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萧重听到“亲家”二字心情就舒畅了。多年以来,他心中最不满的就是低了萧贺氏一头,就连被靖安侯称作妹夫心中都有自我添加的屈辱之意,但是因为要依靠贺家,他不敢表现出不满。如今,女儿嫁进了贺家,他就是贺家平起平坐的亲家了!不再是吃软饭之人。多年积郁一朝尽散,又眼看着要升官,心情非常地好。
萧重这种靠女儿不算靠女人、不算吃软饭的无耻思想也不知是怎么形成的。
后面的萧贺氏听到“亲家”二字却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跟在萧贺氏身边的萧文萦也是脸色青青白白。
此时的萧贺氏还不知,这只是个开始。
等到了萧家旧宅,萧重看着焕然一新的宅子,虽然嫌弃到底小了一点,但心中还是对青萦非常满意的,尤其是看了自己的书房卧室,看了后花园的景色,样样合他心意,只觉得女儿再贴心不过。
其他人等也是如此,尤其是那几个姨娘,看着新屋子简直喜极而泣。她们在南城就住得不好,堂堂知府的小妾,冬天还会生冻疮,说出去谁信?本来到京城也没报什么期望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惊喜!只觉得活一天都够本了!她们以为青萦是看在房姨娘的面上才这么精心布置的,有心善的,顿时又不安起来,替青萦担忧。
唯一气炸了的就是萧贺氏。
一路进来她看出青萦的确精心修整了,虽然不完全合心意,但也还算满意。正一心想要看看正房是什么模样,进来后却傻眼了。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年走的时候,正房就是这样!
这贱人竟然拿了她的钱半点没用在宅子修整上!萧贺氏此时虽然大怒,但是还有理智,觉得自己握住了青萦的把柄,要好好借此发作一番,至少要把钱全都要回来!最好还能刮下她一层皮,让她没脸!
结果怒气冲冲地走出了正院,却见一个个都喜笑颜开的,见到萧重,萧重满意得不得了,连连称赞。
她不信,一个个看过去,越看越气。哪怕她嫡出儿女的院落都装修得很好,她也怒发冲冠!
萧青萦这贱人故意针对她一人!
你说可不可笑,全程银子都是她出的,结果一个妾室的屋子都比她的新?萧贺氏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昏倒。是为了脸面,才硬撑着没晕。
萧文萦看不过去,同萧重告状:“爹爹!娘的屋子根本没修整,还是老模样!”
萧重脑中出现当年妻子布置精美的屋子,觉得没修整应当也没什么,本来就是最精致的了。
“那估计是你娘亲的屋子没什么破旧的吧,青萦可能是看夫人的屋子样样都好,就替我们省了银钱了。”
去你的省钱!拿着老娘的钱她会给我省!
萧贺氏咬得嘴唇都泛白了。
萧重高兴得半点看不见,带着小妾们继续逛不大的院子,感叹女儿孝顺啊,种的花花草草都是他喜欢的。几个小妾开开心心地应承。
萧贺氏黑着脸回屋,把屋内仅有的一副新画撕得粉碎。
“萧青萦!”
侯府的小厮没撒谎,过几天的确是靖安侯的生辰,而且是整寿,府里打算大办。
青萦忙得脚不沾地,根本不关心萧家来没来什么时候来的。
好在府里自去年中秋后,刘氏在全府推广了青萦制定的那套规矩,春节实战了一次,这回过寿,底下的人已经习惯了规范操作,减少了她和大嫂不少麻烦。
直到寿宴那天,青萦在女眷里看到萧贺氏,这才想起萧家,而前者一看到她就立刻黑了脸。
萧贺氏身边跟着打扮娇俏的萧文萦,在一群女眷里笑得很是开怀,身边的萧文萦一脸乖巧娇羞地靠在她身边。
看到青萦的刹那,萧贺氏控制不住表情,黑下了脸,直到众人惊诧,她才勉强挂起笑。
不是她喜怒于形,而是这些天她天天住在那破屋子里,气得她心肝肺肾全都疼!越气,越憎恨萧青萦这个小贱人!
青萦却笑了笑,整了整衣衫,喊了陪在身边的澄心,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摇地走了过去。那动作,看进萧贺氏母女眼里,简直是刺心刺眼睛。
青萦目不斜视,直接略过了她们,冲坐在上头的刘氏请安:“见过母亲,聚合厅都妥当了,众位夫人可随时移步。”
刘氏笑着点头,在旁的夫人纷纷夸赞:“侯夫人可以享清福了,儿媳妇一个比一个能干呀!”
刘氏亲热地拉着青萦的手:“你们快别夸她了,再夸下去,回头你们走了,留下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可怎么办哟!”
众人都笑,说青萦哪里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眼看着青萦被众位贵妇人围在中间,萧贺氏的眼睛都气红了。不过一个庶女!刘氏是个眼瞎的,误把鱼目当珍珠,这些人也跟着睁眼说瞎话!
有那知情的,笑着恭维她:“萧夫人可真会生女儿,二小姐已经这般出色了,长女更加出类拔萃,听说今日都是侯府两位少夫人理事呢!”
“是啊,大少夫人是御史大夫家的千金,刚我过来时,还听到她在夸令嫒善管家,大家都说两人亲如姐妹,侯夫人有福气,妯娌感情这么好真难得!”前半句尚在恭维萧贺氏,后半句就是真心实意地羡慕靖安侯府了。
萧贺氏听得胸口越来越堵,萧文萦袖口内侧已被揉成了一团。
旁人不知情,见她既是侯爷的妹妹,女儿嫁进侯府又过得这么好,如今丈夫节节高升,自然努力哄她开心。哄一个中年妇人开心,不就是夸她丈夫儿女吗?而眼前的两个女儿,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容貌才能,显然如今的二少夫人更能让众人真心称赞。
所以还有人继续跟着夸,夸青萦秀外慧中、夸青萦雍容华贵……总之把青萦说得天上地下,在侯府的日子更是蜜罐一般甜。
寻常母亲听了恐怕又是谦虚又是开心,可萧贺氏气得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唯一警醒着她,让她压抑住不爆发的是对兄长靖安侯的敬畏。她不敢在靖安侯的寿宴上闹事,更不敢在众目睽睽下爆出真相,让靖安侯府没脸。
但是萧贺氏脸色太难看了,有机敏的慢慢察觉出不对劲,停下话头说起别的事儿来,也渐渐离她远了一些,生怕来吃个寿宴还遇到谁家的私密事。
众人在刘氏的邀请下移步聚合厅,这是侯府最大的宴客厅,贵妇淑女们一边看景一边走,最前头是青萦扶着刘氏。
萧贺氏和萧文萦慢慢落在了后头,萧文萦定力没萧贺氏那么好,她气得几乎控制不住音量:“娘!萧青萦这个贱人!”
“噤声!”萧贺氏猛地扭头呵斥女儿。
萧文萦捂住了嘴,又气又委屈,还有点后怕,眼眶红通通的,泪水在里头打转。
萧贺氏看得心疼。
她牵住女儿的手:“文萦,今天是你舅舅寿宴,来的都是达官贵人,是你展示自己的好机会,别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东西乱了自己的分寸!”
萧文萦眼神清明了一些,默默点头。
她记得母亲出门前说的,这么多年没来京城,大家都不知道他们家嫡庶情况,没人知道她是所谓的“记在正房名下”,而且背后有侯爷舅舅,有萧青萦如今侯府少夫人的名头,她的亲事肯定会比萧青萦更好!
她不能被萧青萦影响了心态,不能再像南城那样,明明自己才是嫡出的长女,是真正的凤凰,却被人以为是个飞上枝头的山鸡,挑三拣四,四处嫌弃。
萧贺氏见女儿冷静下来,脸上微微露出了一点笑,心头却对萧青萦恨得更加厉害。
到了宴客厅,萧贺氏作为亲属及亲家,被安排在离刘氏很近的上桌,同其他几房的婶子坐在一起。
青萦和大嫂坐在这些长辈的下手。
刘氏从前厌恶萧贺氏,但是会粉饰太平,即便假笑也要和萧贺氏打交道。如今知道了靖安侯的态度,她终于可以凭着心情对萧贺氏甩冷脸,于是整晚都毫不掩饰。
第349章 宅院深深20 剧情终结者
萧贺氏今晚一晚可谓是吃了一肚子气, 好心好意和那小家子气的嫂子说话,对方却当做没听到,她压着脾气说了第二遍, 对方轻飘飘飞来一个眼神, 又笑眯眯地同别人说话去了,气得她整晚再没朝那里看一眼!小户出身的就是一股子小户气!哪怕做侯夫人十几年也变不了一身寒酸!
一扭头, 又看到青萦正同边上的敬轩媳妇说话,两人说说笑笑好不高兴, 又是气得一声冷哼。
边上的二婶注意到了她今晚的神色,笑着凑过来:“妹妹今天怎么不太高兴?”
论亲疏,萧贺氏同二房是最亲近的, 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都是一个姨娘生的。但是从小待遇却相差很多。所以除了血缘,感情上并不亲近。
“高兴啊, 怎么不高兴,倒是二嫂, 似乎这几年沧桑了许多?”
二婶脸僵了僵,心想, 果然大嫂最是烦她,这种小姑子,多亏了看不上他们家, 否则真是搅家精搅和得全家过不好!
热脸贴了冷屁股,二婶语气也不阴不阳起来:“那是没有妹妹福气好,只是听说妹夫还有一个庶女, 今日一见怎么听说你养到跟前了?”说着,上下打量着萧文萦,轻笑,“从前你常说我们管不住你哥哥们,如今可怎么着,还是磨不过妹夫?”
萧文萦脸一白,只觉得庶女的印子再次死死地烙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免得丢这个人。
萧贺氏握紧了拳头,猛地看向喜笑颜开的萧青萦,这个贱人!都是她害的!
青萦感受到了上首射来的灼灼视线,抬头看过去,就对上了萧贺氏恨不得吃她肉的凶恶眼神,青萦缓缓笑开,甚至冲着她微微点头,一副亲昵的模样,只有萧贺氏看见,她的眼中冷漠又挑衅。
“反了天了!这个狼心狗肺的……”
“娘——”萧文萦拉住了萧贺氏,让她口中的话再没吐出来。
萧贺氏转头看向亲女,见她一脸乞求地看着自己。她心中一痛,顿时清明起来。刚才还教训了女儿,如何没一会儿自己却犯毛病了?哪怕再痛恨萧青萦,她们目前都不能揭穿真相,不能得罪侯府,不然,他们全家都完了。
但是,真相不能揭穿,她作为萧青萦的“亲娘”,作为长辈,让这个庶女吃暗亏却是可以的。萧贺氏冷哼了一声,扬声说:“文萦啊,娘好久没见你了,快过来陪娘坐坐!”
众人一听纷纷看过来,以为是母女相见欢的一出戏,笑等着下一幕。
青萦一看萧贺氏那模样就知道她不安好心,她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轻笑了笑,缓缓起身。
萧贺氏看着青萦一步步走过来,不疾不徐,一副大小姐的做派,心中气恼,脸上却分外慈祥,一副思女心切的慈母形象,青萦一走近,她就立刻伸手拉她。
青萦比她动作更快,扑通一下弯腰抱住了她的手臂,紧紧扣住不让她动一下,嘴里撒娇般说着:“娘!我好想你哟!”
大家都笑了,一天下来,这位二少夫人一副运筹帷幄的精干模样,头一次看到她露出小儿女的情态。
刘氏今晚第一次看向萧贺氏的方向,眼里都是真切的笑意。
萧贺氏咬着牙笑,另一只手抬起,握住青萦的肩,暗暗用力掐她:“想我怎么不同我写信?出嫁半年多,就没见你寄回来几封家书!”半是宠溺半是埋怨,其中隐隐还带着几分不满,让听的人在潜意识里有了模糊的负面印象。
青萦一副不干的样子,想直起身摆脱她的钳制,但萧贺氏力气极大,她不敢动作太大,只好轻轻跺脚,假嗔:“哪有!我三不五时都有写信给爹爹,难不成爹爹没把信转交您?”不等萧贺氏说话,青萦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高兴地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说,“过年时,您不是特意把我提了好几回的簪子给我送来了?您可不能骗我错怪了爹爹!”
萧贺氏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房氏那死人的东西!吓得一把推开她:“晦气东西!”
青萦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幸亏身后的丫头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这才免了摔倒当众出丑。她红了眼圈,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在场众人全都被这个场景惊到了,不明白明明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为何萧贺氏突然就发作了。再看二少夫人忍着委屈强自镇定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好受起来。
萧文萦咬着唇,恨恨看着这个爱做戏的庶妹:“今天是舅舅的寿辰,你为什么把这个东西戴出来?”
青萦一脸茫然,不安地问:“这个不是母亲送来的年礼吗?我以为是我信里说想念娘亲了,所以母亲特意给我送来了她的簪子。”
文萦想起那被打死的房姨娘,青萦话里变幻来去的“娘”和“母亲”,她下意识就听懂了,脸色微微发白。她没有萧贺氏心硬,对已故之人尤其是枉死的人,心里还会觉得害怕。连带着那根簪子,她都不敢看。
萧贺氏却怒了:“你娘还没死呢!你喊——”
“好了!”刘氏猛地出声,惊醒了看得目瞪口呆的众人。她一脸厉色地看向萧贺氏,“年纪越大越左性,好好说着话又闹什么?”又缓了脸色看向青萦:“回去坐着好好吃饭,忙了半天了,别人不心疼,我心疼着呢!”
青萦知道不能再闹,否则就是得罪侯府了,垂首行了一个礼,低着头走了回去。
回到座位上,大嫂立刻一脸担忧地看向她,青萦微笑着摇了摇头,借着袖子遮挡,把头上成色不好的玉簪子摘了下来。
大嫂给她舀了汤,小声劝她:“亲家母可能心情不好,母女哪有隔夜仇,等宴席散了好好说说话就好了。”
青萦笑着点头:“嫂嫂放心,我没放在心上。”
大嫂将信将疑。
青萦却笑得一点都没有阴霾:“真的,若是这些小事都要放在心里,我这十几年日子可不能过了。”
大嫂心里一咯噔,总觉得这话不像。
青萦说话声音不大不小,挨得近的都有听到,大家面上笑着,心里却各有想法。
萧贺氏和萧文萦全都面色暗沉,她们忍了半天,终究被萧青萦破坏,白白吃了这许多气还丢了人。
宴席接近尾声的时候,戏台上咿咿呀呀唱起了戏,有不爱看戏的,园子里准备了许多给贵人们取乐玩耍的东西。尤其年纪尚小的贵女们,或下棋或投壶或看景,好不热闹。
青萦和大嫂已经在忙活晚宴了,两人各司其职,一一巡视核对晚上要用到的东西。正忙着,突然外头传来大动静,有奴才来报信,说是宫里来人了!
在看戏的、在玩闹的、在忙活的……所有的女眷都聚集在了一起,安静又焦急地等着外头的消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靖安侯身边的小厮喜气洋洋地跑了进来:“禀告夫人,万岁爷派了公公来给侯爷庆寿呢!赏了侯爷好几箱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