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涧空堂
“说吧。”
“说什么?”我觉得这状况很像审讯官在审讯嫌疑犯,偏偏很不幸的是那位嫌犯就是在下本人。
“那诗。”马文才露出一脸嫌恶模样,似乎很不愿意提起的样子,“你为什么要说是给我写的?”
果然还是生气了么?我挠挠头,尽量温顺地回答道,“额,这个嘛,其实……其实是,是我说错名字了。”
“啊?”马文才皱起眉头,“那你本来想说谁的名字?”
“当然是陈夫子!”我满脸郑重,文才兄则被茶水呛到了。马统赶紧上去给他顺背,我也假惺惺地凑过去道:“没事吧文才兄?是不是小弟说错了什么,你为何会如此激动?”
“去你的!”马文才猛一撩手把马统挥开,但这话却应该是对我说的。他抓起桌上苹果咬了一口顺气,将那果肉嚼得咔蹦直响,我怀疑他是不是把那苹果当成我的肉在发泄胸中怒气。不过说来也奇怪,他还真的没过来打我。我本来还以为他会大发雷霆的说。
许是见我在一旁瞪着眼睛望他,马文才吃苹果的动作僵硬了一下,续而绷起脸冲我吼道:“在那里傻站着什么!自己去找地方坐,难道要我给你让位子不成?”
额,好吧,可是长椅就是我的位子啊。你把长椅给占了,让我去哪里坐?我四处瞅瞅没地方,最后只好自己找了个小方椅坐下,取了本书径自读起来。马文才则继续在那里咔嚓咔嚓吃苹果,连着吃了好几个,也不怕半夜肚子痛。他呸地一口吐出果核,让马统把长椅上的小桌拿下去,伸直了腿,竟然就这样在长椅上躺了下去,像是要休息的样子。见我惊讶地瞪大眼望他,那厮眉心又皱成了一个“川”字,对我不耐烦道:“你看什么?”
“额,没,没什么。”我又想挠头,手一伸上去就触到了发髻,意识到再挠就该散了,赶紧放下手爪。马文才斜倚在长椅上,一手托着下巴,目光游散,也不晓得在想什么。他把马统打发出去,静静呆了好一会儿,突然道:
“叶华棠。”
“恩?”我扭头望他。
“明天,跟我下山。”
“做什么?”我有些奇怪,倒也没多想,顺口问道。
“马上就到端午了。”他喃喃道,“我打算去猎场打一只熊。”
啊?端午跟熊有什么关系?我更奇怪了,瞪大眼睛望他,却见马文才脸上意外地露出了恍惚的神色。他抬头望着桌间纱灯,目光飘移了半晌,这才声音沙哑地道:“我小的时候,每到端午时节,娘总会炖一碗熊掌给我吃。”
我的心突然就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以前每到端午曾经做过的事情,可是记忆里却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或许很多年前曾经有,但是它们早已泯灭在了漫长的岁月中,再也寻不回来了。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吗?”我嗓音也突然有些沙哑,手心的汗洇湿了掌中的论语。马文才却似有所觉,忽地翻身坐起,喉中溢出冷笑道:“你要不爱去,也随你。我马文才才不稀罕别人帮忙……”
“——我愿意去的。”我突地出声打断他,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我很高兴你能找我一起去。”他去猎熊,是想送熊掌给他的娘吧?我也想给娘猎一只熊掌呢,因为我知道,她和爹肯定从来没有吃过那种东西的。
是谁规定端午节就要吃粽子的呢?吃熊掌,总也是件值得人心动的事情,因为这毕竟是个猎熊并不违法的世界呢。
“哼。”马公子瞥我一眼,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坐不住。他抿抿唇从长椅翻起来,一拂衣摆,径自出门去了。
正文 22 狂乱
也不晓得马文才跟夫子是怎么说的,第二日清晨,我连早课都没上,就被他带着匆匆下山去了。我来书院时并没有带坐骑,马文才便撵走马统,牵了他的马来给我骑乘用。
其实我是满奇怪他为什么会找我一起去狩猎的,因为平心而论,我的箭术并不算得顶好,打靶时也经常会射偏。马文才听我询问,便冷冷反问道,那你觉得我应该去找谁?
我无言以对。
如果是我的话,找人帮忙的第一人选肯定是梁山伯或者荀巨伯,祝英台就算了,大家关系平平,略尽人事而已。马文才却肯定是不能找梁山伯那帮人帮忙的,我想在他眼里,那帮人跟他应该算是敌对的关系,而祝英台虽然我不晓得她在马文才心里占的是什么位置,但她有她的山伯在那里,想必是不肯陪文才兄下山的。
至于王蓝田和秦京生,别看他们表面上对马文才毕恭毕敬,背地里可没少说他的坏话,马文才则把他们当狗一样呼来唤去,估计也谈不上有多交心,至于其他人更是基本没什么交集。这样一算下来,整个书院里,关系跟马文才略微那么有点儿近的,好像还真就我一个。
==于是说,这算是孽缘么……
然后那厮又昂着脑袋趾高气扬地加了这么一句:
“哼,本公子谅你也不敢不来。”
话说你那得天独厚的优越感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虽然我是自愿下山跟你一起去猎场残害野生动物,可是瞧见那厮的嚣张气焰就总觉得哪里不舒服。好吧,随便他了……
说是去猎场,不过我也不清楚具体位置,只能骑马尾随着他到处绕来绕去,跑了大约一个多时辰后,我开始觉得胃里不太舒服,又不愿在他面前示弱,只忍得脸色发青。主要原因其实还是我以前没怎么骑过马,来到书院后一切从头练起。现在虽然可以勉强驾驭马匹,却不太好适应在马背上的剧烈颠簸感。
我真的很难想象那些小说里那些动不动就骑马跋涉三天三夜的侠士们,他们的腿都是钢板打造出来的吗?我估计今早出来之前若不是在大腿内衬垫了棉花,现在肯定早已经磨破了。
前面马文才好像在跟我说些什么,我难受没听清,他又喊了几句,许是见我不太对劲,驱马回转到我旁边,问我怎么了。我连连摆手,表示没事,让他继续赶路,到猎场还有一段距离,我心想着熊这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光找到它可能就得花上一阵儿时间,然后还要想方法把它弄死,最后还要拖回去……汗,只用一天时间,真的够用吗?
“不舒服就直说,你逞什么强?”马文才不客气地一句话把我堵了回来,拽住我的马缰让马停住,示意我下去。我无奈翻身下马,脚触到地面的时候略微有点儿发飘,身子歪了几下,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只觉得手臂酸痛,头也发晕。马文才鹰眼从我身上横扫而过,也下了马,坐到我旁边,望着天上飘荡的云朵发呆。
“对不起。”我低声道,身边男子微带诧异转头看我,我便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耽误了你的时间。”
“哼,这叫什么话?”马文才鼻翼微耸,“你既然是跟我马文才一起下的山,我就势必会照顾好你。更何况,是我叫你出来的,即使你出了什么问题,也只能怪我识人不清,你不必觉得自责。”
==这话是在安慰我么?可是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儿刺耳的感觉……那个,我只是骑马次数少略微有点不适罢了,别拿我当废物看啊!
休息了半刻钟,又吃了两张临走前在饭舍里摸来的烧饼,我便试图催着马文才上马赶路了。孰料这厮反倒不慌不忙起来,两臂一张枕着脑袋躺在草地上,说是突然不想去猎场了,就想在这里躺一会儿。可是你不是要去给你娘猎熊炖熊掌的么?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我再次尝试着催促他,于是文才兄怒了,冲我咆哮了一句:“你烦不烦?”差点儿把我也给惹炸毛了,于是说,陪这个家伙出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要不是因为听你说是要给你娘猎熊掌,我才不来呢!
莫名被吼的我一怒之下,索性扔掉草地上的某人,自己去前面不远处的河里抓鱼去了。没有鱼竿渔网,我就试图用随身携带的箭去扎鱼,把河里搅得乱七八糟,一条也没扎到,最后不得不撩起袖子亲身上爪,生捞了两条出来,找了处草少的地方摆架子烤鱼。
出来的时候有带调料和火石,我总觉得古代的野外食材很多,保不准哪里就能弄到点食粮,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只可惜我箭术不好,不然还能猎两只雉鸡野兔什么的开开荤。
马文才自始至终只是呆在那里看着我动作,也不出声,也不动,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烤了鱼给他,他也不接,我便把鱼放在他身边的草叶上,自吃自的。吹散焦皮上的热气,才咬了一口,我突然听到马文才在我身后喃喃道:“其实我娘她,不喜欢吃熊掌,也从来不喜欢吃荤。”
我突然有种被骗的感觉,忿忿地回头望他,却见他抿唇抓起放在草地上的烤鱼,手里的劲道大的像要把穿着鱼身的树枝捏碎一般,脸上满是寂寞和痛苦。
“她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从来都不喜欢!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你们要逼她!”马文才将烤鱼重重摔在草地上,伸手抱住了脑袋。突然间他猛地翻身跃起,神色慌乱地向马匹跑去,我在后面拼命叫他也不应,翻身上马就不要命地往前冲。
汗,文才兄似乎又抽风了。
不过他的状态实在有些奇怪,让人放不下心。我怕失火,先几脚踩灭了用来烤鱼的火堆,眼见着马文才已经驱马远远成了一个小点,赶紧拣起被他落在草地上的弓和箭,上马连抽了几鞭子,让它加快速度往前赶。约莫跑了半个时辰,前面出现了一座大山,我注意到马文才径直驱马朝着一个黑咕隆咚的山洞狂奔而去!
地上一排野兽的足印,这山洞中有熊!可是文才兄连弓箭都没带,他进山洞究竟是要去干些什么?
正文 23 猎熊
尽管我有竭尽全力地打马虐待动物,最终还是被文才兄甩下了一大块,待我赶到山洞附近的时候,那厮已经下了马,跌跌撞撞地跑进山洞里去了。汗,马文才今天到底怎么了?我瞧着他状态不太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