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布颜
繁琐礼仪不予详表,待到新房中遣散了众人,只留张梓莘一人时,她闭合双眼默念了三遍《玉女经》中的安神篇心境依然无法平静。说道这部功法亦是空间所得,正是写在那块“有求必应”大石之后,堪称天下第一适合女性修行的功法。心经修心、修身随着修炼者功力上升,这个空间亦会有意想不到的拓展。
且在功法最后说起此功法修炼至大圆满之际,可获得一惊人之谜。许是这张梓莘天资过人,五年间她以守孝之名日夜苦练,如今已有大成,距离圆满只有一步之遥。饶是如此此刻张梓莘已然觉得心中小鹿乱撞,久久不能平静。
张梓莘暗骂自己无用,纵观前世今生,她也并不是毫无见识之人,可是在喜帕挑起与她传说中的夫婿四目相对那刻,她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这贾赦身长七尺,一身大红喜服更是衬的他面如冠玉,一双大而有神的桃花眼向她望来。那人的嘴角微微向上,居然带着说不尽的妖媚风情。这……这个……居然是贾赦!
隐隐好像听到几声讥笑。贾赦倒也不在意,仿佛是对于自家娘子如此反应甚是满意,转身笑呵呵的接过喜娘递过来的酒杯塞到张梓莘手中。
跟着略略倾身向前与梓莘的手臂交错又转了个弯,见她依然有些错愕的俏脸不由嘴角更上扬几分。张梓莘瞧着那张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甚至可以闻到他身上的似有似无的青草香气,更觉一股燥热冲上脸颊,耳畔的笑声更大了几分。放下杯盏,又换上了吃食,夹生的面食让她恢复了几分神智,含羞带臊的回了一句“生。”而后见贾赦起身,对着众女眷作揖,跟着好听的男声传来,“辛苦各位嫂子了。今日还需辛苦各位嫂子招呼女眷……”
“啊哟哟,这是赦兄弟怕我们欺负他媳妇儿呢,好好,我们这就走。”俏生生的女声响起。梓莘偷眼看去,说话的女子看起来大约三十左右,生的一张俏脸,说话干脆利落,看着十分讨喜。众女眷也不多言,跟着说话的那位鱼贯而出,看起来此女在贾氏宗亲中略有地位。贾赦见众人而出,只是小声嘱咐了丫头几句,跟着也出了门未与梓莘说一个字。小丫头上来伺候梓莘梳洗完毕,换上常服,留下她一人好生休息。
安神篇念到第五遍,梓莘终于平静下来,想着刚刚自己无措之举不由分外羞恼,恨不能再来一遍,如此就不会做出那等丢人举动。男色当前,果然误事。
只是这样的贾赦实在难于原著那个袭着一等将军之爵,却整日无所事事,不是把玩古董就是和小老婆喝酒,最终弄得卖女求安的猥琐男子联系起来。想到那双桃花眼,梓莘的心又突突快跳几下。她立即闭眼,心念急转再睁眼的时候已经身处在空间之内,她席地而坐在青山绿水中再次修炼起来。或许正是因为心性不足,才是久未突破的的原因吧。
梓莘想着,一团小小的气体在体内顺着周天慢慢经过各个穴道,终把刚才的失态抛之脑后。
荣国府花团锦簇热闹纷呈,外院推杯换盏声不绝,内院女眷处也劝酒声频频而来。儿子娶亲,作为母亲的自然应当是高兴。荣国公夫人史氏端着酒杯笑意吟吟对着前来恭贺之人,毫无推脱之意,但凡来敬酒的一视同仁,统统一饮而尽。各家女眷看得出着她今天是真的高兴。这能不高兴吗?看着史氏的笑脸,有人忍不住心中发酸。
这荣国公贾府前年娶了王家长房嫡次女,晒妆那日那嫁妆可是让京城贵女着实眼红了一把。如今这张家孤女进门,虽那一百二十台看着让人眼红,可谁都知道那可是带着整个张家的富贵进门。别人家的高门儿媳还要怕着儿媳娘家掣肘,这位虽顶着太子妃义妹之名,可到底还是差了一层。难道这天家真会为了家长里短来为难这一品诰命?何况大秦如今四海升平,以孝治天下,婆婆为难媳妇儿,只要有点手段,真正能叫人说不出一点错儿来。各家夫人看着史氏的眼神艳羡不已。
史氏笑脸迎人,一杯又一杯的吃酒,身旁伺候的赖家的不由着急万分,却又不要出面劝说,拼命给一旁的伺候的鸳鸯使眼色。那丫头大约十七八岁,平头正脸毫不出色。她回了个眼神给赖家的一个安心的眼神,继续低着头帮着史氏添酒布菜。赖家的心中轻叹一口气,只能故作不知。伺候这位主子也有二十来年,虽不能说十分了解,到底也能明白七八分。
自家夫人对于大爷的婚事,史氏本事不满意的。正想着,只见一未留的小幺儿匆匆而来,立在了回廊之上,对着一个史氏身边叫珍珠的二等丫鬟耳语一番。那丫头听完,从腰间摸出几枚铜钱交到了小幺儿手里,转身向史氏而来,只是那丫头并未靠近,而有对着另一个大丫鬟耳语一番。赖妈妈看着这一番作为,心里撇了撇嘴。自打史氏进门,这所谓的规矩排场大了不老少,以前她婆母伺候老太太的时候,哪有这等样子。什么正式宴席,非一等丫头不得上前回话。连她这样的颇有身份的管事媳妇儿也只有一旁站立的份。
“夫人,”丫鬟着一身粉蓝色,轻轻走到史氏身边福了福。史氏轻抬眼皮示意丫鬟起来回话,只听那丫鬟脆生生的回到,“夫人,老爷喝多了,现已经回房,正找夫人呢。”
席面上的女眷闻言皆掩帕而笑,打趣史氏一番,这才放人离开。史氏的脸上的微笑只维持到了进了正院大门,她神色一禀,眼神飘向刚刚传话的珍珠,珍珠立即上前,压低声音说道,
“回夫人,大爷已经回房,可是却不知为何又急摔门而出,现在内书房身边还是夏燕夏鹃那两个在服侍。”
史氏未开口,只是抬了抬手示意珍珠退下由鸳鸯扶着回到内室,却见贾代善已经沐浴完毕闭着眼依靠在美人榻上,脸上还带着欣慰的笑。史氏眼神一冷随即又换上了笑颜。娶了张氏又如何,她倒要看看这位老爷一心想要娶进门的儿媳到底何等能耐。
第3章
新房之内的梓莘背对着一人高的穿衣镜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本是白皙嫩滑的背脊如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狰狞伤疤,瞧着可怖之极。想着方才贾赦反应,她自觉满意。也不枉她一直侧耳倾听,待听到贾赦脚步声,慌忙状似换衣被撞见。
好看的皮囊果然无用,这位还是原著中描述的好色无德的男子。见到她背后的伤疤,贾赦起先是震惊,跟着脸上浮起愠怒甩门而去。丫鬟们来的时候,梓莘已穿戴妥当扯着帕子蜷缩在床角嘤嘤哭泣。值夜的贴身丫头秋风夏至对视一眼,眼睛里立即蓄满泪水“扑通”跪在了床沿,其他闻声而来不明所以的丫鬟婆子见奶奶身边的贴身丫头都跪下来,也跟着一起跪了。梓莘一概不理,只是抱着帕子哭泣,不肯多说一个字。
片刻之后,一个老婆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她推开众人踢掉了鞋子不管不顾的爬上床,紧搂着梓莘口口声声,哭道:“我的大姑娘哎,我的心肝哎……”
这边闹的实在不像话,听得屋外几分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大奶奶,夫人派我来问问这里是怎么了?这大喜的日子,怎么哭天喊地的。若是有人冲撞了奶奶,拉出去发卖就是了。”
梓莘躲在李妈妈怀里紧拽着她的前襟,李妈妈轻拍梓莘哭声倒是停了,却听一老年妇人不紧不慢的回道,
“还请夫人恕罪,想是我们奶奶旧疾犯了。那事儿之后,我们奶奶倒是落下一病,一到夜里略受有风吹草动就会躲在床角惊吓啼哭不止。圣上请太医治了许久,太医院的各位大人皆说是心病,慢慢温养就好了。哎,说来我们奶奶也是可怜。这病也是头一年常发作,这三年都不曾……”
李妈妈说着瞧了眼来传话的人,又笑道,
“许是奶奶初来不适应,加之今日是洞房花烛……或是大爷心急引发了我们奶奶的旧疾。昨儿送妆时,上头已经特特嘱咐让钱妈妈先来布置一二,好让奶奶住的安心。只是今日这新房布置,虽是精巧到无半分奶奶熟悉的模样了……”
来传话不是别人正是赖家的,闻言她眉毛抽了抽,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昨日跟着嫁妆而来的钱妈妈晒装之后,立即拿着账册嫁妆单子一一安排入库。这贾府下人看着那些个好东西怎会不眼馋。虽然打赏的荷包鼓鼓,可是那么多东西,若是可以顺手一两件……可这位钱妈妈也不知道生了几只眼睛,让人无从下手,故在新房布置上着实让人为难一把。
传话之人说的也是好听,
“钱妈妈见谅,如今老爷身子不好,这房里布置都是让天师瞧了,利长辈身子的。您看……”
钱妈妈当下不说什么,只是把塞满嫁妆的后罩房锁起,又安排了随行之人的起居。赖家的等人得意非常,自觉给了这大奶奶陪房下马威,立下日后的规矩,却不想今日来了这招。如今老爷和夫人都已经惊醒,等着她回话呢!早知道今日,昨儿就不多嘴了。想着她眉毛抽的更厉害,昨儿因新房布置之事,她还向着太太邀功。今日之事恐怕不能善了。
里头的哭声减小,另有一个婆子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疾步走来,她看也不看赖妈妈一眼,只是横扫了李妈妈,粗声说道:
“老姐姐还在这里多说什么,姑娘还等着呢。”说着也不等李妈妈急急走进屋内,只听她放低声音哄道,“好姑娘,我们吃药,这吃了药就都好了。咱什么都不怕。”
李妈妈对着赖家的抱歉的笑了笑,“赖家妹子请便,我先瞧我们家奶奶去。妹子千万别跟孙婆子一般见识她呀是个奶奶打喷嚏都要请太医的主儿。”说着拿出荷包塞到赖家的手里,“夫人那里还请妹子多美言几句。您瞧,我们这儿实在走不开人手跟着您去回话。还劳烦妹子代我们请罪。明日我们奶奶大安了在亲自向夫人赔罪。”
赖家的哪还敢托大只是摆手口称不敢,待听到里头没有了声响这才悻悻然而归慢慢回了史氏的话。听得原委,贾代善微微皱眉,看向身边的史氏,挥手遣走所有人。烛光下,妻子看着依然年轻,虽已近五十的人了,看着不过四十不到的模样。他早年跟着父亲东西征战,二十多岁刚刚娶亲。又因国孝,家孝堪堪到了三十有四方得长子。因觉得亏欠妻子尚多,家中大小事宜他从未插手,早年的通房也早早打发。甚至是妻子和母亲的龃龉他也只作不见,从未因为母亲为难她半分。直到长子说亲,妻子一心想要让长子娶史家女,可是……朝堂之事不该与妇人说道。可这位也是国公府的小姐,怎得这样糊涂。
“夫人,”贾代善轻柔的唤着史氏,执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是否还怪我一意孤行订了这门亲事?”
史氏低垂眼眸心中翻江倒海,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夫君对自己绝无二话,可成亲头些年他却极少在家。那些年她受的苦他有怎会知道。近三十的时候她方生下长子,可婆婆一句话就抱走了。索性她肚子争气,隔年就生了次子,又隔了两年生下一女。这才儿女双全然放心。没生儿子那些年,那妖媚的老妖婆表面上未怪她半分,只是可劲儿给她进补算什么?她独守空闺的年轻媳妇需要吗?还说什么“好好调理身子,待我而归来,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起初她也曾心怀感激,可那些补品里到底搁了些什么?她只觉越是进补,这空闺寂寞越是难耐。原本好打发的日子,居然有了煎熬之感。她唯有暗自咬牙,偷偷处理了那些补品。好不容易熬死老妖婆却见长子生的与那老妇有着七八分相似,心中日渐不喜。其实,对于长子她心中记挂更深,可是每每见到那张脸,她一腔热情总在瞬间化为乌有。
“夫人?”贾代善看着沉默不语的史氏出声唤道。
史氏抬眼,脸上露出几分委屈,嘴里却说,“老爷的吩咐妾身怎敢不从。虽说这儿女婚事本该是后院女眷之事,可赦儿是长子,老爷自然有周到的考量。”
贾代善看着妻子做派,心中暗暗叹气,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而是举手搂过妻子肩膀,让她依靠在自己怀里,声音放的更加轻柔,
“如烟,如今这宁荣二府眼看着要到第三代了。不论旁嫡,子孙中竟没有拿得出手。你别着急,我知道你要说政儿,可是他读了这些年书,你可知我为何迟迟不让他下场?那是不想灰了他的心!赦儿被母亲宠坏,如今只知风流快活。”说着他努了努嘴,“那边的敬儿如今也有三十好几,也是文不能武不行,好在他媳妇儿是个好的。原本定了张家这门亲,也是想上头念着他家的好,将来赦儿袭爵之时,可照拂一二。没想到出来那样的事!好在如今上头还看顾着张家丫头,我估摸着待赦儿袭爵之时,绝不可能只是一等将军。想我贾家一门忠心为国,纵横沙场,子孙却没落如此……”
史氏在贾代善怀里微微一怔,听着男人叫着当初为自己取的字,不由脸上微红眼睛湿润,那日洞房花烛一夜缠绵,次日贾代善便许了她这个字,虽艳了些到底只是闺房之趣。多久没有听到他这样唤自己,如今两子皆已经成亲。
贾代善觉得自己怀中妻子放软了身姿,自然知道现下说什么她都听得进去,于是立即说道,
“如烟,现今赦儿,政儿皆娶亲。我也打算向上头致仕,趁着这些年我们好好过日子,待到有了孙子,我们也抱一两个来好生养着。府里的事儿都交给儿媳们吧!”
想着日后和丈夫含饴弄孙好不再自在,史氏只觉眼热心热再无不肯答应的。她算是想明白了,哪怕丈夫让出爵位,将来只要有她在一天,就是这府里的太夫人,谁也越不过她去。这两年,小儿媳脾气她自然已经摸清有不妥处之处且都已收拾的差不多了。这大儿媳虽不似小儿媳那般好拿捏,却也是不怕的。从家而言自己是婆婆,自己站着就没有她坐着的份儿。从法而论自己有诰命在身的,大儿媳虽是太子妃义妹,到底无品阶。之前是自己鲁莽了这才丢了大面子,现下被丈夫一点拨,那仅有的半点郁闷也荡然无存了。另外……她呵呵一笑,想着儿子洞房花烛居然舍她而去不觉多了几份笑容。没有丈夫庇佑的女子,更不足为惧。
贾代善看着史氏如此模样,不觉心头暗自叫苦。古人都云女子成亲是第二次投胎,却不知道这男人娶亲远比投胎重要多。妻儿妻儿,自古这二字就是摆一起的,妻如何儿女自然就是跟样的。他记得家中老祖母常念叨,家有贤妻男人不遭横事。当初,自己的祖母和母亲可是亲如母女,可是到了史氏这里……罢了罢了,如今这样,这个媳妇是不可能再退货了。他多看顾着想来也不会有事。小儿媳不是个省事儿,当初自己病病歪歪的,史氏做主定了这门亲,哎……还有,这长子又在闹个什么?他眯起眼睛,想起那张酷似自己母亲脸孔摇了摇头。他从未觉得自己母亲有半分不妥,可是如今儿子长成那样,加之那种脾性,何止祸水二字……想着他又感觉头痛了。
第4章
一夜无话,不予详表。却道那成亲第二日照例的请安、认亲、入宗谱之事。
卯时刚过,李妈妈带着春雨冬雪并四个二等丫头伺候梓莘梳洗。刚刚收拾妥当,贾赦已经出现在门口。今日他着一身深红秀牡丹暗刻长袍,长发束起以紫玉为冠,腰间系着金色窄带,更是衬得身子修长。男人背着光,不知为何居然让梓莘有了种似曾相识之感。她睁大眼,嘴角带着微笑,心中却暗自狠狠骂了自己一通。自己又不是林妹妹,眼前这位也不是贾宝玉,既然没有木石缘又怎的似曾相识了?一定是男色当前,她心智又不稳了。想着,她一面挂着笑,一面又开始默念安神篇。
“大爷来了?我们奶奶可是好等。”无需梓莘开口,李妈妈笑盈盈的招呼着。贾赦似笑非笑的扫过李妈妈一眼,目光落在梓莘身上,目光温和仿佛与昨夜那个落荒而逃的男人不似一人。被那样的目光瞧着,梓莘略感不自在。好在提前运功空间练就了古代生存基本技能:喜怒不露于色。昨儿盖头掀起之时,实在太吃惊了,以至于她根本忘记了发挥这项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