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清韫第一次发现这个哥哥怎么这么讨厌呢!
“有什么好纠结的,你觉得见他尴尬,我派人送点谢礼过去就好了。”谢斐笑完了妹妹,还是主动担过了这件事。
“他人挺好的, 听老师说也很努力, 你别送什么东西过去让人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谢斐开始酸了:“有这么重视吗?连我都不信了!哎, 想一想, 我养了你十八年,都没见你花心思给我送过什么……”
清韫笑着扑过去,抱住捧心状的哥哥:“你是我亲哥!那绝对是不一样啊!咱俩谁跟谁啊,是不是,哥!”
谢斐嫌弃地扯开她:“以前就是被你这花言巧语给骗了,现在有了对比,我可算知道了!”
清韫不顾他的推拒,硬要窝在他身上,谢斐今晚铁了心要和妹妹“冷战”,偏不让她靠,两人在沙发上扯来扯去,又笑又闹,像两个孩子一样。
最后,谢礼还是谢斐帮忙准备的,毕竟他是男人,又久经世情,比清韫更周全些。
清韫没让谢斐派人去送,她想得比较细,怕给韩正清带去高人一等的感觉,让韩正清不愉快,但是也没让谢斐去,他在外交部一直很忙,清韫不想劳累了他。
于是,最后的决定还是清韫自己去送,她也想亲口对他说一声谢谢。
清韫打听了北平军校的作息,得知他们每个月有一天的休息日,感叹军校学生辛苦的同时,选在那一天,她去了他们学校。
和他们综合大学不同,军校的管理比较严格,没有证件大门是进不去的。
清韫给门卫报了名字,说要找大三陆军二班的韩正清,也不知道他们消息怎么传递的,门卫大爷笑呵呵地让她坐在边上等着。
和清韫一样等着的人还很多,好像都是学校里学生的家人——后来清韫才知道,这些人,许多其实是里头那些军校生的女友,就等着好不容易休息的一天,“牛郎织女”互相见一见。
并不知道军校这个“传统”的清韫一脸平静地坐在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中间,手里提着礼物的袋子。
很快,门口传来一阵热闹的声音,几个男生走到了门卫室的门口。
清韫一眼就看见了身材高大,被几人围在中间的韩正清,她刚有些尴尬地想打招呼,几个男生全都发出起哄的声音。
“可以呀,定岩! 把最厉害的给搞定了!”
“就是,还说联谊上没认识人,你小子放大招啊!”
清韫张开的嘴又闭上了,有些发觉似乎惹起了什么误会?
韩正清长臂一伸把身边的人都扫到了一边,看向里头脸热的清韫:“你找我?”
“啊,对!”清韫忙点头,“我有事想和你确认一下,你……你有空吗?”
韩正清点点头,又赶那些看热闹的:“找你们的未婚妻去!瞎凑热闹!”
那几人哈哈笑了,果然领着原本清韫身边的那几个女孩子走了。
清韫这才知道,这些“家人”不是妹妹,都是未婚妻……
韩正清带着她往安静点的林荫道上走。
摆脱了那些揶揄的眼神,清韫也自然了起来,看着身边的人。韩正清真的好高,肯定有一米九,属于娇小型的清韫想看他都要仰着头。
“不好意思啊,我还以为都是里头学生的妹妹呢,早知道我就等在门口了。”清韫伸出一个手指挠了挠依旧有点热的脸颊,不好意思道。
韩正清低头看她,刚好看到她微红的脸颊,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他立刻回过了头。
“没事,他们就是开开玩笑,不会当真的。”
“你找我确认什么事?是姜老师让你来的?”
清韫摇手,停下步子,侧身站在他面前:“你的确见过我的,是吧?大概半年前,我在十里街昏倒,有个好心的学生见义勇为把我送去了医院,但是我醒来后他已经走了。那个人就是你,是吗?”
韩正清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清韫从手包里拿出那张平整的签名纸条,打开:“这是我问护士要来的,联谊的时候得知你字定岩,又去找了姜老师确认你的笔迹,这才发现是你。我一直想找到当初的好心人表达感谢之情。”
韩正清接过那张纸,看了一眼,的确是自己写的,随意地揉在手中:“不用在意,我只是举手之劳。”
清韫摇头:“这样的举手之劳,当日只有你做了;而且,即便对你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关乎人身安全,我还是要感谢你的!”
她举起手里的袋子:“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这是我哥哥帮我挑的礼物,希望你不要嫌弃。”
韩正清不肯要。
清韫故意说:“你是生气联谊那天我对你态度不好吗?我当时不知道前因后果,以为你无缘无故对我有偏见,所以才挑衅了你。”
韩正清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不收谢礼:“当日的确是我无礼在前。”
清韫笑了笑:“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那样看我了,这的确不怪你,要是换个人,估计也会以为我是个傻子。这其中事情一言难尽,不过你没错,反倒是我……哎,咱们别说这个尴尬事儿了成不?”
清韫突然俏皮起来,韩正清也被逗得笑了。
清韫趁机将谢礼递到他手上:“这个你收着,好人就应该有好报!对不对?”
清韫要是一本正经地给谢礼,韩正清还能义正言辞地拒绝,可她口气软软的,大大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他就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僵硬地接住了那个礼物。
清韫立刻笑了。
韩正清三年呆在全是男人的军校,满脑子都是不断提高自己跟上同学的进度、超越同学,毕业后以身报国……几乎没有和女孩子这样近距离的接触过,看到清韫的笑,他捏了捏手掌,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清韫突然发现,看着很犀利很厉害的韩正清其实好像有点憨憨的呆萌?
这天,清韫送出了谢礼,表达了自己的谢意以及对联谊那日的失礼道了歉,所有的目的完成,便很快和不太熟悉的韩正清告别了。
韩正清十分绅士地送她上了电车这才回头往学校走。
此后,清韫继续忙着她的学业,忙着科普医学知识的院刊,忙着做调查,用“颜华”的笔名继续写文章……每一天都充实又忙碌。
而韩正清一个月才有一天的时间休息,他又是非常勤奋几乎休息日也在用功。
于是,两个人此后再未见面。
一日,清韫放学走出校门。
秋日的天暗得早,加上清韫是在实验室做完实验才出来的,学校里的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热闹的校园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人影。
清韫打算往前走几步看看有没有黄包车,累了一天,她懒得挤电车了。
才走了几步,暗处突然窜出来一个人影。
“清韫!”
清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仔细看向来人,脸上红红白白,一身西装衬衫皱巴巴的,望着她的眼睛充满了热度,清韫被这诡异的热情吓得一哆嗦。
“李秋鸿?”
李秋鸿笑了:“清韫,我好想你,你好久没和我们一起聚会了!”
清韫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李秋鸿居然会在这里等她,还敢说出这番话来!前不久,报纸上才曝光了这“七侠士”,李秋鸿几人人人喊打,而且据报纸上所说,他们几人被那位女学生的家人狠狠收拾了一顿,简直成了过街老鼠。
清韫立刻知道李秋鸿想干什么了,神奇的是,他居然有脸来找她!
“我不是和你们说了吗?我们志不同道不合,以前你们伪装骗我,如今终于遭了报应,你还真有脸说这些话?”
李秋鸿脸青了青,但马上挂上了笑容:“清韫,我们之间有误会,报纸上的记者都是乱写的,我们底层人民没有发声的机会,所以才被他们泼了脏水,清韫!你是最了解我们的,你要相信我啊!”
清韫冷笑:“是不是真的,我自己眼睛会看!”
李秋鸿一脸受伤,向清韫走近:“清韫,我是喜欢你的,我知道,你也一直喜欢我是不是?”
清韫戒备地退后:“你的真爱是何萱萱吧?而且我也不喜欢你!”
李秋鸿突然凑近来,伸手想抱她,嘴里喊着:“不!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知道的!清韫,我们在一起吧!我以后一定好好地爱你!”
清韫敏捷地一掌把他推开。
李秋鸿愣了愣,没想到清韫能轻松推开他,而且他的胸口还隐隐作痛。但是顾不得想那么多,他又凑了上去,嘴里依旧大声说着那些不清不楚的话。
周围几个零零散散的学生和路人全都看了过来。
虽然说如今社会风气已经开放了很多,但是李秋鸿这样子就是恶意在诋毁清韫的名声,简直是恶毒。哪怕放到百年后,一个女学生被一个混混一样的男人这样暧昧不清地说着两人的“故事”,也一样跳进黄河洗不清,名声受损。
清韫气死,万万想不到,前世攀龙附凤的李秋鸿一朝落魄是这么不要脸和无耻!
周围的人大多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全都站得远远的观望。
清韫握了握拳,盯着面前的李秋鸿。
李秋鸿以为她孤立无援,刚才那一掌只是运气,再次伸手来抓她。
清韫一掌拍掉他的爪子,脚上用力冲着他的下三路重重一踢,没有防备的李秋鸿一下子痛得倒在地上。
李秋鸿的确是不要脸,不知道是不是如今身败名裂完全扔掉了所有的底线和伪装,哪怕痛得青筋都起来了,嘴里依旧说着淫词秽语,甚至开始胡乱编造起从没存在的床事来了。
清韫眼中闪现了冷意,心里下了决定,这个李秋鸿……
“啊——”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笼罩在李秋鸿的身上,一把将他提了起来,李秋鸿惨叫。
“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她会认识你这种无耻的臭虫?想攀龙附凤的人我见得多了,像你这样污人名声跑到大学门口来强占女学生的,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韩正清抓着李秋鸿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到了自己身前。
“你知道什么?我们早就认识了,而且互相定情!”李秋鸿脸憋得通红,咬牙反驳。
韩正清一拳打上去:“我未婚妻和人定了情,我怎么不知道!”
清韫惊讶地看向他。
李秋鸿也呆住了。
韩正清没有半点作伪的模样,继续打他,口中还大声说着:“到处引诱无知弱势的女学生,你们的丑事都上了报纸,现在竟然直接想强占!要不是我未婚妻什么人我知道得一清二楚,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你这种人,必须送进警察局!”
韩正清的话让围观的路人恍然大悟,对清韫的遭遇又是后怕又是愤慨,纷纷出声,一定要把这样的人送进局子里去!
韩正清抓着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李秋鸿进了警察局,唯一在场的几位路人也一起来作证,清韫一副柔弱的模样,警方直接就将李秋鸿以“流氓罪”关了起来。
走出警察局,清韫情绪复杂。
韩正清几次看向她,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欲言又止。
清韫在他多次投过来视线后,发现了他的纠结,心里堵着的那口气突然散了很多,有些想笑。
那么高高大大的个子,假装她的未婚夫打起李秋鸿的时候镇定自若,现在却又变得呆萌呆萌的,这反差实在太可爱了。
“今天是你们休息的日子吗?你怎么在我们学校门口?”
“老师让我来给姜老送点资料,我刚从你们学校里出来就见到了你们。”韩正清说。
“你又帮了我一次。”
“一个男人光天化日欺负女人,不管是谁都会上来帮忙的。”韩正清有些不好意思,怕清韫又像上次一样客气,强调自己真的是举手之劳。
清韫笑了笑:“你的举手之劳多么难得,今晚要不是你,我恐怕就要赤手空拳勇博歹徒了。”
韩正清皱了皱眉:“你身手不错,我不来你也能脱身。就是作为女人,身处弱势,还是容易吃亏。他嘴里不干不净,你怎么也解释不清。”
清韫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不管什么时候,女人一遇上名节清白这种东西,一遇上桃色新闻,就永远别想洗白了,不黑也能在大众眼里变成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