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则美
曹槊答应了一声, 心想着人醒过来就好说了, 醒过来到时候就不用再灌药了。
“你先别睡, 等会儿把药喝了再睡。你都不知道你昨天晚上发热了, 我一早把大夫请过来，已经给你灌了一碗药了, 看上去确实有效果, 等一会儿再喝一碗。”
李建成的手赶快摸向胸口, “我刚才梦见世民了, 世民对着我射了一箭，当胸一箭，特别疼。”
“你做梦呢，世民现在还在雁门关附近，你如今正好好的躺在家里面儿呢。”
李建成盯着帐子, 又对曹槊喊了一声。“娘子……阿槊？”
“我在这里呢。”
李建成放心地点了点头，他梦里还梦到了自己出殡，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披麻戴孝，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娘子。
“刚才那一箭太疼了, 射到我身上的时候, 我心里面就想着，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曹槊从婢女的托盘里端起一碗粥，用勺子搅了几下。把粥碗放到一边儿, 拿一个大枕头放在李建成身后，把他扶着躺了上去。
“还能怎么样？我非要把李世民……我的意思是说，他要真的杀了你, 我把他们全家老少剁吧剁吧跟你葬在一块儿。不过让我说你做的梦也太不一样了，幸亏这屋子里面都是我的陪嫁，个个嘴都很严，要是传出去被观音婢听见了，观音婢还以为你们兄弟两个起了什么龌龊呢。到时候要是把这话告诉了世民，你们兄弟两个以后再见面心里疙疙瘩瘩的……这种话以后可别乱说。”
“梦真的太真了。”
“那总要有个前因后果呀，难不成世民无缘无故的给了你一箭？”
李建成回忆梦境，这个时候记得已经不多了。“我反反复复听见有人喊我太子……你说这个梦是不是预示着将来爹爹那里真的成了大事，然后咱们家水涨船高，我成了太子，你成了太子妃？”
如果真的是这样，参考杨广和杨勇他们兄弟两个的例子。李建成觉得可能是李世民想要跟自己夺太子之位。
想到这个想法，他又有点儿不相信，自己和世民是亲兄弟，自当守望相助，世民怎么可能会杀自己夺位呢？
然后再回忆梦中的细节，已经回忆不到了，只记得那一箭特别疼。
李建成伸手摸了摸胸口，“就在这里，一下子穿透肋骨射进肉里，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心口，“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隐隐作痛。”
曹槊把凉的差不多的粥又搅拌了几下喂给李建成。“行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吧。”
因为李建成病了，这个新年还没过去，各家又派人送了一轮礼物，曹槊和李秀秀只好不停地前去接待各家的来人，李元吉和李元霸就一起来陪哥哥说话。
作为姑爷的李建成病了，关冷艳也要派人过来看望，关冷艳派到曹槊跟前的人正是自己的心腹。
奉上礼物之后就陪着曹槊说话，曹槊最近几天确实有些劳累，还要守着李建成不敢有片刻放松，打了一个哈欠之后，刚想应付眼前人几句话，就听见来人悄悄的问，“大娘子，最近洛阳城中有一股邪风，不知道您听了没有？”
曹槊打起精神，“我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出门，外边刮什么风我怎么知道？”
“夫人就觉得您不知道，所以才特意让奴婢来跟您说一说。最近一段时间有人在陛下跟前鼓吹，说是雁门关附近风光秀丽，张掖周围更是繁华兴盛，想让陛下早点儿启程。”
曹槊这个时候也不困了，给自己灌下一杯浓茶，“我娘还让你说什么了？”
“夫人没有吩咐奴婢再给您说其他的，只是说风高浪急让您小心。”
曹槊觉得自己应该想办法再回去跟关冷艳见上一面，“你回去告诉我母亲，就说过一段时间我夫君病好了，我们一块去拜见我母亲，谢她赏赐。”
眼前这个仆妇摇了摇头，“您这段时间别去，这个时候去不合适。玉娘子在家里面住着，老爷最近几天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连发了好几天脾气了，家中的人没人敢大声喘气儿。”
曹槊赶快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一天我见到玉娘特别憔悴，我身边的人就跟我说，怕是姑爷在外边有了人……不知道这话对不对？”
仆妇点了点头，“这话对着呢，而且老爷派人跟着这位姑爷来了个人赃并获，这个年过得不甚愉快。亲家老爷和夫人都来了，把这位姑爷骂了一顿绑缚前来……后面的事情，奴婢们也不知道了，只知道老爷后来特别生气。”
曹槊觉得这个人没把话说完，“那现在如何呢？这事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头？我这一段是十分想见我娘，总不能因为玉娘的事情，我连我阿娘都见不了了。”
“大娘子，这倒不会，您想见夫人什么时候都行，毕竟您跟玉娘子又不是亲姐妹，玉娘子也并非是夫人的子女。虽然做亲戚的时候应当避讳一些，但又不是至亲……到时候您只管传个话，夫人亲自出来见你。”
曹槊点了点头，“那你回去跟我阿娘说，我确确实实有事要见我阿娘。”
这仆妇看曹槊不像是开玩笑，赶快站起来点头答应了，带着人小跑回到了关冷艳跟前，关冷艳这个时候正满面愁容，听说曹槊找自己，对坐在旁边也是一脸愁容的曹伯沆说，“建成这次病得太厉害了，高热来势汹汹，半个洛阳都知道了，我觉得阿槊这个时候心里着急，我先去看看，晚上再回来。”
曹伯沆摆了摆手，“你去跟孩子说一声，就说咱们家有事我去不了。否则的话，咱们两个应该一同登门看望建成。怪不得人家说门第高贵家风才好，我当初以为这话也只是媚上之言，如今才算是看明白了。那小子跟建成一比差远了。”
关冷艳知道他嘴中说的是谁，看现在天色也不早了，直接带着人出了门儿来到了李家。关冷艳算是长辈，她来了之后，家里面除了躺着的李先生，大家都出来拜见。
曹槊陪着关冷艳在前厅见了见观音婢李秀秀她们，就一起到后院看了看还在昏睡中的李建成。
随后两个人就到了另外一个房间，关起门来说话。
关冷艳就有事情跟曹槊说，“我得到消息，杨素的儿子杨玄感有点儿不老实，咱们那天听见杨素和他兄弟一同谈话，就知道杨家简单不了，现在人家已经准备好兵马了。而且，东边的鲁地有人反叛，说不定就要调集大军前去镇压了。”
“反叛。是什么人物？”
“种地的，这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一群人扯出造反的大旗，周围开始响应，听说如今已经攻占一座城池了。”
曹槊倒吸了一口冷气，“看着势头有点儿像当年的黄巾军啊。”
关冷艳也点头同意，“现在与当年何其相似，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当年秦末汉初那会儿，陈胜吴广振臂一呼，天下也是云集响应。我觉得，单凭我做兵器的预感，这天下将要波澜壮阔再也不能平静了。除非雄才大略的帝王出现，扫清寰宇，要不然就太平不了。”
曹槊用手捧着脸，眯着眼睛想着能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好处，就听见旁边关冷艳又说，“有件事儿我跟你说一下，我怕是有喜了？”
曹槊还没反应过来，“喜从何来呀？”
“从我肚子里来，我现在有点惶恐。我觉得……我也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总之这小东西就有了，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没有的。”
曹槊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你腹中有了孩子？”
曹槊这下真的被惊吓到了，“你这个样子，如今是妖是人？”
“咱们一直不是妖，咱们是灵。我也不知道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儿，你我又没办法找那些神仙妖魔鬼怪问一问，如今天下只有你我和那个玉玺不算是人族，玉玺现在弱的不能离开那个盒子，养到现在也没什么精神。你又是四分五裂没有一个整形，只有我……我担心将来生下的是兵器。”
“既然怀上了，生下来的就不可能是兵器。”曹槊又重新倒在了罗汉榻上，“不如咱们就顺水推舟，顺其自然吧。我觉得这天下不管是咱们还是什么，都没有长生不老的，总有一天会消散于无形。有死就有生……或许你有了你肚子里面那个小东西，将来真的会死……你没有了永生的机会，后悔不后悔？”
关冷艳也说不出这种感觉，“我现在不能说后悔或者不后悔，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顺水推舟顺其自然吧。”
曹槊听了点了点头，“我没什么执念，我平生两大愿望，第一就是找到自己所有散落在各地的碎件儿。第二就是找到主人的陵寝长眠于地下。”
说到这里曹槊有那么一点儿后悔，找到自己是应该的，至于现在要不要去找主人的陵寝，那就有点动摇了。
“忠孝自古不能两全，有的时候，选择确实是让人痛不欲生。我现在可能有点儿舍不得李建成。”
关冷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主人除了你，其他兵器都在陪伴着他，还有不少女眷或者是大臣附葬在周围。李建成呢？”
曹槊点了点头，“是呀，谁更可怜就要去陪谁，主人那里有的是人陪。或许曹丕那厮没有把我放进陵寝的时候，我就没机会进去了。只是……”
只是一直坚持的东西，现在不想动摇罢了。
曹槊重新坐了起来把这个想法甩到脑后，“我还有几十年能思考这件事儿呢，或许我还活着，李建成的子孙都换了几代人了，又不是现在必须作出决定。算了算了，目前你的事最要紧，先决定你的事儿吧。”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60章 冒然
关冷艳和曹槊两个人说完话早早的回到家, 下车的时候关冷艳的脸色不好看, 接着她的仆人们这个时候也不敢说什么俏皮话, 只有默默的把关冷艳送回了后院, 接着大家都散了。
因为天气冷，曹伯沆也在后院坐着, 看着关冷艳回来了脸上并没有什么欢喜的样子。赶快问了一句, “大夫们都是怎么说的, 难不成建成那孩子看着有些不好。”
要是这样那可糟了, 毕竟曹槊年纪还轻，若是早早的没了夫君，少不了要重新打算，年轻守寡不算是幸运。
曹伯沆经历过玉娘和曹槊的婚事之后，对李建成的印象特别好。像李建成这样的夫君, 往后可真的难找了。
关冷艳这个时候倒是显得有些紧张。
“建成那里我看了，喝些药养几天就没事了，我刚才在李家那里略微有些不自在，耐不住被曹槊看出来了, 非要让大夫给我把把脉, 刚才老大夫说我这是有喜了。”
曹伯沆一听先是不可自信，接着就有些狂喜，因为玉娘的事情带来的郁闷一扫而光。
他赶快扶着关冷艳坐下来, 又吆喝着让人多做一些酸辣可口的饭菜过来。
关冷艳看他高兴的样子，也只是微微一笑，用手轻轻的摸了几下肚子。觉得如今这样的日子过得也不算错, 打打杀杀仿佛一下子远去了，自己变得心地柔软了起来。
曹槊送走关冷艳之后回到卧室，看李建成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头倚着枕头趁着灯光百无聊赖的翻着书。
“不想看书就别看了，这个时候装什么勤奋呢？而且躺在那里看书不舒服，不是眼睛疼就是头疼，哪有坐在那里自在。”
李建成听了之后，把手中的书扔在床上。“我这不是没事可干嘛？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个时候只觉得四肢无力，头重脚轻，躺在这里又特别无聊，想要让这些婢女们给我读些书，可是偏偏都是一些不识字的，正好你来了，咱们两个坐在一块儿说说话。”
曹槊握着李建成的手坐在了床榻边上。“有点事跟你说一下，刚刚阿娘在咱们家诊出有身孕了，要说起来，这也是一件大好事儿，可我的心里就是有些不自在。”
李建成听了之后微微一笑，曹槊的不自在，他能理解。“当初阿娘怀上世民的时候，我也觉得不自在，但是想到将来有血脉相连的手足兄弟，这点不自在比起来兄弟来又算是什么呢？”
李建成说到这里才想起来，曹槊跟那还没出生的孩子并非是一个父亲。虽然关冷艳嫁的两任丈夫都姓曹，但是并非是一个人。
李建成这个时候就开始心疼曹槊。
“放心吧，不管那怎么说也是你的兄弟姐妹，往后也是亲戚来往，你有什么不痛快的都跟我说，我想着今年春季不若我向上峰请假，陪着你一块儿去祭扫岳父的坟茔吧。”
曹槊赶快装出被感动到了的样子，“你能这么想，我心中甚是高兴，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请假了，免得有些人在皇帝跟前乱进谗言，我想着以后咱们有孩子了，带孩子回去看看，到时候风风光光的祭祀父亲，也能让父亲看看我也是后继有人了。”
李建成点了点头，这个时候李秀秀带着李元霸李元吉过来了，他们也听说了关冷艳的喜事，这个时候过来也有向曹槊表达祝贺的意思。
李秀秀这个时候还询问曹槊要不要往曹家送一份贺礼。
所以天快黑的时候，曹槊和李秀秀两个人一块儿到了库房，选了一些东西封了起来，打算挑一个好日子给关冷艳送过去。
时间过得很快，李建成病愈之后，这个年也算是过去了，他又开始进入洛阳宫殿里面做侍卫。
而观音婢的病情也有了好转，天热之后总算是不喘气了。
李建成也给两个小兄弟找到了师傅，让他们两个跟着师傅一块读书，只不过李元霸确实是有点呆呆傻傻，和这个师傅也有点八字不合，曹槊平日里干得最多的还是要给这位师傅赔礼道歉，毕竟元霸力大无比，一不高兴，就在师傅跟前漏了神力，要么是一拳打碎了桌子，要么是一掌拍碎了砚台，一开始这个师傅被吓得双腿发抖，差一点蹲在地上起不来，后来也不害怕了，每次这小子一露神力，总是让人赶快把曹槊请过来。
曹槊除了给李元霸收拾烂摊子之外，还经常去关冷艳跟前看望孕妇，关冷艳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而曹伯沆也不乐意去衙门里了，每天守着关冷艳。
曹槊和曹伯沆聊天的时候才知道曹伯沆颇有点文人的清高，看不惯满朝都是小人。
不愿意和这些人同流合污，那就要激流勇退，所以这个时候曹伯沆已经生出了一丝丝的退意。
他现在要考虑的就是留在洛阳还是回老家，如果回老家，关冷艳大着肚子要是在半路生产，恐怕对产妇和孩子都不好。若是留在洛阳，现在住的这个地方算是官邸，可能要从这里搬出去。如果搬出去，片刻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曹槊不是没有邀请过曹伯沆住到自己家里面来，但是曹伯沆自认为自己是一家之主，不愿意去继女家里打秋风，说到底还是带了点文人风骨和清高之气。
关冷艳也觉得这官儿还是不要当了，当官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脑袋搬家了，主要是这一段时间杨广有些喜怒无常。
家里也不是没房子，关冷艳在洛阳有的是宅院，而且修建的金碧辉煌，也不是没劝过曹伯沆搬进去，但是曹伯沆却认为这房子是曹槊所谓的父亲留下来的，他自己打死都不肯搬到妻子前夫的家里去。
关冷艳也解释不清楚，后来考虑了一下，让曹伯沆自己想办法吧，就经常和曹槊两个人私下里谈话，除了说一些肚子中孩子的事情，曹槊和关冷艳能聊的也不过是一些朝局和寻找其他碎件的事情。
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怎么了，杨广对杨素有了防备，杨素年纪大了，被杨广在朝廷上骂了几次，这个消息一传出来，朝廷里面的风向顿时一变。
杨素当初家里门槛特别高，很多人想要巴结他，都要另想办法，现在许多人避之不及，就担心和杨素牵扯上关系。
关冷艳要说的并不是杨素现在的处境，而是说杨家的宝库。
“杨素这个人一向对外标榜贤明，可是他内里却十分的贪财好色，咱们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并不是没想过要到他家中的府库中去看一看，只不过当时一直不能得手，这一次不是大家都从长安搬到洛阳了吗？我就让人留意着他们家的动静，刚开始那段时间他们家在长安的府邸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是直到冬季，他们开始悄悄的往洛阳这边倒腾东西。”曹槊露出感兴趣的模样，“里面有咱们要找的东西吗？”
关冷艳并不确定，“我没有亲眼所见，只是听说有几件东西确确实实比较坚固耐用，而且也都是有些来历的。我思来想去，想着应该是跟你有点关系，所以还需要你亲自去看一眼。”
曹槊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自从上回的耕犁让自己吸收完了之后，曹槊这一段时间其实是有些焦虑，要是再找不到自己散落在其他地方的碎片，自己还是长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