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完成你的执念 第632章

作者:淇泮 标签: 快穿 无限流 BG同人

  然而孙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边城太惨了,别说柳洺,张蔚恒都脸色发白,眼里都是怒火和仇恨。

  一脚踩下去鞋底被血水浸湿,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死气,还有腐朽的臭味。老人、妇女、幼童、青壮年……曾经这是多少美满幸福的家庭?

  柳洺回到营帐后把隔夜的东西都吐光了,什么都吃不下,坐在桌案前快速写手札。

  张蔚恒也吐了好几回,平复之后听说柳洺不太好端了稀粥过来看她,进门却见她没有躺在榻上,而是撑着病体还在那写记录。

  他走过去放下粥:“多少吃一点,这些东西身体好了也能整理。”

  柳洺摇摇头:“你也知道我脾胃弱,现在吃不进东西是正常的,晚点再说吧。”

  “那你去好好躺着!”他沉声。

  “等我写完这些。”

  “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张蔚恒动了点气,“脸白如纸,比白日城里看到的那些……你这是糟践自己!”

  说到白日,柳洺鼻尖仿佛又传来那个挥散不去的味道,心理沉得喘不过气,生理上止不住反呕。

  她连忙扔下笔跑到痰盂前。

  “呕——”

  张蔚恒一惊,赶紧冲过去扶住人,不停拍抚她的后背:“好点没?”

  柳洺开始吐黄疸水,胃里抽成一团。

  张蔚恒扶住不断往下缩的人,懊悔不已:“是我不好,不该提,别再去回想,想想别的事情。”

  柳洺吐得生理盐水都出来了,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水……”

  张蔚恒一手扶着她一手去够桌角的水杯,送到她嘴边。

  柳洺漱了口,闭上眼缓和眩晕感,慢慢站起身往回走。

  “你去躺着,明天也可以写!”

  柳洺没理会:“我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没大碍的。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我马上写完了,你把粥放着,我待会儿吃。”

  张蔚恒语气重了:“你听不听劝?”

  柳洺无奈地看着他:“我真的没大碍。”她还能不了解自己的身体情况?“这几天你陪着我们东奔西跑也很累了,早点去休息吧,我最后收尾做完就歇下,你放心。”

  张蔚恒冷着脸什么都没说,松开扶着她的手,在她以为他终于放弃时,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你——”柳洺惊得失语,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张蔚恒表情很冷,但是心里也很震惊,因为柳洺太轻了,一个男子抱起来竟然没多少份量。这让他对他的身体越发忧虑,心里更加沉重。

  他将人放到榻上,瞪了一眼想动弹的人,制止他的动作后起身端了粥坐在床边喂他。

  柳洺还在怔愣中,被硬塞进去一勺。

  她回神,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说:“我自己能吃。我现在就吃!”

  张蔚恒冷着脸闪开她的手,舀了第二勺喂过来。

  柳洺小声说:“我自己来……”

  张蔚恒趁她张口直接塞了进来……

  柳洺只好咽下。

  然后第三口第四口……张蔚恒喂粥的动作非常熟练,柳洺竟然被他气场压得死死的,完全被他带走了节奏。

  吃了十几口的时候,柳洺胃里再次抽痛,她皱眉。

  张蔚恒立刻察觉了,停下动作:“哪里难受?”

  柳洺捂着胃按照中医手法轻轻揉着,一边缓解疼痛一边看向他:“胃疼——没想到你照顾人这么熟练。”

  张蔚恒手里拿着一勺粥,一边观察她情况一边回答:“鲁恒从小生病都是我照顾的。对你们这些好话不听的混孩子,只能拉下脸强势镇压。”

  柳洺抿抿嘴:“我哪里不听了,我是真的想尽快忙完早点休息,我也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惜命着呢。”

  “惜命没你这么惜的!”张蔚恒见她神色轻松了,问,“还能吃点吗?”

  柳洺伸手:“我自己来。”

  张蔚恒避开,将手里的粥准确送进她嘴里。

  柳洺鼓着嘴瞪他。

  张蔚恒眼里带了一丝笑:“吃吧,难得照顾你一回,当初我可想不到我会亲手照顾你这个小奸臣。”

  “好啊,你原来心里一直这么骂我呢!我哪里奸了!”

  “我弟弟鲁直,赵焱几人赤诚单纯,就你,满肚子弯弯肠子,把他们几人哄得团团转,眼睛还跟火炬似的,仿佛能把人老底照出来,不但挖老底还在边上看好戏,装作纯良的样子,你这块料,不做奸臣真是浪费了。”

  “张大哥,你这话太过分了!你表面和煦内里吝啬,我看出来了也不能说出来拆你台吧?怎么我一片体贴到你眼里成了奸佞了?唔——”

  张蔚恒一口粥堵住她的嘴:“我吝啬?把八百两吐出来!把我那些粮食都给我吐出来!”

  柳洺弯了眼睛拍拍腰间的香囊:“那不行,我好好收着呢,要收一辈子的,一毛不拔的张大哥亲手送出的八百两,此生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二次。”眼见张蔚恒要生气,她转了话音认真地说,“你的真心真意我一定好好珍藏着。”

  本来要生气的张蔚恒见状反而不好意思了:“你们文人不是最嫌铜臭……”

  柳洺笑着摇摇头,哪里有铜臭,这是千里奔波雪中送炭的真情啊!这世上的人啊,真的不能看表面,慷慨解囊的不一定是善人,吝啬小气的也不一定是小人。"

第715章 我真的弱不禁风24

  大半碗粥喂下去,柳洺真的吃不下了,张蔚恒把人按到床上,用被子团团裹起来,只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自己坐到书案前:“你说,我写。”

  柳洺定定看着烛光下的他,好久后,慢慢组织起语言,开始叙述。

  张蔚恒第一次看到柳洺的手札,里头是无比真实的战后现场,柳洺文字功底极强,叙述描写让人身临其境如亲眼所见,惨烈又让人心痛,闻者落泪。

  张蔚恒心情复杂,他知道这是要给皇帝看的,柳洺没有丝毫隐瞒,背后的打算就是想为这西北边境所有生的、亡的百姓将士讨一份公道。

  低低的叙述慢慢消失了。张蔚恒停下笔收拾好桌案,端着烛台走到柳洺的卧榻边。他将烛台放在小几上,替她拢了拢被子,确认她是否睡得安稳。

  这行为从前照顾弟弟时做了无数遍,今日却不知怎么,确认完后,他坐在塌边盯着半昏半暗下的脸,发了好久的呆。

  第二天醒来,柳洺身体舒服了一点。

  边城伤亡人数还在统计,蒋晋那边递来了西府诸事的条疏,柳洺见每个人都面有菜色,安排今日留在营帐处理杂事。事情不算多,算是连轴转多日给大家一个放松的时间,只是心头的沉重让所有人都提不起劲,沉默着低头做事,仿佛有事情做了心里才好受一些。

  等军队打扫完边城,柳洺带着人进城统计伤亡,边城沦陷时,无论官还是民都对自己信心百倍,逃离的人少之又少,最终导致极其惨重的后果。

  西南军摩拳擦掌还想继续打西戎,最好打入他们的老巢活捉西戎王!

  此时柳洺却没有赞同,她给几位武将算了算账,将后勤处寥寥无几的粮草摆在他们面前:“我们活捉了他们的亲王,可以先谈谈赔偿之事,这些年西北军西南军全都军饷不足粮草不够,说明这不是一个地方的问题,朝廷为了这场仗耗费巨大,再打下去劳民伤财——当然,如果西戎还不服,那就继续打!皇上如果有顾虑,我帮你们说!”

  有理有据,不怂不废话,武将们听得心头舒服,听了这份建议,在边城几里外安营扎寨,听从柳洺安排调度,全力恢复边城的基础设施,帮助回城的百姓重新安家。

  柳洺在边城,西府官员有事请示奏报都会过来,一日源城守备过来汇报相关事宜,正好疆城守备过来询问重组守备军之事,两人在柳洺的书房遇上。

  当日严守成为了自己的士兵不去送死,狠心让所有人“逃走”,他爱兵如子,但是对不起死守在疆城的将士。等到公事商谈完毕,严守成直直跪在了疆城守备面前。

  周将军右手受伤严重,单手想要扶起他,却扶不起来。

  严守成眼睛赤红:“朝中这些狗官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浴血之人放在眼里,麾下的士兵多年来忍饥挨饿,最后还要饿着肚子去送死……我不怕自己臭名远扬,如果能让军中兄弟活命,死我一人不足惜;但周兄高义大节,为了身后数万万人誓死守城,我与周兄相形见绌,当初不顾袍泽之情见死不救,愧对周兄!愧对死去的疆城将士!愧对疆城的百姓!”

  一边说,一边咣咣咣冲着周将军磕头谢罪。

  周将军站在那同样红了眼睛,当时他怎么都盼不来援兵,被围在城里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是危机解除后,什么都知道了。怪严守成?当然怪了,要是他能带兵支援……

  不过多死一批士兵罢了。

  想到最后的结果,他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怨严守成了,只觉得一阵阵无力。而换位思考,手底下这些兵就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他们在这里吃风沙受严寒,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新婚的妻子甚至牙牙学语的孩子,明知道是死路,自己去死大义凛然,让这些士兵跟着去死,他毫不愧疚吗?

  周将军同样红了眼睛,他说不出“不怪你”,又骂不出口。“末将”“末将”,他们真的只是微末之人。

  “你起来吧。”

  严守成伏在地上痛哭。

  柳洺在边上全程看着,周将军明知是死义无反顾让人崇敬,严守成爱惜士兵对这个朝廷失望是人之常情,而且严守成自己没有逃,他和自愿留下的士兵一起在源城想要与源城共存亡。

  “严将军你起来吧,你的歉意周将军已经收到了,至于你此前纵容士兵私自离开一事,本官会如实禀告陛下,这不是周将军谅不谅解的事,是非功过我都会上奏,一切由皇上审判。”

  严守成哭了一会儿,抹了眼泪站起身,向着柳洺深深鞠躬:“放士兵逃走是我的责任,末将愿意接受朝廷问责,柳大人,恳求您帮忙为那些士兵说一说好话,他们最后都没走远,您进西府那日都回来了。”

  柳洺点头:“本官知道,此事源头不在你们,你们放心,该担责该处罚的一个都不会漏。”

  严守成等人不觉得柳洺有这样的能耐,天高皇帝远,死一城百姓对富有天下的皇帝来说能有多少震撼?这份愤怒也许几日后就被其他的事情冲淡了,而那些贪官污吏背后关系错综复杂,区区一个前科状元没背景没靠山,能扳倒吗?

  的确,人命在这个时代太不值钱,两个城的百姓,他们的死带给皇帝带给京城众位官员的感觉恐怕只是笼统的气愤、羞辱、痛心。这不能完全怪他们,人的共情是有距离限制的,有的事情离得太远,就只是一个故事,听的人体会不到其中的痛苦惨烈煎熬。

  人类的悲欢不是不能共通的,只是共通的程度与距离成反比,越亲近越能体会对方的悲欢之情。

  柳洺走进西府看到西府种种荒谬惨烈之处,就想到了未来面见皇帝要怎么做。

  “疆城十室九空,当地不产粮,百姓大多是商贩,本该满仓的府衙粮仓却是空的,围城时间太久,将士粮草又不够,全城缺粮严重,臣等进城后,走遍全城,看不到一棵青草,能吃的东西,全被百姓拔光了,到最后,有许多老者主动自绝,只为了剩下一口口粮,好给家里的孩子……他们自绝的方式就是投身战场,希望在死前以身为盾为将士挡一次刀杀一个戎人。”

  “即便如此依旧在援军来之前撑不住了,有为母的割肉喂即将饿死的孩子,有富人家前脚为前线捐衣食,后脚被全家劫杀,强人翻遍整个宅子只看到不足三日的粮食和满篮子米糠。”

  越发瘦弱苍白的柳洺坐在皇帝下首,声音不轻不重,细致详尽地给皇帝讲她在西府的所见所闻。

  西北打了胜仗,皇帝龙心大悦,看到柳洺如此憔悴十分心疼,笑眯眯地说要奖赏他,柳洺毫不客气地向皇帝要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听她讲此次大胜的故事。

  皇帝从好奇到慢慢捏紧拳头。

  “疆城没有一个完整的青壮年,负伤能站起来的不足两百,士兵手里的兵器一砍就卷,敌人却只冒一点血丝,周将军征用民间铁器,于是百姓家里的菜刀铁镐……能用的铁器全都耗尽了,没有铁器怎么办?拿砖头砸!于是青砖瓦房全都拆了,地上能挖起来的石块都挖了,但是还是不够……西南军到达的那一天,城里所有的妇女老人拿着家里拆下来的桌脚、瓷瓶挡在城门外,周将军下了令,死,也要用尸体挡住城门不让戎人进去!”

  皇帝眼睛血红,死死地看着平静叙述仿佛寻常的柳洺。

  柳洺不轻不慢地还在说:“……边城收复那天,臣带着人去视察……第一脚踩下去,布鞋被血水浸湿大半,满城死不瞑目的百姓‘夹道相迎’,陛下见过人死后的样子吗?进城后,微臣才知道人能有这么多的死法……戎人暴虐,以虐人为乐,有个少年,肚子破了一个大口子,里面的肠子全被挑出在外,他长得清秀,眼睛很大,就这么瞪圆了眼望着臣,仿佛还在向臣求救……还有个孕妇……还有一个男子被砍了头……还有……”

  “呕——”柳洺描述得细致无比,从伤口到遗容,从尸体的腐烂程度到空气中的气味……皇帝再也听不下去,猛地侧身干呕。

  内侍急忙冲过去伺候皇帝,柳洺坐在原位没有动。

  “那天回去,我们所有人都吐了,衣服洗了几次洗不掉腐朽的味。后来臣想明白了,怎么洗得掉呢?这个腐朽的气味不是来自那些无辜百姓啊。”

  内侍紧张地看着柳洺,劝他不要再说了:“柳大人……”

  柳洺仿若没看到,看着干呕不止的皇帝,眼里不知不觉有了泪:“皇上,我泱泱大朝,却有将士拿着脆皮刀枪饿着肚子杀敌送死,有老弱妇孺以躯体死守城门,有满城百姓任人屠宰,连家畜都不如!昨日臣回京,京城欢天喜地盛世繁华,臣鼻前却全是那散不去的腐烂熏臭,再浓的香粉都驱不散……”

  皇帝捂着胃抬头看过来。

  柳洺对视上去,眼里满是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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