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伯莎 第15章

作者:红姜花 标签: 女强 BG同人

  “……抱歉,先生。”

  简·爱几乎绷不住自己的情绪。

  钦慕之人表露心迹,这本应是值得高兴的美好事情。但简听到这番话后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正面的情绪。她站在原地许久,原本苍白的面孔因为激动更是变得血色全无:“恕我不能答应你。”

  罗切斯特苍凉地笑出声:“哈,因为一名年轻的小姐,注定不会爱上我这种容貌性格的男人,是吗?”

  “不,先生。”

  在这瞬间简的思绪格外清明,她很激动不假,但简甚至能抓住自己所有情绪和思维转变的痕迹。向来喜欢用避开目光遮掩的情绪的家庭教师,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昂起头颅,直视心上人的面庞。

  “正因为我爱你。”她说。

  罗切斯特蓦然愣在了原地。

  简:“正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不能原谅自己爱上一名拥有妻子的男人,我更不能原谅你对所有人隐瞒了这么久。若非伯莎夫人恢复了神智,难道你要我成为一名犯下重婚罪的罪人吗?你是有家室的人,我不可能答应你的请求。”

  “哈!”

  罗切斯特似乎是被简·爱这番话激怒了,他站在原地,攥紧拳头,想要用踱步维持自己的情绪,迈开步子却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拥有运动员一般身材的绅士,此时此刻无措又愤怒,就像是名尚未经事的毛头小子。

  “我已经被惩罚了十年,”他苦涩道,“难道还不够吗?从此之后伯莎不再是伯莎,她可以毫无负担地追求想要的一切,难道我就要继续坐在原地,去承受这本应该早就结束的苦难吗!”

  简·爱没有开口。

  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年仅十八岁的姑娘总不会比罗切斯特更具有人生经验。理智告诉简,伯莎主动提出借火烧庄园假死脱身,已经是最为妥当、伤害最低的方案。

  但感情上,叫她如何去心安理得地接受心上人的妻子仍然活着的事实?

  纵然他的妻子是伯莎!

  罗切斯特的愤怒来的毫无缘由,可同时简也很生气,她甚至不知道在为什么生气——为伯莎十年来的遭遇?可是罗切斯特先生也是无奈之举。为她爱的男人遭受了这般蒙骗?然而正是他将伯莎囚禁在阁楼里长达十年,倘若自己也患有同样的病症,他是否也会这么对待自己?

  简更生气于她自己的无能为力,尽管深谙所有人都已经在做到最好,做到不影响未来的生活,可简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最后落得如此处理是不对的!

  可是应该是哪样的呢?

  生活在十九世纪的简从未思考过自由离婚的可能性,她的头脑中不存在这样的概念。简察觉出了这般不公却找不到任何思路,她能做的只有连连摇头。

  简不认为自己能够继续在罗切斯特面前保持镇定、不认为自己能在桑菲尔德庄园继续待下去了。

  “抱歉,先生,”她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回应,“恕我不能答应你,这样的结果是不对的。”

  说完她像是逃难一般,退到门边,头也不会地转身离开。徒留罗切斯特一人在空荡荡的室内,形影单只。

  伯莎就是在这个时候撞上简·爱的。

  她在走廊与匆忙忙地姑娘来了个“狭路相逢”,要不是伯莎率先停住步伐,两个人非得相互撞倒彼此不可。然而简实在是没心情和伯莎讲话,她只是强忍着激烈的情绪,简单地朝着伯莎点头示意,叫了一声“夫人”便直接离开。

  伯莎:“……?”

  这是什么情况?

  扭头目送简·爱小姐消失在走廊,伯莎一头雾水地推门走进客厅,看到的是爱德华·罗切斯特黑如锅底的脸。

  哦……

  这是告白失败了。

  等等,怎么会?

  饶是伯莎,也不免懵了一下:纵然《简爱》这部名著在大众之间并不如其他爱情的讨论度高,但不会有人质疑罗切斯特和简爱的爱情。他们两个无疑是两情相悦的,现在也真相大白了,怎么还能告白失败呢?

  “爱德华?”伯莎试探性问道。

  “……我没事。”

  回应她的是罗切斯特硬邦邦的语气,男人真的是恨不得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理智:“你找我做什么?”

  看着罗切斯特这幅模样,伯莎几乎都要可怜他了。

  仔细想想《简爱》原著结局……等到简·爱小姐接受罗切斯特时,他的庄园已毁,因为伯莎的一场大火,双目失明不说,还身患残疾,再也不是那个处在掌控者地位的健全男人,和拥有五千英镑遗产作为嫁妆的简·爱小姐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家主和家庭教师这种不平等的关系。

  但现在,爱德华·罗切斯特仍然富有且健全,简·爱则依然是那个孤儿出身的家庭教师,甚至连心上人的妻子也活蹦乱跳着呢。这对于一名年纪轻轻的十九世纪女性来说,罗切斯特的告白能带来的只有痛苦。

  这就有些可惜了,明明能够避免那样带有遗憾的结局来着。

  伯莎在心底嘀咕了一句,但……她也不觉得这和自己有关系。

  总不能因为别人的姻缘,自己就老老实实藏在阁楼里等死吧?要是今后她有机会帮忙,伯莎还是愿意帮的,要她去送死,那不可能。

  “没什么。”

  因此伯莎没有过多追问刚刚发生的事情,换上了一副她毫不在乎的语气:“我只是想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放火?”

  罗切斯特:“登特上校认为应该尽快,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你有什么其他想法吗?”

  “确实有。”

  伯莎点头:“我想亲手烧了桑菲尔德。”

  ——放火这种事,自然要专业的来嘛!

  更重要的是,伯莎想亲手结束过去十年发生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理论来自《阁楼上的疯女人——女性作家与19世纪文学想象》中关于《简爱》的部分:“从理查德·蔡斯开始,许多批评家都把罗切斯特的伤残看成是一种‘象征性的阉割’、一种因他早年的浪荡放纵而受到的惩罚、一个表现夏洛蒂·勃朗特(还有简本人)对男性性能力有恐惧之心、因此只能想象出一个与被削弱了力量的参孙结合的婚姻的标志。”

  姜花也认为简·爱和罗切斯特能否走到一起的决定性原因也不在于表面上的两情相悦和伯莎的存在,《简爱》中的男女主角之间存在着那个年代近乎不可逾越的阶级鸿沟,而且简·爱从一名刺头小女孩被“训诫”成为一名合格的家庭教师,又愤而出走最终回归的刻画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完整性。所以简和罗切斯特最后肯定会在一起的,他们是天生一对,但不会那么简单的,简这么好得女孩子,就应该如愿看看更广阔的天空,再做自己的人生选择嘛!

  .

  罗切斯特:[拖着超大号横幅走进来]

  伯莎:????你在干什么?

  罗切斯特:热烈庆祝马普尔小姐离开桑菲尔德庄园。

  伯莎:……=。=

  ☆、阁楼上的疯女人15

  015

  计划安排妥当,说干就干。

  转天清晨,罗切斯特宣布要对案件进行最后的地毯式搜索,为了避免有人干扰,需要桑菲尔德庄园的所有人暂时转移到他的另一处地产芬丁庄园去。

  而前脚众人离去,后脚登特上校就请人将几大桶煤油送上了门。

  “可惜了这些家具和书籍。”

  伯莎颇为感慨地摸了摸书房里质感古朴的书桌,以及摆在书桌上的哲学书籍。要知道在十九世纪,不论是古董家具还是地主阶级的海量藏书,可都是有价无市的东西,能够给女儿当嫁妆的贵重品来着。

  登特上校苦笑几声:“我已经请人尽可能地将庄园内的贵重物品一并转移到芬丁庄园了,马普尔小姐。至于这些家具,实在是没有办法。”

  伯莎一勾嘴角:“反正你们赔偿,只要爱德华不介意,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转过身来,无比期待地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要知道伯莎期待这一天,可是期待了整整十年!

  登特上校差事几名镇子上的脚夫将几大桶煤油破满了整个庄园,重点照顾了罗切斯特的房间。伯莎在一旁还不忘着指挥叮嘱:“切记要泼在每个房间的窗帘和床上,因为织物非常易燃。还有啊,窗户不要紧闭,留一道缝隙。不然火是很容易熄灭的。”

  毕竟有氧气才能燃烧,纯封闭的环境很容易将氧气烧完,那就算再怎么助燃也烧不起来的。

  “待一会儿烧起来的时候,”伯莎兴致勃勃,“爱德华的房间要先虚掩房门。等火势变大再开门,这样效率会很高。”

  一众男士纷纷侧目: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伯莎理直气壮地胡扯:“怎么,当我没有处理纵火案的经验吗?密室放火可是再经典不过的杀人手段!”——侦探的名头就是这么好使,感谢阿加莎女士、感谢马普尔小姐!

  待到一切准备完毕,伯莎自作主张,从罗切斯特的珍藏中拿出了一瓶威士忌。

  “算是庆祝合作愉快吧。”

  伯莎笑吟吟地为罗切斯特和登特上校递过威士忌酒杯:“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同谋了。”

  登特上校接过酒杯,若有所思:“马普尔小姐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罗切斯特狠狠瞪了伯莎一眼: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伯莎却丝毫不慌张,她就不信登特上校的想象力这么丰富,能联想到她就是罗切斯特发疯的妻子去——伯莎·梅森已经被关了整整十年,这十年来她从一名豆蔻年华的少女变成年近而立的女人,就算是伯莎的父亲站在面前,他也不可能认出自己的女儿。

  “当然,”伯莎坦坦荡荡,“你们给爱德华不少好处,而作为帮忙解决麻烦的人,爱德华自然也会给我不少好处。要知道我准备从村子里搬去伦敦,可需要一笔资金呢。”

  这可是实话!

  登特上校接受了这个说法,他笑了笑,朝着伯莎举杯:“敬女王。”

  “敬女王!”

  说完伯莎抿了一口杯中液体,醇厚的苏格兰威士忌在口腔中漫开,嗯,果然是大地主的珍藏,就算是在二十一世纪,伯莎也没尝过这种水平的藏酒。

  三位“同谋”纷纷落杯,伯莎将手中的火折子丢到了罗切斯特卧房的窗帘上。

  被煤油浸透的窗帘,几乎是“蹭”的窜起冲天火苗,登特上校如释重负:“为了安全着想,咱们也走吧?”

  “走吧。”

  伯莎盯着明亮的火焰,幽幽回道。

  从罗切斯特的房间走出庄园,不过是一段楼梯、再经过庄园客厅的距离。这段距离足以在大火烧起来之前,使得所有人安全离开。

  然而就在登特上校和罗切斯特带着脚夫们走到庭院时,猛然回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马普尔小姐”,不知道何时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她去了哪儿?

  伯莎在走向楼梯时,转身换了个方向,朝着桑菲尔德三层的阁楼走了上去。

  为了方便火势蔓延,连阁楼都洒了一层厚厚的煤油。火焰会以最快的速度蔓延上来,她没多少时间。

  没多少时间啊……

  走进这阴暗逼仄的室内,伯莎·梅森只觉得一种急不可遏的悲痛从心底袭上心头,这股情绪凝聚成了简短的一个单词——终于。

  整整十年。

  十年的仇恨,十年的愤怒,十年的疯狂,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

  伯莎终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愿意为之杀人、为之死亡的东西,那就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