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福女 第1504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长篇言情

  庄先生总算露出了笑容,颔首笑道:“这可是姜兄说的,我记下了。”

  姜先生笑着点头,先上了马车离开。

  庄先生站在街边目送他离开,下人牵着马车停在边上,太阳太大了,忍不住提醒,“先生,我们要回去吗?”

  庄先生回神,将他招到跟前道:“看到里面正中坐着的那一桌人了吗?”

  下人只往里看了一眼,“先生说的是一老丈一个中年和两个青年的那桌?”

  庄先生微微点头。

  下人便笑道:“小的记下了。”

  “你看着他们,看看他们在何处落脚,若是能查到他们为何来京最好,若是查不到……”庄先生顿了顿后叹息道:“罢了,罢了,便是查不到也就算了。”

  下人立即应下,“先生放心,小的一定认真查。”

  他将马车拉上来,问道:“先生,我先送您回去?”

  庄先生挥手道:“不必了,我另外找辆车回去就是。”

  下人一听,立即将自家的马车拉回去重新放好,然后给庄先生找来一辆拉客的骡车。

  庄先生没有逗留,直接回家去了。

  今天是庄先生不上衙是因为没课,夏天闷热,所以他直接翘班不去宫中了。

  他可以如此,但白善和周满显然不行,此时都在上衙呢。

  庄先生回到家中便进了自己的院子,坐在书房里发呆。

  西饼端了一盘切好的甜瓜进来,“先生,这是庄子上送来的甜瓜,您尝尝。”

  庄先生回神,笑道:“满宝的职田里都种甜瓜了?”

  “不是大人的职田里种的,是大人家的庄子种的。”

  庄先生失笑,“你们都来了这么久,怎么称呼还没改过来?大人又大人的,外人听了都混了。”

  西饼不好意思的笑,“我们改了的,就是有时候就又忘了。”

  庄先生摇头笑了笑,拿了一块甜瓜道:“行了,果盘放下就好。”

  西饼却没走,而是问道:“老夫人问您午食要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下午天气热,先生还要出去吗?大人拿回来一盒茶叶,说是今年的新茶,要不要给您泡一杯……”

  庄先生忍不住笑起来,吃完了一片甜瓜后就去净手,由着她絮叨,等她絮叨完了便挥手道:“午食吃些素吧,多上些易克化的东西就好。”

  西饼就领命而去了。

  庄先生随手取了一本书坐在窗下,很快又有下人端了一盆冰过来,就放在入门不远处,微风吹着,其实这盆冰用处不大,但就是让人感觉一下清凉了不少。

  庄先生浮躁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他不由摇头失笑,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反倒比不上几个孩子沉住气了。

  庄先生在书房里呆了半天,一直到白善和周满下衙回来,俩人并肩走过来,远远的,庄先生便听到了满宝的大笑声。

  看到俩人叽叽喳喳的走来,庄先生就笑着与他们招手。

  满宝立即拖着白善小跑着上前,“先生,陛下要去雍州的行宫避暑,我们也都要跟着去呢。”

  庄先生闻言一愣,笑道:“白善是中书舍人自然是要跟着的,你们太医院定了你随驾?”

  满宝点头:“就我和郑太医,萧院正和刘太医他们要做太医署的事,忙得很,根本去不了。”

  庄先生笑着颔首,想起了什么,问道:“太子呢?”

  “太子留守京城,”白善笑道:“虽然雍州距离京城不远,但圣驾离京,这里势必要留人监国,太子是最合适的。”

  白善顿了顿,想起庄先生现在还是太子的侍讲,每旬他都还要给太子上一节课,于是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先生,陛下此举也是为了锻炼太子,让太子监国,以后大部分折子都要交由太子来批阅。”

  庄先生微讶,“殿下正当盛年,怎么会想起让太子监国?”

  白善也觉得奇怪呢,摇头表示不知道。

  师徒两个看向满宝。

  满宝迷茫的对上他们的目光,反应过来他们在想什么,连忙道:“陛下身体好着呢,虽然身上有些毛病,但这个年纪的人谁身体没个毛病?同龄之中算不错的了。”

  师徒两个一听就收回了目光,那就不是身体的原因了。

  想不明白三人就不再想,在书房里坐下,“先生,您今儿没进宫啊。”

  满宝看着桌子上的果盘和茶点,羡慕得不行,还是先生过得好呀,差事又少又轻松,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

  庄先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拍了她脑袋一下,没好气的道:“你和我这个年纪的人比?”

  正说笑着,有下人进来禀报,“先生,小的查到了您要盯着的人的落脚处。”

  白善和满宝一听惊讶的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也不隐瞒他们,将人叫进来问道:“他们住在何处?”

  “住在一个客栈中,正打听京城的房子要租呢。”

  庄先生问:“他们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说是为了今年秋后的进士考。”

  庄先生一听,有些怔然,“也是,不论是儿子还是孙子,都可以考试了。”

  满宝很好奇,“先生,是谁呀?”

  “一位故旧,叫做姚戈。”

  白善蹙眉,“便是当年偷了先生诗文的人?”

第2618章 相见

  庄先生诧异,没想到白善竟记得,他记得他也就提过一次。

  白善抿嘴,问道:“先生是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庄先生笑道:“一间茶楼里,他并没有找上门来,或许都不知道我在京城,只是到底涉及旧事,我心中难安,这才让人去看一看。”

  满宝:“先生为何不安?应该不安的不是他们吗?”

  庄先生笑道:“心有所牵,有了顾虑挂念,自然也就不安了。”

  不仅满宝,连白善都不解,“先生,理在我们这一处,怕什么?”

  庄先生道:“不是忧心这一点儿。”

  他叹息道:“我这心中复杂得很,既忧又虑,因忧虑而生不安……”

  白善和满宝很不解。

  庄先生道:“我这一生朋友不多,姚戈算是其中一个。”

  庄先生是游学时认识的姚戈,后来进京赶考时又撞在了一起,俩人都带了家小,也都相处融洽,立时就凑在了一起,一起租了一个院子住下,一家一半,那段时间好不快活。

  庄先生看着两个弟子道:“这就和你们三人在一处读书时一样,同进同出,同进可论书,同出可交友。那时候我们二人都是奔着国子监考试来的。”

  “后来我在京城碰见了陈福林,自知考国子监无望,便转而想等到秋后进士考,试着考一下进士,若是不中,第二年也能考明经。”他叹息道:“那时候,我并不是全然有信心的,是他一直在鼓励我,我们两家都不是很富裕,但他那时候会把自己借到的书先给我看,然后自己才看。”

  满宝和白善惊讶。

  他们只知道姚戈当年偷了先生的诗给陈福林,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这么好,所以先生一定更伤心吧?

  满宝抿嘴问:“一直未问先生,他为何要那么做?”

  庄先生目光幽远,轻声道:“无非是钱财二字,当时他家孩子生了重病……”

  庄先生叹息一声,倒也不隐瞒两个弟子,“所以我既怨恨他,却又不是那么怨恨他。”

  说白了,庄先生对这位曾经的朋友还有感情,因此忧虑后有些不安。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目前来说,他们的朋友是朋友,仇人是仇人,还没有出现仇人是朋友的情况,因此不太能理解庄先生的心理。

  不懂就要问,满宝就问道:“先生想怎么做呢?”

  庄先生道:“没打算怎么做,知道他们来京城的目的便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庄先生想,京城这么大,他们可能不会再碰面吧。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门房就收到了一封给庄先生的信。

  庄先生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不由愣了一下。

  急着上衙去的白善和满宝走过看见,还以为是姜先生他们又约先生去喝茶了呢,于是挥手道:“先生,我们先走了。”

  庄先生回神,冲他们挥了挥手,倒也不急着走了,今日并不是大朝会,崇文馆只有一堂课,他并不是很急。

  庄先生在车旁将信拆了,看了一遍便收了起来。

  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定,连殷或都看出来了,不由问道:“先生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吗?”

  庄先生看到他,突然就福至心灵,忍不住畅笑起来。

  殷或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庄先生却畅快的大笑了一阵,看着殷或道:“是我着相了,别人是近乡情怯,我这算什么?哈哈哈……”

  殷或还是没听懂,但见庄先生恢复了正常,他便道:“先生,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同意我离开崇文馆了,过两日我就不进宫来了。”

  庄先生就笑问,“不读书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殷或笑道:“就自己在家看看书,时而去护国寺里看一看智忍大师,倒也自在。”

  庄先生知道殷或现在崇文馆里也没有说上话的人,今年新选进了一批学生,和殷或的距离更远了,他留在宫中也不见得多高兴,于是点头。

  庄先生目送他离开,下衙后便坦然的去赴宴了。

  还是昨日的茶楼,庄先生一走进去,立即有伙计迎上来,笑道:“庄先生您今日是坐二楼还是大堂?”

  庄先生道:“来赴约的,在梅的包间。”

  伙计一听,立即笑着请庄先生上二楼,去了一个门边挂着梅的包间,推开门请他进去。

  屋里坐着一个人,也不知坐了多久,听到推门声抬起头来,见还是伙计便垂下眼眸,但片刻便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伙计身后的人。

  庄先生走进去,对伙计微微颔首示意,让他出去了。

  伙计替他们将门关起来,包间里顿时只剩下俩人了。

  庄先生看着坐着的人,坐着的老丈也看着他,他扶着桌子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想要扯开嘴角笑一笑,却发现笑不出来,半晌,他叹息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