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开封府坐牢 第168章

作者:鱼七彩 标签: 甜文 美食 BG同人

  韩琦微微颔首 ,对于林尚书的指责并不辩驳 ,此系职责所在,便有正当理由可以解释,立刻反驳却也容易落人话柄。

  见平日里看似温和斯文实则孤芳冷傲的韩琦, 遇事儿就能言善辩将人驳斥得哑口无言的韩琦, 这回终于老实不说话了。林尚书越发恣意地对韩琦批判起来, 难得有他占上风的时候,自然是要一口气把以前的积怨能发泄多少就发泄多少,彻底发泄干净却是不可能了, 没有什么能换得回他死去的三儿子。

  “怎么,我说你这么多, 你竟除了点头, 连句认错的话都不会说?”林尚书说到口干的时候, 忽然发现韩琦颔首认错的态度竟有几分泰然自若,才因发泄有几分舒坦的他,顿时又不爽快了。

  “林尚书所言极是,分内之事,没做好便当认错。”韩琦温声应承道。

  林尚书得到应承了, 有几分得意。他无声撇嘴冷笑后,便马上向赵祯建议,应尽快择合适的人选权知开封府。

  “臣正有一合适的人举荐。”林尚书说罢就将他举荐的折子呈送上去,随后斜睨一眼韩琦,“至于那些在其位而难尽其职的官员将,臣以为应当及早处置,以免再度酿成大祸。”

  “耶律正使等人刚失踪不久,尚不知结果如何,林尚书便料定是大祸了,却不知又是从何得来的消息?”

  韩琦这一句反问,乍听好像没什么,细琢磨这话因多了‘又是’两个字,就耐人询问了。显然有暗讽,质疑不仅在‘现在’,还在‘之前’。

  在场的人自然明白,韩琦这所谓的‘又是’,指的就是林尚书之前突然掌握了地臧阁总舵位置的事。

  说起来这地臧阁,跟泥鳅似得难抓。开封府查了那么久,才令匪首毙命,却都不知总舵在哪儿。林尚书却突然一下子就得到了准确消息,而且向来爱居功的他,那次居然不邀功了,还把功劳明着让给了开封府。

  明眼人都知道他这些年跟开封府有多不对付,特别是在他儿子林三郎出事之后,这林尚书对开封府更加不可能有什么和善的感情了。所以,他这一招在当时招来不少大臣们的疑惑,但这消息的来源林尚书自有清楚的解释,纵然情况让你觉得突兀,但你若没证据说人家不对,自然就不能乱说。

  如今时间久了,那会儿的事儿大家都忘了。如今经韩琦这么一提醒,倒是都想起来了。

  一直立在旁侧半眯着眼睛瞧热闹的吕夷简 ,在这时候抬起眼皮,特意看了一眼林尚书。

  三名被林尚书带来的御史,也在这时候瞅向林尚书。上次林尚书利用他们出头的事儿他们还记着呢。所以这次林尚书叫上他们来,宋御史等人都留了心眼,他们可不会瞧见什么毛病上来就挑剔攻击,再多等一等,再多看看事态发展再说。

  林尚书发现屋里人竟都因为韩琦那一句话,质疑地看自己,心里顿时冒火。

  “韩推官这显然是话里有话,在质疑我什么?上次地臧阁总舵的事儿,不甘心为何你查了没那么久查不到,偏偏到我这里一个消息就成了?”林尚书停顿了下,冷笑两声,“想我在刑部呆了多少年,俸禄岂能白拿?刑部能觅得可探知重要消息的□□湖人,有什么可被质疑的?我知道,还有人纳闷我为何提供这消息不居功,那是因为我要为我的孽畜儿子赎罪!”

  “这些年臣跟开封府是有些不对付,那也都是就事论事,全为公,不为私。”林尚书突然向赵祯跪下,行拜礼道,“臣三子有罪,活该在开封府受死,臣对此毫无怨言。但臣却不能因此一直避嫌,不再对开封府监管,任由他们尸位素餐,疏忽职守!”

  这话说得倒是慷慨为国,甚至听起来句句肺腑,忠心赤诚。

  “林尚书懂何为尸位素餐?何为玩忽职守?”

  韩琦冷淡疏离地转眸看向林尚书,丝毫没有因林尚书的严厉指责而有情绪上的波动。

  这种反应彰显了底气,倒叫旁观者瞧了之后立刻意识到不能偏信一方,韩琦这边说不定有更好的解释。

  “韩推官好差的记性 ,才刚是谁说分内职责,理应认错?”

  林尚书立刻对上韩琦的眼睛,眼不眨地盯着他,也尽量让自己泰然稳重些,再怎么样不能在这时候输阵。而且论年纪,他可是比韩琦大了二十多岁,若在气势上输给一个毛头小子,岂不丢尽了脸面。

  “偌大汴京城,巡查守卫岂可能处处周全。便有府衙和律法约束,即可完全阻碍犯罪?出了事担责是应当,却并不能凭此就断定居此位者的官员便是尸位素餐、玩忽职守。”

  韩琦的话立刻引来了林尚书的连连冷笑。

  “这根本是两码事,韩推官不要再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林尚书再度向赵祯拱手,请他好生瞧一瞧,如今这开封府的推官是如何在推卸责任 ,令朝廷和百姓为之寒心。

  “五年前,汝州私采银矿案;三年前,滑州白马县纵火累及军营粮草案;数年至今屡禁不止的两浙贩私盐的问题……这些皆属林尚书分内之事,比起下官所遇不过悬一日未决的辽国使团案,不知林尚书多年未决的这些,可算尸位素餐、玩忽职守?”

  韩琦音质清冷,一如既往保持着淡然陈述的语调。

  其所以内容,加之其说话的语气,令林尚书顿时心中火冒三丈。

  他抬手就指向韩琦,“你——”

  林尚书随即意识到自己要保持稳重,不能输阵,绝不能被比下去……

  他立刻放下手,缓缓地吸一口气,也语调沉着道:“这些案子跟你们现在这桩的可不一样,你这次负责的事干系到两国邦交——”

  “所以不干系到两国邦交的案子,便不重要?上次地臧阁的案子在京闹出谣言,林尚书却也催得紧呢,怎生到了自己负责的案子就是不一样、不重要了?”

  韩琦请林尚书赐教一下,到底在这破案上面,该如何分清主次,哪些案子不重要,可悬着不破也没事,甚至还可以通过将这些未决的案子搬出来对比,来指责别人的案子重要、需要担责,自己的则没事不要紧。

  林尚书气得铁青了脸色,张了张嘴,话卡在嗓子眼暂时说不出来了。因为他要说的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破绽,所以说出来一定会被辩口利舌的韩琦抓到把柄反驳,进而更为难堪。

  韩琦跟赵祯再度行礼表示,该负的责任他一定会负责到底,但目前却不是花费时间讨论对错追责的时候,先尽快把人找到,解决案子,并安抚辽国使团才最紧要。

  吕夷简附议,“现在的确不是花费时间讨论对错的时候,林尚书的追责未免太心急了。”

  “我——”林尚书正要解释,忽听宋御史等人纷纷附议吕夷简的话,倒叫他已经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赵祯点头应承,这案子突然发生,他也吃惊不已,颇为后续可能引发的麻烦而心忧。所以刚刚林尚书质疑韩琦的时候,赵祯因为头疼心烦,没顾上多言。其实他也想顺便听一听,两厢辩驳时各自都有什么说辞,其他臣子又会有怎样的表态,以便他可以全面的看待问题。

  这时,宫人得了西平郡王被寻到,并请求进宫觐见的消息,遂向赵祯禀告。

  林尚书闻言,脸色顿时不好了。

  吕夷简、宋御史等人倒是松了口气,赵祯的面容也缓和了许多。

  细问情况,得知这寻到萧阿刺的事全靠崔桃,赵祯不禁笑了一声。

  随后召见西平郡王萧阿刺,听得萧阿刺主动友好地表示相信大宋和开封府,倒是让赵祯和在场的众臣们都很吃惊。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萧阿刺居然大改态度,明明之前他还有大闹的意图,闹腾着誓要追责。若说他只是因为自己藏起来被找到而觉得丢脸,却也不至于‘理亏’到这种程度。

  待萧阿刺走后,赵祯疑惑缘故,韩琦便表示这应该也是崔桃的功劳。

  赵祯便舒坦地靠在龙椅上,直叹自己眼光好,当初特意下旨留下崔七娘在开封府,果然是明智之举。

  吕夷简半睁着眼睛,微微笑着不语。心中却是无法苟同赵祯的说法,哪里是他的功劳,论起来还是他的未来儿媳自己厉害,凭自己的本事爬了起来。不过这其中要细论功劳的话,倒也有韩琦的,若非他给她机会,慧眼识才,崔桃不可能有今日。

  林尚书这下更没话可说了,甚至收到了宋御史等人‘果然如此’的白眼。林尚书不好意思再待下去,马上找借口告辞。

  吕夷简语调悠悠地叹道:“刑部这些年来积压了不少的案子啊。”

  赵祯挑了下眉梢,当即呵斥住林尚书,令他别闲着没事儿总管别人,先‘回家’把那些旧案都尽快处置了,又责令宋御史等人监管此事。宋御史等三人立刻精神抖擞地应承,这就跟着林尚书走,督促他好生尽好本分之事,不可轻忽怠慢。

  韩琦继续留了下来,单独跟赵祯回禀:“贼人身着开封府衙差的衣裳,又拿了开封府的腰牌传话,才会令辽国使团的人轻信。且不管这腰牌是否为真,便是仿制,也应当是比对过真品。臣怀疑开封府内有奸细。”

  赵祯吃惊,允许韩琦近前。二人低声讨论了片刻后,韩琦方告辞。

  西平郡王萧阿刺从宫里出来后,越想越不爽。他烦躁地挠了挠头,转身便想去瓦子瞧瞧杂耍热闹,再吃点夜市小吃,来纾解自己不愉快的心情 。谁知他刚抬脚走了两步,就被几名开封府衙役堵住了去路,声称要保护他,要他立刻回官邸,以避免在外出时遭遇更大的危险。

  “我堂堂辽国西平郡王,凭什么要听你们这些宋人的话?滚!”萧阿刺长得人高马大,眼睛一瞪,非常凶横。这要是换做一般人,特别是他那些契丹属下,肯定就被他给吓跑了。

  李才不一样,他是带着崔桃的特别嘱咐而来,这西平郡王的反应都在师父的预料内。

  李才再度对萧阿刺不失礼节地行礼,字字清楚地告诉萧阿刺,是崔桃令他来接他回去。

  “呵,一个女人罢了,我凭什么要听她的话。”萧阿刺不耐烦地摆摆手,令李才滚。

  “崔娘子嘱咐过,郡王若不及时回去,可是会出事的,她会管不住自己的嘴。”李才原样传话道。

  萧阿刺立刻打个激灵,瞪圆了眼睛。他原地沉默了片刻,便背着手,恨恨地咬着牙,怒气冲冲地跟着李才回了官邸。

  刚抵达,萧阿刺就直冲崔桃所在之处,欲跟她谈判,但不得不顾忌崔桃左右有人。

  “你不要以为我会受你的威胁!”萧阿刺只能隐晦地表达。

  “不是已经受了?”崔桃轻轻一句反问,气得萧阿刺在原地暴怒了。

  “你——”萧阿刺有很多要威胁崔桃的话想喷出口,还是因为要顾忌场合,他说不出口。被人抓住小尾巴的感觉,实在是太不爽了!

  “郡王不必担心,我来此只为查清案子,等案子调查结束,关于郡王的事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崔桃解释道。

  萧阿刺气呼呼地狠瞪两眼崔桃,无奈地甩手,转身离开。

  回屋后,萧阿刺打发走所有人,自己跑去衣柜,把他之前藏的那些衣服都拾掇起来,卷在一起,得空就给烧了!但当他拿起他近来偷偷刚买的红抹胸,萧阿刺的手就不禁在上面摩挲了两下,他还没有穿过大宋女子的衣裳 ,想来一定漂亮……

  萧阿刺失神片刻,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立刻卷起所有女装,往四周看看,最终把这些东西都塞进了大花瓶里藏着。

  “郡王回来了?”屋外的萧沙钩问过在外守卫的辽国随从后,就来敲门求见,追问萧阿刺进宫觐见的情况。

  “说了不用你管,滚!”

  “属下非常不解,郡王为何会听从那名宋人女子的话?郡王明明是第一次见她,她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属下想不明白……莫非郡王对她一见钟情?”萧沙钩刨根问底。

  “滚滚滚滚滚滚滚滚滚!”

  萧阿刺暴躁地连续喊道。

  见萧沙钩居然原地委屈地看着自己,还是不走,他一脚就揣在萧沙钩的屁股上,连环踹,直至把他踹出门外,哐当一声就把门关上了。

  萧沙钩被踹出门外的时候,踉跄一个摔倒,躺在了地上。他也没着急起身,呆呆地望着天。门口其他辽国随从见状,也都不去管萧沙钩如何。负责守卫的开封府衙役们见了倒是有几分好奇,不过他们谨记他们现在的职责就是保护西平郡王,别的事情不能管。

  萧沙钩头枕着双臂,望天叹息了片刻,才起身拍拍身上的土。

  崔桃才得闲喝了两口茶,便见萧沙钩一溜小跑到她跟前来。

  “你老实交代,用什么东西威胁了鹅家郡王?”萧沙钩用汉语质问崔桃,但这话说得还算顺溜,应该是他这一路跑来一直在酝酿,早就迫不及待要问崔桃这话。

  “你不是在场么?”崔桃反问。

  萧沙钩怔了怔,自己确实在场。可就是因为他在场,亲眼见识了整个过程,才万般不明白,这个开封府的女衙役是如何威胁住了,他们在躁动不安又放荡不羁的郡王。

  “说起来你们使团的人还真是不怎么关心耶律豆儿的去向,”崔桃坐在凉亭内的石桌旁,双手托着下巴,打量萧沙钩,“你也是如此。”

  急忙忙地跑过来,却只是关心询问西平郡王。从不见他们询问耶律豆儿是否有消息,调查进展如何。

  “回答鹅的话!”萧沙钩高声催促道,对于崔桃的‘发现’他都懒得解释,只要崔桃解释有关西平郡王的事儿。

  萧沙钩的口音令崔桃不禁吟诗一首:“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

  崔桃随即问萧沙钩可知道这首诗的出处。

  萧沙钩摇头,目色严肃地盯着崔桃,以为这诗的出处有什么深意。

  “唐初诗人骆宾王所作。”崔桃解释道。

  萧沙钩皱眉半晌,没等到崔桃的下话,便坦率地表示,他很想知道这首诗和他问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没关联啊,只是你让我想起这首诗而已。”崔桃无辜道。

  萧沙钩顿时气愤:“你耍鹅?”

  “我在咏鹅,不是耍鹅。”崔桃纠正。

  “你——”萧沙钩气得咬牙握拳,便要纠正掉自己的口音,奈何他就是说不出标准的‘我’,总是喊‘鹅’。

  “鹅鹅鹅……”萧沙钩试图练习着。

  崔桃忍不住接下话:“曲项向天歌——”

  韩琦抵达时,正听见二人一唱一和,在吟诗?

  “韩推官回来了!”崔桃开心地马上去迎,小声问他在宫里有没有被刁难。

  韩琦淡笑摇头,也小声回崔桃:“幸亏娘子救场。”

  崔桃怔了下,倒是没适应过韩琦‘娘子’的称呼。

  其实这称呼在宋朝没什么特别,普通男子在外遇到陌生女子,也可以称呼其‘娘子’。成婚的丈夫也是可以用‘娘子’称呼妻子。可以说,这是一个可亲可疏的称呼。韩琦此时此刻这样措辞也没有什么错,可这显然不是他平时称呼她的习惯,所以他这会儿这样说,就是有那么点别的味道了。

  这男人真是,便是想‘调戏’你,用词都在规矩范围内,不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