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福女 第1127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长篇言情

  连萧院正都难得的上书,从太后的脉案说到现在的天气问题,总之就是强烈反对太后出行。

  不然出去出事了算谁的?

  而朝臣反对的原因就更复杂了。

  其实对于太后这半年来的迷信行为,不少朝臣心里都有意见,不过是因为太后病重,是将死之人,而她用的又都是自己和皇帝的私房,所以才没有发作。

  但现在太后要亲自拖着病体出宫,朝臣们积压的不满一下就爆发了。

  连唐鹤和隔壁万年县的郭县令都没忍住上书表达了反对意见。

  大家普遍认为,这事儿皇帝要付一半的责任,你以为你顺从太后就是孝顺吗?

  对太后身体不好的事儿,为人子女就应该尽到劝诫之责,你以为太后要星星你给星星就是孝顺了吗?

  错!

  而且是大错特错,于是朝臣们先就着孝道引经据典的喷了皇帝一顿,然后再谈到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压抑的不满。

  你以为你们皇帝一家进行的迷信活动是自己的私事吗?

  错!

  皇家无私事,尤其是涉及这种神佛信仰的事儿,作为无神论的魏知、老唐大人等不仅反对太后做寺庙和道观的慈善和道场,更反对皇帝进行相关的活动。

  他们认为今日之困局皇帝要付相当大的责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们上位者上下嘴唇一碰就要去护国寺,去玄都观里烧香,却不知道转过身有多少普通民众涌向寺庙和道观。

  而寺庙和道观的香火一旺盛,必定会衍生出更多的问题。

  寺庙和道观人手不够要招人怎么办?

  民众觉得当和尚当道士有利可图都跑去当和尚道士怎么办?

  和尚道士借势欺辱百姓怎么办?

  这些问题你们皇家想过吗?

  唐县令和郭县令上交的一组数据让大家喷得更加有理有据了。

  今年上半年,因为太后设在护国寺下和玄都观下的赈济棚,在护国寺和玄都观周围的犯罪行为,以及各种纠纷比去年高了六成,这也就算了,两个县的整体犯罪数据也比去年同比高了近三成。

  刨除去年旱灾对今年的的影响外,今年的犯罪数据还是高得离谱。

  郭县令或许一开始没多想,但唐鹤对刑部情有独钟,在研究过后发现这和太后这半年来进行的对神佛的痴迷有一定的影响,于是就拉着郭县令一起上书了。

  皇帝一个早朝被喷得不行,最后不得不将周满那天劝诫太后的事说了,并表示,他们都已经劝过,但太后执意如此,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去让太后收回成命。

  只要太后说不去了,他立即不去了。

  朝臣:……谁敢这时候去面对太后呀?

  不过……魏知抬起头来直视皇帝,目光炯炯的问:“陛下,周满说的不无道理,那么陛下对于神佛是信而不迷,还是既信且迷呢?”

  皇帝就觉得天灵盖有点儿疼,想起了往年他只要对护国寺有赏赐,魏知必上书表达反对的行为。

  他脊背一寒,又有些后悔将关注点推给周满了,他没想到最后这关注点还是推到了他身上。

  百官之中,满宝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努力的假装自己不存在。

第1945章 同盟

  皇帝的目光遥遥的落在周满身上,很想和她统一一下战线,但很可惜,没能接触到她的小眼睛。

  皇帝便有些含糊其辞起来。

  魏知却一定要他对自己的迷信行为进行定义,因为这将涉及到天下百姓的教化问题。

  什么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帝一再对佛寺表达出优厚,让这些年来佛寺的发展都很迅猛,一些地方官为了讨好皇帝还主动拨地给佛寺做田产,这都让魏知很是不满。

  以前他也没少弹劾,但皇帝装糊涂,认错认得快,转身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而天下大事儿又不少,魏知实在没心力就抓着这一件事怼皇帝。

  他还是很有分寸的,要是为这么一件事惹得皇帝不快耽误了别的事儿,那就得不偿失了。

  正好最近没什么大事儿,他可以就这件事好好的和皇帝谈一谈,而且时机也是最好的。

  魏知让皇帝当场表态,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迷于佛寺道观这类虚无缥缈之事。

  皇帝不想表态,因为他是打心里信服佛理的,他都信了,偶尔去佛寺逛一逛的时候要是不舍一些东西多不好意思啊。

  魏知见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便微微侧身看向后方,扬声问道:“周编撰,你与陛下一样同有信仰,不如你来和陛下说一说这个信而不迷。”

  满宝:……

  魏知现在是宰相,为百官之首,满宝不敢拒绝,沉默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出列。

  她悄悄往上看了一眼,正对皇上的目光。

  一君一臣默默地对视了片刻,都有点儿可怜。

  抬头看见的唐县令一个没忍住,低下头去笑。

  众臣也觉得周满的表情有点儿可怜,主要她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儿,跟家里的女儿\孙女\妹妹差不多一样大,于是大家齐刷刷的扭头去看魏知。

  魏知心硬如铁,不过语气和缓了些,问道:“不知道周编撰每次上道观都会舍予钱财吗?”

  满宝道:“做法事或是要求平安符时给,平时上山只参拜观瞻,并不舍钱。”

  满宝顿了顿,她也知道魏知的意图,和她担心太后过于痴迷佛道一样,他同样担忧皇帝过于看重佛道。

  于是她还是顶着皇帝的目光发表了一番看法,同为信徒,家里又有一个痴迷天尊的娘,她很知道信徒们的心理,他们做这么多,为的不过是功德二字,有了功德似乎就可以用功德与神佛交换一些东西。

  比如,钱氏会用念经,早晚三炷香的拜老子像,偶尔向道观捐献鸡蛋和粮米,偶尔大方了还会给铜钱。

  为的就是积累功德然后求满宝身体康健,一生顺遂,也求家里人平安健康;

  而皇帝时不时的给护国寺优厚的待遇,不仅因为早年间有僧人助他平定天下,立过功劳,更因为他心有所求。

  他会用捐献得到的功德期许皇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会许愿几个儿女平安和睦。

  满宝先将此点出,座上的皇帝点得连连点头,忍不住赞同道:“正是此理,朕也是为了国泰民安。”

  他自然也是求过李氏王朝千秋万代的,但他知道这种很大的愿望很难实现,所以都是挑最要紧的许。

  魏知抽了抽嘴角,瞥眼看向周满,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只扬不抑。

  果然,满宝才说完以她为首的作为信徒的心理,转而就否定了,“但臣都知道,将心愿期许寄托于老君的显灵上是不对的。”

  皇帝脸色便一僵。

  满宝低着头继续道:“从小我就听我娘说我爹,给土地公烧了香,但地还是要犁,草还是要除,水还是要浇,不能上了香就觉得万事大吉,要是这样,大家都不种地了,看神仙会不会让地里凭空长出我们能吃的粮食来。”

  皇帝:……

  众臣微微点头,话虽粗了些,道理却是实在的。

  “所以考学的人还是要努力读书,经商的人也要努力流通,而种地的人更要努力劳作,这样才有可能成功。既如此,那就说不清到底是神佛让人成功,还是自己让自己成功了,”满宝道:“臣以为,神佛只在于人心中,佛理道义是先贤于世界,于生命的一个认识,佛家、道家与我们如今朝上所用的儒家、法家并无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两家建了佛寺道观,截取了部分经义受信众供养而已。”

  连魏知都忍不住惊诧的看向周满,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你的认知?”

  满宝道:“我先生教我的。”

  孔祭酒立即出列道:“陛下,庄洵有才,当用。”

  皇帝连连点头,正想转开话题,魏知就把话题拉了回来,“庄洵是当用,此话通透,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能怎么说呢,自然是点头了,继续努力的想要转开话题,“好,传旨,擢庄洵为六品太子侍讲。”

  很好,一下从九品到六品,他正想等魏知反对后再就此事纠缠一下消耗时间,谁知道魏知不接这个茬儿,扭头和周满道:“你继续。”

  皇帝的心哐的一下从半空落到了地底,他默默地低头盯着周满看,可周满不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所以他只看到她的黑脑袋。

  “臣以为,佛道所求都是宣扬教义,既如此,作为信徒,宣扬他们好的教义便是最大的功德了,钱财之类的都还是小事儿啦,不断的宣扬好的一方面,再发展更好的教义不就好啦,这就是信而不迷了。”

  魏知虽然有些不太赞同周满说的“不断宣扬好的一方面”,但因为他们现在统一战线,所以没有立即提出质疑,而是继续向上对准皇帝,开始就他这几年因为对护国是的优厚待遇而带出来的影响做深刻的分析。

  他显然是做过准备工作的,从十年前登记在册的僧人数量开始,逐一对比了一下每年新增的僧人数量,还列出了增加的比例。

  其中两次大规模的增长都是皇帝两次为皇后祈福的第二年。

  魏知言辞激烈,要求皇帝对此承担责任,并且保证在将来改过自己的行为。

  至于整顿佛寺,魏知只能在心里想,暂时不想逼迫皇帝太过。

第1946章 君臣之谊

  最后这次大朝会以皇帝服软,魏知等朝臣得到满意答复而结束。满宝走出大殿时后背都是湿的,才一出门她就要提起官袍跑,却被早一步等在外面的古忠截住,“周小大人,周小大人?”

  古忠站在柱子后面悄声叫她,满宝很想装听不见,但这样又觉得不好,只能默默的朝他走去,走之前她还朝陆续走出的大臣们看去一眼,希望能找到魏大人,让他拉一把她。

  结果魏大人早走没影儿了,她只能上前。

  古忠笑眯眯的道:“周小大人,陛下叫您去小书房说话。”

  满宝小声的问道:“陛下要和我说什么?”

  古忠就笑道:“奴才不敢妄测圣意,不过小大人才从朝会上见了陛下出来,应该知道的吧?”

  正因为知道才不想去呀。

  满宝将步子迈得很小,老半天才跟着古忠到小书房。

  皇帝已经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水,火气勉强下了一些。

  他宣周满来倒不是发脾气的,只是瞪了她一眼,觉得她不顾同盟之义外便坐在龙椅上道:“太后出宫你全程随行在侧,太后要是出事,朕唯你是问。”

  满宝:……

  跟她有什么关系,问责这种事不应该找萧院正吗?

  皇帝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们太医院的院正,”

  满宝立即道:“院正不同意太后出行。”

  皇帝就瞪了她一眼道:“太后出宫的心思是谁挑起来的,还不是你拜老子像拜出来的,有本事你们去劝住太后,否则……哼,朕已经应了你们今后不再对佛寺和道观进行大额赏赐,你们也该为君解忧。”

  满宝心里很为难,觉得这样的担子太重,是她这个小臣扛不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