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大丫鬟求生日常 第48章

作者:太极鱼 标签: 红楼梦 种田 BG同人

  贾母一开口,邢夫人也不敢执意要看了,只不过一会子后贾宝玉忽然听见莺儿叽咕了两句什么话,擎起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块通灵宝玉看了看,又起兴缠着宝钗要赏鉴赏鉴她的金锁,因对贾母道:“老祖宗,我打小儿就问姊妹们有玉无有,大家都说没有。今儿才听闻原来宝姐姐无玉却有块金锁,再不能不看……”又向宝钗:“宝姐姐往日看过我的玉,如何就小气的不肯将你的金锁给我看呢?”

  一屋子的人都拿他这股痴劲没办法,薛宝钗只好躲去屏风后面,解开衣服从颈上取下个项圈,下坠着块篆字的黄金璎珞。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众女眷都端详这金锁,啧啧称奇,都问薛姨妈。

  薛姨妈没料想邢夫人如此没斤两,与自家还没亲近到那份上就在这等场合问了这话,暗暗观察贾母神情,心里打了个突,见问,就轻描淡写的道:“是个癞头和尚给的。原也和史大姑娘的没什么不同,那和尚说可赐福消灾、永保安泰的。”

  她这话,别人尚听听就过了,唯有黛玉听了,笑道:“难道与当年要化我出家的是一个和尚吗?我小时候儿生病,一个癞头和尚要度化我,又说了些话,只是我父母不肯,也便罢了。”林如海曾嘱咐过她,不许她对外人说那些疯话,黛玉如今大了,也知道那些话不好。

  薛姨妈有些心虚,金陵与扬州不远,当初林家女孩儿那句高僧批命“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的话她亦有耳闻,后来林如海很信这句话,林姐儿终究立住了的事薛姨妈也知道了。此次才也编出个癞头和尚来,正是要借林姐儿的事为宝钗的金锁添一重可信。

  邢夫人愚鲁,恍惚听过林家的事,从前贾敏多年没带女回京,就因这事的,因忙问黛玉:“原来是同一位高僧吗?”

  “这却不知道。”薛姨妈忙笑道:“只怕不大准的。”

  说着就看黛玉,姨妈问:“我从前也听说高僧给大姑娘护持过,不知道准不准?”

  问黛玉,黛玉能说什么呢,只抿着嘴儿笑:“虽父母不舍得我出家,但那场大病确实好了。后儿我立住了,特地求问过大明寺的高僧,高僧说偈语已帮我度过劫难,只需将八字寄托在佛前,也就算是化身出家了——如今还供着长明海灯,每年生辰的时候家父都去跪经的。”

  薛姨妈就满脸慈爱,邢夫人笑道:“定是一位高僧了,如此准的!”

  黛玉素来有些促狭小猴儿性,这会子怕憋不住笑叫姨太太不好看,忙假做与姊妹们顽跑去了迎春身边与她赶围棋。

  胡乱顽了半局,瞅空儿跟迎春说私话儿:“那和尚疯疯癫癫的,说的都是无稽之谈,只盼着给宝姐姐璎珞的不是同一个人罢!”

  这小姑娘悄悄窝在她二姐姐怀里坏笑:“应当不是一个人,给我说的那个和尚,据我父亲的言语形容他,怕是没钱打个金锁的。”

  迎春“扑哧”一笑,把她的脸压进自己怀里,低声说:“就你会说,你这张嘴儿啊,若叫别人听见了不知要编排你什么呢!我是制不住你个小皮猴儿,只盼咱们姐姐快快回来!”

  黛玉不依,腻着她道:“跟姐姐说的才正经是实话!我在家时,三五天就病上一次,反来了这里,同姐姐们住在一起了,身子骨倒康健了起来——大姐姐说活动筋骨能‘百病除行,补益延年’,果然是不错的,她又讲究,教我们按气候节气活动,正是这样我才好了的。”

  这话也叫迎春很认同,她如今也自觉康健不少。

  小姊妹两个一边听上头长辈们说话,一边觉着无聊赖,想她们大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黛玉腻在迎春身上,还心说:二姐姐怀里不若大姐姐的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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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小妹妹们惦念的杜云安此时,正十分折磨他哥哥。

  这姑娘筹算的好极了,搂着虎子的大黑脑袋跟他哥哥商量:“趁着还未冷下来,最后一茬瓜果蔬菜都晒成菜干果干罢。夏初笋干晒了三百斤,我先前往后房看了下,保存的很好,一点没返潮发霉。豇豆、豆角、茄子、黄瓜、葫芦等等肉质肥厚的菜都能晒成菜干……哥哥爱吃茄子,多晒一百斤,宋师兄爱吃葫芦,也多晒一百斤,只不过秋末还能存一批鲜冬瓜,冬瓜虽肉没有葫芦的细,但味道差不太多,只怕宋师兄更爱吃口鲜菜……”

  杜仲不得劲了,因说:“我还爱吃白菜,安安怎么不说多叫晒些灰条菜干子呢?”

  云安瞅她哥哥一眼,奇道:“哥哥先前说灰条菜干儿不如我积的酸菜好吃?况且现下也还不到收白菜的时候,到了时候,我也会做的。”小姑娘还有些委屈:“哪年少了哥哥爱吃的呢?”

  杜仲也不敢酸了,忙讨好的揉一揉——虎子的狗脑袋,心里长叹一声,妹妹大了,连头发都不好在揉了,虎子硬渣渣的毛真难摸。

  “你让庄上晒那么些菜干做什么?”杜仲问,安安难道知道那些事情了,怕到时没处买菜吃?

  杜云安并不知道她哥哥心里想的,很诚实的说道:“这些菜干乡下都不稀罕,可那些个不弄这个的高门大户却喜欢吃呢,只是这东西上不得台面,很少有这等人家的买办肯到乡下采买罢了。”

  “这倒也奇。”杜仲哼笑一声:“这原是庄户人家粮食不够吃,趁果蔬多的时候晒出来糊弄肚子的,到这些膏粱府邸里,反而成了稀罕东西。”

  杜云安也摇摇头,笑道:“咱们管不了其他人,只是家里的庄子上得给佃户留足了过冬的粮食。”

  这姑娘还很实诚:“到了下雪的时候,咱们家送去王府、荣府的节礼也有了,到时候给我留一份儿,我们姊妹涮锅子吃。”

  杜仲大笑:“你倒会吃呢。”

  “你只放心罢,庄上各家都留足了粮食的,今岁就没往出卖稻谷麦子,反而买回了些。”杜仲觉着妹妹的小脑瓜儿总有那多奇思妙想,如今庄上的佃户都说遇着了菩萨东家呢。

  “依你的话,连那野塘子的荷叶也没浪费了,都选好的摘回来洗干净晒干了,我原从来想不出,这一张干荷叶居然也值二个铜钱?就算咱们不留粮食,他们各家里也能拿出钱从外面买。”更不提那遍山遍野没人吃的酸果子和野草。

  杜云安撸一把大黑狗,亲亲狗子的脑袋,笑道:“等到天冷了,还能涨呢,一张最少三四个铜钱儿。不过哥哥怎么不叫卖粮呢?”

  庄子上的佃户不多,怕是吃不了那么多。

  杜仲就知妹妹能听出来,因悄声告诉:“别的不好多说,只是你记着,今年岁末怕要出事。我与你宋师兄商量商量,过不多时想法子接你出来,我俩也告假——荣府的人太散淡了,他家又素来露富,我怕到时有人盯上他家。”

第52章 出游·布线

  作为吃过拜师茶的亲师傅, 陈子微远在江南,又是个连太极拳都打不好的文弱儒生,他对座下两位弟子在行伍中训练作战、立功升迁无甚帮助, 但在其他方面确确实实尽力教导二人, 毫不掺假。频繁来往的厚厚书信就是明证。

  不是勇猛无前就能受重用,就能够施展男儿抱负的,做官之前先要学会做人。正是因陈子微殷殷教诲,杜仲、宋辰两兄弟才能在不长的时间里做到今日这番成就:进退有据,下能受兵丁敬服, 上能得长官器重;收放自如, 内能与将士打作一片, 外可同王孙得体同游。

  师兄弟二人在军中向来秉持外粗内细的做派,伍中兄弟看到是他二人身上武者气重, 豪爽大方讲义气, 却不知这二人各领一百户所,互为倚背,消息相通, 时刻绷紧了心神旁观全营。最近, 师徒两方通信谈起景色都有“风平浪静”“孕生春景”之类的字眼,虽只是信中寥寥带过的家常之语, 但个个心底都明白。

  “风平浪静?”杜云安垂眼,心道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

  杜仲笑笑:“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冬育春景、万象更新。”陈师傅猜测大变在今冬。

  便是在自己家里,有些话也不敢大喇喇的说出来。杜仲只要知道妹妹心中有数就好了——他们只兄妹两人相依为命, 安安又从来与别家女子不同, 杜仲从没想过要她蜷起见识、抚平沟壑, 缩回内宅方寸之地去。妹妹这份不同, 亦是杜仲默许宋辰心意的原因之一,杜仲知宋师弟能包容保护这份不同。

  云安脑中急转,知道哥哥的意思会在变故发生之前接她出荣府,以保她平安。俗语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乱起来官兵比贼匪害民更甚。若果然京中生乱,乱兵抢掠的对象不是平民百姓,而会专往豪富的朱门府邸里去。荣宁二府向来好排场尚奢侈,下人们嘴不把门,也学主家那样在外摆阔,遍京城就没有不知道他两家富的流油的。这等人家当真是个闪亮亮的靶子。

  云安想到凤姐削减了一半冗余的人丁出去,不免心里担忧,万一因为人手不足未能守住门户,岂不是好事变噩耗?

  “安安,那位王老爷心中有数。”并非杜仲凉薄,而是他有自知之明,如他这等低阶武官,在大风浪中保全自身就不错了,根本无力他顾。他既管不起荣府的事,便连警示都不能去做,免得好心办坏事,坏了王子腾的部署安排。

  从前事上看,至少王子腾是个愿护惜亲人的,他亦是唯一有能力这样做的。

  云安点点头:“哥哥打算怎么做?”

  “避出城去。”杜仲说:“咱们家的庄子在靠近西山不远的村子,离京约四五十里,庄子东南角本就有座小小园庭,整修一番倒比这里更好,周围都是自家的庄地。那边民风不错,因临近山脉耕地,附近各村落人口并不多,也并不富裕,因此连偷儿地痞也不肯光顾。”况且北去又更近京的地方,即在距离京城二三十的西北方正驻扎着王子腾所统的西大营,若有乱兵从西门溃逃,西大营便是前一道屏障,而倘若西大营也生变故亦无妨碍,这庄子的东北两面正是西山山麓一处末端‘烂龙尾’处,山脉像被天神砸烂过一般,支离破碎,山峰和沟壑纵横,如同天然陷阱。经此两道屏障,能到本庄的大约只是个别游兵散勇,依庄上的守卫,并不在话下。

  西山是太行山支脉,山形如腾蛟起蟒,分外雄浑,可那许多处的山尾唯有此处是这种山貌,因此被附近村庄人称作“烂龙尾”,离这烂龙尾最近的几个小庄子也卖不好,因此才轮到杜仲和宋辰。这一对师兄弟不仅给自己买下一座,还合伙给他们师傅陈子微置下一座离烂龙尾较远较好的小庄子。

  京城附近低价贵,况且朝廷管的也十分严,不许勋贵皇亲及官员们在这里大肆并土划地,所以京郊乃至直隶一带的田庄并不多。若有,那也是早年国祚初立时趁管束不严时置办,如今留存下来的都是祖宗传下来的,比如李夫人在宛平县的庄子,就是李家从个落魄世家手里高价买来的。杜家的庄子也是这缘故,据说当年的那官员官位家资俱不甚好,偏有二分歪见,避开勋戚大臣们争破头的好风水肥田,在犄角旮旯里买下这一片土地。这一片不小,赶得上四个半杜家兄妹住过多年的李甲庄,但因地势的缘故分成了三个庄子,俱被他们师兄弟拿下了——置这地方的官员后世子孙不肖,他们自个不争气,反赖这田庄风水不好,因此家里再没能出个入仕当官的人。

  他家是作拾起脸面的借口也罢,当掩耳盗铃的遮羞布也罢,反正附近这话知道的人不少,连与杜仲甚厚的官牙人也打听到了,当时还劝杜仲不要买这庄子。时人笃信风水神佛,杜仲两个便以他们行伍中人“以煞挡煞”的说头糊弄过去了。

  杜仲将置办庄子这件事当做功劳笑谈跟他妹妹说过,杜家兄妹对这风水之说都不信,云安还围着哥哥好好夸了一回。况且看看这几个庄子的主人,杜仲、云安兄妹俩父母早逝,宋辰被说恶鬼投胎,陈子微更是六亲俱丧,哪个正经算起来不被诟病一句“命硬”?从这上头看,却‘正合’这田庄主人缘分呢。

  “这正好!”云安道,“正好肯往那里的人少。”

  云安也不问哥哥和宋师兄怎么做,他们必然有主意的,只是嘱咐:“别忘了我那两个妹妹。”既然发誓要休戚相关,杜云安可以狠下心不去想荣府怎样,她也寄希望王子腾能护住亲朋,但迎春和黛玉却万万不肯舍下的,况且就算荣府无虞,也舍不得她俩个留在都中担惊受怕。

  杜仲一笑:“自然。”安安的两个金兰,不仅都是自家的妹子,还有一个还是林老伯的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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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子微教给师兄弟行事立身中的一条就是:曲突徙薪,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是以铺垫准备,从此时就要做起。

  方进八月,杜云安就笑着回禀贾母:“我家在城外有一处小庄子,里头的别院也还算幽静干净,如今秋蟹与同茬的稻粱都熟了,且算肥美,因此想请老太太赏景,亦是寻个野趣儿。”

  贾母“噢哟”一声,赞道:“你家里原有这能为,许多好东西都能早先得了。”这说的是杜家庄上不少蔬果都比市卖熟的早。这老人家很有兴致的又问:“就是先前送甜瓜、西瓜和莲藕、石榴的那个庄子?”

  云安忙应了,笑着点头:“正是那儿。”

  不等别人说话,凤姐连忙帮腔道:“刚才她的婆子送进来一篓子肥螃蟹,我方亲眼看过了,果然是养的极大极好的。我将跟梅月说‘你们安姑娘忒小气,送来这一篮子哪够我们吃的,莫不是专门来馋我们的?’,她现在就提了这话了,我就说么,果然是馋我们的,我们吃了很好却不足兴,岂不得给她这面子都往她家庄子上游兴游兴。”

  这话笑的众人都软了。

  贾母因指着凤姐笑骂:“是你这猢狲馋嘴,还拿我们大家做由头,这里面最想要去赏景吃蟹的就是你罢。”

  凤姐大方认了,还偎在贾母身边撒娇:“老祖宗也疼疼我罢,我才说秋老虎熬人,要找个好地方散淡散淡呢,安妹妹就说了这话。咱们去了,一不负她的好意,二也着实松快一日。”

  贾母自己不大乐意动弹出门,但也听进了她们的话,又见坐着的所有孙女们都有些期待,因此不想扫兴,便道:“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了,叫你凤姐姐带上你妹妹们一齐到你家别院顽一日罢。”

  又摩挲着凤姐的脊背笑道:“可怜见的,眼看中秋你又得忙上一通,少不得让你先歇一回甜甜心,才能尽情叫你忙碌。”

  凤姐笑道:“再没有比老祖宗拨的算盘珠子再精的了!看看,看看,我与这一群小冤家去,哪里是叫我歇着,分明是作保母老妈子用的!偏到了老祖宗嘴里,就成了我受用过一日了,后儿再忙使的再厉害也不兴反悔的?”

  贾母笑的合不住,轻拍她一下,命云安:“我这里是允了的,你只问你凤姐姐愿不愿意罢。”

  云安就笑道:“吃了我的螃蟹,就要依我的请——方才平儿可说了,那螃蟹已刷洗干净进了蒸笼了!凤姐姐,反悔不得喽。”

  凤姐就怒瞪平儿:“你这蹄子,怎的竟给我扯后腿子?”

  平儿福身讨饶,黛玉拿着帕子捂着嘴笑道:“凤姐姐好没道理,我听得真真的,是你让平姐姐告诉厨房清蒸上,还要留下几只打卤,怎又混赖人呢。”

  大家都说凤姐:“好会吃!”

  凤姐忙告诉大家:“你们别急,那螃蟹只是借我那里的蒸笼躺一躺,一会子保准热热的给你们送去!”

  她还怪可怜的,又说:“躺不能白躺,给我留点子腿子肉抵工钱罢。”

  “快打嘴。”大家笑得站不住,拉着熙凤不叫她再说:“笑多了肚子疼,肚子疼就吃不下好螃蟹了,凤丫头准是打得这个主意!”

  贾母也只看那多张嘴同凤姐一张你来我往的,着实热闹一回。

  末末了儿,贾母笑道:“你留下几只打卤?我正想吃打卤面了,调好了卤子也送来。”

  凤姐急忙道:“我正是听鸳鸯说老祖宗想吃面了,才想起螃蟹卤这宗儿来。一会子等我孝敬您。”

  当午摆饭,贾母留下诸人说要置小席,各院子就奉上各自小厨房拿手的好菜来,南北风味各有千秋,还有蒸螃蟹,吃过一轮螃蟹蘸姜醋,大家都说蟹好,这早了半月的螃蟹也膏肥黄多。这时,凤姐就命将打卤面送上来,一人只得一小碗儿面,可那卤子配菜却有二十来碟子,螃蟹卤子是头一个,后儿鸡丝卤、炒虾仁、瑶柱、木耳丝、黄花菜、时鲜蔬菜等等,各人按自己的口味自便就是。

  最后饮过平明院小厨房送来的紫苏叶汤儿,用苏叶再洗过一次手,这偶然起意摆的家宴才兴尽了。

  因议定了明日就去杜云安家的庄子上游玩,诸姊妹兴致极好,问她有什么新鲜顽的。

  云安笑道:“别院里有极好的秋海棠和玉簪花,外面的田地上有活水洼子,有挖的荷塘,小山坡上还有石榴林和竹林……精致雅巧处是万万比不上这里的花园景物的,只不过地方大些儿,亦有点子野趣。”

  宝钗笑道:“清幽自然的方好。”

  还是她懂得多些,因奇道:“你方才说活水洼子,难道这螃蟹真是你家庄上自产的吗?”

  这些女孩子都是深闺小姐,都不懂这些,就是迎春和黛玉,她二人每读邸报和些杂书,其间也不乏两本农书,却也不知道这螃蟹怎么养出来的。

  因此大家都问这里面有什么说头。

  宝钗笑道:“我也是听说的,我家有个伙计在胜芳有几亩田地,正产螃蟹,京中谓之胜芳蟹——这螃蟹却不是本地河里生的,而是当地的田地通着西淀水,这白洋淀又通着津海河,是海里的螃蟹溯游回的。夏末初秋,那西淀里的水变少了,就有许多螃蟹爬出来到他们的高粱地里吃高粱,过一旬日,螃蟹肥了便捉蟹为生。”

  其实此时南北的螃蟹都不是人工养的,往往是湖河里野产的。杜云安家的庄子听闻在西山附近,那里哪儿来的产螃蟹的湖泊河流,都是山泉一类的泉眼溪流。

  是以宝钗才吃惊呢,她本以为是杜家从别处买来的,不过是庄子送进来,便借个名头。

  杜云安笑笑,她上辈子曾在盘锦出差半年,后来连出差的公事都忘得七七八八,却仍深深记得当地盘锦蟹和盘锦大米。盘锦蟹虽是借渤海使螃蟹“海水中生、淡水里长”,但其实养殖规模扩大后,附近的地方开始稻田养蟹,杜云安租住的那户老乡便是当地稻田养蟹的好手,老乡志向远大,最爱跟人唠“蟹经”——杜云安为着他家做饭的好手艺,在他一家子儿女孙子耳朵都生茧子的情况下,不得不接棒做聆听乖孙女状,才学了一肚子理论。

  其实宝钗的这话是一知半解,她家庄子上的螃蟹不是生在那处活水的水洼子里,而是在水稻田里,杜云安牢记老乡说的水稻行距要大,蟹苗要稀,早放精养,梗上种豆……才能蟹肥稻壮。许是因那处庄子两面有山,气候条件实在不错,今年闹着顽似的只试了十亩地,就得了这样的收获,把杜仲也惊着了。

  幸好当初别院附近的庄田都是买的家下人打理的,若不然得引的不少注意。因那不仅总得了估算得有两百多斤的螃蟹,连水稻也并未因种得稀而减产,甚至居然跟上田相当,亩产约有二百多斤稻谷,连田埂上的黄豆每亩也收了二十斤上下。杜仲宋辰因此商量一番,今后杜家的庄子都只用两家买来的人口,才好任云安施为,而本庄原有的佃户都迁到相邻宋辰和陈师傅的庄上去。

  因杜云安那些个生财的想头,所有的佃户都额外有笔不错的进项,况且东家仁慈,在直隶佃户交租多比其他各省高的情形下,也只按皇朝早年时兴的五成计算,而且佃契上也并无“不拘丰歉”的苛刻条款——因此三个庄子上的佃户对这番变动并无不满。更多壮劳力不丰的佃农家体会到精细侍弄田地及从山林野地里采摘加工的好处,亦有主动来改佃契要租小些儿的土地的。

  “是庄子上产的,只是大小参差,远不及胜芳蟹。”云安笑道。本也就是挑了肥的最好的送来的。

  “因这股活水,又挖出个荷塘来,也种了些菱角鸡头,只是长得不好。”

  众姊妹都笑:“吃了你家庄子的甜瓜西瓜,还有那么大的石榴,只料想不到原来那里也有养不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