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年糕粉丝汤
府上的郎中匆匆从屋内而出,面有难色的望着觉罗氏,不安的低语:“福晋……”
“容若……容若他……”福晋觉罗氏的嘴唇哆嗦着。
瞧着郎中的反应,她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两名嬷嬷惊叫一声忙扑上前小心翼翼的扶着,唯独关氏立在原处动也未动。
“告诉本福晋!快说!我儿……我儿……”觉罗氏控制不住情绪,眼泪直往下淌。
“……大少爷,大老爷的病老朽无能为力。”郎中还未说话,后头又走出来一连串的大夫,中间一名穿着官服的太医率先开口。
随着他的话语,其他人或是低头不语或是紧跟着出声致歉,连银钱也不敢要就匆匆离去。
竟是药石无用……
觉罗氏浑身冰冷,只觉得手指尖一阵一阵的颤抖,竟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一丝一毫的不剩。
而此刻,关氏和身边的侍女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上前一步跪倒在地:“额娘!福晋!媳妇求您给妾身一个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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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胤禔和胤祉到达时见到的就是一派愁云惨淡的纳兰府。
分明是午后大好时光, 明媚灿烂的阳光更是笼罩着整个纳兰府, 可偏偏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行色匆匆, 面色肃穆, 整个府邸宛如牢狱一般死气沉沉。
即便是两位阿哥来, 下人们的态度也并不热络, 就连管事也难掩住眉眼间的愁郁:“奴才给大阿哥, 三阿哥请安!奴才这就带您到大少爷的院子去!”
“赵管事……这……?”胤禔不安的询问着。
若不是外面的装饰和衣物的颜色尚且正常, 胤禔都要担心他们两人是不是来迟了一步。
“大阿哥……大少爷的病情不好……就,就连请来的大夫们都走了!”赵管事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纳兰性德是府上长子,纳兰氏响当当的下一代掌权人,加上性情开朗,行止端方严谨, 素来对下仆体恤温和。
这样的大少爷眼见着就要不行, 瞧着大少爷自幼长大的赵管事可谓是五味横杂, 心里难受得厉害。
走了!避而不及的走了!连礼金都不愿收下!
都是过来人的赵管事一开口, 胤禔顿时明了现今的状况。他担忧又心疼的瞧着面色严峻的胤祉,轻轻叹了叹气, 伸手拉住胤祉的小手。
胤祉的小手冰冰凉的。他睫毛微颤,心中一阵一阵恐惧自己是否来迟一步,咬着唇瓣挤出话来:“赵管事——咱们还带了三位太医来!”
“……太医?”赵管事呼吸一顿。走的人其中一位就是太医啊……
他刚想将事实说出,却忍不住带着一丝期盼看向在两名阿哥身后提着药箱下了马车的太医们。下一秒钟他眼睛骤然瞪圆,一跃而起!
赵管事激动地满脸通红,他目光直落在当首的太医身上,声音发颤:“您, 您是太医院院使?”
胤禔和胤祉在宫里是健康宝宝,还真不知道平素来来往往的孙太医便是太医院院使,闻言不约而同的望向孙太医。
看着赵管事的态度,显然孙太医在他心中地位和别的太医不能一概论之。
孙之鼎点点头,面色平常。
赵管事脸上的喜色再也掩不住。太医院院使可是转为皇帝诊治,没有康熙的允许,即便纳兰明珠这等也是绝无可能请来,他此刻连声呼喊着府内的仆役,使着他们赶紧将三名太医送进大少爷的院子里!
而他瞧着诸人离开的身影,对着两位阿哥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三分。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献媚的躬身:“大阿哥,三阿哥!奴才这就带路,请!您请往里走!”
即便将太医带来,胤禔和胤祉任然难掩惊慌,尤其是胤祉心中颇为胆战心惊。眼见着院子就在眼前,几人正要踏入的时候,一行人推开门,喜笑颜开的从里面走出来。
为首的女子半点愁容未带不提,眉梢眼角还带着一丝喜色。她小心翼翼手捧着卷纸走进轿子,一行人匆匆离开竟是连招呼都没有。
“这人是谁?”胤祉微微皱眉。
“……这是大少爷的……不,这是关氏。”赵管事闪避着两名阿哥的目光,支支吾吾的回话。
“关氏……?”胤禔一愣,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紧随在最后的张北:“那是你的养母?”
张北沉默的颔首。
赵管事此刻才注意到张北的存在,不免脸上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不提赵管事奇怪的态度,胤祉此刻面色剧变,纳兰性德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家中妻妾,他也从未听说过关氏此人。
但师傅病重,怎么身为妻子的关氏竟是这副做派?胤祉呼吸略微一颤,随即勃然大怒。他的脸上一根青筋暴起,眼眸更是发红发亮,当下便要令人将那一行人拦下。
“三弟!”胤禔哪里见过好脾气的胤祉如此大发雷霆,他忙将胤祉压在怀里,感受到胸前衣衫润湿的痕迹,心中的怒火也是一阵高过一阵:“三弟别急——这关氏跑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纳兰师傅的情况!咱们先去问问清楚,好不好?”
“……好。”胤祉握紧了拳头,闷闷的出声。
对,没错。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纳兰性德!
两人随着赵管事走进正房。刚进屋,他们就一眼瞧见了正直愣愣立在寝室门前的纳兰明珠,他好似一下老了十岁,挺直峻拔的脊背佝偻着,仿佛不堪重负一般。
而福晋觉罗氏,则满脸泪痕的坐在高椅上,面容上是一片麻木之色。
两人的反应和态度令胤禔和胤祉心中一咯噔,只觉得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胤祉哪里还顾得上关氏连声询问:“纳兰大人,师傅的病情如何?”
“……奴才给大阿哥,三阿哥请安。”呆滞的纳兰明珠半响才颤巍巍的请安。
胤禔长得高大,从半跪的纳兰明珠头顶上看下去,他惊愕得发现眼前的纳兰明珠往昔乌黑油亮的头发此刻竟然是大半花白。
他心里抽痛得厉害,顾不得胤祉尚在身边脱口而出:“舅姥爷——您怎么,怎么会这样?三弟特别问了皇阿玛将孙太医都请来了!容若师傅定然不会有事的!”
纳兰明珠其实早已绝望,面对大阿哥的宽慰也勉强嘴角勾了勾转瞬即逝。他转身面向胤祉双膝直往下落:“奴才代犬子叩谢三阿哥大恩!”
“纳兰明珠大人何必多礼?”胤祉顿时一惊。他忙伸出双手和胤禔一左一右的扶住纳兰明珠:“容若师傅乃是本阿哥的师傅,又是张北的义父,本阿哥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纳兰明珠昔日红光满面的包子脸此刻也如同干瘪了一般老态尽显,在此刻唯有勉强一笑。
“容若师傅的病情如何……?先头的大夫如何说的?”胤祉心猛地下沉。
“……不乐观。先前的太医说……让奴才家中可以,可以,可以准备后事了。”纳兰明珠嘴唇蠕动,说到最后忍不住老泪纵横。
纳兰家子嗣单薄,在次子出生之前,他和福晋早以为平生只会有一个孩子,可谓是将全身的心血都投注灌注到容若身上。
容若也从来没有对他们的期待说一个‘不’字,反倒是频频超出了他们的期待,无论文韬武略都可谓是上上之姿。
万岁爷先前还在唠叨着让容若出去闯荡一番……而现在竟是。纳兰明珠悲从心生,唯有侧头拿着帕子勉强擦干眼泪:“奴才失仪。”
身为父亲的纳兰明珠说出不乐观三字,只怕已是病入膏肓……胤祉哪里顾得失仪不失仪的问题,脑海中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滑过,过往与纳兰性德相处的一幕幕场景一一在他眼前浮现。
不可以!不行!
想到万一有可能孙太医也会没有注意到或许是疟疾的事情,胤祉一咬牙,扭头就朝着屋子内跑去——纵然胤禔在下一刻发现连声呼喊,他也是头也不回的窜入屋子内。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极为浓重的药味!
屋子内的窗户都紧紧闭着,窗上挂着厚厚的窗帘,半点日光都没有放进来的意思。高高的黄铜烛台摆在床边的小几上,巨烛被点燃着,不时发出噼啪声。
床外挂着两层帷幔,外层厚重的帷幔拉起,只留了内里一层薄纱的放下。一名妆容简单的妇人带着两名丫鬟立在角落里,惊讶的望向闯进来的胤祉。
“你,你是谁?怎么能随便闯进来?”
“颜夫人,这是我家主子。”随后跟进来的是张北,他冲着颜氏点点头。
正在床边忙碌的三名太医也折转身体,孙太医忙劝阻道:“三阿哥,奴才们尚且为断定纳兰少爷的疾病,若是疫病就糟了,您年幼体虚还是先出去吧!”
胤祉摇摇头,反倒是向床边走了几步。
他愣愣的望着躺在床铺中央盖着厚实棉被依然瑟瑟发抖,在昏睡中也紧皱眉头,两颊内凹早已看不出昔日清隽容貌的纳兰性德:“……怎么会变成这样。”
颜氏低声回话:“三阿哥,爷素来有寒症,一年发作两三回也属于正常……这一回原本也以为只是一次寒症发作罢了,谁知道这过了半个月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出了其他的症状……”
“你们瞧出什么?”胤祉抬头看向三名面色肃穆的太医,尤其是当头那一位。
脱口而出的疫病……只怕这一位太医心里已经知道纳兰性德得的病。
被胤祉目光直勾勾盯着的正是太医院院使孙之鼎。他迟疑一瞬,想起宫里人曾说起三阿哥不同平常的话语,一咬牙缓缓吐出自己的想法:“依臣所见,只怕纳兰少爷此次并不是寒症发作。”
胤祉早有预料,此刻忍不住松了口气。但是这话落在其他人耳朵里,尤其是颜氏忍不住抬高声音呼喊:“这,这怎么可能?”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让屋外数人也是听得心惊胆战。纳兰明珠和觉罗氏率先急了,站起身就匆匆往里奔去,胤禔慢了一拍跟在最后。
三人一进屋就直勾勾的望着发声的颜氏,觉罗氏率先出声:“颜氏!这是出了什么事?”
颜氏只是个奴婢出身的侍妾,哪里被三堂会审般审视过,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
“孙之鼎说——师傅不是寒症。”胤祉在旁缓缓开口。
“什么,什么——?”纳兰明珠骤然色变。傻子也知道,如果弄错病症,那按着先前的用药来那自然是半点用处也没有,况且是药三分毒,也就意味着这些喝下去的汤药指不定还加重了容若的病症!
“孙太医……您说的可是真的?”觉罗氏眼前一亮,她包含希望的望向孙之鼎,小心翼翼的询问着:“那吾儿,吾儿还,还有没有的救?”
孙之鼎沉默。
诸人的心登时往下一沉,面上难免露出一丝绝望。
“孙太医放心……这耽误了……也是犬子命不好……”纳兰明珠苦笑。
只是下一秒,胤祉竟是和孙之鼎同时开口:“不,这病可以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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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这话若是出自孙之鼎之口还不令人奇怪, 可偏偏胤祉也出言, 纳兰明珠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胤祉带着孤疑:“三阿哥……知道?”
胤祉微微抬头, 深深注视着孙之鼎, 试探着开口:“孙太医所想的是否是……疟疾?”
“疟疾?”
“先前有大夫曾针对寒症用药多次, 本官查看药单又发现有大夫后采用了柴胡桂姜汤, 只怕已是发现或是疟疾, 却无法确诊。此药是应对寒多热少的疟疾症状所针对之药单, 并无不妥还。”
孙之鼎侃侃而述:“只是纳兰少爷早年便有寒症的导致大夫无法确定,故而出现误诊。大夫和药物又多杂,反倒是让这病情骤然发展速度迅猛……”
觉罗氏有些不耐烦,又强忍着听着。瞧着孙之鼎有停下的趋势忙插嘴:“孙太医,这能治就快点吧!”
孙之鼎抚抚长须, 点点头又好奇询问胤祉:“阿哥知道是疟疾, 那有瞧见过应该用什么治疗?”
“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 该书卷三“治寒热诸疟方”中便是治疗疟疾的药物。在宋代《岭外代答》内著书者周先生曾经提到:瘴疾分为冷瘴、热瘴和哑瘴。
冷瘴是普通疟疾发作表现, 热瘴则是恶性疟疾的表现,至于哑瘴则像是重症疟疾, 亡者多而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