人,看着都有些年岁了,但打扮的都极体面。

只听柴大娘笑道:“我这几个丫头,都可人疼的很,我可是作女儿养的,若不是实在没法子,保准舍不得卖她们出去。”说罢,便拿眼去觑人脸色,见那几个脸上都淡淡的,便有些讪讪的,回头喝骂道:“ 还愣着作甚!快拉她们过来让几位姐姐瞧瞧。”

闫娘子勉强挂着笑,招手让朱绣她们近前来。

三股辫看不懂情形,心里头有些害怕,便要往人后面躲,胳膊肘一捣,把她身旁的有双笑眼的小丫头怼到前头去了。

“倒是有两个好的。”其中一个梳着堕马髻、身着砖红撒花比肩褂的妇人看见个子最高的三股辫,眼前一亮,率先开口道:“都过来,站成一排,让我瞧瞧。”说着,伸出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冲朱绣她们招手。

五六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走进前来,那妇人走近挨个打量。闫娘子眉头一皱,悄悄离远些。

朱绣只觉一股香风扑面而来,低着头不敢动弹,她实在没想到柴大娘这样雷厉风行,昨儿才偷听她要卖人,今日便找来了主顾。

幸而那堕马髻妇人走到她跟前,用指尖挑起她的脸,端详片刻,摇着头过去了。又有两个妇人,也只在她跟前住住脚。

这三个妇人让几个女孩子又是伸手、又是褫袖看胳臂、又是以手拉裙观脚,简直如同挑拣牲口一般。

少顷,那堕马髻妇人指着三股辫和其他两个小丫头道:“这边来,叫妈妈细细看看。”竟是挑中了三个。

一个头上簪了朵大红绒花的妇人也挑中了一个。另外一个打扮朴素些的,抚了抚窄袖上的蝶恋花纹大镶边,一个都没相中。而那个身穿一件石青缎地夹袄,上罩着浅红比甲,头戴鎏金簪的妇人始终都没从回廊石阶上下来。

见朱绣和笑眼儿都被剩在原地,柴大娘急了,顾不得奉承鎏金簪妇人,忙忙走下台阶,指着朱绣说道:“这可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坯子。秦姐姐再看看?”

那堕马髻妇人用水红的帕子捂住嘴,娇笑道:“模样儿倒还能看的,只是你瞅瞅她,干瘪成那样,还有那身皮子,唉哟,我那里端茶递水上不去台面的小丫头子都比她白嫩。”

大红绒花也附和道:“可不是,黄病恹恹的,叫人看了就败兴。”

柴大娘这才细看朱绣,心里一咯噔,伸手扯过朱绣来,抓小鸡子一般狠手把她的袖子撸上去,眼见瘦杆子似的胳膊也是黄不拉几的,眼前一黑,咬牙心道:这二两银钱收来的丫头,砸手里了?

就算心知自己看走了眼,嘴上也勉强圆道:“这么小的丫头,原是饿狠了的缘故,养上两年,兴许就养回来了。”

见秦老鸨不搭茬,又对那一个也没挑中的妇人赔笑道:“赵家嫂子,这丫头干活最是麻利,往常也做过绣活儿,偏又识几个字,可巧名字又叫绣儿,您领回去调理两年,也能出师刺绣了。”

原来这妇人名唤赵芸君,是都中有些名气的绣娘,能绣人物、山水,且工绘花鸟,此番过来,是想买上几个小丫头子收做养女,在绣铺里干活。

朱绣闻言,抬眼希冀的看向赵氏,只盼着这位面庞柔和的绣娘能把自个儿买回去,总比被卖到秦楼楚馆好上千倍万倍。

赵太太稍稍迟疑,还是摇摇头:“这丫头手指纤长,是个绣娘的手,只是你们养的也太糙了,那手上的茧子把绣线绣面都能刮花了。我那里比不得你这儿,有些绣线比她这个人都贵,实在买不得。”

朱绣嘴角微动,想说自个儿有软化茧子、养手的方子,但终究忍住了。

赵太太见那小丫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暗淡下去,心里也不忍,只是她刚扩了铺子,银钱上实在不趁手,总得买个能做活的回去。

听过这一席话,院子里的小丫头们都明白过来了。三股辫涨红了脸,还有一个系着梅子青裙子的小丫头已经害怕的抽泣起来。

笑眼儿身子微微颤抖,不自觉往朱绣身边靠,朱绣余光瞥见她一双弯月似的眼睛已经红了,悄悄拉住她的手,攥了攥。

“那这个呢?这个可是长了张讨喜的脸,皮子也白。”柴大娘气急败坏的掐着笑眼儿的脸道。笑眼儿抖得厉害,抓着朱绣的胳膊,死活不撒手。

秦鸨子嗤笑:“如今的爷儿们都爱窈窕娇美,弱柳扶风的女孩儿,你这个,倒像是小门小户里头的那些醋老婆子会喜欢的模样。”又指着那个梅子青裙子的小丫头,挑剔道:“要我说,这个也就算个捎带的,脚也太大了些儿,下力气养出来也没头牌的命。”

这一下可是砸手里两个,柴大娘看朱绣两人的眼神都带刀子了。三股辫虽怕得很,可看见那两个,心下只觉总比没人要强。

朱绣忐忑的很,虽这两户妓家没看上是好事儿。但依着柴大娘的性子,若是今儿做不成她俩的生意,落了她的面儿,恐怕明天就给卖到最下贱的地方去了,她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哪怕一头撞死了,也绝不让自个儿落到那样境地。

柴大娘无法,只得抬眼去看石阶上头戴鎏金簪的妇人。却原来那妇人也是个人牙子,只与柴大娘不同的是,这周牙子专往高门大户里钻营,听说还有个在国公府里作管家的亲戚。周牙人从不走街串巷的去收罗人,反倒常常截其他牙子的胡,仗着亲戚的势,出价极低。

柴大娘恨的牙痒痒,同行是冤家,她可没请这周牙人,谁知这老虔婆消息这般灵通,知道她这里有好货,厚着脸皮就自己过来了。

“我这里历来只给深宅里的太太奶奶们选人。”周牙人装模作样的抚抚鬓角,“我原都看不上,只是那府里太太催的紧——头年珠大爷一病没了,发落了多少奴才,若不是这缘故,有多少家生子儿不够使,谁稀罕外头的?”偏还故意找茬儿一般,一指除了朱绣两人的另外四个,又道:“这几个我都要了,姐姐们别跟我抢了罢。”

柴大娘脸都涨紫了,恨不得撕烂那张嘴。偏又不敢真得罪她。

秦鸨母娇笑:“周姐姐看上的,谁敢跟您抢啊。就是这几个丫头太没看头,让妹妹带回去调理几年,到时候出落的花儿一样,再请姐姐带过去侍候老爷少爷们,岂不更好?”说毕,又大有深意的冲柴大娘一笑:“不过……”

“倘若柴姐姐要的价儿忒高了,妹妹买不起,那就还得劳烦周姐姐了。周姐姐家底厚,我们可比不了。”

柴大娘这才明白,她这是教秦老鸨子和姓周的涮了,姓周的今日压根就没打算买人,这两个在这里唱双簧呢。有心一个都不卖,又不敢。

到底不敢强犟,耷拉着脸道:“这三个二十五两银,这一个八两。这两个一共十二两。”

这如今,风调雨顺,除非从拐子手里,一般二般的还真寻不着出色的女孩子。搁平日里,这几个女孩子,每个卖十三、四两都使得。柴大娘只觉流年不利,心疼的抽抽。

秦鸨子眼睛一亮,当即高声叫大门外的婆子拿银子进门。又摆腰扭胯的转过脸对三股辫说:“好孩儿,以后你就是我女儿了。我那里还有一个好孩子,生的单薄娇弱,唤做雨儿。你也可人疼的很,以后你就叫云儿。云儿雨儿,过两年,可就是我锦香院里头等地心肝宝贝了。”

簪花的妇人也奉上了银子。

朱绣见状,心一横,冲着周牙子福下身去:“大娘且慢,我虽丑些,但灶上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我都做的。” 她瞅准周牙人爱炫耀、贪便宜性子,又听说她只做大户人家的买卖,方有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