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坞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怼怕了,康熙心里猛然升起一股宽慰来。
琹琹竟没再赶朕走!
康熙走进几步,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外头忽然禀报,五阿哥求见。
瞥见云琇陡然绽开的惊喜笑容,皇帝心里酸了一酸……
到头来,朕还比不过胤祺在她心间的地位。
不过,琇琇若是在生产的时候做了梦,梦见的还与他一模一样,他说了那样伤人的话语
这一切的一切,都能得以解释,她为何态度大变,为何突然间,对朕的宠爱抗拒不已。
小五落水,恰恰是一个引子……
除了这理由,其余的全讲不通!
昨夜,琇琇说她善妒性毒,说她累了……回头琢磨了许久,康熙品出了她语气里的失望,还有悲痛之意,对自己的想法愈发肯定了起来。
很快思绪回了笼,皇帝深知,路要一步一步走,琇琇这边的状况,也要一点一点地改善。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日方长,朕有的是耐心。
绝不承认自己吃了胤祺的醋,康熙柔声道:“……朕还得去慈宁宫给老祖宗与皇额娘请安,过后批会折子,晚上再来看你。”
说罢,不等云琇说话,背过手,急匆匆地离去。
宜妃娘娘对上圆滚滚的五阿哥,完全换了一副态度与模样。
胤祺满眼期待地冲了进来,见到云琇,小豆丁的眼眶霎时就红了:“额娘!”
云琇倚在床榻上,飞快地打量了一番小五,见之面颊红润,很是健壮,鼻腔霎时一阵酸涩。
她先是欣喜地笑,随即指了指屏风,温柔道:“胤祺乖,额娘还在坐月子呢,怕冲撞了你。快到屏风后面去,同额娘说说话……”
胤祺瘪着嘴,飞快地摇头,快得摇出了残影。
“我想见额娘,也想见弟弟,才不到屏风后去。”他语调清晰地说,接着跑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边缘,看向云琇的眼神湿漉漉的,“额娘……”
皇玛嬷说,额娘刚生了弟弟,身子虚弱,千万不能抓她的手,也不能磕着碰着,这些话,胤祺都牢牢地记着。
故而,他坐在稍远的地方,小胖手规规矩矩地搁在膝头,那乖巧的模样,让云琇心都化了去。
小五骤然撒娇,谁顶得住?
云琇心里五味杂陈,酸酸软软的,很快应了声:“好,我们胤祺想坐哪便坐哪!”
五阿哥咧开嘴,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额娘最好了。”
……
听闻五哥来了,九阿哥顿时激动不已,可现下,吃完口粮,强撑着不肯入睡的胤禟又一次呆滞了。
等等。
老五小时候有这么可人疼?
还会撒娇……这还是他一脸憨样,老老实实的亲哥吗?!
“快过来,”胤禟脑子里满是线团的时候,云琇笑着朝胤祺招手,柔声道:“这是你的亲弟弟,胤禟……”
胤祺更加高兴起来,握了握手指,满脸兴奋地上前,凑到襁褓上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胤禟看。
九阿哥感受到一束不容忽视的炽热光芒,登时扭了扭身子,觉得有些害羞。
五哥,别这样看着爷!怪不好意思的。
片刻后,他五哥惊奇的喊叫声响起:“额娘,弟弟好丑啊!怎么会这么丑?会吓哭伊尔哈的!”
童声清脆,满是疑惑不解,接着嘟囔道:“明明额娘是最好看的……皇阿玛也不赖呀。”
最后,胤祺小心地戳了戳弟弟的软肚皮,郑重道:“九弟,丑也不怕的,有五哥在呢。五哥定不会让别人讽刺你!”
胤秌:“……”
心里的小人气得暴跳如雷,九爷不住地念叨着:
莫生气,莫生气,老五还是狗屁不通的年纪……
“玩”够了弟弟,迎着云琇笑盈盈的神色,胤祺像想起了什么,垂下了包子脸,嗫嚅道:“前几天,我一不小心掉下了池子,惹额娘担心了。”
很快被宫人背了上来,太医急急地赶到,胤祺躺在床上,迷糊间睡了过去。出了一身热汗,醒来之后,才听皇玛嬷说,额娘发动的时候,恰恰是他落水的时候!
愧疚,担忧席卷了小五的心头,现下云琇还来不及询问,他便连珠炮一般,一股脑地说了当时的情形。
胤祺与四阿哥胤禛同在慈宁宫起居、玩耍,又是相近的年岁,如何会玩不到一处去?
便是先前不熟悉,有太子的‘牵线搭桥’,兄弟俩你学一句蒙语,我学一句汉文,快速地结起了小豆丁之间的友谊,慢慢的亲近起来,什么话都敢同对方说了。
落水之事,还真是个意外。
宜妃宠冠后宫,圣眷无人能及,连带着胤祺也多受了康熙的关注,胤禛满心满眼都是羡慕。
他的两个额娘都无法看顾他,可宜妃娘娘不同……五弟明明给了太后抚养,还这般受到他额娘的关怀。
宫人们远远地围着两位阿哥,阿哥们围着池水“谈心”。
胤禛望着水塘出神,片刻后,小声对胤祺说:“你额娘真好。”
胤祺喜滋滋地回:“四哥,还用你说?”
说罢,五阿哥小声地添补了一句,“你的额娘也好!”
胤禛抿了抿唇,小幅度地摇了摇头,转而瓮声瓮气道:“听说宜额娘快生产了。如果生了小阿哥,你就有了亲弟弟,万一日后忽略了你,像……”
他想说,“像我一样,可怎么办才好?”
这么小的孩子,着实没有坏心,字字句句都是真心话。话还没说完,胤祺却生起了气,嗓音微微大了起来:“我额娘才不会这样!”
五弟如何能那么笃定?
胤禛也生了闷气,稍稍扬起了声:“你不知道——”
后来,令人哭笑不得的争执演变成了幼稚的推搡。
两人撅着嘴,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结果池边长着青苔,地面意外的光鉴,在谁都没有注意的时候,胤祺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掉下了池里。
胤秅全然懵了!
他焦急地喊了声,简直急得上了火,咬咬牙,当即就要跳下去救弟弟。
远远看着的宫人登时吓得魂飞魄散,狂奔而来,抱住四阿哥的同时,下水飞快地救起了五阿哥。
池子水深,且胤祺才五岁的年纪!太后火急火燎地请了太医,宁寿宫一片兵荒马乱,胤禛茫然地站在一旁,没有人责怪他,他的心却被懊悔给淹没了。
胤秅憋出一句话来:“我不是有意的……”
话语间带了哭腔。
太后是个明眼人,心知小五落水的时机太巧,哪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怪他?忙安慰了几句,让人煮了安神汤来,把胤禛安置在了卧房里。
午后,等胤祺大好了,宜妃又生了九阿哥……胤禛左等右等没等来怪罪,心里越发忐忑难安。
恍惚地回到慈宁宫,食不知味地吃了晚膳,艰难地熬到了第二天,忽然有人传话说,万岁爷来了,老祖宗召四阿哥去往前殿。
胤禛白着脸,见了太皇太后和康熙,眼泪霎时流了下来:“都是儿子的错,我不该和五弟在池边玩,也不该说那些话的!”
说着,抽抽噎噎地把胤祺落水的经过描述了一遍,哭得眼睛鼻子全红了,最后还打了一个响嗝。
……与宫人的说辞全对上了。
胤禛哭得很是凄惨,康熙原本有些沉凝的脸霎时转为哭笑不得,最后变得复杂万分,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
胤秅竟羡慕胤祺有个好额娘!
太皇太后一愕,随即满面疼惜;皇帝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来,小四过来。皇阿玛知道,这事半点都不怪你……”
胤禛摇摇摆摆地朝康熙走去,蓦然间,温暖的大手落在了头顶。
他鼻尖一酸,再次落下了眼泪,忽地做出了一个大胆地举动,抬头泪眼朦胧地问:“皇阿玛,我想额娘了。儿子、儿子能去承乾宫看额娘吗?还请皇阿玛准许!”
康熙动作一顿,沉默了几息,迎着胤禛希冀的目光,他轻声道:“你额娘还没养好身子……等好转些许,皇阿玛定当同意……”
胤禛眼底的光芒一暗,又是一亮,小声地应了。
“偏殿那头传来消息,娘娘,您看?”文鸳拿了一块浸水的巾布,慢慢地擦拭云琇的黑发,“勒贵人说,您得注意着些赫舍里庶妃。”
云琇哄胤禟入睡的声音一顿,“赫舍里氏?”
“正是。”文鸳皱起眉道:“奴婢听闻,今早她来了翊坤宫,在偏殿统共待了一个时辰,算上之前的次数,已有好多回了。”
云琇眯起了桃花眼,过了片刻,轻声地重复了一遍:“赫舍里庶妃……”
云舒不会无缘无故地传消息来,这么说,定有她的用意。
勒贵人笑吟吟的话语犹在耳畔:“姐姐放一百个心便好。她想从我这儿探去消息,我如何能不耐下性子,与之虚以委蛇?”
——周旋了这么久,赫舍里氏,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
回过神来,云琇渐渐沉下了脸,冷笑一声:“真没想到,除了德妃,还有个搅浑水的在这儿等着呢。”
一切都串联上了!
彩凤仪仗,内务府,赫舍里氏……
细细想来,皇贵妃这事,说是赫舍里氏出的手,也完全站得住脚。
仁孝皇后在宫中的旧人,想来都给了小赫舍里继承。若论立后,首先便要提起索额图,他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算起来,索额图的心腹,才卸任内务府大臣没多久,自然有能力在仪仗上做手脚,从而搅和了佟家的谋算。
云琹内心越发笃定了几分。
却是不知,小五落水,与赫舍里庶妃,与索额图有没有关联?
小五对太子生不成威胁,索额图他实在犯不上;小赫舍里氏……应是有的。
她缓缓闭上眼,吩咐道:“晚膳时分,让云舒请赫舍里庶妃前来翊坤宫。”
得了姐姐的授意,勒贵人派了清竹去储秀宫请人,不消多时,赫舍里庶妃欣然而至。
听闻勒贵人的话,赫舍里氏搁下碗筷,笑容一顿,霎时起了身:“宜妃娘娘要见我?”
勒贵人笑着颔首,眨眨眼,悄声对她道:“妹妹快去吧。皇上也在!”
赫舍里庶妃一阵愕然,心间稍稍沉了一沉,随即镇定道:“……妹妹这就去。”
进了正殿,董嬷嬷笑容满面地迎了出来,“庶妃来了!老奴给庶妃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