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 第20章

作者:太极鱼 标签: 红楼梦 种田 BG同人

  “婶娘尽管将家里的事交与我,我都听您的吩咐。”

  李夫人眼里净是寒意,心内急转,忽然下了决定:“那就尽快收拾,待后日你妹妹回门后就动身。仁儿先送我至苏州再回京理事,这一趟需得叫你操劳了。”到了姑苏地界,有的是法子留下你。

  ——家里有这么只豺狼,还不能叫云安回来,且腾出功夫先料理了才能安心。

  王仁大喜。

  李夫人冷眼看着,待无旁人时才叫李松家的:“叫你男人去西郊大营给老爷送信。”王子腾对王仁终究怎么个章程,他若拿不定主意,那自己可要出手了。

  将封好的信给她,正交代些别个呢,又有人外边回:“老奶奶厥过去了。”

  李夫人皱眉道:“怎么又晕了,大夫怎么说?”

  新派去伺候李大嬷嬷的丫头上来跪下,哭哭啼啼的说:“老奶奶吃了药汤正要睡下,苏州来的女人来问安,老奶奶得知舅老爷不好了,登时就仰倒了,岑大夫给救了回来。谁知刚才老奶奶又问别的事,我们听着不相干,便如实答了,老奶奶一声不吭就厥过去了,眼睛都翻白了,脸、脸都歪了!”

  李夫人心知不好,逼问:“嬷嬷问的什么?”

  那丫头又哭,吞吞吐吐的说:“并不是府里的事,问了几句凤姑娘的陪嫁丫头,又问了云安哥哥做什么营生,我们说……”

  “住口!”李夫人喝道。

  命外面的管事媳妇进来,把这丫头连同大嬷嬷屋里的几个俱都绑了,堵上嘴关进柴房:“老人家才救回来,你们就敢说些吓人的话唬她,岂不知病人床前最忌讳生啊死啊的!”

  丫头不住的求饶。她们方才就知道闯祸了,大嬷嬷一昏厥,这几个就觉得是她们说的死了人惊了老奶奶的魂,病人本就八字虚,她们说的又是个尸骨无寻的凶水鬼,都说水鬼邪性,最爱害人……

  李夫人到底是个念情的人,还是起身亲自去看大嬷嬷,却听岑郎中道:“老人家瘫了。”

  屏风外,岑郎中脸铁青,他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能折腾的老妇人,全把大夫的话当耳旁风。现在好了,扁鹊再世也治不好她老人家了。

  “我方才用银针试过,右侧半边的确没有知觉了。急火攻心,一连两次,她脑中已淤了血,日后能散开还好,若散不开恐怕连说话都艰难。”

  这天晚上,贾琏和熙凤洞房花烛被翻红浪,喜儿乐儿与贾琏原本的大丫头守在门外,四人大眼瞪小眼等着里头叫水,个中滋味,一一不同。

  李夫人深夜方睡,睡前还叫瑞云来吩咐:“过几日你仁大爷送我往姑苏去,把你和瑞香都带上。只是你总归和旁的丫头不同,老姨娘的坟在金陵,你们一家很该去拜祭一番,你再去跟你仁大奶奶磕头奉茶,才不负跟我一场。”

  瑞云喜不自禁,太太这话是抬举她封姨娘的意思!次日果然瑞云一家都发动起来,个个都要跟船走。

  只她们并没得意多久,上了船才发现太太还将瑞香一大家子带上了,居然有近百口人,俱是要随船回南的。

  上舱里,李夫人撇着茶沫子淡声吩咐:“船到扬州分船去金陵时,将瑞云瑞香两家带上,叫他们以后留在金陵罢,将身契等都送去给仁大奶奶。原是仁儿开了口,我不好不给。但我虽赏下两个人伺候,却不许她们仗着我的势越过大奶奶去。这话你记着,一五一十回禀给仁儿媳妇。”

  那管事忙应下,一丁点儿风声不敢露,直到他从金陵往姑苏去时,那些人才知道太太将他们舍下给了仁大奶奶,一个个闹将起来,叫大奶奶赏了板子才消停。因瑞香那家子人忒多,除了她老子娘,其余人都被发配到庄子上去了——此时瑞香等才惊觉,太太这一手,将家里三四辈子的努力全连根拔净了。

  此为别话,不需细说。

  却说自王熙凤和贾琏两个青梅竹马圆满了心事,这一月好的蜜里调油一般,着实扎了不少人的眼珠子。

  那些个通房丫头不值一提,倒是王熙凤的正经婆婆邢夫人看不过眼,只留他们在东院住满了一月,话里话外就催促:“老太太说了两次了,你们挑个好日子搬去那边罢,这里的院子还给你们留着,先叫老太太顺心是正经。”

  熙凤早有此意,这边虽好,却不如丹桂苑敞阔,况且邢夫人实在上不得台面,不如挨着亲姑母过日子舒心。

  因与贾琏商量,贾琏受贾母爱重,往常也多在荣国府那边居住,因笑道:“太太既说了,你照办就是,我看初三就是个好日子。”

  凤姐冷哼一声,斜着眼睛看贾琏:“我说的是这个么?我说的是你那两个可心人儿,怎么安置她们才叫你高兴!若不然她们又对着你哭哭啼啼,说我的丫头们欺负了她两个!”

  贾琏见她娇嗔可爱,忍不住一把搂进怀里,先对嘴儿亲了一口才道:“什么可人!就是两个粗苯丫头。奶奶才是爷心坎上的可儿……”

  说着就动手动脚,熙凤红了脸,推攮他:“要死了,大天白日的,叫人知道了我可怎么活!”

  贾琏弓着腰恨恨:“把人的火上来,奶奶还不认!我们正头夫妻,管别人怎么说,再者的你不肯自有肯的人,你又不愿意了。”

  凤姐听他这话,已是冷了脸,冷笑:“那爷尽管去找那肯白日里厮混的人去!”

  贾琏不过随话儿试探一句,他与熙凤好了一月,虽不曾腻烦,也搁不住别的丫头偷空偷悄的勾引,方才在外看到喜儿摇摇摆摆的走路,上头一对鼓挺的胸脯子颤颤的,心下便一动。

  这会子见熙凤如此,贾琏暗道,真是个醋坛子,少不得日后再说。等她想开了,自己就知道给爷们屋里放人了,这些个丫头总比外头的放心。

  此时贾琏对熙凤没有十成十的心,也有七分真情在,是以见她还钻牛角尖也就不说了。

  凤姐还不饶他,嗔道:“爷倒是说呀,看上哪个了,平顺喜乐四个,哪个最钟你的意?我开了脸给你放在屋里。”

  贾琏失笑:“怪道侬侬、嫣儿两个说你的丫头欺负她们,别的奶奶屋里两个,你这里足有五个,二个打一个还余出一个来。”

  熙凤暗地里生气,一听那两个通房的名字从贾琏嘴里说出来她就窝火,什么怪名儿,尤其那个侬侬惯会作怪,早晚把她打出脓来!

  心里一把火,嘴裹一瓢蜜,凤姐三言两语就把贾琏哄的东西不分。

  这时王熙凤才道:“爷说的正对我为难的地方儿。这些个人怎么分配住处。”

  贾琏奇道:“这有甚么可作难的,丹桂苑比这个院子还大,还能住不开了?”

  “呸!”凤姐啐道:“就知道爷没把我的事放心上!”

  “你方才还说四个五个,岂不知道我这里有个最最不同的人来!”

  “你说云安丫头?”贾琏才反应过来。

  凤姐愁道:“可不是她!上次回门,我婶子说的话你也听到了,她话里的意思是日后要认云安做个女儿的,这么个祖宗,我叫她同别人一屋子合适不。”

  “认女儿就认女儿呗,这有什么,你不是还认了林之孝家的做女儿。”贾琏不以为然。

  “这能一样吗!”凤姐气急:“我早就听说婶子要把放出去归良的,偏那日回门她还吩咐了云安些话,连我都不知道。回来之后这云安就替二婶子给老太太送了那么一整块五彩翡翠雕成的寿星公,福禄寿喜财都齐全了,把老太太都看住了。老太太高兴的什么似的,连云安丫头也入了她的眼,叫去跟前来看,接着就留下她和鸳鸯住。”

  提起这事,贾琏也稀奇那块彩翡,笑道:“我听人说‘家有五彩,斗量车载’,虽不及五彩的美玉金贵,那块翡翠也了不得了,剔透晶莹,我还从未见过的。”

  此时京中大户人家,尚美玉宝石,这翡翠虽也难得,但大多用作器具,比如凤姐这屋里就有一个荷叶式的翡翠盘子,上盛着两个红通通的大石榴,煞是好看。

  “听说我婶子娘家在缅国有两个产矿的山头,若不是翡翠采矿极难,这样的东西不知多少了。”熙凤得意道,她足有一箱子翡翠玩意,只是都不及送给老太太的那尊寿星老难得。

  “哎呀,正与你说云安丫头的事情呢,又给你带偏了!”

  贾琏这才正色问:“这云安是王家婶子给你哥哥定下的?我观大舅兄似乎对她有意?那日还特意提了一句。”

  “哪日?他如何说的,我想着不能够。”凤姐忙问。

  “还有哪日来,你回门过后他们就往姑苏去了。那日婶娘和你说话时,舅兄同我说‘要用两个绝色跟我换云安’……”贾琏想起王仁那话就不大舒服,大舅哥盯着妹妹房里的丫头,算个什么事!

  王熙凤眉毛都快竖起来了:“他倒真疼我!你们男人莫不是都如此,得不着最好?原是前一阵为着给他请个名师的事情,二叔捎信叫婶子好生教导哥哥读几本书,他就作兴起来,要个识文断字的人。婶子将身边的给了两个,他还不足兴,见婶子疼云安,不知听了谁的调唆,要将云安也要来好体现他能为!婶子怕惯坏了他,这才把人借给我使唤二年,他还惦念呢!”

  好凤姐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将事情掩了过去,还趁机告诉贾琏,叫他也别打主意,这云安并不是她的人。

  “唉哟。”贾琏才明白,凤姐说的认女儿是真认来疼的那种,不免笑道:“好丫头,好运道!”

  “既然如此,仍叫她跟鸳鸯住下就完了。”贾琏说。

  凤姐摇头:“这算什么,不当不正的。虽说把个丫头孝敬给老祖宗并不是头例,但这云安我又没她的身契,日后婶子还要抬举她,若果真如此,岂不是叫婶子面上过不去。”

  两人想了一会子,无果,暂且按下不说。

  平儿在外间服侍,听到这些话,又是羡慕杜云安,又是为她高兴,暗道,云安是个聪明的,不若我告诉了她,让她自己拿个主意,然后我再来禀奶奶知道,免得耽误下去,错过了时机。——却原来凤姐尚才新婚一月,她房里的人心已经暗暗浮动了,喜儿乐儿两个与侬侬、嫣儿针锋相对,底下人各有站队,一边相互使绊子,一边联合起来防着别人。

  杜云安若回来凤姐这里,只怕立时就被两边针对。

第25章 薛大傻子

  史太君在贾家从重孙子媳妇做起, 到如今说一不二的老封君,经历过多少风浪变故,偏上了年纪之后脾性越发返老还童了:一方面愈胆小求稳, 只愿安富尊荣;一方面又纵着自己的性子来,偏心的愈加厉害。

  这老太太心里亲疏远近分的极明白,更兼着富贵锦绣里养出来的见识素养,她对美丑巧笨的要求极高,是个最有趣的妙人。

  杜云安就是这么入了这位老人家的眼。

  贾母心里, 最重者唯贾政和贾宝玉父子。贾政已是一把胡子有了春秋的人, 人虽孝顺,可老太太对着他那副板正严肃的样儿实在无奈, 母子俩个恭敬有余而亲密不足。一腔慈爱心肠, 对着胡子老长的小儿子发不出来, 贾母就更变本加厉的疼宠溺爱贾宝玉, 对与他有益的人也爱屋及乌。

  如今贾家有爵位无实权,最需要的就是权亲的帮扶,于是所有的亲戚故旧,老人家最倚重的就是王子腾, 不惜两代两房都聘王家女为妇——当初王夫人入贾家门时尚是高嫁,做的还是次子媳妇, 如今王熙凤嫁的不仅是长房长子, 还一进门就得了准话叫她帮着太太们管家理事。

  既得王子腾夫人喜爱,又长得好, 杜云安自然而然的被这位老封君待见——需知贾母以一己之力, 提高了整个荣国府对美人的容让度, 在这里, 不拘男女, 长相可人的自然而然就会被,贾宝玉养成那副爱红爱俏的脾性实在不奇怪。这荣国府里,入目皆美人呐,就连那些不年轻的婆子,脸上也依稀能找出残存的风韵来。更不必说贾母的院子里,平头正脸的人在这里都已能说她丑的了,那些大丫头小丫头一个个生的莺惭燕妒、桃羞杏让,贾宝玉被这些人环绕着长起来,没变成个风流浪荡子已经是贾家祖先保佑了。

  ————

  却说三朝回门那日,凤姐回到荣府中,自然要到上房这里来请安回话。

  等太婆婆和孙媳两个说完了回门的事,杜云安奉李夫人的命送上一尊五彩翡翠寿星老:“舅太太敬问老太太慈安,说她一旦回南料理事情,怕是数月不能来给老太太请安了,求您宥恕则个。”

  哄得贾母连连笑道:“数她最多礼,也数她最有心,从不忘我这老厌物。”

  又命杜云安上前来。

  凤姐忙拉过云安的手,携着她走到软塌前叫贾母瞧:“老祖宗最会看人,您瞧瞧她这模样品格儿,是不是不比您屋里的几个差?”

  听得杜云安心里直打鼓,‘那一个’被王熙凤拉着手请贾母打量夸奖的人还是尤二姐,赞完不到半年人就主动登仙了,可知被这祖孙俩唱和着称道一回绝不是什么大好事儿。她一个小丫头,尤其承受不起。

  因忙福身一礼,笑道:“不敢与姐姐们并论。”

  说着还给老人家个脆生生的笑脸,视线微微朝下,既活泼又守规矩。

  贾母见她进退有度、落落大方,不由得更欢喜了二分,细细打量一番,方笑道:“舅太太很会调理人,这孩子长得娇俏,行事却好。”

  一面说一面叫鸳鸯琥珀带她去吃茶吃果子。

  鸳鸯忙过来拉云安的手,一握住那双小手,“嗳哟”一声,捧到眼前纳罕:“你这么个人儿,怎的指肚上还有茧呢?”

  贾母听说,命:“给我看看,我瞧着这么嫩的肉皮儿如何会有茧子?”

  鸳鸯一句话,竟引动多人凑过来看问,杜云安才知道这里诸多的小姐丫头,竟多是没见过人的茧子长什么样的,可见养尊处优到何等境地。

  众人细瞧时,见倒不明显,只是摸上去那里有块硬硬的皮。贾母命鸳鸯:“拿些涂面的白蜜、鹅脂给这孩子。”

  又连道“可惜”,叫云安:“你每日热水净手后抹一点子,许是能消了去。”

  琥珀笑道:“人生得白净果然更讨巧些儿,看老太太心疼的。只是你这茧子长得也奇,也不像做针线闹得。”她边说边做出穿针引线的动作,引得大家都笑。

  一个杨柳细腰生的格外标致的女孩子伸出手:“看我的手,这儿,原也有一小点针线磨出的茧子,与你这个还不同,我的还凸出来些儿,好难看!我看见就生气,一日不知怎的竟自己发狠用牙撕下来那块皮,幸而没留下疤来……只是你这几处,不能有这么粗的针罢?”

  光想一想就疼,众人都“噫!”着避开她,最小的四姑娘贾迎春搂紧了她乳母的脖子,乳母忙把她抱下去。

  鸳鸯点点那丫头:“姑娘们面前你又浑说。”

  琥珀告诉云安:“她叫晴雯,是老太太屋里手最巧的丫头,什么绣活花样都难不住她。”

  杜云安又听鸳鸯笑道“老太太,不如我们叫晴雯丫头给咱们示范示范怎么自己咬下自己的一块肉?不然放过她,她下次还敢当着姑娘们的面儿冒撞。”

  贾母笑道:“我不看那血呼啦啦的,我也知道是你这馋嘴猴儿没吃过的都想尝尝的缘故。这样,你只管把她拉你屋里去,叫她专给你示范,许能够你一口的。”

  四下里哄笑,贾母又指云安叫凤姐:“你快把这孩子拉你身后去罢,她又白又嫩的,仔细叫鸳鸯逮住了咬人。”

  凤姐摸着自己的脸蛋叹气:“从前老祖宗哄人家,说什么好肉皮儿,如今见了新的,就把人推前头去当墙使。罢!我知道我粗皮老肉的不讨老祖宗喜欢,只求老祖宗也赏些个白蜜鹅脂的涂脸抹手,省的以后叫老祖宗看了伤眼,又来怪我说‘皮粗的喇眼珠子’!”

  荣禧堂的人与熙凤极熟的,她未出阁时常来给贾母请安,是个伶俐嘴乖的,但这样的说笑解闷还是头一次,众人见她越发能放开,诙谐幽默之处,旁人皆比不过。

  有心的诸如鸳鸯、琥珀等人皆暗觑贾母,果见老太太开怀大笑,笑声儿都比平时响亮。她们就知这琏二奶奶了不得,处处都能搔到老太太的痒处——老太太喜欢小辈与她亲近,二奶奶就不见外的直接开口讨东西;老太太又烦厌那些贪得无厌的,可看二奶奶要的东西是什么,不过一些石蜜鹅油,就算给出一屋子去又能值多少呢。偏偏二奶奶说话极风趣,更对老太太的胃口了。

  “鸳鸯,快给你二奶奶送两缸过去,叫她只管进去泡着罢。这肉皮儿还没喇着我,醋味已熏的我这屋子都酸了。”

  凤姐高声笑道:“好姐姐,只管叫他们换两个水缸来盛,我并不嫌多!抹不了就让厨房做了蜜糕、松穰鹅油卷来吃,到时我单送你一匣子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