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开封府坐牢 第62章

作者:鱼七彩 标签: 甜文 美食 BG同人

  王四娘回话不久后,便有一名穿着素裙裳的女子开了门。这女子姿色一般,长着柳叶眉,丹凤眼,鼻子小巧而儿,唇也薄,一张鹅蛋脸,身量也清清瘦瘦的,却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让人瞧着就觉得舒服。

  她起初只开了三寸宽的门缝,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打量外面的来人。

  如今既然为开封府跑腿办案,崔桃自然也混了个腰牌,她当即亮出来给岑氏看。

  “想不到开封府还有女子衙役。”岑氏笑着开了门,许是因为难得见到有女子办案的,倒是不觉得怕,而是格外亲切。她热情地请她们进屋,又倒了自己煮的香薷饮给三人。

  汤水里有淡淡的甘草和香薷味儿,入口清甜,还能品出乌梅的果香,喝到胃里极为舒服。崔桃直叹岑氏这香薷饮做得味道好。

  “娘子们若喜欢,便多喝些,熬了许多呢。”岑氏客气地笑道,看人的眼神温温柔柔,说不出的善解人意。

  萍儿十分喜欢岑氏的温柔婉约,因想到她被没由来地告到了开封府,在心里不禁为她感伤。一会儿她若知情自己被亡夫的大哥告了,不知会多么失望伤心。

  崔桃随即把此番来意道明,岑氏听说自己被严大郎告了,闷闷地低下头去,果然如萍儿所料的那般,很难过。

  “兄嫂都跟我说过,若我再坚持不改嫁,便把我告到官府去。”岑氏说着就落了泪,便背过身去,避免被崔桃等人瞧到她哭泣的模样。

  “那你为何不想改嫁?”萍儿试探地问。

  “也没有为何,便是觉得自己这样挺好。”岑氏道。

  “可你不怕老了就剩你自己一个人,没人照顾你么?”萍儿再问。

  “到那时候再说吧,反正我现在不想嫁。”岑氏丝毫不犹豫,口气坚决。

  崔桃在一旁静听,倒没多说什么。

  “也是,一个人住着多爽快,谁知道改嫁会嫁给个什么鬼东西。就像我,便遇到个想害死我的玩意儿,还背着我找了别人!”

  王四娘随即好奇地打量屋子里的布置,各样东西都归拢得整整齐齐,直叹岑氏是个会过日子的贤妻,可惜他亡夫没福气,去得早。

  “那也不怕,咱就一个人过一辈子怎么了!”

  岑氏敷衍笑了下,倒也没附和王四娘的话,看起来她并不是完全赞同王四娘的意思。

  崔桃大概瞧出了些端倪,这岑氏并非是完全不想再嫁,但听她之前坚决的口气,现在肯定是不想嫁……如此似乎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岑氏可能是心中有人了,而那个人现在多不便的地方,她想等等看。

  崔桃等人跟岑氏不相熟,如今第一次见面,倒是不能指望岑氏会对她们掏心窝子说这些心里话。

  崔桃随后跟岑氏告辞,来到了岑氏的隔壁严大郎家。

  严大郎如今正在外头干活,家里只有严大郎的妻子狄氏和三个孩子在。

  狄氏打发三个孩子自己去玩儿,就急忙忙招呼崔桃等人。她家却没什么香薷饮,只有白水。

  狄氏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三位娘子来,我这家里什么都没准备。”

  “没关系,我们本也不是来喝茶的。”崔桃请狄氏坐,让她跟自己讲一讲岑氏那边的情况。

  提起她,狄氏便一肚子火气,“真不知她执拗什么,三哥那都去了多少年了,她从十八岁守寡到现在,我们也劝过她,是她自己不听。可如今却生生要害得我们的脊梁骨都被外头人戳断了!我们家里也没什么好营生,就靠卖烧饼为生,如今为这事儿,没人再买我们家烧饼,都说我们刻薄了她。这家里头还有三个孩子要养,大儿子还要读书,如今却是连买纸的钱都供不上了!”

  狄氏说着就哭起来,委屈地用袖子直抹眼泪。

  “她只是不改嫁而已,跟你家有什么干系?”王四娘诧异不已。

  “就是有关系了,还关系大了呢。不信请三位娘子去外头打听打听,外头都怎么说我们家!若不是我大儿子还要上学堂读书,动不得,我们一家早搬出汴京去了,真住不下去了。”

  狄氏说着哭得更凶,便骂那岑氏没良心,害得他们一家子没生意做,喝西北风。

  “岑氏如今靠什么营生?”崔桃问。

  “她能有什么营生,每日也就织些布。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自然是过得自在。”狄氏依旧生气。

  “可是人家不改嫁是人家的事,你们这告到官府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邻居们若不明白,跟他们讲道理就是,告诉他们不是你们错。”萍儿小声道。

  狄氏听这话更气,站起身红着眼睛对萍儿道:“那就烦劳这位小娘子帮帮忙,替我们去解释,真能解释清了,我日日磕三个响头给您道谢!”

  狄氏说罢就跪地下了。

  萍儿吓了一跳,忙道不敢,去搀扶狄氏。狄氏却不肯起身,请崔桃一定要为自己做主。随即又将三个孩子唤来,大的有十三岁,小的才五岁,一起给崔桃等人跪着。

  “快起吧,会有办法解决的。”

  崔桃扶起狄氏,又拍了拍严家小儿子的头,却见这孩子的脸有好几处破皮,已经结痂了。

  “贪玩摔得?”

  小家伙摇了摇头,,怕生地躲在狄氏身边。

  狄氏忙抱着孩子,哄他不必怕,“这位娘子是来帮我们的,你快说说,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他们说……爹爹和阿娘恶毒,不准我三婶改嫁,我是小恶毒。我害怕他们,就跑,就摔着了。”狄氏的三儿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哎呦,这些孩子怎么这么坏!可怜我们孩子这白嫩的小脸蛋!”王四娘跟着惋惜。

  从严大郎家出来后,王四娘和萍儿就开始吵起来了。

  王四娘说严大郎家可怜,竟然就因为岑氏不改嫁,搞得一家子凄惨。萍儿则觉得岑氏可怜,守寡那么多年本来就清苦,却不能选择自己的生活,竟要被夫家兄嫂逼着改嫁,不讲道理。

  “谁不讲道理了?既然是一家子人,她的事儿就会成了别人的事儿,她连累到别人了!”王四娘质问萍儿看没看到那孩子脸上的伤。

  “可那不是岑氏害得,她也不想的。这好好日子她爱怎么过怎么过,为何外人要管那么宽,要逼她?她才冤呢!”萍儿反驳道。

  俩人随即就问崔桃选哪边。

  “为何一定要选呢。”崔桃道,“当有两样事需要你犹豫不决去选的时候,便说明还没足够了解清楚。”

  崔桃说罢,就看向巷子口那几个正一起玩闹的孩子,她随即向王四娘伸手。

  王四娘愣住,不解崔桃何意。

  萍儿立刻上手,把王四娘随身携带的那包点心掏出来,给了崔桃。

  “啊,原来是要这个。”王四娘恍然,马上检讨自己居然没有萍儿聪明,下次她一定要领悟到!

  崔桃笑着走到孩子们中间,先亮了腰牌,告诉孩子们她是开封府的人,便蹲下身来问他们:“岑娘子和严大郎家的人,你们更喜欢哪一个?回答我的问题就有点心吃,可甜了呢,不信你们闻一闻。”

  崔桃打开纸包,雪白的桂花糕和浅绿清新的绿豆糕都散发出丝丝甜味儿。

  孩子们都忍不住咽口水,又见眼前的小娘子甜美可亲,也不怕她,都凑了上来,争相回答了同一个答案:岑娘子。

  他们都最喜欢岑娘子。

  “为何?”崔桃再问。

  孩子们七嘴八舌说起来。

  “岑娘子人好,见到我们就笑。”

  “我们踩烂了岑娘子的花,岑娘子也不会生气骂我们。”

  “岑娘子还给我们好喝的香薷饮!”

  ……

  “岑娘子的香薷饮是很好喝,我们也刚喝过。”崔桃应和道。

  孩子们听了这话跟崔桃更亲近,纷纷拿了点心吃起来。

  “那严大郎一家呢,对你们不好?”崔桃再问。

  孩子们犹豫了下,有摇头的,说严大郎太严肃不爱笑,看起来吓人;有说严大郎的妻子狄氏太凶悍,是个泼妇。也有什么都说不出来的,不觉得严大郎一家如何,但更喜欢岑娘子,因为岑娘子人好。

  “大郎二郎,你们干什么呢!”一名妇人从不远处的宅子里走出来,瞧到这边的状况,边喊边走过来。

  崔桃站起身来,跟妇人解释自己是开封府的人来查案。随后,崔桃不忘嘱咐这些孩子们,不要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过她是官府的人倒没关系。

  孩子们纷纷应承,然后便又跑去玩儿了。

  妇人不好意思地跟崔桃赔罪,“真没料到三位小娘子竟是开封府的人。”

  崔桃得知这妇人为李氏,在这巷子里住了有十几年,晓得她十分了解情况,便跟她打听了岑氏和严大郎一家的情况。

  李氏听说严大郎居然把岑氏告到官府了,当即蹙眉:“他怎么能干这种事,他们一家把岑娘子欺负得还不够么?岑娘子也是够惨的,摊上他们。”

  “严大郎盼着她出嫁,最多不过是好心办坏事,怎么谈得上欺负?”崔桃不解地问。

  “就是欺负!岑娘子人温柔手艺又好,她守寡这些年,严大郎一家人都拿着她织布绣花赚来的钱,花得心安理得。如今因我们都说道他,他面子过不去了,就张罗着要给岑娘子随便找个人家嫁了。但岑娘岂会愿意被那样随意糊弄?这嫁人可是大事儿呢,只怕是严大郎一家为了钱要卖她。岑娘子只说等一等,他倒是急了,竟告到官府去!”

  李氏越说越生气,请崔桃一定要帮忙,好生惩治那严大郎一家。

  “这家子人忒不讲理了,吸了岑娘子的血,还想要名声。他以为他告官了,我们就信他清白了?”李氏掐着腰,连连冷笑。

  崔桃心中大概有数了,这传言里头假话居多。岑氏小日子过得井然有序,且还有闲情熬制香薷饮,从屋里的各处摆设来看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并不太符合‘严大郎夫妻压榨岑氏钱财’的情况。

  崔桃随后又跟巷子里偶遇的另外两名妇人打听了消息,他们的态度跟李氏都差不多。且还有一个人悄声跟她透露,说严大郎之所以不愿让岑氏改嫁,是因为早就觊觎了岑氏的美色。

  王四娘听完这一番又一番言论之后,傻眼了,真没想到她支持的严大郎一家居然是这样的人。

  “亏那个狄氏哭的时候,我还同情了一把。”王四娘气愤道。

  萍儿轻轻地撇了下嘴,“我就说么,岑娘子可怜得紧。”

  崔桃问了严大郎卖烧饼的地方,便去了街市上瞧他。

  只见严大郎站在众摊贩之中,半晌了,别家都有生意来,唯独他的没有。附近的摊贩瞧他的眼神也不大一样,似乎带着鄙夷嘲讽。有两名买完瓜的妇人说要去卖烧饼,却听那卖梨的男子建议她们去别处买,俩小娘子便问缘故。卖瓜的摊贩就小声告诉她们,严大郎不准弟媳出嫁的恶毒。俩小娘子闻言后果然见很气愤,断然不买了,直接离开。

  再看看如今严大郎筐里的烧饼数量,几乎像没动过一样,应该是没卖出去几个。

  卖瓜的摊贩见崔桃边挑着瓜边往严大郎的方向看,忙对崔桃说了同样的话。

  崔逃挑了十个甜瓜后付钱。

  “我见他面善,可不像你说的那样,你这话都是道听途说而来吧?”崔桃质疑道。

  “可不是,就是住在他们巷子里的人亲口告诉我的。小娘子可千万不要相信一个人脸!何不想想,连跟他同巷子的人都不买他家烧饼是为何?还不是他这人有问题。他原本不在这卖的,近半个月才来,之前在州桥那边,因被人嫌弃狠了,才跑来我们这。”卖梨的摊贩道。

  崔桃应承地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严大郎跟前,告诉他:“烧饼我都买了,随我送到家里去。”

  严大郎本因为没生意,已经打蔫地低头,恨不得要把自己的头埋进衣领里头去。忽听崔桃这话精神了,连忙激动地应承,这提起了烧饼筐跟上。

  往开封府走的路上,看得出严大郎因为卖了烧饼有点开心,但他都默默地没多言,也没有跟崔桃她们搭话半句,更不要说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了。可见他不是个花言巧语的人,性子有些闷,也算实在。

  等崔桃把严大郎引到开封府后门的时候,严大郎才认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吓了一大跳。

  崔桃让他不必害怕。带他进了开封府,崔桃就结了钱给严大郎,严大郎却不敢要,推脱再三才收下。

  “你可知外头关于你的那些传言?”崔桃请严大郎在她新建的凉亭内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

  “知道些,都说我逼着岑氏守寡,不让她改嫁,可我万万没有这样的心思。她为三哥守丧完毕之后,我就让内人去劝过她,毕竟那么年轻啊。她却说她暂且没那心思,我们自然不能逼他,便随她去了。

  谁知这几年,外头的风言风语越来越多,竟都传是我逼她守寡,还有传得更邪乎,说我觊觎她的美色。所以这人我严家是万万不敢留了,便让内人寻合适的人家,为了张罗改嫁,可她却还是不愿意,说多了又哭起来。如今弄得我里外不是人,差点都不想活了!”

  严大郎告诉崔桃,他现在的烧饼生意是越来越差,已经没有办法给家里糊口了,以前一天卖四筐都不止,现在一筐都卖不完。再这么下去,他连买面做烧饼的钱都没有了。

  “我还听说,岑氏织布的钱都被你们家压榨走了?”

  “这是谁说的话?”严大郎气得拍桌而起,“我们可没觊觎她一分钱,以前过年过节有什么吃的都不忘给她送一份儿。她自然也会回礼,有时候会给孩子买一些东西。她怎么能对外人一次又一次地这么诬陷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