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淇泮
等他回到内室,就见安娘已经拆掉了头饰,换上了大红的寝衣,扭头看到他,还笑着打招呼:“洗好了?那快些睡吧。”
灯下美人,哪怕杨咸昱至今还没那个女色的弦,也忍不住脑子嗡嗡响,脸刷地红了。
但也只是一瞬,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睡觉,喝下去的酒精让他没有半丝力气,动动手指头都嫌累!顾不得其他,踉踉跄跄三两步走进内帐,直接往床上一躺。
“哎呦……”刚躺下,他又苦着脸跳了起来,“什么东西啊!”这会是真的生气了,什么狗屁的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烛连个觉都睡不好!
安娘连忙用袖子挡住了脸,笑得不行,脑海中的颜修早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够了,她拉住撒脾气的人:“是喜娘撒的桂圆红枣,你先让让,我帮你收拾了。”
杨咸昱气得直喘气。
安娘剥了桂圆递过去:“你光喝酒没吃饭吧,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
被她这么一说,还真是饿了,看着晶莹剔透的桂圆肉,杨咸昱咽咽口水,对着桂圆哼了一声,拿来塞进嘴里。
安娘暗笑,索性坐在另一边,给他剥桂圆花生。
杨咸昱见她这么柔顺,想起酒席间众人的话,觉得事情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岳安娘对他百依百顺着呢!果然是他杨咸昱魅力大!
见他吃得份量加上她的那份差不多了,安娘停了手,将床铺打扫干净,让他睡下。杨咸昱虽然只吃了半饱,但是被安娘这态度顺毛顺得浑身舒坦,加上实在是太累,立刻躺下睡着了。
见他睡熟了,安娘这才躺在他身边睡下。
“小姐姐,我怎么觉得你这夫君傻fufu的呢?不会是个傻子吧!”睡着前,颜修忍不住问。
“要是个傻子,外面早就说他傻了,哪会只说他纨绔?他是喝醉了酒脑子不好使了吧。不过还好,酒品见人品,喝了酒犯傻总比喝酒撒酒疯强。”
“被你这么一说,我都觉得他人还不错了,傻得挺可爱的。”
安娘没应声,可爱?要是真的这么好糊弄,这十几年杨尚书能让他成了现在这样?
第二日,因为边上睡了一个人,安娘心里到底不安稳,早早就醒了,回过头,就见杨咸昱睡得四仰八叉,憨甜憨甜的。她无语地摇摇头,起身喊了人洗漱更衣。
安娘没有轻手轻脚的意思,杨咸昱终于被吵醒了,宿醉之后额角痛得要命,刚想发脾气,就见帐子外转过来一个曼妙身影。
“你醒了?我让人准备了汤水,你起来喝一些,免得拜见长辈时身子不舒服。”
一个女人好声好气地和你说话,话里都是为你着想,杨咸昱一肚子恼怒发不出来,这才想起,昨日自己成亲了。想到这,他连忙抬头仔细看这传说中的母夜叉,却见她眉眼笑盈盈的,不仅没有半点外人说的糟糕之处,还十分娇俏可人。
想到自己大好一青年,被外人说成那样一无是处,杨咸昱立刻懂了,觉得安娘也是此中受害者,顿时,不仅没了心里的疙瘩,还有了同病相怜之情。
安娘也就站在外头说一句话做做好人,见他安安分分的,便转回去继续收拾自己的事了。
等到两人终于收拾完前往正堂。那脚快的奴才早就把新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通报了尚书夫妻。
杨夫人许氏听到两人根本没圆房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再听到这其中缘故竟然是自己儿子喝醉了酒冷落了岳安娘一夜,同情之心刚起,心里就咯噔一下害怕了,这么大一个把柄,岳安娘闹起来可怎么办,她那张嘴一点不把门,一旦说出去,儿子的脸面彻底没有了!
已经吓坏了的人,再听说岳安娘一点没闹,还让人给小五准备了缓解宿醉的汤水,这大起大落,顿时觉得岳安娘其实也是很识大体的。
一大早心情经历了这个上下巨大的起伏,听说新房的床脚发现一大摊桂圆花生壳,她摆摆手也就过了。只咋舌,吃洞房里的喜果,能干出这事的也就岳安娘这个没什么家教的了。
当然,此时的许氏万万想不到,这句没家教会应到自己头上。
一直在边上听着的杨尚书脸上自始至终都没什么表情,他内心对岳安娘的态度非常明朗。皇上会照顾岳家遗孤,因为歉疚也因为堵天下人的口。但是其中有几分真心?皇上对自己的公主有几分真心都不好说。自己的幺子娶了岳安娘有好处也有坏处,但是这些日子他想明白了。老五已经被养废了,岳家得力不得力根本不重要,岳安娘这样的妻子才是最好,身傍重财,小夫妻二人挥霍一辈子都用不完,老五哪怕一辈子纨绔,他过世后也不用担心了。
于是老夫妻二人,一个淡定一个心情复杂,带着一溜的儿子儿媳以及独女,等在大堂准备见新人。
杨咸昱和安娘进来时,大堂里安安静静的,安娘虽然觉得太过安静了一些,但也没多想,大大方方地把一套礼仪做了下来,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许氏虽然心里不好受,但是毕竟以后就是自己的儿媳了,不至于在此时为难她,更何况,安娘本分的模样已经让她非常惊喜了。
新妇见礼轻松过了,起了小波澜的是大家准备去吃早饭时。
刚见过面的二嫂笑嘻嘻地说:“咱们快点,五弟妹肯定饿坏了。”
岳安娘侧眼看过去,就见二夫人手持帕子轻轻笑着,边上的三夫人跟着抿嘴笑,显然,不过一晚,她房里的事,这几位好嫂子全打听到了。
杨咸昱皱眉看向二嫂:“二嫂你怎么知道她饿了?”
二夫人理了理帕子笑说:“五弟你也太不会体贴人了,女子出嫁一天不能进食进水,行了合礼也不让弟妹吃用点,害得弟妹只能半夜吃那床上的果子。”
杨咸昱一脸迷茫地看向安娘:“你也吃了?”
安娘当然摇头:“没有。不知二嫂怎么笃定我半夜吃果子了。”
众人听着这对话有点出入,都看了过来。就连走在前头时刻注意后边动静的许氏都竖起了耳朵。
杨咸昱一副我果然没记错的样子,直喇喇地道:“那是我吃的啊!真是的,都累了一天了,灌了一肚子酒水,都没人想起往房里放点吃的。那几颗桂圆都只能吃个半饱!”
众人面面相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这么听着昨晚没喝醉啊,没喝醉……那新郎官进了洞房就吃了几颗讨好寓意的桂圆?还嫌桂圆不够多?难道老五以为吃了桂圆就能生儿子了?
深知儿子脾气的许氏知道他没撒谎,脚下不稳,差点摔了。
这个蠢儿子!
杨咸昱一脸无辜地看向安娘,他还记得昨天安娘给他剥桂圆呢!
安娘点头表示你没记错,就是这样。
杨咸昱立刻理直气壮起来,觉得这些人大惊小怪,冲着安娘一挥手:“快些,饿了一天一夜,都快饿死小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多年后咸鱼想起今日这一幕……
咸鱼【生无可恋】:小爷的一世英名!
左思右想还是不甘心,抓着人问:所以你到底吃了没吃?
安娘【笑眯眯】:你猜?
抓狂,抓着人再问:那我吃了没吃?!!
安娘【继续笑眯眯】:你猜?
咸鱼:……
第436章 家有纨绔5 家有母老虎
新婚三天, 尚书夫人许氏对岳安娘刮目相看,继而喜出望外。
新媳妇不但没有传言之中的刁蛮任性,而且为人随和知礼,虽然话不多有些疏离, 但毕竟大家还不熟, 很是能理解。昔日外头传言的什么口舌锋利、脾气暴躁、动辄打骂……这些都不曾见到。许氏心里忐忑地想着, 也许的确是传言失实吧。
有一点倒是真的, 新媳妇每日早起会在自己的院子里练武,丫头婆子们吓得只敢远远观望。毕竟杨尚书是文臣,一家子的文人, 哪里见过人舞刀弄剑,还是个女人舞刀弄剑。不过许氏不曾亲眼看见, 又想岳安娘出身岳家,看她平时和其他媳妇没什么两样, 便慢慢安心下来,觉得岳安娘很好。
因为期望太低, 以至于如今万般满意。其他儿媳妇见了,也只能酸一酸, 咸鱼的媳妇都待遇不一般。
杨咸昱对自己的媳妇儿也很满意。因为想象中对他百般管束完全不曾发生。老头子答应了他婚后三日不用去太学上课, 他每天睡到自然醒, 捧着蟋蟀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外逍遥自在一天,赶在老头子回来前归家,比婚前还要舒坦。
第三日, 照理新妇该归宁了。
许氏有些为难,左思右想后找来安娘直接问:“归宁那日,你打算怎么安排?”
安娘说:“自然是要回去的,让相公给我爹娘上柱香,好让他们泉下安心,知道我如今过得很好。”
许氏连连点头,是这么个理。
“至于归宁的礼,按规矩置办就好了,反正左手倒腾右手,最后都是我和相公的。”这话说的霸气,全国上下,估计只有岳安娘这一个女人,能有底气说出娘家的东西全都是自己和丈夫的。
许氏听得非常舒坦,她直接忽略安娘,只听到了自己儿子。这么一想,实在是太赚了,以后无论送什么东西给岳家和安娘,最后都是给儿子的,他们家可是稳赚不赔。
有了这个意识的许氏,心甘情愿地为安娘准备了丰厚的归宁礼,给足了安娘面子,让整个府里都对安娘不敢小觑。娘家都没了,还能让夫人这么重视!
杨咸昱却挺不耐烦,因为这归宁就意味着,他的假期少了一天!
“你们家不都没人了,那就别去了。去了也没人接待我们。”杨咸昱皱着眉头啃着瓜,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
“谁说没人了,我爹娘还在府上等我们回去呢!”安娘理所当然地说。
杨咸昱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你爹娘?”你爹娘不是死了吗?
“对啊!”安娘看过去,“我出嫁拜别的时候可说好了,要带你去看他们的。总得让他们看看女婿长什么样吧!”
杨咸昱只觉得后背一寒,结巴着说:“你……你爹娘还在……还在府上?你……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糊涂了……”
安娘想起这人几日来白天不见人影,回来只知吃和睡,天天把那几只蟋蟀当成宝贝,像个祖宗一样供着,今日还为此不肯陪她归宁,如今看他见了鬼般的怂样,只觉得心里真是畅快。
她一脸迷茫:“我爹娘的牌位当然在岳府了,不然还能在哪?相公是你糊涂了吧?”
“牌……牌位啊?”杨咸昱松出一口气,胆子回来了又立刻理直气壮起来,“上香就说上香,说得那么毛骨悚然干什么,搞得好像你爹娘还活着一样!”
安娘眯了眯眼睛,下一秒眼眶红了,倔强地盯着他:“我知道我爹娘死了,但在我心里他们还活着,我回去看他们有错吗?”
杨咸昱看她快要哭了,顿时心虚,挥着手走出去:“去去去!谁说不去了!还母老虎呢,动不动哭鼻子。”
安娘眨眨眼,眼里哪里还有眼泪,看着他的背影一哂。
“这个咸鱼真是,要是真的岳安娘还不把他打杀了。”颜修无语地说。
“这种被宠惯的纨绔,哪里会为别人考虑。”安娘无所谓。
“不过他刚才看你要哭了,也知道内疚,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坏。”颜修下一秒就犹豫了。
“只能说还没坏到根,不然当日也不会挺身而出来救我,所以看在这份恩情上,我忍他。”
颜修听着安娘阴测测的“我忍他”,只觉得咸鱼还是好自为之,颜颜的忍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出了房间杨咸昱就唉声叹气,再次觉得成亲很不好。连刁蛮的岳安娘都动不动哭,想到以后天天要面对一个柔柔弱弱、一不顺心就哭的女人,浑身都开始难受。
归宁杨咸昱打死都不肯骑马了,成亲那日磨破的皮还没好全呢!他很不要脸地紧跟着岳安娘窝进了马车,悠哉悠哉地抓了一把瓜子,嗑着瓜子,掀开车帘一角,看着外头的热闹。
岳安娘自顾自坐着,不理会他。
到了岳府,杨咸昱惊讶地发现岳府景色很是不错,至少比他家满是酸腐好多了!武将家中的风格对准了他的胃口,腆着脸对安娘说:“我刚刚坐马车有些闷,喘不上气来。”
安娘翻了一个白眼:“我让小厮带你去园子逛逛?”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走走。”说着,招呼上那几个狗腿子,兴高采烈地跑了。
秦妈在边上看了,差点流出眼泪来,还不敢表现出来被小姐看到了,让她更加伤心。
安娘早知道咸鱼是什么个性了,很无所谓,看到秦妈这样反而安慰她:“妈妈别担心,我过得很好。太上进的丈夫反而容不下我这样有主意的。”
秦妈点头,但哪个女儿家不想嫁个如意郎君,她心里不觉得小姐真的不在乎,可事成定局,垂头丧气反而不美,只好打起精神,陪安娘一起准备祭拜用品。
准备差不多的时候,杨咸昱主动回来了,看到大家都在忙,心里终于有了愧疚,发现自己今天有些说不过去。他上前抢过安娘手里的活:“娘子你去歇着,剩下的我来,也让我给岳父岳母尽一点心意。”
一张嘴说得很是动听,安娘不推拒,松了手让他来,自己忙别的去了。
杨咸昱笨手笨脚,但是难得没有抱怨,满头汗地勉强把事情做完了。
到了开祠堂的时间,安娘领着杨咸昱进了祠堂,给父母兄长上香祭拜。
杨咸昱进门的刹那,整个人都呆住了,祠堂里一排的牌位,除了最上头的祖宗,下面那两排,都是安娘的叔伯兄弟。他想起自己尚书府那一大家子,在这岳家,那些人全都成了这一个个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