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因果定律
皇帝如此,相关人员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首当其冲的就是胤禔。直郡王自己是带着镶蓝旗旗兵一起来的,这就不比从前了, 直郡王只管跟着主帅打仗, 旁的都不用操心。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当年的直郡王潇潇洒洒挥着马鞭只管自己开心,后勤自有别人操心费力。
而如今的直郡王记挂着麾下百十来号人的吃喝穿用, 因此当胤禔五鼓时分从帐篷里爬出来, 带着镶蓝旗的罗和、阿林, 萨宾图和巴特检查旗兵后勤的时候,撞上康熙也就不奇怪了。
“哦, 果然不一样了,还知道出来看看。”皇帝有点想笑,他听裕王提过胤禔在战场上,想一出是一出,他才不管什么具体的后勤问题,一门心思只管打仗。
如今自己独当一面,还学会操心后勤了,可见还是要给孩子历练的机会,他们才能进益。康熙笑着笑着,想起了在京城监国的太子,娶妻生子,长大成人的保成,应该不会让我失望。
被皇父挂念的胤礽正忙的脚不沾地,从毓庆宫到文华殿,皇太子的脚步遍及所有他可以去的地方。从选战马到给康熙送东西,事无巨细,胤礽桩桩件件都要操心。
虽然累,但皇太子内心非常满足,他终于开始承担责任了。责任和权力是一体的,胤礽负责监国,这就意味着虽然前线军国大事还是皇上做主,但常规事务,都在太子的权力范围。
人事调动、物资调配,上通下达,样样都要通过皇太子。他的詹事府俨然是个小朝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皇太子居中而坐,看着忙忙碌碌的詹事,心里想着等事情办完之后,他回去可得看看两个阿哥和太子妃。
不过在那之前,胤礽笑着看自己的哈哈珠子走进来,长相俊俏的德柱笑道:“太子爷理政忙,但也要注意身子,奴才看外头天色还早,您想去出宫散散吗?”
“行了。”胤礽指着他笑,而后道:“这些都是孤看完了的,那边交给兵部和户部的批文和汗阿玛的回复,明儿一早给他们尚书送过去。这一堆是给内阁和南书房的,现在就送去。德柱跟孤走。”
“送去内阁?”德柱道:“太子爷,奴才多句嘴,听说索相在内阁呢。”
索额图和太子之间的关系有点微妙,德柱作为太子宠信的哈哈珠子,早就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格尔芬还在詹事府,皇上那边也没有什么说法,但太子对索相不冷不热也是真的。
德柱不知道内情,但这也不妨碍德柱讨好皇太子,总之就是急太子之所急,想太子之所想,递给太子想要的消息。
而索额图,无论如何都是皇太子人生道路上不可逾越的一部分,德柱很适时的送上消息。胤礽看着他一笑,随即又敛容思索。
这次汗阿玛出征,没有带索额图、也没有带明珠,反而将长泰舅舅带着,还让他和大阿哥一起掌管火器营。这显见着是想提拔他,希望舅舅抓住机会,一个踏踏实实的人总好过一个搅事精。
宁可直中取,莫向曲中求。胤礽很不愿意搞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可索额图却觉得那些东西必不可少,胤礽如今也懒得管。再过两年索额图也到年纪了,平安致仕,也算皇太子对得起赫舍里氏了。
“太子爷?”德柱小声喊胤礽,他们到底还走不走了。
胤礽这才回神:“哦,叫个太监去毓庆宫传信,孤带大阿哥出去骑马。”虽然他的长子身子有些弱,不过该学骑射还是要学的,总不能以后还是比不上直郡王的女儿罢。
想到那孩子,太子也觉得好笑,小姑娘真是太厉害了。听说罗布藏衮布都不愿意进宫问安了,被人暴揍,这位小世子大抵觉得太没面子。
“啊湫!”
被二叔念叨的苏日格打了个喷嚏,她正在暖阁里给弟弟念书,她家弟弟目前也是个复读机。听她念书的时候也不老实,手上挥舞着布老虎,嘴里喊着“姐姐!姐姐!”
“大格格是不是打喷嚏了?”道琴在东边屋里问道,隔着正房她都听见了女儿的喷嚏声,外头天还有点冷呢,这孩子是不是乱跑然后受凉了。
嬷嬷赶紧回禀,说给小主子预备了姜糖水,隔一会喂给两位小主子喝,这才让福晋安心。
道琴对面的季兰笑道:“还是有个姐姐好,苏日格还知道给大哥儿念书,像我家海亮,每日不去捣鼓德克,我就要烧香了!”
“姐姐是在夸自己罢。王爷常和我说,当年在宫里,大姐姐常带着他们。”道琴笑道:“姐姐还不知道苏日格,也就是看您这位姑妈来了,她才安生一会。”
季兰笑着,想起当年在宫里,其实是胤禔总是照顾她才对。她笑着笑着,忽然道:“对了,你有喜这么好的消息,告诉他没有?”
胤禔带兵离京之后,府里大夫请脉的时候才发现福晋怀孕了,道琴笑着摇头:“还没呢,不知道他带兵走到哪了,万一送信送岔了反倒不方便。”
季兰摆手:“这是好事儿,再说你写信谁会给送错,听我的罢,否则等他回来,瞧见你肚子大了,或者干脆瞧见孩子生下来了,到时候还不得发懵!”
俩个已婚少妇对视着,噗的笑出声,最后两个人捂着嘴笑的肚子疼。等这股劲儿过去了,她们俩又聊起了再过一个月,小纯王的福晋就要生产了,到时候孩子洗三、满月,她们作为姑母和伯母还得去纯王府。
胤禔还不知道自己又要做阿玛了,他在中路军每日除了操心庶务,还得看顾几个弟弟。倒也不是别的事,而是给他们送个药什么的。
“老四,不是哥哥说你,别强撑着了。”
三阿哥实在是看不下去,劝道:“这玩意非咱们所长,不能强求,你也上车歇歇,整日在马上,你那腿不要啦!”
胤禛走路的时候垮着腿,三阿哥怀疑这个弟弟是不是大腿都磨破了,要知道他们家四阿哥那是最注意形象的,什么时候和个大鹅一样啪嗒啪嗒的走。
“没事儿,我能撑住。”胤禛心里龇牙咧嘴,脸上强装淡定,还使劲扭了扭腿。他原以为行军最辛苦莫过每日吃得少、干得多,不成想最要命的是骑马时间太长,腰腿压力骤然增大。
且在外头,他忘了准备药!幸亏他们大哥有经验,预备的跌打损伤的药膏和膏药,每人分了点,这才算勉强撑下来。
胤祉也只好随他去了,老四性子执拗,他可劝不来。在偷懒这件事上,还是胤祺和他比较有共同语言,三阿哥偷偷对五阿哥抱怨:“你说,弟弟们都这么勤奋上进,倒显得咱们俩当哥哥的懒散。”
老四就不说了,像老七恨不能长在马上,每日都在跟着将士跑马,就为了表示虽然腿脚不好,但在马上看不出来啊。至于老八……胤祉更没话说,这小子眼睛放绿光盯着中军大帐,就盼着皇上想起他给他个差事。
这份儿积极,三爷学不来,五爷懒得学,就像三阿哥的问题,五阿哥都懒得想,爱咋咋地。
康熙终于抽空召见了儿子们,“皇上要见诸皇子”的消费飞似的传遍了几个皇子的营帐,这几个人急慌慌的准备起来。
胤祉赶紧全副披挂准备见驾,这会老三急了,万一皇上问起“胤祉你怎么一脸红光,你兄弟们都一脸疲惫……”自己可得怎么回话啊!
胤禛也抓紧时间赶紧叫人给自己敷药,在汗阿玛跟前可不能啪嗒啪嗒的走路,要仪态从容。
直郡王站在大帐门口等着几个弟弟,不想最早来的是老七胤祐,这小子另辟蹊径,连衣服都没换,身上都是尘土,想是直接从校场过来的。
“七弟最近勤练骑射,汗阿玛有次还看见了,说你大有进益。”胤禔瞧他黑了两个色号的脸,夸了他一句。
胤祐眼睛亮的和什么似的,刚要开口,后面胤祉、胤禛,胤祺、胤禩都来了。
康熙看着几个儿子,脸上很严肃,实则满心欢喜。在康熙眼中老八之前的阿哥都算长成,看着他们,康熙才觉得自己不需要太焦虑,不用整日担心儿子不够这种事了。
“这次出来,朕令你们兄弟几个各领一旗,你们有什么心得吗?”皇帝如此问道。
从胤祉到胤禩马上一凛,这难道是皇上打算问问他们的心得,给他们个差事了!此刻,胤祉真是深恨自己排行靠前,胤禩却恨自己是最小的一个。
几个阿哥如今还是大同小异,让他们说点更深刻的东西也说不出来,无非是颂圣外加尽量真诚的对自己短暂的从军历程发点感慨。
老三着重于自己有这个机会非常感谢汗阿玛提携,他也在这次旅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套话说了一车;胤禛则试图寻点更深刻的东西说出来,但因为经验不足而空有热情,最后丧气的结束了发言。
胤祺则表示从军不易,如今才体会上一次汗阿玛的辛劳,并且希望这次战争可以全面胜利。而胤祐明明热情高涨,可到了康熙跟前,突然手足无措,说话有些没有条理。
唯独胤禩表现的比几个哥哥要强,排在最后的胤禩道:“将士用命,如臂指使,儿臣以为这次汗阿玛亲率大军,选拔将才,必定能一举荡平漠西。”
只有他将这次大战的重要关节说了出来,上次打的难看是因为旧臣掣肘,而本次如果能赢,康熙简拔新人是个极重要的因素。
皇帝满意的看着胤禩,这个孩子虽然年轻,却蛮有见识。
“这次你们都自领一旗,等大军进入草原深处,各军的庶务都需要你们自己整顿。”康熙慢慢道:“务必要整齐得当,朕已经派人招抚噶尔丹,若是他们的使臣前来,你们要表现出皇子的风范和气度,懂么?”
五个阿哥点头应是,康熙交代他们工作之外,又叫住了老八:“胤禩,你跟着裕亲王学着管一管后勤庶务,要跟着你王伯好生学习,知道么?”
“嗻!儿子谢汗阿玛。”胤禩紧紧握着拳头,尽力按捺自己激动的心情,他得到机会了!
胤禩年纪最小,几个哥哥也无心和他较劲,虽然他得了皇上的青眼,命他跟着裕亲王,但也只是管理庶务。这样反而证明,康熙不打算培养他熟悉军务。
胤祉、胤祺反正打算这次出征就是应卯,胤禛、胤祐此刻盘算好了要在战场上厮杀出功劳,胤禩得了差事却又没有引发哥哥们的不悦。胤禩心中暗笑,果然是天助我也,该我争气,谁也挡不住!
康熙之所以让胤禩去学习庶务,也是应为大臣太让他失望了,这次出征户部侍郎思格色随驾。康熙让他去挖井以便大军使用,结果他挖了一口小井,皇帝看的时候都要气笑了。
就这么不到一丈见宽的井口,是人够喝、还是马够饮?
康熙带着怒气这么问思格色的时候,他居然给皇帝来了一个表情无辜的摇头,他也不知道。结果就是皇帝大怒,说他心无成算,如何能做户部侍郎。按照军法,立刻革职,让他变成兵卒随军效力。
但事情还要做,裕亲王就承担起了催促这些官儿的责任,并且帮康熙分担一些庶务。皇帝觉得光让自己哥哥操持、面对那些不着调的官员也不好,左看右看,正好老八送上门。
这几个阿哥的脾性,康熙也是了解的:老三文人习气,这种事交给他未必办得好,对于他康熙另有安排。老四为人还算认真,但性子急,军中需要紧张,但不能着急,容易激化矛盾。
老五、老七康熙打算正式开战之后,给他们一些机会,让他们见识见识战场的样子。
就这样,胤禩走马上任,跟着裕亲王开始了见习办差。不到小半个月,胤禔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弟弟又长进了,说话办事俨然是长大成人的样子。
“大哥,五叔怎么就窝在帐篷里不出来啊?”胤禩也不是没有烦恼,他不明白,为什么二伯父那么温和良善,五叔见着他的时候不阴不阳的。
我得罪五叔了,还是我招他讨厌了,还是……这要是没个结果,胤禩都要吃不香、睡不好了。
第115章 :战前
“你只管跟着王伯, 五叔他反正是……”胤禔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掂量再三最后道:“反正就是,你不必看他的脸色,他乐意待在帐篷, 就让他待着好了。”
此时的胤禩还不是很能懂宗室里的那些事, 他不会觉得恭王对康熙有意见, 他只是担心王叔对自己有意见。这会听胤禔一说, 仿佛里头还有别的事, 或许是长辈之间的矛盾, 胤禩打定主意不去掺和。
恭亲王如今似乎想破罐子破摔, 不管是兄长还是侄儿, 反正他都是一脸的不耐烦。康熙也懒得见他, 这次把他带出来原本想让他和裕亲王一起挽回面子,既然不领情那就算了。
宗室诸王这次都蛮老实,恭王也只能躲在帐篷里生闷气, 常宁说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气什么。反正就希望兄长们容让自己。可惜只有裕王愿意劝他两句,康熙是不搭理他了。
八阿哥得了胤禔的叮嘱, 也不去管宗王怎么样,一门心思干好自己的差事, 也很得康熙的欢心。皇帝夸了胤禩几次, 旁边看着的胤禛和胤祐, 就盼着赶紧到克鲁伦,他们战场上能够立功!
走了小一个月, 中路军的先头部分才到了草原上, 几个阿玛都觉得战争就在眼前, 不成想蒙古诸王公居然上书,“圣寿在即, 臣下等请为博格达汗贺寿。”
这就贺寿了?不打仗啊!
阿哥们头次见到这种操作,傻愣愣的听吩咐,康熙让胤祉和胤禛跟着操办草原上的寿宴,胤祺带着胤祐负责招待四面八方过来贺寿的蒙古王公—就是跑腿。
看着几个弟弟满脸无语的奉诏办事,胤禔心中暗笑,大约只有他知道康熙此刻像水面上的鸭子,表面上云淡风轻的飘着,实际上水下的jio已经划成了螺旋桨。
皇帝在等待着车凌书信的回音,早年读书太多的康熙有时候很理想化,比如他就盼着长生天开眼,让噶尔丹突然想通发现自己根本不是朝廷的对手,然后乖乖投降。
上兵伐谋,到时候康熙皇帝的威名传遍大漠,噶尔丹亲自来投啊。这比宰了噶尔丹还有面子,康熙坐在草地上,面对蒙古王公的奉承,如此想到。
因为皇帝在草原过寿,如今的草原看不到战争的味道,简直在开那达慕大会。远在西路军中的费扬古,和中路军的胤禔却有着同样的担心,噶尔丹跑了怎么办?
但康熙非常自信,他表示:“朕亲率中路军在此,西路军在克鲁伦东岸驻扎,抓噶尔丹如同瓮中捉鳖,他跑不掉的。”
这样的态度让胤禔也闭嘴了,他不打算再次“忠言直谏”,因为他觉得再说就要把话说透了:皇上您蠢了。
美滋滋做梦的皇帝显然预料不到,接到车凌的书信之后,噶尔丹不仅没有投降……当然也没有斩杀来使,他跑了!
克鲁伦河一线,原本噶尔丹驻扎的地方,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噶尔丹率军静悄悄的撤退。等探马传信来的时候,康熙一脸不敢置信,奇耻大辱啊!
“他居然敢逃走!”这比噶尔丹立即攻打康熙大营都让人愤怒,这意味着噶尔丹根本没把康熙放在眼里,纯粹想要糊弄他,把他当傻子。
如果是正常的两国交战,拒绝也是有一整套外交流程的,但人家噶尔丹显然没把康熙当成什么值得尊重的对手。如此被噶尔丹羞辱,康熙气的脸色发青。“如此无礼,该死!”
“皇上给他生机,他却如此视吾皇圣意为无物。”胤祉道:“请皇上出兵,直捣噶尔丹老巢!”
“求汗阿玛允许儿子随军,子臣愿为汗阿玛出兵放马,让噶尔丹有来无回,悔不当初!”胤禛带着其他几个弟弟也站出来表态。
康熙的目光落在了胤禔身上:“直郡王听命!朕命你立刻前往费扬古西路军前,与长泰统领火器营,追击噶尔丹。务必要擒拿此贼!”
在弟弟们羡慕的目光里,胤禔奉命带着镶蓝旗的旗兵和……索伦人,一同赶赴费扬古军前。胤禔也没想到,康熙真的将索伦人交给了自己。
皇帝语重心长:“这索伦部的勇士都是百战之兵,你带着他们去西路军,这些人极擅长追踪抓人,你务必要人尽其用,擒住噶尔丹及其家人。”
索伦人的头领名叫恩绰,多拉尔氏,乃是索伦马甲出身,世居黑龙江。他刚过而立之年,现在已经是这几百人的头领,之前在萨布素麾下立下战功,被编入了镶蓝旗骁骑营。
所以他是官职最高的一个,自然就成了头领,其他人都跟恩绰。
胤禔和他聊了聊,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统领毫无阻碍。在这些索伦人眼中,作为皇子郡王、镶蓝旗旗主的胤禔,理所当然是他们的坐纛少主子。
合着都跟着领头人走,胤禔眨眨眼,这种原始军事制度有时候还挺方便。
康熙原本以为中路军围追堵截,也能给其他儿子们机会,让他们上战场体验一下。如今噶尔丹跑了,皇帝坐在帐中闷闷不乐,几个阿哥盼望的赏赐、机会都没影了。
直到四月下旬,京中的皇太子发来了消息,这才让康熙略微展颜:小纯王的福晋诞下一子,直郡王福晋怀孕已经四个月了,毓庆宫也有格格怀上了。
多好啊,皇室子孙延绵不绝,康熙看见这些好消息,心气才算顺了一点。可他的气儿顺了,皇子们该没有机会还是没有,如今连胤祉都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