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 第94章

作者:鼎上软 标签: 快穿 武侠 BG同人

  方天至将柜门一关,不再理会他,先飞快转到船底找过一圈,未找见人便径直奔上甲板。

  夜风仍旧狂作,但甲板上的灯却不知何时全数熄灭了,借微弱星光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影,却全瞧不清彼此面目。方天至悄声站定在人群之外,却听船头一道狭瘦黑影笑吟吟道:“绳索已经系好,来岛的诸位客人请上绳桥行走,走到尽头,便到了本岛的无上极乐之地了!”

  方天至闻声向她身后一瞥,却见一条细长绳索正自桅杆向漆黑中笔直伸出,跨过海面上无数嶙峋鬼爪般的礁石,直伸向更远处一座漆黑狰狞的石山!

第129章

  众人闻声尽皆哗然。

  此时夜色漆黑,又不许点灯照明,视物本就艰难,更兼海上狂风巨浪,吹人欲飞,那条绷直的细索高悬空中,若非轻功高明之人,想踩着绳索安稳走到那石山上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何况这石山附近巨礁遍地,交错如爪牙,一旦功力不济,一脚踏空,落下去岂不要摔个粉身碎骨?

  方天至听着众人与那覆着面罩的黑衣使者争辩,兀自默然放眼四顾一周,却见周遭海面上除了这条触礁搁浅的大船外,便只剩留一线的船遥遥隐在远处。船上水手似已发觉前船停住,此时也静静漂在海上不动了。

  两船之外,这一大片海上巨礁阵中,竟只剩下数不清的断板残骸,也不知曾有多少船只在这附近触礁遇难。

  难道这些船都是为登岛而来?

  蝙蝠岛的使者为什么放任客船在此触礁?难道这正是他们故意为之?

  没有船只接应,这些客人又该怎么回去?

  方天至想到此处,蝙蝠岛使者已客客气气地将众人说服了。

  他的说辞也很简洁——

  要么踩绳子过去做贵客,要么天亮等死……或者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

  大伙儿都不作声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真的傻到去问更可怕的东西是什么。

  使者便又笑道:“那么哪一位客人先行?”

  风浪声中,忽有个嗓音粗犷的汉子叫道:“我先来!”说着便在人群中搡开一条道路,凛凛数步奔到船头,深深提了口气便要纵上绳去。

  使者让开半步,又含笑提醒道:“客人身上若有什么点火照亮的东西,最好就近扔在船上,万万不要私藏入岛。过了这条绳桥,登岛之时亦会有人搜检。岛主定下规矩如此,还请客人莫令咱们彼此为难。”

  方天至听着,只觉这规矩更是奇怪得很。

  蝙蝠岛主为什么不肯让岛上有一丝光亮?

  他自己难道就不会觉得不方便?

  那汉子哼了一声,提气纵上绳桥,小心翼翼地走入了黑暗之中。

  有了带头儿的,众人的心思便都活泛了起来。有自认能飞渡过去的,便一个接一个掠上绳索,往那座漆黑石山上去了。方天至缀在人群最后,忽又想到,殷妙也曾来过此处,她的轻功难道也有这般高明?

  转念他又暗自否决,想到了更合理的答案。

  或许蝙蝠岛主自知请了些什么人,恰在今夜到的这批客人必都是能飞渡绳桥之人。而过不去的那些,自然是不速之客,摔死便摔死了。就算留到第二天天明,也有法子能一一收拾整治。

  思索至此,他前方人墙渐空,海风兜头吹来,那绳桥就悬在眼前。

  使者道:“请。”

  方天至抬眸瞥去,奈何光线幽微,使者露出面罩外的双目亦似笼罩在黑雾之中,朦胧看不清晰。他没有应声,只轻盈纵上绳桥,袍袖翻飞间,足尖只在细索上轻轻一点,便当风借势窜出数丈之远,恰似一只飞憩自如的张翅海鸟般。

  周遭几乎漆黑不见五指,方天至纵到另一头石山上时,接应使者也只当他来得快些,并不以为意。见他来了,便伸出一条黑影般的右臂,向前方一座石屏后的洞口一指,“客人请从此处入岛。”

  那洞口极深,海风吹过,回音激荡,便是一阵幽深鬼哭般的呜咽尖啸声。更仔细去听,仿佛深入山腹处,又有一丝丝金铁磨挫的刺耳吱嘎声隐隐作响,令人颇感汗毛倒竖,头皮发麻。与其说这是无上极乐之地的入口,倒不如说是人间的妖窟魔穴!

  使者笑道:“客人不必害怕,尽管在洞口外的滑车中安坐,这滑车会顺着铁索将客人送入岛中福地,到了那里自有享用不尽的大乐趣。”

  方天至走近洞口,果见外头有一座黑黢黢的东西,触手一摸仿佛是大铁筐,里面置有一层座板,四面铁壁则各焊有铁索,一并在上方绞作一束,吊挂在铁环之上。一条更粗的铁索穿过铁环,如一条黑蛇般探入了洞口之中。

  难道殷妙就在这深不见底的大洞里么?

  方天至一面想着,一面则翻过铁壁,坐到了滑车中。

  洞外的铁索去势倾斜向下,人在洞口轻轻一推,滑车便往深不见底的黑洞中倏地滑去。

  铁夫人曾说,殷妙就在触礁大船的方向上。

  可眼下蝙蝠岛已到了,船上却不见她,那么迟早也要进洞里看一看的。区别只在是他一个人去看,还是带一群人去看。

  方天至在洞口触摸滑车时,便已定了主意。

  洞中漆黑不能视物,寻常的武功高手擅入犯险,无异于自寻死路,带一群人反倒碍手碍脚。他此刻趁夜独行,留一线见他不在,便有心上岛来找,也避不开这岛外的层层巨礁,只得等到第二天天明再来。

  一个晚上,他也许已能办成很多事了。

  也不知顺着铁索曲折向下滑了多久,方天至忽听黑暗中传来几道轻柔绵长的呼吸声,接着铁环叮地碰到什么,滑车吱嘎一声骤然停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前后摇荡不止,方天至手按铁壁,便听有个年轻男人斯文清雅道:“请客人下车。”

  方天至还未动作,左右忽各有一双手伸出,牢牢扶住了他的手臂,直似在黑暗中将他看得一清二楚般。他不动声色地顺势站起,双脚终于踏在了平坦的地面上,他能感觉到那适才发话的年青男人就在他面前大约几尺之处,这般的距离下,只一刹那他便能将这人制住或杀死,根本不需瞧得见。

  那年轻男人道:“今日来的客人有些多。尊驾高姓大名,还请不吝赐知。”

  方天至没有开口。

  这年轻人在岛中迎客,显是有一定地位,他必定知晓岛主的客人都姓甚名谁。而自己一旦说错一个字,左右搀扶着自己的手,立时便可能变成杀人的手。他自然不会被杀,但刚到此处就被人发觉身份,再想在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中找到被囚禁的殷妙,又谈何容易?

  但这年轻男人并不会等他太久。

  左右那两双手也一样,他们已开始在搜查他是否携带火种了。左边一个人从他的头摸起,右边一个则摸到了他腰间——

  方天至忽地想起,他腰间还悬着船上那秃子的绸袋子。

  他既是最后一个走上绳桥的客人,那么不正代替了那本该上船的秃子?想到此处,他忽轻轻一振手臂,抽手将那绸袋子重新抢回胳膊下夹好。

  左右两双手也不强迫,退后半步,与那年轻男人窃窃私语了些什么。

  那年轻男人沉默片刻,便笑了:“赵先生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客人,在下本已知晓,奈何迫于规矩,才开口询问,还请勿怪。”他沉吟片刻,道,“公子决不允许岛上有一丝光亮,您是知道规矩的,想必不会故意携带火种,去犯公子的忌讳罢?”

  方天至心想,他喜欢叫自己赵先生,那是悉听尊便。自己并未承认,那便不算口出诳语,便“嗯”了一声。

  他身上确实也没带火引。

  那年青男人便颇富教养的洒脱道:“好,在下自然信得过先生。请先随仆人去享乐一番。稍待公子会在二层主持拍卖会,先生若感兴趣,不妨来凑凑热闹。您若是有意,不拘在哪里叫一声仆人,自然会有人给先生领路。”

  方天至只觉右侧又有人靠近过来,将一块雕刻纹路的铁牌塞进了他手中。

  那年轻男子道:“这块腰牌,先生万万随身带好。岛中不能视物,全凭腰牌认人,若遗失了这牌子,难免会发生什么误会。”他顿了顿,轻轻一笑,“刀兵不长眼,若是……到时怕也悔之晚矣。”

  方天至没有说话,只将那面铁牌窸窣系在了腰绳上。

  年轻男人不再开口,而身畔递上铁牌的仆人却道:“贵客请随小人来。”

  方天至被两个仆人一前一后簇在中央,顺着石板路缓缓走着。黑暗之中前进,便连前后左右也难免混淆,有时以为自己在向前走,焉知却不知不觉偏了方向?他听着前方轻轻的脚步,也不知走到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路倾斜向下,应是愈走愈深了。

  那仆人问:“客人若觉得不方便,不妨牵住小人手中的长竿。”

  方天至并无意显露什么特殊之处,从善如流地握住了长竿的一端。又走了半晌,空气中倏而多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复杂香气,那是脂粉、水果、糕饼和酒水混在一起的香味儿。香味越来越浓,腻轻轻的萦绕在鼻端,那仆人却忽地停下脚步,笑道:“客人,地方到了。”

  方天至沉住声音,轻道:“这是什么地方?”

  仆人恭敬道:“客人从这往前走,伸手就摸得到墙壁。顺着这左右一圈墙,上面有许许多多的小门儿。您喜欢进那个门里玩,便可以进去玩个够。若是需要饭菜酒水,可令小人们送到门里,也可回到这往后走,在中央的小厅里享用……您若是喜欢门里的,带她来厅里玩,也是可以的。路已带到,小人先告退了。”

  方天至正要再问,却听那仆人收回长竿,兀自悄声去了,眨眼间再听不到一丝动静——

  走路的动静没有了,别的动静却很多。

  就在他身后不知哪几扇小门里,女人媚丝丝的笑和男人急切的喘,已如一条看不见的蛇般紧紧缠住了他的耳朵。

  方天至独自静了片刻,心里已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享得又是什么乐了。

  他并没着急离开,而是伸手触到墙壁,脚步如鸿毛落地般走到一扇小门前,凝神去听里面女人的声音是否熟悉——

  若殷妙真被劫到了蝙蝠岛,她便有可能就在这里。

第130章

  黑暗中果然有三排房屋,一横两竖连作一个缺口回字,将一座小厅绕在中间。并不是每间屋子里都有女子在叫,但有女子媚笑的屋子里,总还能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除了这些房间,剩下的屋子里只有死一般的寂静,间或从中才传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方天至触着墙壁,缓缓地走着。墙壁都是石头砌成的,在山腹深处散发着略带潮湿的冷气。他从中间走到最左边,又左边走到最右边,共数出六十扇窄窄的小门。这些小门间相隔不过三四步远,门后逼仄狭小的石屋恰似一只只被隔开的鼠笼,他数着数着忽感到一阵深深的不忍,这不忍如同压在脚背上的千斤巨石,让他愈走愈慢——

  他已经意识到,每一扇石门后,大约都瑟缩着一个可怜的女人。

  她们被禁闭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忍受无穷无尽的孤独与恐惧,然而更残忍的是,她们唯一能与人交流的机会,便是向走进门来的陌生男人张开身体!

  这世上岂会有人自愿沦陷在如此地狱之中?

  而在这等地狱之中,这些女人又能活多久?

  方天至走到石壁的尽头,静静地站着思索。

  他已决心要救这些女人出去,但他需要先在这漆黑山洞中将殷妙找出来。在那些小门后,方天至并未听到殷妙的声音,那么至少眼下她或许没有被玷污的危机。

  可她会不会呆在那些没有发出声音的石屋中呢?

  蝙蝠公子安排这些女人供客人享乐,照理是不会放些不听话、或不迎合的女人住进去的,但万一殷妙真在其中,她假意顺从,又或只是晕了过去?

  方天至迟疑于该不该走进石屋中挨个去问——

  他不能确定石屋中的女人究竟是谁,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会不会惊动了黑暗中蛰伏的仆人。

  正当他想到这里,耳边却倏而听到一道哀切而断续的啜泣声。那哭声朦朦胧胧,自缺口处的黑暗中传来,听起来却说不出的熟悉,仿佛声音的主人正是殷妙!

  方天至耳力惊人,霎时分辨出那声音传来的具体方向,当即紧靠着一面墙壁,如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缓缓向前找去。他心中很清楚,在如此的黑暗之中,想要大海摸针般偷偷找到一个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发出声音。他不需要走得多快,只要不要走错,不要被人发觉,那么总能找到正确的位置!

  方天至在黑暗中无声地走着,他轻贴着石壁,仿佛变成一条黑暗中的游鱼,哪怕手足触到了前方突然多出的墙面,亦像薄鳍拨过水流一般悄柔自然。他的呼吸缓到几近于无,巡逻的护卫自他身畔走过,衣襟带起的风声都比他的鼻息要更重。

  三百七十二步后,方天至停在了一面石壁前。

  隔着这面石壁,殷妙的啜泣声已清晰可闻,他一面镇静地侧耳听着这哭声,一面顺着石壁一头的砖缝向前摸索,不多时便摸到了平滑光洁的石门。石门上没有门环,左右陷入两旁的石壁中,大抵是以机关控制的。他以般若掌力粘在门上试着轻柔一推,见这石门丝毫不动,心中便知石料厚得很,硬要推倒虽未必不能,但势必会发出极大的响动。

  一试不成,他立时换个念头,左手抄起半面衣襟,右手则在门上一抓,五指当即轻易如捏豆腐般深陷入石面下。指缝中的零星石屑簌簌落下,却被尽数兜入了衣襟之中,细微声音也恰被殷妙的哭声掩住了。

  下一刻,方天至五指收紧,渐次搬运内劲,将石门往右方缓缓一拉。

  这一拉之下,只听墙壁之内不知何处有机关枢纽轻轻一震,大门微错开一丝缝隙之际,他右手抓握的石块受劲不住,竟喀拉一声自门上裂碎下来。

  这一声轻震脆响也许本来并不大,但在黑暗的洞穴之中却已足够明显!

  方天至冷静自若地将碎石轻轻放入衣襟中,足尖则忽在地上一点,人陡然如一叶纸鸢般向上飘然一荡,恰时伸手在石门顶的墙框上一搭,便如一只壁虎般自然而然地吊在了离地一丈之高的石壁上。

  殷妙仍有气无力的哭着,对响声没有一丝反应,但石屋中却并不止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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