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 第102章

作者:张佳音 标签: 清穿 灵魂转换 BG同人

  而德妃起身后,睫毛微颤,忽而又半蹲下身,愧疚道:“请皇上恕罪,皆是臣妾的不是,臣妾不懂瞧钮祜禄贵妃的眼色,说了些教人厌烦的话,惹怒了钮祜禄贵妃,这才烦扰了皇太后,还请皇上在中间做个和事佬,帮臣妾和钮祜禄贵妃说和说和。”

  康熙闻言,看向钮祜禄贵妃,语意不明地问:“可是如此?”

  钮祜禄贵妃面无表情地看了德妃,继而躬身道:“回皇上,臣妾无状,确实与德妃起了几句口角,不过既然德妃自知失言,臣妾自不会真的记恨于她。”

  德妃当即感激地望向钮祜禄贵妃,“贵妃宽宏大量……”

  然还不等德妃说完,钮祜禄贵妃便又道:“不过德妃虽然只是包衣出身,但好歹是四妃之一,若不知谨言慎行,恐怕会影响了朝中和百姓对后宫妃子的观感。”

  德妃嘴角地笑容一僵,下一瞬,便又对着皇上谦卑道:“臣妾自知出身低微,不比贵妃和赫舍里贵人高贵,自小受贵女教养,日后定会多向贵妃学习。”

  她今日就是存心恶心人。

  钮祜禄贵妃便是有此感觉,也不愿忍气吞声,当即躬身道:“皇上,皇太后,臣妾有一事回禀。”

  皇太后看向康熙,康熙则是沉声道:“说。”

  “胤俄受伤后清楚明白的告知臣妾,是小太监几次三番在他耳边说滑冰,他才起了心。十阿哥此番并无性命之忧,但难保不会有人在对旁的阿哥心怀歹心,遂臣妾近些日子一直在查此事。”

  “可有结果?”

  钮祜禄贵妃凉凉地扫了一眼德妃,答道:“御花园洒扫的太监告诉臣妾,亲眼看到了德妃宫里的太监小叶子,那一日拎着一桶水路过十阿哥滑冰之处。”

  德妃立即委屈喊冤道:“皇上明鉴,臣妾绝不会做下此等事。”

  康熙未置一词,钮祜禄贵妃嘲道:“确实需要皇上明鉴,不管是不是德妃所为,此等心思歹毒之人,务必要查出来,不可轻饶。”

  而德妃似是受到了侮辱,极义愤填膺道:“臣妾问心无愧,愿召来永和宫的小叶子与贵妃所说之人当场对视。”

  钮祜禄贵妃心下觉出几分异样,然事已至此,只能听皇上决断。

  康熙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又扫了一眼其余妃子,淡漠道:“梁九功,召两人来此对峙。”

  “是。”梁九功行至钮祜禄贵妃身边,恭敬地问明御花园洒扫太监的姓名,然后便出了正殿。

  期间,康熙晾下他的妃嫔们,只对皇太后关心有加,母子二人气氛和乐,与下首心思各异的妃嫔形成正比。

  德妃全程正义凛然,无愧于心的模样。钮祜禄贵妃则是垂眸微微锁眉。

  荣妃马佳氏颇有几分想不明白走向,下意思便看向比别人多个心眼子的惠妃,见她悠闲地完全不受干扰,干脆也不去想这些,抿紧嘴盯着眼前这一方地默默发呆。

  约莫一刻钟,梁九功带着两个太监走进来,分别说明了两个太监的身份。

  面白无须,身材瘦小些的是永和宫的小叶子;另一个身量差不多的是御花园的洒扫太监,皮肤较小叶子更加黝黑,手上也有些黄茧。

  康熙随意地抬抬手,道;“该如何对峙,你二人自行决定。”

  德妃立刻恭敬却坚决道:“贵妃大可随便问,若果真是小叶子做得,臣妾绝不包庇。”

  钮祜禄贵妃如果再不知她此时的镇定自若有问题,那便是个傻的了,但她依然起身,行至洒扫太监身边,问道:“且说说,你当时是如何认定,拎着一桶水走过之人是小叶子的。”

  洒扫太监双手拢在袖中,趴伏在地,声音从喉中慢慢挤出来,“奴才当时正在洒扫,一抬头便瞅见一个太监匆匆从亭子那头跑开,慌慌张张地,没多久便听到吵嚷,说是十阿哥摔断了胳膊,这才对那人起了怀疑。”

  钮祜禄贵妃又问道:“既然你很快便起了怀疑,为何在本宫先前问话时为主动说明。”

  “奴才只隐约瞧见了侧脸,哪敢随意说话,还是后来偶然见到叶公公从御花园走过,衣着身形皆与那日无二般,这才想起来的。”

  钮祜禄贵妃抬头,见皇上眼底黑沉,并不言语,便对德妃作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德妃不妨教你宫中的太监就此申辩一番。”

  德妃完全不慌,即刻起身行至小叶子身侧,严厉质问道:“小叶子,你速速从实招来,十阿哥摔倒那日,你所穿衣物帽饰是否与他所说一般?”

  小叶子抱冤:“奴才绝对没有做过那等恶事,可太监衣服,也是宫中定例,奴才也有他所说的衣服,只是那日到底穿没穿,奴才实在是记不得了。”

  “冬月二十八那日,你行迹为何,好好想清楚,一个不落的尽皆交代出来,若是有遗漏,你我二人的冤屈便洗清不得了!”

  她这唱念做打,教钮祜禄贵妃心生不屑,惠、宜、荣三妃眼中也闪过几分相同之色,只是未有人关注罢了。

  小叶子在众位主子眼皮子底下,作出一副绞尽脑汁努力思考的模样,良久,忽然眼睛一亮,声音清亮道:“奴才想起来了!”

  德妃催促道:“你这奴才,还不速速从实道来,卖得什么关子!”

  小太监一句话刚落,她便说人卖关子,也太过急切了些,当皇上和钮祜禄贵妃看不出来是吗?

  德妃抬起杯子遮住嘴角的冷笑,只作壁上观,看她们究竟能闹出个什么花样儿来,两败俱伤才好。

  小叶子俯身一拜,随后有条有理道:“奴才想起来,因为前一夜骤然降温,德妃娘娘担心十四阿哥屋里的炭不够,便命奴才去向贵妃娘娘预支些银霜炭。”

  钮祜禄贵妃抬眼,声音浅淡道:“本宫并未见过你。”

  “是。”小叶子冷静地答道:“当时去长春宫请示之人,并非奴才,不过去广储司领炭火的,确是奴才无疑,广储司的大人们可以作证,且奴才还留了指印。”

  康熙转着手中的扳指,颇有几分低压道:“钮祜禄氏?你有何可说?”

  钮祜禄贵妃余光扫见德妃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毫无波澜道:“臣妾确实有一日为长春宫批了一些上好的银霜炭,可查到记录。”

  银霜炭质优无烟,是近些年内务府首要采入的木炭,除了乾清宫和慈宁宫,几宫主位也有份例,然后宫却并非无限供应,所以德妃需要预支。

  这事儿做不得假,而且小叶子若是果真去取了银霜炭,恐怕一路上见过他的人不少,但凡有一二人有印象便可为其作证,更不要说内务府有支取记录。

  众人稍有些脑子的便能想到此,那钮祜禄贵妃这一番指正,岂不成了笑话?顿时面面相觑。

  康熙脸上的神情愈发难看,眼神在众妃之间转了一圈,冷声道:“朕在前朝每日尽心竭力,尔等不能为我分忧,还心怀叵测,妄图伤害皇嗣,简直是胆大妄为!”

  他并未直指某人,但言中之意,便是定准了十阿哥摔跤之事是人为。

  众妃子立即跪地,“臣妾惶恐,臣妾万万不敢!”

  康熙眼中的不耐愈盛,对梁九功吩咐道:“彻查此事。”

  梁九功诺。

  随即康熙向皇太后告辞,一甩袖大步离开殿内。

  皇太后疲惫地闭上眼,挥挥手,“哀家累了,你们退下吧。”

  “是,太皇太后。”

  众人退至宫门口,钮祜禄贵妃注视着德妃,忽而佩服道:“伤敌一分,自损一半,本宫今日算是见识德妃的手段了。”

  德妃茫然四顾,随即委屈道:“贵妃恐怕是对我有所误会,十阿哥之事,属实与我无关。”

  “呵!”钮祜禄贵妃神态极其傲慢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小人得志。”然后便径直坐上轿辇离开。

  宜妃也做轿辇随后离开,荣妃不屑地看着德妃,正欲张口,便被惠妃打断,“你也不嫌冷,一张嘴吃了风去!”

  荣妃顿时便被转移了注意,没好气道:“我这一张小口比得樊素,怎会吃了风去?”

  两人的轿辇晃晃悠悠地前行,宫门口的德妃瞧着她们的背影,眼神渐冷。

  而轿辇行得远了,惠妃淡淡瞥了荣妃一眼,道:“比不比得上前人称赞的‘樱桃樊素口’,我是不知道的,但你这脑子,是极配不上这年岁和过往那许多遭遇的。”

  她这几乎是在指着她的鼻子说她傻,荣妃的脸黑如墨炭,“十年如一日的惹人厌烦,懒得与你言说。”

  惠妃悠悠道:“我当你知道巴结钮祜禄贵妃,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渐长了呢。”

  “呐喇氏,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惠妃不理她的怒意,握着暖炉,随着红唇张合有白雾在唇边:“仁孝皇后和孝昭皇后定下的规矩,争宠不可伤及皇嗣,此事上我无半点心虚,倒不知十阿哥之事,可与你有关?”

  “干我何事?!”荣妃气恼不已,立即便吩咐抬轿辇的人快些,不愿再与惠妃说话。

  惠妃望着恼羞成怒离开的荣妃,“啧”了一声,忍不住又道了一句:“真蠢!”

  全不知有些没底线的人,做事阴毒起来,可不看对象。

  而康熙着人查十阿哥受伤之事,进度比钮祜禄贵妃自然快了几个台阶,然后很快便查到了八阿哥的生母卫氏身上。

  “贵妃查了许久,你们这么快便有结果了?”

  “回禀皇上,还是从那两个洒扫太监身上得来的证据,奴才命他二人将所见仔仔细细的陈述并且记录在案,还是慎刑司的大人发现了端倪。”

  康熙放下朱笔,问道:“有何端倪?”

  “两人皆是看到了侧影,衣着身形与永和宫的小叶子大致相似,然那日那个洒扫太监再三回忆之后,形容了那日之人拎的木桶,慎刑司一比对,与辛者库相差无几,猜测是直接从辛者库拎出来的。”

  “继续。”

  梁九功躬身回禀:“因此着人筛查了辛者库人员,正好发现有一人与永和宫的小叶子有三分神似,若是刻意模仿,五分也有,便进行了拷问,供认不讳。”

  “是以,此人与庶妃卫氏有关,栽赃嫁祸于永和宫德妃?”康熙眼神晦涩不明。

  “是,那太监招认,是卫庶妃命他穿那身衣服的,又命他在御花园洒水成冰,所谓为何,当时并不知晓。”

  康熙的食指和中指在奏折上缓缓敲击,“那引诱十阿哥之人,又作何解释?一个辛者库内管领之女,包衣出身,便有此能量了?”

  “回禀皇上,”梁九功据实以报,“相关之人皆以提审,其余恐怕需要审问卫庶妃方可知。”

  所有人皆已提审,唯独卫氏,乃是八阿哥生母,八阿哥自小聪慧,又养在钮祜禄贵妃身边,若想审问她,需得经皇上应允。

  康熙沉默许久,忽而问道:“八阿哥与卫氏不甚亲近吧?”

  “奴才听闻,八阿哥幼时不甚了解,但如今大了,越加懂事,若是偶然见到,还是极为恭敬有礼的。”

  康熙又沉默了许久,道:“贵妃和教导有方。”

  梁九功对此不敢加以评价,只垂首听候。

  良久,康熙道:“将卫氏提至长春宫,由贵妃钮祜禄氏审问,至于如何责罚,也皆由贵妃全权处理。”

  “是。”

  梁九功听令,立即便命人将卫庶妃带至长春宫,并且将皇上的话尽皆带给了钮祜禄贵妃。

  钮祜禄贵妃和赫舍里氏面面相觑,继而皆看向跪在殿中面如死灰的卫氏,皆有些无法相信这个结果。

  然而钮祜禄贵妃一发问,卫氏便全都认了下来,一句反驳也没有。

  “果真是你?”钮祜禄贵妃皱眉,“原因呢?”

  卫氏想起那人带给她的纸条上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认,下一个“意外”恐怕便会发生在八阿哥身上。

  她缓缓闭上眼,声音毫无起伏道:“奴婢嫉妒八阿哥与您亲近,便心生嫉恨。”

  证据确凿,卫氏又供认不讳,似乎没什么需要再问的。

  但钮祜禄贵妃和赫舍里氏四目相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几分犹疑,一时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卫氏。

  论理谋害皇嗣是大罪,但一来,卫氏的理由似乎不够充分,二来,有八阿哥在中间,若是处置不当恐怕会生了嫌隙。

  钮祜禄贵妃属实被皇上甩过来的“全权处置”为难住了……

  半个月后,身处孝陵行宫的容歆,收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以及数封信。

  “容女官,钮祜禄贵妃已请示过皇上,命卫氏在皇陵赎罪,具体由您全权安排。”

  容歆尚且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挑了挑眉,无视形容略显憔悴的卫氏,撕开一沓信中最上头的那一封——来自贵妃钮祜禄氏。

  信中说明了卫氏到此的来龙去脉,并且详细写了在皇太后处发生的事,一字一句皆未落下。而她虽未在信中言明,但字里行间满是对德妃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