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果定律
“疼疼疼!”九阿哥转醒,小太监再给他挤血的时候,他死活不干。最后还是胤祺跑过去按着他,指挥小太监最后一次把他十个手指头都挤了一边。
胤禟的脸上都是眼泪,嘟着嘴:“我要告诉额娘,五哥欺负我!大哥你看啊,五哥欺负我!”
“你又打不过他,你咬他。”胤禔看他有了精神,就对洪若翰道:“洪先生,请您今日就留在侍卫处凑合一夜,若是九阿哥没事,明日您再回去。”
“都听皇子的安排。”
“老五,和我一块走吗?”胤祺摇头,胤禔就道:“那你就留一留,让太医进来,九弟要是饿了,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谢谢大哥。”胤祺很诚挚,今儿他大哥一直陪着留了一整天呢。
胤禔摆摆手:“没事儿就好,我还得回去给汗阿玛复命,先走了。”
康熙正在乾清宫查问胤礽的功课,又让他读些奏折,最近因为宗王的事情,他又给太子寻了满文老师。其实就是让此人给太子讲讲过去的宗室典故。
“汗阿玛,这是僖郡王、勤郡王的奏折。”胤礽捧着奏折,看了一下说道:“他们一起上折子,请为安王岳乐上谥,还有就是请汗阿玛下旨,确定一下马尔浑袭爵的事。”
僖郡王经希、勤郡王蕴端都是岳乐之子,当年马尔浑封世子之后,这两个嫡出弟弟也陆续都被封成了郡王。一门三王,何等荣耀。
康熙接过这本奏折,笑道:“你看怎么办?”
“儿子以为应当驳了。”胤礽非常不客气:“既然此事应该天子独断,那么二郡王此举堪称逼迫君父,应当处分!”
这就太强硬了,康熙对于胤礽能够对宗室大旗主有所警惕,感到很欣慰,但是儿子的手段太简单粗暴,这就不行了。
他耐心的告诉胤礽:“当年僖郡王、勤郡王都是因为岳乐功高,所以恩封其子。如今岳乐尸骨未寒,朕若因为这两个郡王上奏就处分他们,必然物议沸腾,为人君者,也要顾忌物议。”
太子觉得汗阿玛太委屈了,居然处置两个恩封郡王都不行,要是自己一定让他们好看!
康熙看着若有所思的儿子,满意的默默自己刚蓄的短须,这样言传身教,太子的施政思路必然和自己这个皇父一样。后继有人,自己也能安心了。
譬如方才,用此事告诉太子,岳乐的军功毕竟是实打实的,之前命他远赴苏尼特,六十多岁的人毫无推脱就去了。虽然康熙厌恶安王府势大,但人家做了初一,康熙也得做好十五。
如果因为岳乐之子上书为父亲请谥,询问袭爵之事,就给予处分。那康熙成什么人了!过河拆桥?皇帝可以手腕强硬,却不能让臣子觉得,这个皇帝经常性的过河拆桥,实在不是效力的好对象。
在这方面,前朝那位庄烈帝,就是个大大的反面例子,绝对不能学的。
胤禔过来的时候,胤礽刚刚放下奏折,然后听胤禔回报:“汗阿玛,洪若翰给九弟吃了药,又给他手指刺血。下午的时候,九弟就醒了过来,这会已经有精神和五弟闹了。”
“是嘛!”康熙在地上转了两圈:“你觉得,是刺血的功效,还是吃药的功效?”
“儿子觉得,大概是吃药的功效。”胤禔犹豫道:“刺血这个,听洪若翰说,他们法兰西给国王治病,是直接用刀子把手腕割开放血的。儿子觉得,就他给九弟针刺……要不您问问太医?”
胤礽在旁也道:“儿子觉得大哥说得对,如果针刺有效,怎么太医院不给九弟针刺呢。”胤禔冲他笑了一下,胤礽板着脸做严肃状,最后没忍住也笑了一下。
儿子们的小动作被康熙看了个正着,他满心熨帖并不说穿,最后只是道:“那让洪若翰也给皇贵妃用些药?”
这下两个少年谁也不肯开口,最后康熙拍板:“再看看罢。天晚了,朕也不留你们。胤禔许久没去过毓庆宫了吧?今儿你们哥俩一起吃个饭嘛。”
“汗阿玛都说了,走罢,去我那。”胤礽同胤禔一起离开了乾清宫,他今日倒是很乐意遵从父皇的意思,和他大哥约个饭。
“走呗。”胤礽敢说,他就敢去。
毓庆宫两次修建—地震那会重修过一次,如今虽然还是长方体,但内里布置已经延续好些年了。胤禔被让到了书房,一进门,大阿哥就觉着,这地方简直是藏宝库。
仇英的画、董其昌的字,还有前朝粉彩、元朝青花,甚至宋代汝窑笔洗也在这里。
“大哥瞧上什么了?送你。”胤礽今儿好像心情特别好。
胤禔摆手:“我对这个都一般,这要是让老三看见,他一准流口水。”字啊、画啊,文房四宝啊,这是三阿哥胤祉的最爱。
“哥。”胤礽吩咐人预备点心,然后笑着喊道,“大哥。”
“……”胤禔沉默半晌,最后说道:“太子,你别这样,我有点不适应。”
天地良心,这小子都多少年不这样了,整日要做个板正规矩的太子爷,恨不能将“要尊贵”三个字刻在脸上。
太子笑的还挺可爱—虽然比起自己还差了一点,自恋的大阿哥如此想到。
胤礽刷花枪似的左扯右扯,最后吃了点心才道:“最近我和宗室打了交道,才知道那帮人太难缠了,大哥听说没有,安王薨了那天,二伯和五叔好像还怄气了。”
这是索额图说的,说裕王和恭王自打那天之后,好些天都没个联络。康熙亲奠安王府那日,裕王和恭王还别别扭扭的。
此事给胤礽提了个醒,比如裕王伯父,那就向着汗阿玛,宗室里总得有人带头向着皇上。如今的小兄弟们还不被太子看在眼里,他想找个兄弟说说宗室的事情,必然要找胤禔。
“我没听说这事,不过我明白太子的意思。”胤禔举起茶杯,“以茶代酒,若是宗室无礼,太子放心,我帮你收拾他们。”
其实这也是康熙的想法,如今皇帝的构想又变了,将来太子继位,大阿哥作为长兄,不止可以做一个戡乱定国的将军,他以后也是宗室里的长辈,正好帮着胤礽压住宗室这帮刺头。
高皇帝去世的时候六十七岁,太宗去世的时候五十一岁,先皇更别提了,二十四岁英年早逝。这三代人寿命波动的着实让人担忧,康熙如今三十六岁,已经超过父亲的寿命了。
可焉知他能不能超过祖父和曾祖的寿命……夜深人静的时候,康熙不是不担忧的,他得防着自己万一得了什么病,突然崩了,给太子留下个难以收拾的局面。
朝臣各有心思,宗王大旗主还有力气胡闹,近枝宗室里必须得有这么个人,能向着胤礽,能帮他稳住局面。这个人,至少不能比裕亲王差,那么非胤禔莫属。
遥远的尼布楚,清帝国同俄罗斯帝国的使臣们正在据理力争,分别表述自己对领土的合法诉求。大家互不让步,作为之前和俄人打过仗的将军,容若绞尽脑汁给佟国纲提供论据,证明雅克萨一线,自古以来,都是帝国的合法领土。
而负责翻译的白晋、张诚,面对这个局面,在获得朝廷大臣的许可之后,他们义正辞严的表示:“清帝国有权要求贝加尔湖以东的所有土地,并且,我们要求贵方让出色楞格斯克与涅尔琴斯克,因为这些土地过去属于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而博格达汗,是伊斯坎达尔的正统继承人!”
使臣们都有些懵,只有索额图轻声问道:“伊斯坎达尔,是不是窝阔台汗王要效法的那个?”佟国纲满脸懵懂,萨布素也不明白,只有成德微微点头:“索相说的是,就是那个。”
对面俄国使臣已经想掀桌了,他们的首领、沙皇彼得的御前大臣乌拉索夫拍案而起:“我们俄罗斯帝国,还是正统的罗曼诺夫罗马帝国!”
至此,谈判陷入了僵局,双方使臣愤而离场,约定后日再谈。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尼布楚谈判的部分,引用自【《哥萨克在黑龙江上》前苏联 谢·弗·巴赫鲁申】,也就是俄方对于尼布楚谈判的相关记载。
原文用的是【Александру Македонскому】马其顿的亚历山大,俄语表述。而窝阔台大概是蒙古军队打到中亚那边的时候。听说过【伊斯坎达尔】-亚历山大的阿拉伯语名字,的故事。
总之,看那本书,当时是罗曼诺夫·罗马帝国VS爱新觉罗·马其顿帝国的谈判……哈哈哈
第76章 :吃里扒外
“俄方态度强硬, 我方通译出力不少,但臣听闻他们与俄国使臣来往甚密,曾多次、长时间停留于俄方帐篷。因语言不通,臣以为应当有所防范, 一等公亦做此想。”
容若的奏折被快马送回京城, 他奏折里说的这个情况就不能不让康熙有所警惕, 吃里扒外的事情, 康熙见过不少了, 旗下大臣难免如此, 何况西洋之人呢。
礼部侍郎阿拉木的奏折很快也到了, 他是半懂拉丁文的, 紧随其后上奏给康熙, 直截了当的表示“有那么几个洋人吃里扒外!”
关于吃里扒外这件事,在场的太子同大阿哥都很愤怒,但康熙倒是一派平和。这种事, 康熙身经百战,见的多了。他下旨给阿拉木和容若, 让他们密切监视传教士,“万勿被他们牵着鼻子”。
“汗阿玛, 儿子以为, 日后倘若我们还要与西洋人打交道, 是不是该培养一些自己的通译。”胤礽道,被人骗、受人摆布这种事太烦人了。
这是好事啊, 胤禔也在旁边敲边鼓, 他也说:“汗阿玛, 就像太子说的,如果能从官学择优, 或者从翰林院选人学一学西洋话,总好过被人骗。”
两个儿子都这么说,康熙倒也认真的思考起来,如果想要推行一门语言,就必须有足够的香饵在前头吊着。君不见,无心科举的那些旗人,汉语还是说的磕磕巴巴的。
不往远说,看翰林院的翰林就知道了,哪怕是民人出身,有些也能说一口流利的满语、蒙语,无他,当官方便尔。因此,如果现在没有什么激励措施,哪怕是皇帝提倡学习西洋话,也是没用。
“……朕想,还是先从你们兄弟开始罢,日后慢慢的推广到景山官学里。”康熙沉吟一会:“到时候择优,也可让他们跟随洋人学习。”
也是帮官学里的幼童多寻个出路,自打康熙二十五年景山官学成立之后,都是从上三旗内务府旗下包衣中录取幼童入学读书。每次录取三百六十人,第一名可以录为笔帖式,若是可以学好西洋话,也可多一个进身之阶。
如果皇室学习什么成为风尚,那么多多少少都能有一点引导作用,康熙近来沉迷西洋仪器和医学,也希望这些西洋来的,比较实用的东西能够有人继承,延续下去。
“之前皇贵妃昏迷,也是那位洪若翰先生给献的药,吃过之后皇贵妃娘娘就醒过来的。”秦吉了在头所向胤禔回报:“不过,据说那位洪先生也说了,只能拖着,恐难痊愈。”
胤禔点头,又问道:“福晋呢?还是老样子,去额娘那,然后回来?我最近忙这个、忙那个,也顾不上她。”
“福晋好,就是听说您最近和太子一道在皇上跟前,有点担心……”秦吉了小心道:“福晋还命赵顽问过奴才,太子不会对您动手什么的吧?”
“噗,就她瞎想。”胤禔一笑,然后扭头看着秦吉了:“你那什么表情!”
秦吉了苦着脸:“奴才知道,全都跟着您,不会有事的。可是奴才着实担心……这个,那位太子爷的脾气实在是……奴才说句不中听的话,在奴才堆里,太子那名声和夜叉也差不太多了。”
被分配到毓庆宫伺候,堪称进阎王殿,这个胤禔也听说过,只是没想到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了。他叹口气:“太子那个人……就是喜欢迁怒太监,你若是碰上,避让些就是了。”
要说对待兄弟,胤礽还没发展到会动手的地步,其实胤禔也奇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多年后,已经三十多岁的皇太子对宗室挥鞭子。
如今胤禔寻找到了一条和胤礽相处的新道路,毕竟他们还年轻,康熙的意思也很明白“兄弟和睦”。总那么不尴不尬的也不好,特别胤礽这回主动接茬,胤禔更没别的顾虑。
比如今天,胤禔和胤礽从养心殿离开,胤礽还关心道:“我说,你那怎么还没动静啊?”
胤禔看了他一眼,感谢语言和肢体语言的博大精深,大阿哥准确领悟到了对方的意思,“你说孩子啊?孩子这种事要看天意的,再说了,你多操心自己什么时候成婚罢。”
“?”怎么扯到我身上了,胤礽一脸奇怪。
“唉,你赶紧成婚,结了婚就赶紧生孩子,也省着汗阿玛问我啊!”胤禔叹气:“老爷子前几天还念叨我,问我怎么还没好消息。你赶紧着生个皇孙出来,汗阿玛就不盯着我了嘛。”
“……这种事更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胤礽嘀咕,转而想到了前段时间,长泰舅舅来毓庆宫问安的时候,他说的“最近传说皇上想立皇贵妃为后,倘若真的如此,皇贵妃又一病而亡,到时候太子的婚事又要推后了。”
兄弟俩站在乾清宫大院,四目相对,忽然一起叹了口气,说实话,有时候皇帝亲爹管太多,真的很有压力的。
尼布楚谈判进入了一个崭新阶段,阿拉木和容若一起监视传教士,然后人赃并获。佟国纲当场勃然大怒,说要把几个传教士通通打死,索额图佯装劝架,其实架桥拨火。
几个传教士险些被活活吓死,他们就没想到,这使臣队伍里居然还有懂拉丁文的!失算了呀,为了保留有用之身侍奉上帝,几个传教士匍匐在地,哭着求饶。
最后使臣团决定,让几个传教士戴罪立功,去探听一下俄人的底线,以便他们最后做出决策。等到六月份,康熙在畅春园接到奏报,就已经是玩弄各种手段压榨传教士之后,使臣给出的基本定稿条约意见。
胤礽和胤禔都被康熙叫来跟前学习一下,这也是十七世纪的“与国际接轨”,条约内容本身不是很长。胤禔看见的时候差点高兴的跳起来,这不同于胤禔“曾经读过”的那份条约。
在这个条约上,贝加尔湖以东广袤地区的大半,包括尼布楚(涅尔琴斯克)在内,全部属于清帝国。尽管是否要在贝加尔湖以东设立将军府尚属未知之数,但这在法理上,为以后可能出现的领土诉求提供了理论依据。
“汗阿玛,儿子最近问洪若翰他们,他们的国王每次落款都要将领土头衔都写上,他们那地方巴掌大,都要如此炫耀。”胤禔笑道:“儿子以为,汗阿玛的头衔也要一长串,要让俄人知道,您是富有四海、统御万方的天子。”
康熙失笑:“那你觉得,朕该如何落款呢?”
胤禔看向胤礽,少年太子笑道:“汗阿玛,大哥同儿子商量过,我们问了洪若翰他们,仿照西洋习惯,汗阿玛您应该是‘大清天子、博格达汗,富有四海、统御万方的康熙皇帝陛下’。”
这一串写出来,可比彼得那个什么大小俄、什么东西南北四方疆土世袭君主威风多了,外交嘛,输人不输阵,何况又没输。最起码以后让人看起来,也比较有底气,否则干嘛赢了和输了似的。
康熙开怀大笑,格外喜悦,本来嘛,哪个父亲看见儿子给自己争脸,会不高兴呢。皇帝亲自动手将这段话写在了诏书上,还格外写了,这是太子同大阿哥一起参详出来的。
至于索额图看见了是什么心情,那就不是康熙关心的了,反正他自己高兴。
可惜康熙的高兴并没能持续多长时间,洪若翰给的药没以后让佟佳氏撑的太久,就在康熙给使团的旨意发出不久,顾问行来报“皇贵妃真的不成了。”
康熙马上快马回到宫里,他的表妹,真的要不成了。药石无医,康熙最终用上了最后一个手段“封后”,能冲喜则冲喜,不能冲喜就当是告慰。
七月,皇贵妃佟佳氏被康熙册封为皇后,这是皇帝的第三位皇后了。眼看着病成这样,仪式也一应从简,宫中女子面对这个情况,倒是来不及泛酸,如宜妃这种口快的,就直接说了出来。
“让我说啊,我宁可好好活着,看着阿哥们平安长大,也不想做什么皇后。”
其他三个主位面上不显,脸上却一样的态度“可不是嘛。”如今宫里暗地都有流言了,说他们康熙皇上命太硬,克妻!
皇后是尊贵,可是对于有儿子的妃嫔来说,好日子还在之后,谁愿意拿自己的命去试试万岁爷的命硬不硬啊!还是老实待着吧,养好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封后数日,佟佳氏皇后薨逝,还不到四十岁。宫中再次迎来了大丧,康熙辍朝五日以示哀悼,自皇太子、诸王以下,均持服二十七日,一应如仁孝、孝昭皇后例。
九月,使臣在尼布楚同俄人正式签订条约,使臣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