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小福女 第925章

作者:郁雨竹 标签: 长篇言情

  正想应下的尚姑姑一听,立即又低声劝起恭王来,让他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皇帝和皇后多坚持一下,既然他可以走到这里来,那一定也可以走回去。

  连明达和长豫都跑来给他鼓劲儿。

  恭王骑虎难下,只能咬着牙又走了回去。

  等回到他的宫殿时,他两条腿都快要站不起来了,宫人立即去准备温水给他沐浴,顺便准备午食。

  满宝等他洗澡去了,这才对尚姑姑道:“运动过后胃口会大开,您一定要控制好他的饮食,只能吃我列的膳食单子,晚上一定不能吃点心,要是饿就早些睡下,睡着就不知道饿了。”

  尚姑姑笑道:“周小太医多虑了,我看过您的膳食单子,还是挺丰盛的,殿下应该吃饱了的。”

  才怪呢。

  周满给他列的单子,他平日吃着也才七分饱,再一运动,连六分饱都没有了。

第1584章 开诚布公

  恭王根本没吃饱,而尚姑姑一直盯着,他也没有吃点心和零嘴的机会。

  而等到傍晚吃完了晚食,恭王又被尚姑姑劝着在宫里走了一段儿,同样颤着腿儿回到了宫殿。

  晚上,恭王是饿着肚子睡着的。

  而因为饥饿,他根本没有精力和脑力去思考父皇怎么没让他回洛州,也没法去想周满的行为。

  他捂着肚子睡着了,第二天是生生饿醒的,然后他发现,这一天更饿。

  之前也没怎么把周满说的治病放在心上的恭王一下被这事给难住了,整个人给折腾得不行。

  周满每天看完太子妃后就去见恭王,给他把把脉,再鼓励一下他,说他的身体比前一天更好了,然后叮嘱尚姑姑一定要看住了他,要他少吃多运动,假以时日,身体一定会越发康健的。

  因为突然走了很多路,他人又胖,这一天浑身酸疼不已的恭王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儿就比前一天更好了。

  但尚姑姑显然很信任周满,包括跟着她过来的明达和长豫,哪怕他捂着胸口表示很难受,周满也一本正经的和他说,“恭王殿下,您这是错觉。”

  这话一出,跟在恭王身边的人只要正常的都知道恭王在装病了。

  于是尚姑姑又是劝,又是暗示,总算是让恭王又往山脚下走了一趟。

  满宝和明达长豫欢快的走在了他前面,然后进山里挖花花草草,明达还伸手抓了一只虫子,把长豫吓得不轻。

  等恭王像只死狗一样拖着身体回到宫殿时,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今天是第二次走路,明明是一样的路程,但他觉得比昨天还要难走,每抬一次脚就好像有千斤的石头压在他的大腿上让他抬不起来一样。

  恭王根本没有洗漱的力气了,最后是被内侍们剥光给抬到池子里去泡澡,又给抬出来的。

  都这样了,尚姑姑也没放松,轻易不肯给他多吃一点儿,而且吃完了还不给他睡,非得让他在屋子里走上两刻钟。

  恭王更加迫切的想要回洛州了。

  但此时皇帝正在和太子父慈子孝,修复父子关系,已经打定主意短期内不让恭王回洛州。

  因为皇后的话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不会让恭王有机会做益州王的,他怕,他这最疼爱的儿子做了益州王,他是杀还是不杀?

  为了不发生这种意外,他宁愿暂时将人圈禁在宫中,让他闭门思过。

  而太子昨天今天心里也复杂得很,思绪很混乱,所以对着他爹时沉默居多。

  虽沉默居多,却学会给他爹倒水奉茶了,惹得皇帝看了他好几眼,连魏知等人也看了太子好几眼。

  昨天,庄先生继续给他们上《孝经》,他在思考了两个月后,还是给太子他们上了诸侯之孝和天子之孝。

  在公开的课堂上,庄先生是全照着书来教的,太子也察觉到他上这一课时的拘谨了,明明以前讲《孝经》都有不少举例的,今天却全照着课本来。

  太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爹不孝,然后他也不孝。

  本以为课上完就可以了,没想到庄先生却提早结束了课程,然后请太子去了隔壁的小课堂,要重新给他讲这一课。

  教过不少学生,又收了两个情况比较特殊弟子的庄先生知道,教一些孩子你得省着点儿教。

  就是,话不能说开,你想让他接受什么就教什么,比如白二。你将话说开了,对那孩子反而是个负担。

  所以要省着点儿教,这样他哪怕喊着苦,喊着苦,也依旧会开开心心的往下学,总有所得;

  但对有些孩子你得放开了教,这些孩子不仅聪慧,且敏感,容易想多。你收着力,他反而会觉得隐瞒欺骗和虚伪。

  不如放开了说,好的坏的,皆细细地与他说来,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年纪小的孩子或许不了解,但有了一定阅历的人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他们早早便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并不是先生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与其让他们胡思乱想,不如掰开了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

  白善和周满都是这样的人,太子也是。

  这样的人,似是而非的讲解只会让他们怀疑,怀疑先生,怀疑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甚至是怀疑自己。

  所以庄先生在盯着白善和周满看了两个月,又思考了两个月后,决定换一种方式教导太子。

  但课堂上有三十个学生,除了太子外,其他九个也正在学习的阶段,他们并不适合这样的教学方式。

  他不能为了教好一个太子,就让其他孩子有可能学坏吧。

  像刘焕、封宗平和易子阳这些孩子,他们和白二郎不一样,二郎从小跟着白善和周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教育方式,不论是他,还是白善周满都能给他圆回来。

  且白善和周满年纪还小,心底还是纯真居多,和这些年纪不小,已经见过不少险恶的权贵公子不一样。

  庄先生可不敢将这世道掰开了给他们看里面的好与恶,把人教坏了,他们的家长会不会上门他不知道,皇帝怕是会第一个不依的人。

  这为人处世的道理,他能教他们好的,恶的那一面还是让他们的父母去教吧。

  而这世上,值得他将好恶都掰开教导的,也只有白善周满和白诚而已,如今且多一个太子,还是因为他是储君,是国之本,是他三个弟子早早挂靠上去的靠山。

  庄先生看得明白,虽然白善三个孩子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是东宫的人,也从不为东宫谋私,但在世人,在朝臣,皇帝,甚至太子自己的眼里,那三个孩子就是东宫的人。

  就连他,这时候也在东宫做侍讲。

  他们心里清楚明白自己的志向,可不会有人将他们与东宫割裂开来的。

  东宫好,则他们有便利;东宫不利,他们这些小人物怕是会第一个被开刀的人。

  所以庄先生也是期望于多教导一些太子的。

  他将太子请到隔壁的茶室,请太子坐下后便在太子的对面坐下,然后给他倒茶。

  在他成为东宫侍讲的两个月后,庄先生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和太子谈了一次。

第1585章 上课

  “殿下,这一堂课我给您讲‘开宗明义章’如何?”

  太子扬了扬眉,问道:“怎么,不讲诸侯天子章吗?”

  庄先生笑道:“讲了‘开宗明义章’,自然就到诸侯天子章了。”

  太子就倚靠在身后的靠枕上,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庄先生,示意他讲。

  庄先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如往昔一般恭谨的道:“殿下,《孝经》一书您应该都看过的,甚至也都背下来了,孔子言,孝为一切德行的根本,也是教化产生的根源,而天下人心归顺,其帝王必有其至高无上的品行和最重要的道德,这才能寰宇安定,天下归心。”

  这些话太子早听腻了,孔祭酒过去的几年时间里瞅着空就给他念叨,太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敷衍的点了点头。

  庄先生问道:“殿下觉得当今如何?”

  太子不走心的道:“父皇自然是英明神武了。”

  庄先生看了眼他的表情,笑着道:“说的不错,陛下的确英明神武,我这岁数比陛下年纪还大些,殿下或许不知,但臣历经两朝,乱世时臣在家乡读书,邻里不说被强征兵役走的,便是同县的其他豪富也因税赋过重而不得不变卖家产。”

  “不说前持续了近两百年的乱世,就说前朝末帝时,百姓也是过得苦不堪言。”庄先生道:“而陛下登基之后,武功上先后平定突厥、薜延陀、回纥、高昌,文治上曾先后派老唐大人、李尚书、魏大人等巡视全国,考察风评,这十六年来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

  他道:“殿下曾在户部当值,应该知道,我大晋建国之初,不过才两百万户人口而已,而今却已经有了三百万户,可以想见陛下的文治武功。一句英明神武陛下是真当得起的。”

  太子不否认庄先生说的这些,不过他忍不住道:“庄侍讲的这些话应该到陛下跟前说才对。”

  庄先生知道这些话恐怕太子听的都比皇帝多了,不论是好话,还是谏言,同样的一番话听得多了,便是心底知道是有理的也会觉得厌烦的。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继续道:“殿下,《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您是储君,更该以先祖之志修养自己的德行,您看陛下的这些文治武功,难道您不该与他学习吗?”

  太子捏起茶杯喝了一口,浅浅的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这幽静的茶室,见他特意将他带来开小课堂,他便知道庄洵要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他放下茶杯问,“我父皇如此文治武功,却没有和我皇祖父学习他的志向,休养他的德行,庄侍讲以父皇做例子教诲我是不是用错了?”

  他道:“便是孔祭酒,在上《孝经》时也多是以汉武文景做例教导孤王。”

  庄先生知道最要紧的来了,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体后道:“殿下,书上说的没错,孩子是血脉的延续,但我们还要知道一点儿,每一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人,殿下是,陛下也是,你们的所言所行也证明了,你们并不完全依附于父亲。您不会完全听从陛下,陛下也不会听先皇的往西便往西,向东便向东。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得失的权衡,更有对这世界的思考。”

  太子微愣,这话有些绕,且似乎与《孝经》的本意背道而驰。

  庄先生却继续道:“并不是完全听从于先辈才叫孝,圣人尚且有犯错之时,何况我们常人乎?”

  他道:“魏大人时常谏上便是如此,殿下也该分辨父亲好的和不好的来学。”

  太子认真了些,忍不住微微坐直身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抬起目光来看着庄先生问,“庄侍讲觉得孤该学父皇什么,不该学父皇什么?”

  庄先生笑了笑后道:“陛下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殿下学习,我们今日来便说最值得殿下学习的孝道吧。”

  太子忍不住嗤笑出声,问道:“父皇身上最值孤王学的是孝道?”

  庄先生微微颔首,应道:“是!”

  “殿下以为宗族最高的愿望是什么?李氏先辈最统一的愿望是什么?”

  太子一听庄先生说他最应该学的是他爹的孝道就不太想听下去了,不过因为庄洵前面说的不错,于是他继续坐着没走,顺着问道:“庄侍讲以为是什么?”

  “我说的,殿下或许会不赞同,所以殿下不如自己想,”庄先生道:“殿下设想一下,你为父,太子妃给您生了个嫡子,您希望他将来如何,继承您的什么志向,您的子子孙孙将来如何?”

  太子皱起眉头。

  庄先生道:“太子妃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产了吧?太子初为人父,或许不知道,养育孩子不止是取个名字和给他们穿衣吃饱就足够了,还要教他们为人处世,教他们识文断字,还要看着他们功成名就……”

  庄先生怅然的道:“臣年轻时错失了很多,殿下少年时陛下又正是最危险,最忙之时,怕是也没空教导于您,但臣想,天下父亲的心大抵是一样的,太子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怎样的人?”

  那当然是继承他的皇位,将他们李氏的天下世世代代的传递下去了。

  太子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庄先生说的。

  他将来要当皇帝,太子从不避讳这一点儿,跟恭王吵起架来时,还直言不讳的喊过,他要想当太子,首先得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所以他从不避讳这一点儿,皇帝和朝臣也早习惯了,便是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告他这个状的,除非他练兵。