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书影石
“有什么事想开点,没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还这么年轻。”护士长面容和善,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泪痕,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不免语气温和的宽慰两句。
“谢谢您关心,我知道了。”许念又向女护士长微微欠身,然后抓着书包离开了。
电梯刚好到三楼,她看也没看就进去了。
许念靠在电梯一角,静静的想着原主的祈愿,她没为自己有过多的祈愿,只是希望可以救下顾森湘一命。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让这个不满十八岁的女孩始终无法释怀。
“旧校服?”旁边传来一个干净的男声。
许念正在沉思,没有过多理会。
这是一个女孩因被传染上尖锐湿疣的xing病,在学校被人肆意传播,而后被霸凌的故事,最后更是阴差阳错的,害的自己喜欢的男生的姐姐丧命,她却被同学们指认成杀人凶手,女孩再次被全校霸凌。
人人都说她是杀人凶手,人言可畏,积销毁骨,女孩再也受不了了,她能从黑暗中走出一次,已是鼓足了全身的勇气,又再一次被无情的推回黑暗中,她对这个世界绝望了,她无法再面对这样残酷的人生,最后一跃,在全校师生面前,决绝的跳入了冰冷的江水中,结束了她还未开始的花样年华。
“同,同学,你没事吧?”男声看着许念满脸泪痕,进电梯后又一言不发,关切的询问道。
许念回过神来,电梯正好开了,她便随着男生走了出来,才发现这是六楼,她正想转身回电梯,却发现电梯正在上行,便站在电梯旁等候。
“哎,同学,我叫顾森西,西是影视歌三栖不要木字旁的西,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啊!”顾森西笑的阳光灿烂的,看上去有些痞帅,听他说话,就能感觉出他是个心地善良,活波开朗的大男孩。
电梯很快到了,许念进去前,扭身看着顾森西说道:“我叫易遥,路遥知马力的遥。”
看着女孩一头柔顺的学生头,皮肤白皙,长相姣好,一双内敛的丹凤眼,哭的红红的,看上去好不可怜,顾森西看着快要关闭的电梯门,举起右手摇摇,傻傻一笑,“再……”
“见!”看着关闭的电梯,他的手一下就耷拉下来了,三秒后又满血复活了。“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反正在一个学校,总会再见到的。”
许念骑着自行车,慢慢的朝家附近的江边驶去,这个时间点儿,她还不可以回家。
易遥五岁之前,都过着小公主一般的生活,父亲疼惜,母亲慈爱,可是在她五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后,这个家庭的精神和经济支柱就垮了。
易父在一家报社工作,是个小领导,收入也不错。易母是个家庭主妇,每日就是照顾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日子过的很是轻松,毫无压力。易父的突然离世,让这个家一时间,陷入了分崩离析的窘境。
最后,易母一人艰难的担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她并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渐渐的就做起了按摩女。家里没钱租门店,她就只能在家里接活儿。
易父生病时,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只留下一□□堂里三十平米左右的一室户小房子,简单的隔了下,就成了一室一厅,易遥一直和易母住在一个房间,等她慢慢大了,易母在卧室的两张小床中间拉了道帘子,易遥就算是有了自己独立的一方小空间。
为了多挣点钱,易母在家里接待的那些按摩的客人,多是些不三不四的男人,手上占点便宜,嘴上口花花两句,易母都忍了,为了女儿,为了丈夫。易父虽然去世了,却永远的活在了她的心里。
以易母的长相,她又只带着个女儿,如果想要改嫁,还是能找到一个不错的男人,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她宁愿过的艰辛,宁愿一个人养大易遥,也没有想过依靠别人。她忘不了易父,那个儒雅温厚,对她关怀备至,宠爱有加,又一心一意的男人。
生活的不易,压的这个瘦弱的女人喘不上气,她开始变得尖酸刻薄,喜怒不定,对着易遥也没有半分好话,还经常打骂她。
许念坐在江边,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十月的上海湿冷湿冷的,江风吹过,撩起她颊边的发丝,她裹紧了身上的校服,看了眼十分破旧的手机,她现在还不可以回去,这个时间是易母接待客人的时间,易母不想让那些男人看到易遥,省的她听一些下流话。
她太知道那些男人的龌龊了,易遥这样的青春少女,会对那些人产生多大的吸引力,易母不敢去假设,她用自己独断专横的方式,保护着女儿。
易母爱易遥,却从不开口表达,生活的不易,压的这个女人敏感又暴躁。母女两人生活在这个小弄堂里,因为易母谋生的手段,易遥从小就受着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听着她们聚在一起指着她窃窃私语的说道:“一个破烂货生了个赔钱货!”
她们满脸带笑,笑的是那样的意味深长,又轻蔑不耻,笑着说出这比刀还要割伤人心的话,她们不觉得什么,并且以此为消遣。
易遥在这样尖刻的污言秽语中长大。她的性格慢慢的变得敏感多思,自卑又孤僻,但是她有一颗坚强的心,有着积极生活的信念。她是这污浊环境中开出的一多蔚然的花儿。
许念翻看着手中的病例,“尖锐湿疣?”
这种性病有很强的传染性,主要是性行为直接传染,也有间接传染的,如果接触患病之人使用过的物品,比如毛巾、澡盆、马桶圈等等,都有可能被传染。
易遥没有过任何性行为,那只能是被别人传染了。想着刚才那个女医生的话,“得了这种病,怎么能不让监护人知道,我们这里可是正规医院,不是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诊所。而且你这病的后续治疗,不花钱啊?激光治疗一次就是五百,你这样的程度,痊愈大概需要一个疗程,一个疗程五次,也得两千五百块,这还不算涂抹的药呢。”
“差不多也要三千块,这些钱要从哪里出啊?”许念叹了口气,以家里现在的经济状况,易母连换新校服的五十块也一直不给易遥。也不是易母不想出,她是确实手上没多少钱,用她的话说:“校服能穿就行了,天天换新的,你同学换你就换,你同学还考第一呢,你咋没考个第一啊!”
在上海母女两人要生活,衣食住行,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得花钱。还要给易遥攒学杂费,她今年上高二,还有一年就要上大学了,还要给她攒一大笔大学的报名费,易母的能力只有那么大,她真是能省则省。
“妈,我回来了。”许念将自行车停在门外,拎着书包走进家门。
“回来就回来呗,还要我迎你啊,我正忙着,你把晚饭做了。”易母坐在狭□□仄的客厅中,手里正在缝补着一件四成新的印花长袖,头也没抬的说道。
许念这会儿也饿了,易遥自从早上起来觉得身体不舒服后,就没怎么吃东西,一天了,也就早上喝了半碗米汤,许念翻了下水泥地上塑料袋里的食材。
里面只有三颗发蔫的小青菜,外层的菜叶已经泛黄,旁边还有五颗鸡蛋,许念拿了两颗鸡蛋,将那三颗小青菜摘洗干净,从橱柜里拿出一把挂面,快速的做了两碗青菜鸡蛋挂面。
将橱柜里的腌萝卜放在易母旁边,这顿晚饭就算做好了,闻着屋里飘来的不知谁家炖肉的香味,许念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面,“妈,先吃饭吧,衣服一会儿再补。”
“知道了,你吃你的吧!”易母虽然呛着说话,但她应声就放下了手里的衣服,端起碗开始吃面。
屋里一片安静,只有筷子时而碰撞到碗的声音,易母起身打开电视,又回来埋头吃饭,电视里播着洗发水的广告,背景音乐很是欢快。
许念收拾好厨房,说是厨房,不过是在进门左手边,起了一溜水泥台子,也就两米长,上面贴的白色瓷砖早已破损发黄,有的已经完全脱落,看上去坑坑洼洼,斑驳一片。
一个小水池,一方小案板,一个灶头,灶头下放着煤气罐,平时吃的菜就随意的放在煤气罐旁,锅碗瓢盆摆放在水泥台子砌成的横格子里。灶头挨着窗户,油烟可以顺着窗户飘出去。
弄堂里的一室户都是如此,每天做饭,一抬头,就可以看到窗外路过的行人。
“把顶针给我拿过来?洗个碗,磨磨蹭蹭的。”易母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嗯。”许念从两人的卧室里找出顶针,放到易母手边,她顺手拉了把凳子,坐在易母旁边,“妈,我身体不舒服,我……”
还不待许念把话说全,易母一把甩掉了手上的衣服,她一脸早已看穿许念的样子说道:“不舒服,不舒服,你早上就说不舒服,这会儿又说不舒服,你是想骗我给你医药费买校服吧?你倒是编个好借口啊!”
易母气的瞪了许念一眼,又拉回桌上的衣服继续补,她以为许念是想要骗钱买新校服,“哪儿不舒服啊?要不我给你编个好借口啊,发烧了,胃痛啊,屁股烂了啊!”
第238章 悲伤逆流成河
许念将手上的病例一把拍到易母面前,眼眶泛红,“是,你说对了!”
易母看着许念那副委屈的样子,拿起桌上的病历翻看,才看了两眼,她就一把将病历扔到许念身上,站起身就对着许念一阵拍打,质问的声音愤怒又哀伤,“我送你去上学,你都学了些什么?你才多大年纪啊,你就得了这样的病,你给我说清楚!说!”
许念握住了易母的手,语带哽咽的说道:“妈,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做过。医生说我是被别人传染的,我没有去过公共浴室,也没有去过宾馆,也没有用过别人的毛巾,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许念的话让易母一下就愣住了,她呆呆的看了眼许念,又看了眼挂在浴室旁边的一条蓝白条纹的毛巾,然后浑身无力的滑坐到身后的椅子上,背靠着桌子,她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下来,顺着脸颊不断滑落,她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妈?”许念看到易母的反应,她知道,这个病和母亲脱不开关系。
易母站起身,擦掉眼泪,她也没说什么,从客厅的衣柜深处掏出一个信封,许念看到了,信封上写着‘易遥的学费’几个字,易母将信封里的一叠钱全部抽出来,有零有整,有新有旧,被整理的十分整齐。
易母走过来握住许念的手,轻轻的揉搓了两下,“走,妈带你看病去!”
天已经完全黑了,母女两人走在弄堂里的窄巷子里,路边屋子里透出的光亮,照的这条路明明灭灭,灯光明亮时,许念看到易母耳畔那丝丝白发,灯光昏暗时,她能感受到易母握着她的手微微使力,仿佛在无言的表达,“别怕,妈妈在。”
许念紧紧的握着易母的手,“妈。”
易母走在前面,她听到许念叫她,并没有回头。她知道,女儿是想告诉她,她没怪她,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自责心疼,一路行来,一路无声的流泪。
这件事之后,母女两人的关系融洽了不少,虽然易母还是一开口就呛许念,但是却再也没打骂过她。
“哎,易遥,路遥知马力的那个遥!”许念刚寄存好自行车,背着书包朝教室走去,身后就传来一声欢快的喊声。
许念停下脚步,转身看去,“是你啊,有什么事吗?”
来人是顾森西,他迈着大长腿,两三步跑动了许念身旁,一脸的委屈,“你是不是忘了我叫什么名字啊?”
“没有,顾森西,西是影视歌三栖不要木字旁的西。”许念看着笑的灿烂的顾森西,脸上露出个浅浅的笑容。
顾森西看到许念清浅的笑容,耳朵一点点的变红,“易遥,我帮你拎书包吧!”说着不等许念拒绝,就摘下她左肩上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走吧!”
“不用了,我自己拿吧,我们又不在一个班。”许念想从他肩上拿下自己的书包,顾森西却笑着朝前跑了两步,他总是笑的这样阳光灿烂,“虽然不在一个班,却在一栋楼啊!”
他们现在上课的楼是个反‘匚’样式,许念在二班,顾森西在十一班,两个教室隔着一个大花园平行,最近上课,许念总能感觉到有道炽热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想来就是顾森西了。
“我到了,谢谢你。”
顾森西将许念的书包递给她,他挠了挠后脑,笑的有几分腼腆,“你明天有时间吗?明天礼拜六,你应该有时间吧?”
他似乎很怕许念说出拒绝的话。
“我要帮我妈妈出摊儿,不好意思。”许念拎着自己的书包就回了教室。
顾森西看着许念的背影,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走到他们教室门口的时候,又满血复活了,“这个礼拜不行就下个礼拜,下个礼拜不行,就下午放学,时间啊!挤挤总会有的!”
十一班的班主任在顾森西身后幽幽的说了句,“时间挤挤总会有的!那你准备怎么用啊顾森西?”
顾森西一听到班主任说话就头大,接下来肯定是老生常谈的夸他的双胞胎姐姐,“你啊,多学学你姐姐,你姐每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你却……”
不等班主任说完,顾森西就跑进教室了,“老班,快上课了,我先回座位了。”
班主任看着顾森西叹了口气,“这么聪明的脑袋,就是不用在学习上。”
“易遥,听说你和班长齐铭是邻居啊,你知道……”唐小米凑到许念身旁,一脸含羞带怯的看着正在发作业的齐铭。
齐铭和易遥家是邻居,生活却是天差地别。齐铭家境殷实,又是家里的独生子,从小到大受尽父母宠爱,他长的俊秀,学习又好,性格温柔善良。是学校里大多数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心仪对象。
新转校来的唐小米也不意外的对他着迷,看着齐铭对许念的殷勤关怀,唐小米的心里泛起了深深的嫉妒。更重要的是,她怀疑,在她刚转来二中的那天,许念看到了她被以前一中的老同学欺负的一幕,看到了姚红将整杯奶茶从她的头顶浇下,看到了她被人欺负时的窘态和凄惨。她觉得许念手里有了自己的把柄。
就这样,她开始偷偷的跟踪许念,希望可以捏到一些许念的把柄,先下手为强,将许念彻底的打压下去。
前世她就是这样对易遥的,她肆意传播易遥得了尖锐湿疣一事,还联合周围的同学一起霸凌易遥,她是始作俑者,更害死顾森西姐姐顾森湘的直接凶手。
“不知道,我和齐铭只是同学,没事我要看书了。”许念和唐小米说话的态度十分冷淡。
“路遥,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人唐小米刚转来我们班没几天,你对新同学是什么态度啊?”唐小米的跟班汪爱钰在一旁给唐小米打抱不平。
唐小米则装作一副受了针对后的委屈模样,无辜的看看周围的同学。
汪爱钰一头短发卷毛,扎两个小倃倃,身材圆胖,嘴上天天吃个不停,走哪儿都是一副掐尖要强,牙尖嘴利的样子。
许念可不会惯两人的臭毛病,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保证周围的同学都能听到,“你既然想知道齐铭的事情,直接问他不是更好吗?”
“还有,我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她,与你有什么关系吗?唐小米都没说话,你就急着跳出来了,这么迫不及待,你也想知道齐铭的事情吗?”许念看着汪爱钰冷冷的说道。
周围传来同学的窃窃私语声,“又是一个暗恋齐铭的。”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看唐小米有钱,使劲巴结呗!”
“易遥的也太不友爱同学了。”
……
“齐铭,唐小米有话问你!”许念朝门口的齐铭喊道。又扭头看了眼唐小米和汪爱钰,笑的十分温和,“不用谢!”
“你……”汪爱钰指着许念还想说什么,却被唐小米一把拽走了。
看到齐铭看她,唐小米的脸颊红红,她羞羞怯怯的朝齐铭笑笑,“班长,我就是有道数学题不会,想问问你。”
“哦,哪道题?”齐铭却真的以为唐小米是有道数学题不会,完全没看出来,这只是一个随口编来的借口。
唐小米在自己座位上慌乱翻找着数学卷子,随意的找出一张,看也没看就拿去问齐铭了,“解答题第二道大题。”唐小米挨着齐铭的胳膊,脸颊红扑扑的,手指在打叉的那道题上点了点。
齐铭诧异的看了唐小米一眼,又看了眼黑板,“这道题上节课数学老师讲了三遍,解题过程还在黑板上写着呢,你还是先看看吧!”说完将卷子递还给唐小米。
唐小米尴尬的接过卷子翻了翻,不好意思的向齐铭笑了笑,“哦,我拿错卷子了,我想问的是第七套卷子的题,这是第八套啊,呵呵…”
“嗯,没事,你不会再来问我吧。”说完齐铭就起身走到许念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