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糕粉丝汤
眼见着幼子的尸首就要被抬走,德妃总算寻回了一些理智,望着康熙颤声说:“万岁爷,臣妾求求万岁爷!让臣妾再看看胤祚!”
康熙沉沉看了德妃一眼,德妃一双黑瞳里满满都是乞求。
他叹了声,按规定未长成的阿哥是进不了皇家陵墓,甚至没有牌位香火……
康熙刚想开口,只是瞧着德妃的神情,毕竟多年的感情在这里。他犹豫一瞬,还是吩咐诸人再次将六阿哥的尸首放下,没有再阻止德妃在旁守着,沉默等着梁九功派出去的人回来。
他倒要看看,这里头到底是谁捣的鬼!
梁九功派出的小太监很快就回来了,两人身上面色凝重,双手碰着一只足有三层高做得格外精致漂亮的花灯。
这花灯呈现出一个小宫殿的模样,中间是木门,上面有牌匾钟楼,在不同方向的窗纸上甚至还描绘着各色兽纹,瞧着竟是与一般的花灯截然不同,反倒是像……
像什么呢?
康熙凝神瞧了几眼,一时间想不出眼前这物像什么……
孝庄在此刻匆匆赶到,鬼神之说出现在后宫可是大事,她哪里还坐得住。只是一进来她就微微皱眉,目光定定落在那抬来的花灯上,听小太监解释完来龙去脉她直接气笑了:“这哪里是花灯,倒是烧给死人用的库屋!”
登时,尚在场的几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烧给死人用的东西,怎么会在中元节当天放在御花园的湖中?所有人越想那脊背上越是冷汗淋漓不止,面色惨白如纸,胆子小一些的甚至双腿打起了哆嗦,当场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的念起佛经来。
“……万,万岁爷!奴婢记得烧给死人用的库屋会写着收件人的姓名和生辰……”德妃身旁的嬷嬷小心翼翼的发声:“会不会……上面有什么线索?”
不过这话在静寂的现场简直如同惊雷一般,众人就觉得身边阴嗖嗖的,仿佛有一阵凉风吹过,望着花灯的表情也越发难看。
“……去瞧瞧。”康熙突然开口。
他倒是不相信,这宫里还有什么心愿未了的事儿。
梁九功苦着脸,硬着头皮,双腿打着哆嗦慢慢靠近这盏花灯,折腾了许久才彻底拆开,翻来覆去瞧了好几眼,他终于瞧见了在花灯的顶部的确密密麻麻写着一行小字。
梁九功眯着眼睛,下意识的念出来:“马佳氏安娴……”
下一秒他便知不好,瞬间死死的闭上嘴。
而康熙的瞳孔骤然紧缩。
马佳安娴……是荣贵妃的闺名!
“把灯拿来!”康熙厉喝一声,从梁九功手中拿来纸又细细的盯着上面的生辰八字。
没错!
没错!!
这就是荣贵妃的姓名和生辰八字。
“呵呵。”康熙骤然冷笑一声,猛地将花灯砸在了地上:“好狠!真是好狠的心啊!!!”
康熙的勃然大怒令在场诸人胆颤心惊,有心思说话的宫妃也不敢出口,讪讪然的垂首竖手望着脚背。
唯独痛失爱子的德妃闻声眼前一亮,她腾地站起身:“定然是荣贵妃搞的鬼!否则为何她昨日醒了,而胤祚偏偏是昨夜没的性命!!定然就是她,是她让人索了我儿的性命换她从地府出来——!”
“住口!”康熙面色难看,挥手吩咐几名嬷嬷上前堵住德妃的嘴。
德妃望着康熙一瞬间铁青的面色和行动,顿时知道康熙根本没有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她登时双目通红,像一匹绝望的困兽般怒吼着:“事已至此,万岁爷您还要维护荣贵妃吗?六阿哥!万岁爷!咱们的六阿哥死不瞑目啊——!”
“胤祚的事朕会查个水落石出!”康熙急促喘息着,德妃的一声声泣音如同一根根铁钉般砸在他的心头,让他痛不欲生。
“万岁爷,依臣妾看德妃妹妹说的也不无道理,莫不是把钟粹宫的宫人捉来,好好审问一番才是!”皇贵妃插嘴说道。
康熙冷冷睨了皇贵妃一眼,心里是一阵阵的烦躁。
以为朕瞧不出她眼中的幸灾乐祸吗?
“朕说了,朕自有主张。”
“万岁爷的主张不就是想要保荣贵妃吗?她就是个杀——”德妃还想要叫,只是身旁的两名嬷嬷瞧着康熙的面色越发难看,慌慌张张的冲上前连拖带拉将德妃按住,一名嬷嬷一狠心更是直接捂住她的嘴。
“主子……主子别说了!”
立在旁边的孝庄气得简直要背过气,她两眉倒竖厉声呼喝:“荣贵妃昨日都还未醒来,如何能做到这种事?只怕是德妃你伤心过度太过糊涂,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我才没!”德妃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她双目赤红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身边的嬷嬷:“太皇太后!臣妾觉得只怕是三阿哥走火入魔想要用这事召回荣贵妃的命!竟是拿了我的孩儿做祭品——万岁爷!您要为六阿哥做主啊!”
“放肆!”孝庄胸膛起伏,骤然间她感到胸闷气短,身形微微一晃险些倒下,幸好被苏麻喇一把撑住:“主子!”,,
第一百六十三章
“皇玛嬷!”康熙面色铁青, 他忙上前伸出手扶住孝庄, 眼中满满都是担忧。太皇太后都已是年过七十, 哪里受得了这般的刺激。
瞧着孝庄的模样, 即使先前对德妃升起的一丝怜悯,康熙也在先前的话语中消散得一干二净,反倒怒意上升了无数倍:“没瞧见德妃因六阿哥去世伤心过度生了癔症, 还不快点把德妃给朕送回永和宫好生疗养!”
“是!”永和宫的嬷嬷宫女们战战兢兢的行了礼, 顾不得德妃再次挣扎呜呜喊叫, 强行将德妃架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御花园。
送走德妃, 康熙目光定定停留在胤祚毫无血色的小脸啊, 闭了闭眼将滑过心中那无数张早夭孩子的脸庞一同抹去, 半响才睁开微带着湿意的双眼:“梁九功, 立刻将这些宫人一并压入大牢,令慎刑司、宗人府、刑部和大理寺会审, 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家之事, 素来以不言于外为准,而如今却是让刑部和大理寺加入审理, 梁九功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低声应是。
“不可!”孝庄强撑着身体伸手阻止, 眼中带着哀切:“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成了宫廷丑闻……皇帝,让宗人府和慎刑司处理,至于刑部和大理寺,依哀家看倒不如——”
“皇玛嬷!鬼魂之说?朕是一万个不信!”康熙冷静摇头, 冰冷的目光滑过瑟瑟发抖的宫人们:“朕瞧着倒是养大了某些人的胃口——”
“……皇帝!”孝庄叹道。
“另外。六阿哥的丧礼……就着太常寺简单办理。”康熙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梁九功又应了声。他原本还想等等再走,只是康熙冷冷扫了他一眼后,梁九功急忙飞快退下。
“魏珠,派遣人前往内务府宣掌议司、营造司郎中以及主事携带昨日使用的花册到乾清宫见朕!”
“是!”
“顾问行,你立即传令给领侍卫内大臣公颇尔盆,奉朕的口谕派遣宫中侍卫封锁诸宫,所有嫔妃、宫女和值班太监需登记随身携带之物方可离开本宫室,不得随意串联。”
“……是!”
望着顾问行领命匆匆离开的背影,孝庄嘴唇哆嗦了下还是将想要阻止的话语咽了回去。她按着太阳穴只觉得额头抽痛不止,望着康熙的双目中却满满都是复杂。
“皇帝……你这会不会”过分了点?
孝庄欲言又止。
“皇贵妃!皇玛嬷瞧着不舒服,你还不伺候着送回慈宁宫?”只可惜康熙没有给孝庄说完话的机会,康熙打断孝庄的话语侧首吩咐着皇贵妃。
“是……是!”皇贵妃呆呆的,下意识的蹲福一礼,起身后她与孝庄面面相觑一眼,硬着头皮出声:“太皇太后,臣妾扶您回去?”
孝庄没理会她,顾自望着康熙离开的身影,心中是一片烦躁。
哀家会不会做错了?她的心情波动极大,而皇贵妃更是惊愕非常:封锁后宫?封锁后宫!
皇贵妃一路护送着孝庄到慈宁宫门口就被叫停,立在慈宁宫外许久才转身上舆轿回到承乾宫,一直到端坐在上首,听着着急又慌乱的宫人们来来回回的禀告宫门被几十名侍卫包围,所有人不得随意在外走动,甚至连膳食都要统一供应的话语,皇贵妃才回过神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明明就是荣贵妃这个妖怪的错!只要处理掉就可以了啊!为什么要这样子?
难不成万岁爷,对荣贵妃……起了真心?
不!若是如此,太皇太后怎么会容许荣贵妃再活下去?
皇贵妃怎么也想不通,只觉得脑子里是乱糟糟的一片。
皇贵妃想不通孝庄的动作,而孝庄又何尝高兴呢?
她躺着觉得胸闷气短,坐着又觉得腰酸背痛,站着,走着更是不行,眉头是越拧越紧整个人瞧着就是不畅快的很。
苏麻喇见状担忧得厉害,忙使人去请来当值太医。
太医闻讯自然是第一时间来到慈宁宫,生怕慢了一步耽误太皇太后的病情。
“太皇太后,请容微臣为您号脉。”当值太医恭敬出声。
“哀家身体没事,就是苏麻喇担心多了!”孝庄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埋怨的瞪了眼大惊小怪的苏麻喇,无奈地伸出手:“你啊……也不想想现在什么时候,皇帝正烦心着呢!”
“主子,您的凤体更重要!”
“都是一把老骨头了!”孝庄像个小孩般嘟嚷着,又转头看向太医:“哀家身体如何?”
太医一时没有吭声,屋内变得静悄悄的。
过了几分钟,当值太医才撤回手,面色平静对孝庄行礼道:“太皇太后凤体无恙,只是稍稍受了些惊吓,导致一时气血虚弱,倒不是问题。臣稍后开两幅宁神汤药,好好睡上几日就好了。”
“瞧吧,哀家就说没事!”孝庄横了苏麻喇一眼,没好气的叱了声。
苏麻喇脸上揣着笑:“奴婢也是担心主子。奴婢随着太医去熬药……?”
“哀家自然知道你的心意——”若不是苏麻喇请的太医,换别的宫婢请人,孝庄非得当场大发雷霆不可。可瞧见苏麻喇固执的表情,孝庄心头一软:“行了行了……你随着太医出去熬一副药,哀家老老实实喝了总行了吧?”
“是是是。”闻言,苏麻喇略略松了口气,忙蹲福一礼送着太医出去。
只是一出宫门,当值太医的脸色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姑姑,太皇太后的身子……”
“嘘——!”苏麻喇扯着当值太医走到茶水间,又派遣小太监跟着药童去太医院配药,最后才盯着当值太医细细盘问:“太皇太后的身子到底怎么样?”
“苏麻喇姑姑,本官觉得这事儿应该禀告万岁爷,最好是请院使大人仔细为太皇太后瞧一瞧才是。”当值太医低声说话:“据本官查案……许是心悸之症。”
苏麻喇双手微微一颤,面上闪过一丝惊容。
心悸之症,说轻也轻,就三阿哥那也是自小被称为心悸之症,活得也是畅快自如。可是若是一个高龄者得了心悸之症,那……
许是瞧着苏麻喇的脸色难看,当值太医又补充道:“苏麻喇姑姑不必过于担心,依本官所见如今只是轻症,只要维持好情绪不要大喜大悲,太皇太后的身体总体还是较为康健的。”
正当两人仔细商讨着日后吃食上禁忌之时,突兀地,屋内响起了第三个人的声音:“哀家的身体怎么了?”
苏麻喇和当值太医齐齐色变,不敢回头看便直接跪倒在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双腿颤颤的小太监身后,跟着面无表情的孝庄。
孝庄迈着大步走入屋内,平静的垂首注视着苏麻喇和当值太医:“哀家的身体如何?”
“主子!”苏麻喇急急抬头想要说上两句话,却在孝庄冰冷的目光中止住嘴。
而当值太医的冷汗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他迟疑一瞬,但是哪里抵得过太皇太后的威势,只能硬着头皮交代得一干二净!
孝庄面色半点未动:“哀家老了,这也是一件正常事,近来后宫事多,你就按着先前的诊断配两幅宁神汤药即可,明白了吗?”
“这……”当值太医呐呐不敢应声。
“按哀家说的去做。”孝庄扫了当值太医一眼,直接了当的下令:“这件事哀家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明白了吗?”
“……是!”当值太医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伏下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